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尽头——小步

01

那时候，你问我：天空有没有尽头？

而我，只是笑了笑。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好奇地睁大眼睛看著我，那模样让我想起以前家里养过的白猫咪，瞳孔又大又圆，可爱

得紧。

他躲在好友的身後，揪著好友的上衣，露出小小的头颅。

“他是你弟？”我看了眼站在玄关的好友，问道。

“嗯，都国一了，还一付长不大的样子。”好友疼爱地揉了揉他地头发。

“哥，不要弄我。”他小手挥了挥头顶上的掌，鼓起脸颊不开心。

我因他们兄弟俩的对话而露出浅笑。

今天我来到好友祺瀚家里念书，对於高三即将面临大考的我而言，一处安静的读书环境是重要的，但家里实在太

吵，下头两个弟弟老是为了电视大打出手，我根本没有安静的空间能读书。

幸好，陈祺瀚说他的父母亲都十、十一点才回来，家中只有弟弟一个，加上弟弟天性安静，不会有吵闹的疑虑。

基於过两个礼拜就要全国模拟考，因此我爽快地答应祺瀚的邀约。

“你弟叫什麽名字？”

“和我差一字，叫陈祺睿。”他拍了拍国一小鬼的肩膀，“祺睿，和大哥哥问好。”

他怯生地看了我一眼，须臾後走出身缓缓点下头，“大哥哥好。”

“真有礼貌。”想起书包内有今天学校女生送给我的饼乾，我拿出来送给他，“这个给你吃。”

他捧著饼乾袋，惊讶地看著我，抬起头的眼睛又大又圆。

笑了笑，跟著陈祺瀚进入屋子里头，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发现他的个子很小，差不多到我的胸前左右而已。

温柔地拍拍他的肩，“饼乾很好吃。”

进入房里後，脱下制服外套，拿出预计要读的书本，随口说道：“你弟还真可爱。”

“怎麽，你想吞了他？”

笑了声，“怎麽敢？再怎麽饥渴也不会对好友的弟弟下手，况且他还是个男生。”

“你明白就好。”

看他样子，应该是个相当疼爱弟弟的好兄长。

哪像我家里那两只小鬼头，成天吵得要死，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大打出手，也不把我这兄长放在眼里，直呼

“李子尧、李子尧”的，目无尊长。

虽已是秋末，天气仍然严热得很。

昨晚看气象，说台北又创下这几年秋天的最高气温，台北已是这麽炎热了，中台湾当然也非常得热。

晚上的空气闷热著，坐没多久额上已冒薄汗。

好友边扇风边扯著衣领。“我受不了了，你先读书，我刚才去打了场球，一身都是汗，我去洗澡。”

“好。”我点头，看他手里抱著衣物走出房门。

打开课本，拿出铅笔，埋首於艰涩的数学公式里头，连连算了几题数学计算纸已用了两三张。

眼睛酸涩得紧。

明白这时期对我而言有多麽重要，玩乐的时候已经过了，混了两年，也该好好努力。

揉了揉眼睛，继续把心思放在书本上头。

这时，门外传出敲门声。

“进来。”

我想敲门的人应该是他弟弟。

果然，一颗黑色头颅探了进来，双眼在房间内打晃了一圈。

“你找你哥？”转过椅子，我面对著他。

他怯怯地走进来，轻轻点头。“我哥呢？”

“洗澡了。”

“喔。”他轻应了声，转身打算退出房间，突然我叫住他。“你等一下。”

“哥哥有什麽事？”

那一声哥哥让我全身顿时酥麻。

“饼乾吃了吗？”

他点下头。“嗯，很好吃，谢谢哥哥。”

如前面所讲，他的个子不高，脸蛋也圆圆小小的，大眼睛占了他的脸部大部分空间，看起来非常的醒目，鼻子小

小，嘴巴也小小的，看起来却很柔软可口。

“我的名字叫李子尧，你叫我子尧哥吧。对了，你找你哥干嘛？”

