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这麽久,终於有这麽一天,还是和艺能界称第一的观世座演出立合能,我们虽败犹荣。」
「反正烂命一条,我们就跟他们拚了。」
看着团员你一言我一语的,鬼御堂的心中着实感动,「谢谢你们。」
「你别这麽客气,大家在一起这麽久了,总有感情,再说,以前多亏你,我们才撑得下来。」团员搔搔头,「饮!
我不会讲什麽好听的,总之,流浪艺人就是这样!天生天养的,只要老天让我们活着就行了。」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鬼御堂仍是笑着,他被团员的热情感染,脸上浮现浅浅的笑花。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哥,我们明天再来。」
「嗯!路上小心。」
鬼御堂倚在门边目送他们,抬头仰望天色,暮霭沉沉,又像快要下雪了。
此刻!他的心被温柔的情榛涨得满满的,他突然好想找人分享,煜烨的身影顿时占据他的脑海……不!其实在练习
里,在日常生活的每一刻,他一直都在想他,时时刻刻的想着他。
自那天之後!他就被煜烨软禁了,可是他竟一点怒意也没有,他心甘情愿的被他束缚。想到此,鬼御堂轻笑起来,
煜烨这麽对待他,他却毫无怨怼之心。
这不是很奇怪吗?他虽然早已习惯被另一个男人占有,可并不表示他的心也赔给人家,但是碰到煜烨,他却全然投
降了。
他爱他,比爱能剧更爱,因为只有他,让他有身为人的感动,不再只是个玩偶。
「呵!更幸运,这麽美的人儿为我倚门等待,我实在大幸福了。」
鬼御堂一惊,忙俯身跪下,「将军。」
「起来起来,别见到我就跪下。」足利义政轻佻的勾起他的下巴,「说真的,要见你一面还更不简单,我们进去吧
!」
从前院一路直奔而来的武训正好赶上,连忙跪道:「启禀将军,他是长公子特别交代的人,所以……所以……」
「所以如何?」
足利义政不悦的低语差点吓坏了武训。「将军,请您别为难小的,长公子正在樱若夫人房里,是不是派人通知他回
来,亲自跟您报告?」完了,人交到他手上第一天就出事,这回他真的要切腹谢罪了。
「哼!要不是知道他人不在,我会来吗?你好大的胆子,言下之意就是我这个将军事事都要请示你的少爷?」足利
义正迳自揽着鬼御堂的肩,以狂傲之姿走进房里。「把人给我带下去,并确定他不会再来碍事。」
「是。」侍卫连忙一左一右的架着武训往外走去。
「不,将军……啊……将军。」武训差点飙出两滴英雄泪。
这下真的糟了,他应该赶快回报长公子吗?
「喀答!」一声,和室的纸门被拉上的声音顿时让鬼御堂的心往下一沉。
「将……将军……您……」
大手抚上他雪白的小睑,足利义政笑道:「别怕啊!我今天来可不是要见你这副小老鼠的模样。」
「将军,请您放尊重点。」鬼御堂鼓起全身的勇气道,却冷不妨的被拉倒在足利义政的身下,他心慌意乱的想挣扎
,却徒劳无功。
「哈哈哈!你这样扭动,只会引发男人的欲望。」他俯身紧搂着鬼御堂纤细的身子。真可怜,还真的在颤抖呢!「
你很懂得这一套吧?你就是用这个迷住我的儿子?嗯?还是你有更高明的方法?我也很想知道呢!」
鬼御堂僵住所有的动作,震惊的白了脸色。「将军,您……」
「有什麽好惊讶的?你不是最精於此道吗?」足利义政吻着他粉嫩的颊,看着他比女人还美的脸蛋,心情又是一阵
麻痒。「别躲了,你阅人无数,什麽样的男人没见过?」
「我……是属於煜烨的。」鬼御堂虚弱的吐出一句,试图找回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
这个人瞧不起他,这个身居高位,呼风唤雨的大将军压根就瞧不起他!他意识到这一层,心里感到无此哀恸,他应
该不会再为这种事心疼的,毕竟他早已习惯了,可是……
「那又如何?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不给也不行。不过,我愿意顾全他的面子,私下来找你,只要你服侍得好,我不
介意让煜烨继续拥有你。」足利义政湿滑的舌来到他的锁骨前,一边吮吻,一边咬噬,「把衣服脱下,不要再让我
说第二次,明白吗?」
「不……」鬼御堂无助的呢喃着,他的双手甚至不自觉的紧扯着自己的领口。
他早已习惯被人轻贱玩弄,却从不曾像此刻般如此恐慌,甚至希望有人来救他,他不要再这样下去,他已经将身子
许给煜烨,就只能给他碰。
「没有你说不的馀地。」足利义政阴狠的一笑,拉开他细瘦的手腕,将之高举在他的头顶上。
「还没有举行立合能,我和煜烨……还没有输。」颤抖的唇终於把话说完,鬼御堂在心里哀求着神明赐予他勇气,
一种足以改变他命运的勇气。
煜烨、煜烨,你为什麽还不回来?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为什麽不快回来?
