好人的一生——小魁

……

不……那家伙哪是他家的。

「你自个儿去吧！」林清水忽然这般说道，缓缓坐回椅上。

「……好。」虽然顺了他的意，但无潋却因林清水忽然改变的决定有些吃惊。

开了房门，他再次说道：「全部不许跟，我不会有事。」说著他赶忙关门离去，留下一房寂静。

见自家大哥没任何动作，万佳襄不禁说道：「大哥，让他自个儿去行吗？」

义务上本该跟去，但万秋御相信林清水如此决定自有他的道理。盯著气定神閒的林清水，他回万佳襄道：「他都说

是私事，我们去不正打扰了？」

「说得是，所以我们偷看就行。」接著说道，林清水扬起轻浅的笑，心情颇佳地走到一旁，自他的书匣内翻出了笔

墨与小本。

方才想起，站在无潋旁一同谈判，不如躲楼上偷窥还可顺便书记下。

第二十章

「还知道来找我。」寒著张俊美的脸，萧普月坐在大厅椅上冷冽地开口道。

原本在周围的夜鹰教众人早退到不远处候著。

「你都带人围了这里，不找你找谁？」无潋没好气地说道。

完了……由萧普月那张脸看来，十天半个月是跑不了了……

难道他们夜鹰教都不觉得，有个人镇日在房内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是件多麽不事生产之事？

「我不来你就不打算回去？」话语间的寒意又降了些。

「……」

娘的！看著你那张脸，谁敢讲「是」！？

我的狩柔州之旅，我的擎采州之旅……遥遥无期啊……

萧普月见无潋没回话，就当是默认，心中原有之不安与气愤顷刻一拥而上。

走上前一手紧抓无潋肩胛，他冷语道：「你来圆州找人？」

肩膀被对方使劲抓著，无潋不禁蹙起秀眉，又听到对方语气不善，心头紧张起来。

靠那麽近干什麽！？

「我没要找人。」就算本来要找也不能说！

「是吗？」冷哼一声，萧普月续道：「楼上房里那人是谁？」

「我刚跑错房。」林清水……是我连累了你……

萧普月另只手托著他的後脑轻抚著，他怕他一句说不好，等会儿会被扭断颈项。

「你在跑错的房里待了半个时辰？」离开他就为了那人？

一股怒意满溢心头，这本该是他的人，竟逃离他身边和别人私混！

「……我只是道歉道久了点。」不能承认，不能承认。

放无潋肩上的手又缩紧了些，萧普月脸色愈发难看，见无潋不肯承认，他便认定其中必有鬼。

「……你……可以先松手吗？」觉得快听见肩骨断裂的声音，无潋有些害怕地开口道。

这人每次下手都不知轻重，可他就不忍心回击个几掌。

人善被人欺啊……

「你执意要护著他？」见无潋脸色有些惨白，他手劲松了些，但依旧怀疑无潋只是因东窗事发而害怕。

「我没要护著谁。」他只不想害了谁！

钱是他偷拿的，这帐可不能乱算到林清水头上。

萧普月已许久没在他面前杀人，但不保证这事不会发生。

听了无潋的话，萧普月沈默半晌，接著轻缓地在无潋耳边开口道：

「……那麽请他回夜鹰教作客，帮你谢罪如何？」

耳边的声调平静无波，可无潋知道那是萧普月气极时会有的语气，背脊不禁一阵发凉。

见萧普月松开了紧箝他的手打算离去，他一个心急伸手拉住对方。

找林清水下来，他们相识之事定瞒不过萧普月，不如……

「钱是我拿的，这一路我吃山里喝山里没花多少掉，等会儿就还你。」见萧普月脸色又沈了些，他忙再说道：「我

只是想出来走走，顺手不小心多拿了些钱。这与别人无关，你别乱牵扯。」

太师父、他不知道的爹啊、娘啊……他无潋难得敢作敢当，记得要保佑他。

萧普月气极无语。

想无潋一昧护著那人而胡乱扯些琐碎之事，他蓦然扳开无潋的手，抽出身侧长剑往阶梯上一砍，一道凌厉剑气顺著

酒楼梯侧挑空的位置击上楼上一角。

萧普月一出手，无潋才意识到数楼之上有几股气息聚集在楼梯侧，心中一凛，却来不及阻止。

金属武器的鸣动声随著掉落的围栏木条响起，无潋心知该是有人挡下，不禁轻呼了口气。可这举动入了萧普月眼里

却激起他的恨意，反手掐上无潋的颈项阴沈沈地说道：「这是哪门哪派的？」会武的难不成是他那师弟？

「……还是你打算回华清派？」最终还是要离开他吗……？

他们原就不属於同个世界……这些日子他看得出，无潋在他身边根本待不住，纵然没说出口，夜鹰教外的世界对无

潋而言定比他还重要。

无法断定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份量，得不到同等回应的感情令他心神煎熬，只有在夜里真实地将对方抱在怀里，让对