“我想问哥哥，今天要吃什麽？”他走进来，解释地对我说。

“你会下厨？”我诧异，这麽小的孩子，才几岁......十三岁吧？我那十六岁的弟弟还不见得会转瓦斯。

“嗯。爸爸妈妈不在家，都是我下厨做饭的。我以後要当个厨师！”他浅浅地笑开脸，露出两颗虎牙。

“你真厉害，哥哥我到现在还不会煮东西。”有点汗颜，别说我弟，就连我也很少下厨。

孟子不是说过什麽“君子远刨厨”吗？有时老妈命令我下厨房，学了点知识的我都拿这句话搪塞她。

听到我的赞美，他羞赧几分，“子尧哥想吃什麽？我煮给你吃。”

“就做你拿手的。”

“好。”他开心地走出房间。

被他的喜悦渲染，我微笑地转身面对书桌，似乎再怎麽头疼的数学题也不头疼了。

02

他所煮的菜色，很一般，但吃起来的味道，却很不一样。

看我扬起了眉，陈祺瀚炫耀：“我弟煮得很好吃吧？”

“哥......”他羞赧著。

“比我妈做得还要好吃。”

“真的？”他开心。

“嗯。”我朝他笑了笑，他更加开心地对我咧开了嘴，像是偷吃了糖果的猫儿。

“喂喂喂，围绕在你们周遭的气氛怎麽这麽暧昧？”

“当然是把我也当成他哥哥了，你多了个兄弟不好吗？”

“好，当然好。兄弟，多吃点。”他夹了些菜色到我碗里。

我也帮陈祺睿挟了些菜，看他瘦瘦小小的，平常吃得大概不多。“你也多吃。”

“谢谢子尧哥。”他的虎牙又露了两颗出来。

不禁感叹如果我有这麽乖巧的弟弟那就好了。

我拍拍他的头。

在陈祺瀚家逗留到快十点。

收了桌上的课本，我拿起书包向陈祺瀚道别後离开了房。

陈祺睿坐在客厅里看著电视，看到我走出来的时候，转过身体。

“子尧哥要走了？”

“嗯，再见。”朝他挥了挥手，走到玄关处穿上布鞋。

正要离开时，他从客厅跑了过来，“那个......子尧哥......”

“什麽事？”

“子尧哥明天会过来吗？”他揪著下襬。

“应该会。又要来你家打扰了，真不好意思。”

他摇著头，“没、没关系！子尧哥能来我家，我也很开心。”

看他害羞的露著笑，大概是真的喜欢我来这里吧。

陈祺瀚的家很大，可屋里气氛却异常得冷清。陈祺睿或许是寂寞惯了，所以突然之间家里头出现了个陌生人，他

也不显得害怕或排拒，只是希望家里能多个人，多点生气。

我又笑了笑，并且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柔软的发丝使我的掌心顿时一阵酥麻。

隔天放学，我依旧随陈祺瀚来到他家，路经面包店的时候，顺道进去买了包烘烤饼乾。

“你吃这个？”

“给你弟的。”

陈祺瀚哈的一声，却没说什麽。我和他继续边走边聊，步行一段路後才来到他家。

一进到他家里头，就见到陈祺睿乖乖地坐在客厅写作业，看到我时又笑著露出他两颗虎牙，喊道：“子尧哥。”

“就喊他，没喊我？”陈祺瀚明显是吃味，酸酸地反讽。

陈祺睿的脸皮似乎很薄，被他这麽一闹，脸颊霎时通红，“哥......你别胡说。”

丢下书包，陈祺瀚坐到他身旁，手臂勾住他的颈项，另一手朝他胳肢窝不停转动，“说‘哥，我下次不敢了’，

这样我就饶了你，快说、快说。”

“哥......呵呵......哥......哈......”陈祺睿发笑著，不停地扭动他的身体，脸颊涨红得更是明显。

“哥，哈......别、别玩了......子尧哥在看......”