「吱!那种东西根本只是闹着玩的,你把那赌注当真?我可不在意,愚蠢的戏,也只有愚蠢的人在看,我是不会为
任何戏剧动摇的。」
鬼御堂此刻终於明白了,更清楚的知道落在他手上,自己再无活下去的希望。
他轻视他们,他压根就轻视艺人!
也许,因为艺人没有高贵的出身;
也许,艺人只能靠卖身求生存;也许,艺人只能在舞台上伤春悲秋,虽有一千一万个也许,鬼御堂却再也找不到重
生振作的希望。
「放弃挣扎吧!」足利义政箝住他的下巴,即将得到这美男子的兴奋感让他心情愉悦。「这张脸的确美得教人心动
,笑起来是不错,但我个人比较偏好哭泣的模样。」
「啪!」的一声,强劲的巴掌狠狠的挥在鬼御堂的脸上,一阵火辣的感觉从颊边迅速扩散,鬼御堂紧咬着牙,被打
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哭啊!为什麽你不哭呢?」
接下来的几个巴掌毫不留情的往鬼御堂脸上招呼去,让他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浑身颤抖得缩成一团,小手仍紧紧
交握在胸襟前,似乎想死守着什麽。
「哭啊?叫啊?你们不是最会这一套的吗?说!你是用什麽方法迷住我儿子?让他为了你竟然敢公然和我作对?」
愤怒不足以形容足利义政此刻的心情,他等待鬼御堂哭叫讨饶的下贱表情,却怎麽也等不到!渐渐的,他也失去耐
性了。
他一把抓住鬼御堂的长发,迫使他的头往後仰,露出一张遭受过殴打的惨白脸蛋,「为什麽不哭?置生死於度外了
?不!你这种人不会有这麽伟大的情操。」
「我……我是……煜……煜烨的人……」
每吐出一个字,鬼御堂的口中便传来。阵疼痛,殷红的血丝缓缓的治着嘴角、下巴的方向落下,他咬破了自己的唇
。
「想为他守身?那也得瞧瞧自己是什麽身分。」足利义政不肩的撒唇,「他将来会继承我的位子成为大将军,他结
婚的对象不是公主,就是大臣千金,你凭什麽待在他身边?嗯?怎麽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自己的身分?」
酸楚的泪意狂涌到软弱的眼眶,鬼御堂心灰意冷的闭上双眸,这些他都知道,可是一颗心要冷绝、死绝,是多麽多
麽的难啊!