方所有的神情感受都因他而起，那时他才能切确地体会到拥有了对方。

为什麽……为什麽这个人不能眼里只有他……

「没……」呼吸有些困难，无潋吃力地说道。回华清派还不是被他太师父丢出来？

在萧普月盈满恨意的眼眸中，他似乎看见了些不安与害怕，心底又泛起不舍。

别难过……

「……我不会离开你的。」即便他逃离夜鹰教的行为与这话背道而驰，他此时还是坚定地对眼前这男人这般说道。

「求求你别走！」

「我怎会走？我爱的是你啊！」

「两人相拥并奔跑在夕阳西下的海边……」

万佳襄念著林清水摆在地上书写的文字，身上冒起许多小疙瘩。

「奔跑在草原上也不错！」坐在地上提著笔的林清水接著说道。

半炷香前，底下扫来的剑气直直劈往林清水，万秋御赶忙手一拦将站在楼梯侧的人往身後拉，剑不及出鞘便举起挡

去。想起无潋曾说他们不是对手，现下观之，底下那人功力的确深厚，若真打起来，连他也难说输赢。

而林清水被往後推後，索性坐在地上写了起来，似没事一般。

「清水，你先回房内吧！」万秋御蹲在林清水身侧，试图说服对方回房内安全处。

「你们会在这看著？」林清水头也没抬。

「对，所以你别担心。」万秋御以为林清水担忧无潋，如此承诺道。

「有你在这儿我怕什麽？」大不了被砍几剑提早升天。

林清水说得无心，万秋御闻言心底却多了些被信任的喜悦，许多日子来飘盪无依的情感似有了获得回馈的希望，些

微踏实感蓦然而生。

蹲在围拦边的万佳襄，不时往底下观望，早先想下去帮无潋却被拦住。现下见他大哥与林清水在一旁谈话，他又不

能下楼帮那个人，心头有股郁闷不知所为何来。

第二十一章

「你用什麽担保？」萧普月阴郁一笑，伸手扣住无潋腕上脉门，语气带著质问：「断你脚筋还是废了你武功……？

」

留不下心，如此留下人也好。

无潋一时语塞，他没料到萧普月真如此问。

开玩笑的？……还是真怕他离开……？

不管哪样他都不愿……对方怎可能不了解练武人最痛苦之事便是废了武艺！？

是要他在其间做抉择？

「不愿？」冷冷笑著，他早知无潋不可能为了他放弃这些。

「为什麽……？」胸口闷痛著，无潋幽幽问道。

难道单纯的喜欢不够吗？他不懂……

再怎麽厌恶夜鹰教内杀人如麻的杀手，再怎麽厌倦被这人夺去了自由，但他还是承诺了喜欢他，难道不够……？

心头的痛楚蔓延地在全身乱窜，哀伤的感觉却渐渐地转为一股小小的怒意。

不懂不懂！为什麽要这样逼他！？真他娘的不爽……

还是因为……他偷了他钱？

「……还不因他自私……」

自楼上传来的冷清男音打断了一楼大厅的两人，无潋一听便知是林清水，方才一股情绪被这一声冲淡了些。

此刻他才想起林清水三人早在楼上偷听许久，忆起方才与萧普月的对话，一股窘意涌上心头。

「下来。」面色如冷冰的萧普月怒道。

忍了许久……他要在无潋面前杀了这些人，让无潋再也不敢多放心在他以外的人身上。

楼上传来些许衣物摩擦拉扯声，过一会儿才见林清水三人陆续自梯上步下。

林清水表情淡漠，也无惧意，倒是一旁的万秋御与万佳襄全身警戒的气势。

在无潋与萧普月皆还未开口前，林清水便快语地说道：「我想与萧公子私下谈谈。」

「清水！」一旁的万秋御闻言忙低声阻止道。方才林清水在楼上开口时，附近的夜鹰教众便有了些骚动，些许是萧

普月没有动作，因此现下这里才没成了混战。

在场众人闻言个个心中为他倒抽口气，倒是语出惊人的林清水像没事般等著回答。

「……我较想在他面前杀了你们。」萧普月轻笑道，一手依旧擒著无潋。

那笑……透著明显的肃杀之气。

「你不想知道我们刚谈论什麽？」林清水直视著面前杀气腾腾的人，续道：「他说了很多怕你知道的事。」

「哪……」有。

无潋正想反驳，却被萧普月打断：「何需私下谈？你们若不在世上了，之前谈什麽有何重要？」

「……有些事重要与否，和我们的存在并无相关……」林清水说得似真似假，就怕对方不上钩。

「林清水……」无潋想阻止林清水做这自杀的行为，但见萧普月因他这句话杀气又增了些，他只好把话吞回肚内。

林清水……别想不开啊……

原只想杀了林清水三人泄愤，但经无潋几番开口阻止，竟勾起萧普月心底因嫉妒而起的好奇。

这无潋到底有何事怕他知道！？

眉一挑，萧普月转而轻笑道：「是吗？那我倒想听听，若说得好，没准你们还能留条命下来。」

谈了不顺心，再动手解决这些人也不迟。

「我也一同去。」万秋御眼见情势无法阻止，心一横想乾脆随同还可保林清水平安。