我笑看著他们兄弟玩耍成一片的样子，长这麽大了兄弟感情还能这麽好也属难得，至少我和家里的小鬼不会这麽

玩。

“眼里只有子尧，就没有我了？”

“哈......哪、哪有......”

他们玩了好一会儿，等陈祺瀚放过陈祺睿时，他的头发乱糟糟，呼吸也紊乱。

“让、让子尧哥见笑了。”他红著脸。

我摇头，从书包里拿出刚才买的饼乾，给他。“这个。”

“子尧哥给我的？”原本就大的眼睛，让他睁得更大。

“一点礼物。昨天晚餐的谢礼。”

他边笑边收下，“谢谢子尧哥。”

03

看了两小时的书後，已接近七点。

今晚的饭比昨天烧得还要丰盛，几乎将餐桌摆了满满。

陈祺睿害羞著要我嚐嚐合不合胃口，我吃了几口，大为赞赏他的厨艺。真的比我妈煮得还要来得好吃。

晚饭後，我和陈祺瀚又回到房内啃著书本，没多久陈祺睿也抱著书说也要一起念书。

陈祺瀚房内有两张书桌，我占去一个，另一个则由陈祺瀚所拥有。他看了看没地方可以让他坐，只好趴在床上看

书。

趴在床上，脸几乎都贴上书本了，最後我实在看不下去，深怕长久时间後，他的视力会大为受损，因此整理书桌

，挪了些位置，朝他说：「你要不要帮张椅子过来这里？」我指著旁边刻意挪出的空位。

他惊讶地比了比自己。

我微笑点头。

过了许久都没动静，我以为他不愿意，失望得打算转回身体时，他突然跳下床，蹦蹦蹦地跑出房外，眨眼的时间

，他取了张坐椅进入房内摆到我旁边。

书本摆到桌上，他坐下，朝我怯涩地一笑。「子尧哥，谢谢。」

这个傻瓜，书桌可是他家的物品，他向我这外人谢什麽？

「一起读书吧。」

「嗯！」他低下头，提著铅笔在书上抄抄写写。

我稍稍定眼一瞧，原来他也在算数学，稍稍瞄了几题，发现他写出来的答案几乎都是错的。

陈祺瀚在班上的成绩算是前面，每次考试都包办第一或第二名，我比他差一点，在五六名左右，不过也算不错。

哥哥是挺聪明，但弟弟似乎就逊色许多。

「小睿，你这题要不要再算一次？」

他疑惑看我，「我算错了吗？」大大的眼睛里布满不解，那天真的模样真让我不忍心浇他冷水，只好微笑，「也

许是子尧哥想错了，但小睿可以再算一次增加印象。」

「好。」

他乖巧的点头，对我的话毫不质疑，低下脸埋首在算式里头，趁著等他的空档里我也顺道算了题数学，当我解完

题後，发现他也差不多好了。

「算完了？」

「嗯。答案还是一样。」

咦？这就怪了。我看著他的计算过程，发现其中一个式子里符号搞错了，我指著错误的地方，「这边粗心大意了

。」

他啊了一声，连忙取过擦布改过，继续往下算，我撑著头看他边算边皱眉，红红嫩嫩的嘴巴不断开合，计算过程

都透过他的嘴巴说了出来。

真可爱的小孩。

搁下笔，他把习作本拿给我。「子尧哥，你看对不对。」

我细心帮他检查，确实没问题了，笑著拍拍他的头，「写对了，小睿真聪明。」

似乎害羞了，他的脸颊边竟泛起红，但不太明显，我几乎怀疑是我眼睛花了。

一个男孩子，常常脸红似乎挺怪的。

对於陈祺睿，我将他当成我下头的两个弟弟一样看待，督促他们写功课一向是我在家里的职务，教导他们课业上

不懂的地方也是我的工作。

但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说不上来。

大概是陈祺睿给我的感觉和我弟他们差太多了。我弟他们是从小看金刚战士长大，他们太阳刚了，粗鲁又野蛮。