足利义政抱起无力反抗的他走向睡垫。「这才对嘛!眼泪是一种令男人没辙的武器,瞧你哭泣的模样,真教人无法
控制。」
鬼御堂没有任何反应,像个布娃娃般任足利义政摆弄,他的心开始飘远,想像这是最後一次委屈自己了。
来世……来世他一定不要再成为能剧艺人,再自由的舞台也都是虚幻,人前的掌声,永远换不了台下的寂寞,曾经
,他以为只要站在舞台上,便可以把现实的不平全部抛开,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在舞台上成为人的时间太短暂,
短到他连回忆的时间都没有。
煜烨、煜烨,我好想你,如果能再见你一面多好?但我能这麽幸福吗?人死後,魂魄会有意识吧?到那时,才应该
算是真正的自由。
「该死的!你竟然咬舌自尽?!」足利义政终於发现到鬼御堂的不对劲,连忙扳开他的双唇,阻止那汨汨流出的鲜
血。
鬼御堂微微睁开眼,没有理会任何人,此刻,他的心飘在远方。
「将军。」
好不容易匆匆赶来的竹下物取,终於排除万难,冒着可能被杀头的危险前来,在他拉开纸门的那一刻,整个人却陡
地怔在那儿。
凌乱的房间内,鬼御堂的衣着残破,足利义政压在他的身上,那画面并不让人意外,将军早有染指鬼御堂的意思。
只见鬼御堂的回中全是鲜血,面色苍白的看着远方,对周遭的一切不闻不问,那凄绝的美有种同归於尽的壮烈……
不!其实不能算是同归於尽,他只是自己放弃了自己。
「将军……这……」
足利义政觉得无趣的起身,「我可是什麽都还没做他就寻死寻活的,触我霉头。」
「将军……他……」
「找人来看看就是了,这种事别来烦我。」足利义政皱起眉,「还快过来服侍我穿衣?这点小事也要我说吗?」
竹下物取连连躬身。「是,将军。」然後熟练的替足利义政整理仪容。
待一切都回复原状之後,足利义政才问道:「你怎麽来了?」
「启禀将军,将军早上派人来说要来观世座看戏,全团的人都早早准备就绪,我左等右等见没人来,所以特地来看
看,正好……正好……」竹下物取低垂眼睑,不敢瞧盛怒的足利义政。
「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过问我的事,我绝不轻饶。」
「是。」
足利义政回头望了一眼毫无动静的鬼御堂,眉头微皱,心想,真是个麻烦!
「找人来看看,你就待在这里,等他没事了再来向我报告。」
「是。」
竹下物取连忙善後,叫人去请大夫,拿伤药,自己坐在鬼御堂的身边。
「怎麽会弄成这个样子呢?脸是艺人全部的生命,瞧你怎麽会让自己伤成这样?」
竹下物取轻抚过鬼御堂红肿的颊,但他仍是瞠大无神的双眼,没有半点反应。他自己咬破的舌尖已经经过简单的处
理,但一大摊的血迹仍教人怵目惊心。
竹下物取拿着乾净的布拭去他脸上的血渍。
「这伤口很深,需要一段静养的时间,在这期间,你最好少开口,至於脸上的伤倒还好,每天两次用这药敷着,叁
、五天就会消肿。」大夫看过鬼御堂的伤势後,如此交代。
「谢谢你。」向大夫道谢之後,竹下物取一边把药敷在鬼御堂的伤口上,一边软言相劝。「我不知道你们怎麽会闹
成这样的,不过,将军的手段相当无情,你想在将军府活下去,就必须学着忍气吞声、曲意奉承,这对你来说应该
不难,因为你是个靠卖身赚钱的艺人,不是吗?」
鬼御堂只是怔怔的望着远方,没有表情,也没有回答。
他又逃过一劫了,是吗?这样就够了,不是吗?只要一次次的远离现实一点点,终有一天他可以飞向自由,飞向无
拘无束的天际。
好疼!身上的痛比不上心里的,他是那麽彻底的被轻贱,连身为人的尊严都没有,但在此刻,他还是想见煜烨,他
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他。
卑微的他,心里就只有这麽一个强烈的念头。
「唉!你不说话,我也不怪你,你今天所受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不过有些事,站在同是艺人的份上,我不得不说。