「你……？」斜睨了对方一眼，萧普月对始终看著林清水的万秋御没半点兴趣。

「我想让他与我们一起谈。」林清水心下思量，他自个儿也没把握真能活著把话谈完，有万秋御在……

有万秋御在又如何……？

他的确想为了无潋多争取些时间说服萧普月，但自私地扯万秋御进这事又是为何？心里有些事似浑沌不清，但他却

又像明白般执意不想。

「刚不说想私下谈谈？」萧普月冷哼道。

「……真要谈了我才有些怕，想找他壮胆。」林清水心想，对於这种人，也许示弱才有用。

不在意多一人或少一人，萧普月冷淡地回了句「随意」。

「我留下等你们吧……」沈默许久的万佳襄则如此向其他人说道。心想有自个儿跟去也没什麽帮助，不如留下。

过了片刻，林清水三人挑了个无人的房间准备谈话，临走前，萧普月冷目扫了万佳襄一眼，接著手一拦便把无潋捞

进了怀里。

「你……」无潋话还没说完，唇便被萧普月吻住。

意识到在场无数人，无潋的脸刹时烧红起来，想使劲推开对方，但身子却被萧普月顺势点了穴而动弹不得。

他……奶奶的……竟敢在这麽多人面前这样做！？

他无潋一世英名就如此毁於一旦！

萧普月这行为使得万秋御与万佳襄愣在当场，一旁的林清水面色不改，只是轻叹了口气。

彷若身旁无人，萧普月侵略地啃噬眼前的红唇，灵巧的舌肆虐性地扫过整个湿润的口腔，翻动著无潋想躲避的舌，

直到对方快喘不过气才放过。

萧普月的唇离开前，无潋彷佛在这深吻中嚐到一股青草味，但又转瞬而逝令他疑惑不已。

万秋御一见这情景心跳刹时停下几拍，不久前在楼上偷听时，早也猜到些无潋与萧普月的关系，但亲眼目睹两个人

如此亲密的行为——况且还皆为男子，对於他过往的认知起了莫大的冲突。

而身旁的万佳襄在萧普月动作时，随即欲出声向前阻止，但却被林清水一把拉住，也让万秋御因林清水的行为多了

些想法——也许清水并不在意这种关系……？

「好好在这儿等我。」将无潋的怒视尽收眼底，薄唇上扬起好看的弧度，在对方能感受他吐纳的距离说道。

去你爹的等你……

无潋愤恨地咬牙想著。

……不甘心……但是这下连半点都动不得，不想等也得等。

他心中闪过许多抱怨，眼角瞄到萧普月欲离去，想起有个问题还未解开，便开口：「萧普月……那钱是我拿的，和

他们都无关。」

然後他看到额上似乎冒起青筋的萧普月，与又叹了气的林清水。

第二十二章

找了间乾净宽敞的客房，萧普月与万秋御、林清水三人围著房中石桌坐了下。

万秋御深知有许多人守在房外不可见之处，因此心中多有防备。

「要谈些什麽？」萧普月盯著林清水首先开口道。

林清水没马上回话，先为三人各倒了杯由大厅顺手牵来的一壶水。

不久前他在楼上写书写得正高兴，一回过神就听见楼下两人僵持不下，想起似乎听见了无潋与萧普月的鸡同鸭讲，

只好主动开口。总觉再让他们这麽谈下去，不只无潋下场悲惨，他们可能也难逃一劫……

水杯刚离手，他便开口道：「无潋找我时告诉我，他爱你爱的要死，但你老是不相信他，害他日夜为你伤心流泪…

…」

「他不可能这麽说！」才听两句，萧普月便冷冷地打断林清水的话。

「怎麽不可能？」林清水不温不火地接续道。

「……他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语调中似掺杂著咬牙切切的微愠。

哪回不是他在床上诱使下，无潋才在意乱情迷时吐出那些喜欢他的话！再偶尔，无潋开心时会笑著对他说喜欢他—

—像兄弟般的态度，实在让他光火。

……从来……也不曾主动对他说爱他。

「你挺了解他。」林清水微微笑著。

心下叹口气，林清水思量著哪种方法较能对症下药。……人说道理是讲出来的，他期望他这张嘴靠得住，靠不住可

能连万佳襄与枯陆路大家都得同年同日死，想想现下的情况有一半也是自己害的……

可惜……他不知道症是要如何下药？他最无能处理的感情事。

「你该不只想说这些。」萧普月冷笑道。

「的确不只这些，」他顿了顿接著说：「就你俩关系，你不可能不知无潋性子，他痛恨杀人这档事，而你们夜鹰教

……」

林清水话没说完，一道剑光便在他面前被万秋御挡下，没来得及看清过程，但由清脆的金属交集声与瞬间的花火，

他也知对方出招快而猛烈。

看来是说到痛处了……

他没转头看向万秋御，但猜想那呆子应该心里为他紧张个半死。很吃惊地……眼见白光袭来的那刻，他竟没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