而陈祺睿不同，他让我感觉是他像个女孩子似的，秀秀气气，让我有种他应该是摸芭比洋娃娃长大的错觉。

这想法似乎有点伤人。大概是他太过可爱了，使我脑子有些不正常。

及时拉回乱糟糟的脑子，「小睿，你要不要顺便把这几题也算过一次？」

「恩，好。」他对我笑著。

发现他微笑的时候脸颊边会出现不明显的酒窝，凹陷不大，近距离才看得出来，这小小的酒窝又为他的可爱指数

增添不少。

要不是陈祺瀚也在房里，要不然我还挺想扒下陈祺睿的裤子为他检查看看，他的样子，生成男孩子实在太可惜了

。

心里为陈祺睿的性别扼腕。

察觉自己似乎投太多心思在陈祺睿身上，我赶紧回神专注於课业。

04

清晨，我被脸上的一片湿黏惊醒，胸口压上某种重物，差点喘不过气。

「小毛......别吵我。」往旁边一推。

立即，才刚推离，重物又压上。「汪汪！」

「好、好，你先下去。」

挣扎了一会儿後终於起身，脚步移向隔壁房，用力的推开房门。「李子旭、李子强，起来！」

床上两人无动於衷。

「李子旭、李子强，去蹓狗。」

「昨天是我带小毛散步的......」

「前天是我带小毛散步的......」

气息虚弱的两道声音分别传来。

我冷笑。错了，昨天和前天都是我蹓狗的。

「喂，你们两个──」

掩上被子，打算来个充耳不闻。

这两个不负责任的小鬼，当初是谁把小毛带回来的？当初是谁哀求老妈一定要养小毛的？

他们根本是蜡笔小新的翻版。

「汪！」

我低头。我想我是发神经了，小毛看著我的双眼竟然带著恳求，眼角边还泛著泪光，一付可怜兮兮的模样？真是

疯了。

叹气，抱起它。「好，我带你去散步，你别这样看我，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汪！」

我可以把这声当成开心的叫吗？

弄好一切，带著铲子和塑胶袋，我开铁门出去。

一获自由的狗立即往路边飞奔著，我差点拉不住它。

清晨的路上，车子不多，加上又是村庄小镇，人本就稀少，又何况是汽车。

「小毛，你别乱跑，到公园之後我在放你自由，你先乖乖的。」好声好气地劝著不停蹬著腿往前踏的狗儿。

路上遇见骑著脚踏车的大婶，大婶爽朗的和我打招呼。

「肖年仔，你又带狗出来散步喔？」

「嘿呀！」

「你家的狗还真古锥，这只多少钱？」

「我弟弟抱回来的，免钱。」

「希喔，好啦，不跟你讲，我先走了。」停下脚踏车的大婶，又蹬著踏板离开

目送大婶离去，手里拉著的绳子不停地被扯著，我知道再不赶快到公园放小毛自由，它大概要反咬我了。「好好

，你不要心急。」

步行了五分钟的时间，远远地，我看见熟悉的身影慢慢由远而近。

他也瞧见我了，诧异了一下，随即朝我喊道。「子尧哥。」

「小睿，遇到你真巧。」看了眼他手里提著的早餐，「帮家人买早餐？」

「今天睡晚了，来不及做，就出来买了。子尧哥在蹓狗？」

「对啊，它的主人们个个不负责任，就由我带它出来了。」

陈祺睿蹲身，摸著蠢蠢欲动的小毛，「好可爱，狗狗叫什麽名字？」

「小毛。」

他愣了下，疑惑，「它明明没什麽毛，怎会叫小毛？」

「本来毛很多，上礼拜被我弟他们恶作剧剪了身上的毛，简直惨不忍睹，最後我带小毛去动物专门理发店修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