」竹下物取感叹的说:「将军从未真正在乎过什麽,与生俱来的优势让他睥睨天下,他想要的东西也向来都能拥有
。将军看上你,是你的不幸,但也可以是个转机,你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别和将军作对。」
鬼御堂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淡淡的撒唇笑了,伤口的剧痛让他的声音显得极为空洞飘渺。
「你就是这样活过来的吗?」
「什麽?」由於鬼御堂的声音大小了,竹下物取只好俯低身子仔细的倾听。
「我没听错吧?艺人本来就是贵族的玩物,即使是观世座的人也不例外。」
「是吗?」极为模糊的两个字飘出鬼御堂的口中。
「你好好休息,什麽都别想,经过这一闹,将军这段日子大概不会再来找你了!你安心休息吧!」
鬼御堂又是神情缥缈的一笑。真的是这样的吗?短暂的幸福正如流沙般迅速消逝,即使他再怎麽小心翼翼的捧着,
也无法让幸福时光停留。
「我得回去了,这里应该差不多了。」竹下物取叹了一声,他对这位貌美绝伦的年轻人实在有些怜惜,忍不住再叁
劝道:「看开点,像我们这样的人能被将军看上也不错,是吧?总比在外流浪,每夜让人玩弄得好。」
鬼御堂缓缓的闭上眼,声音犹如低叹呻吟,「我们这样的人,难道就真的注定无法得到幸福?」刚擦了药的伤口再
次因说话而撕裂开来,沿着唇角流下的鲜血,映着他雪白的容颜,让人看得心惊。
竹下物取大为讶异,「你想得到幸福?」
「没有办法吗?」
「别傻了,没有人会对我们认真的,何况,这种恋情莫说是身分,就连性别也是无法得到世人的认同,你想,什麽
人会忍受自己整天被人指指点点的暗骂自己不正常呢?」
「可是……」煜烨就说过他不在乎,还说要与他相伴一辈子。
「你怎麽这麽傻呢?长公子将来是何等人物,就算你赢了立合能又怎麽样?
长公子会和你厮守终生吗?他迟早会迎娶别的女子,到时候,失宠的你还剩下什麽?」
竹下物取的话蓦地提醒了他,心头那块最脆弱的地方一旦被挑起,泪水就停不下来。「我要见他,我好想好想见他
。」
「长公子?」
「求求你,帮我把他找来,我要见他!」鬼御堂情绪激动的挣扎坐起,竹下物取阻拦着他,他昏眩得几乎无力支持
沉重的身子,只能瘫靠在竹下物取的身上呻吟着、叫喊着,哭泣的哀求着。
「已经派人去请了,长公子应该马上就会赶回来。」竹下物取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一声,「可是,你知道长公子现在
在哪里吗?」
鬼御堂抬起疑惑的泪眼,小脸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颤抖的收紧双拳,却又无力的放开,他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
「长公子在樱若夫人那里,据说正在讨论关於日後订亲的事,樱若夫人已经找了几个中意的人选,就等长公子点头
了。」
贵族们的婚姻向来由长辈做主,竹下物取实在不忍戳破鬼御堂的梦想,但现实总是要面对。
「他要结婚了?」
看着鬼御堂发怔的模样,竹下物取竟然觉得有些心酸。重新为他拭去唇边血迹,再换上药,他语重心长的说:「看
开点,至少他现在是很在乎你的。」
是吗?鬼御堂的眼神望向远方,却发现他的未来竟是一片黑暗,没有光……
第八章 微茫
彩楼低映。
问谁宵心。
钿合金钗私庆。
似恁幽欢十兮清。
把人间私愿一时并。
「鬼御堂。」一听到下人的报告,煜烨马上赶了回来,他见到躺在睡垫上,双颊满是瘀痕的鬼御堂时,当场呆了呆
。「怎麽会这样?」他把视线扫向一旁的竹下物取,怒火在胸中聚集。
「是我爹下的手?为什麽?为什麽没有等到立合能结束?他是我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