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吟心中一凉,将那最后一枚攥得发热的飞星钉暗暗对向十几丈外,骑在马上的那两名黑衣人,毫无疑问,那人
是今晚的领导者,在那几名黑衣人近身前,那二人是值得为自己陪葬的人,至少,黄泉路上,也好向自己和这死
伤一地的苏门弟子有个交代。
事到如今,才发现武功这么有用,着实后悔,平常学艺不精,有胆量,却没过硬的武功,这堂主之位的的确确利
用了文狄对自己的毫无防备之心,而非扎实惊人的武功-----------
想到一击不中,自己便会死得很不安心,他握钉的手颤抖起来,额头渗出冷汗。
盖在他身上的那只死人的手臂突然动了,一个很微弱的声音疾道:“别发飞钉,那样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待马嘶
或火墙倒塌时,再发射”
唐吟心一颤,回过脸来,黑暗中,一张清秀熟悉的脸正望着自己,一双机智的眼睛,灼灼明亮。
“唐睢,你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惊讶莫明声顿起。
“被你赶下擂台后不久--------
可惜主子一直吩咐下属沿途保护小主人,我怎么样也不敢撇下你自己离开--------哪怕那日在擂台上,为了同唐
门撇清关系---------你叫嚣着要我的命。”牙尖嘴利厉,一直为当日之事愤愤不平的唐睢怒气冲冲道。
看见唐吟垂下漂亮的脑袋,长长的睫毛也沮丧得抖动起来,一副被自己的话烫到的神情,一颗外冷内热的心中又
悸动起来---------
“让我来------”唐睢迟疑得又道,“我的镖器也用尽了------------而且-----”
微一抬头,唐吟毫不犹豫将那枚仅有的飞钉递给他。唐睢的手凉得向冰一样。
那是唐吟唯一的感觉--------逍遥洒脱的唐家江南分舵主,也狼狈不堪若此,看来此次-------
见他依旧伏着不动,弯曲的手臂有意无意得对向前方两具尸体间的空隙。
用袍袖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只有两只眼睛露着寒光 -------
唐吟也顺手操起地上的一小节断剑,仿效着他隐匿在尸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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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那几个黑衣人嘟哝耳语几声,提剑向三人藏匿处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快射”唐吟眼角的余光扫见那几个急速靠近的人,心中焦灼起来。不料唐睢死尸般伏在地上,手臂依然不动。
“嗖”的一声,一个黑衣人抽出刀,大喝道:“唐堂主,你死期到了。”身子却机警得退开老远,留足了仓促后
撤的空间。毕竟,这近月来名声大噪的年轻堂主不是泛泛之辈,剿杀经验丰富。
刀光劈落的瞬间,唐吟心念起伏,难以决断。心知肚明,此时反抗,如果那唐睢在等待时机刺杀敌方首领,必然
受累,伏身左侧的苏月更是难以幸免。如果不反抗, “呲”的一声,左肋间一阵刺痛,已经挨了一刀,鲜血倾
刻间染红了衣襟。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哼出声来,好在寒风骤起,连同燃烧的楼火,压下了那一点声响。
“死的,不过没关系,这功劳依旧记在我身上”,那人笑着同身边两人说道,抽出刀,在唐吟的衣襟上擦去血迹
,插入鞘中。正待砍下头颅--------
“轰轰”两声剧响,东边硕大的楼墙整个垮了下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中,那匹黑马悲鸣了一声,跨在它身上的黑
衣首领缓缓滑落马下,就此不起,唐吟手中的断剑已经不见了踪迹---------
“欣少爷-------完--完--了”旁近马侧的那人,踉跄摇晃着爬下马背,拽紧同伴的尸体,嘶声叫∶“欣少爷,
我一定------”仓皇茫然的四顾,身体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那几人的笑语声截然而止,其中两人返身向那死者奔去。见他咽喉插着半截剑,其中高个之人,开始恶狠狠的咒
骂着向四周张望,四面尽是伏尸和几十个惶惶不安的自己兄弟 -----
“狡猾的沉老头子,打完了就跑,让我们来背这黑锅-------”咒骂声中嘎然尔止。
“当”的一声,他手中的钢刀落地,突然面色古怪的比划着倒了下去。眼珠突鼓着,鲜血从额头中心的小孔中渗
了出来。剩下的一人,仓皇间,骇然后退,倒撞到黑马上,才反应过来,飞身上马。
“等,等我,别留下我。”唐吟身边那人,狂叫起来向那黑马追去。
“老六,有鬼”马上那人哑着喉咙说了一句,倒栽下马来,捂着咽喉气绝而亡。
这一切都发生在火墙倒塌的那瞬息,快到唐吟混乱的大脑无法思考。“你快出来,不然我把你们堂主的头砍下来
当球”那老六颤栗着说。
随着那“踢”字出口,唐吟又听到很轻微的暗器破空声,那老六也同时如破袋般栽倒在地。
片刻后,当那张难得正经的脸庞再次出现在雷菲面前,不断解释着“小主子,你伤得利害吗,刚才我不是不想救
你,只是我一动,我们就再难除去那几个家伙了。”
唐吟忍着痛,笑着给了他一拳,做为他见死不救的惩罚。死里逃生,两人都长长出了口气---------
未及,唐吟身后马蹄声徒然暴起,马嘶同火把的“劈啪”声乱成一片-------
唐睢脸上的微笑瞬间僵住,晃了晃神志逐渐恍惚的唐吟,不安道。“刚才我将一枚飞钉碎成了数截掷出,如
今-----” 凝神再看,手中的剑险些落地,同另一拨奔入火海之中的人里居然有一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面
孔--------柳文狄。
闯入废墟的人来不及招呼,惊慌不定的目光落上那具栽落马下的首领尸体上时,同另一老者都惊得骇叫起
来---------
“欣哥”
“柳欣”
“糟了”唐睢一捶头,挡在唐吟身前,心下暗暗叫苦,不知道飞烟信火何时才能招来唐门援手,自己已经精疲力
竭,难以为继了;同文狄为敌,嘻皮笑脸时尚可以旧日交情胜之,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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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狄,你怎么赶来了?这解药----”唐吟掏出那小玉瓶,推开挡道的唐睢,欣喜得奔近分手数日,却思念至极
的人,未及近身,一抬眼,骤然瞥见那他满面紧张之色,蹙眉摇首不止,秀雅的眼眸中露出烦恼挣扎之色-----
黑暗中,他身边雄壮的老者脸色阴郁,提剑而立,月光映像之下,长剑放出闪烁寒凛的白光--------
心中猛然一个念头闪过,脚步也僵住了------
冷笑数声,那身边老者低沉的声音跟着飘了过来:“这就是当年你救的安壁唐门的遗孤?唐非东的仔,那他身上
的东西也落在你手了?”
“什么东西?”文狄诧异得回头,望向身边的人。
凝视他细长的双眸半晌,那老者森然凄凉道∶“不知道对你最好,如今柳欣已死,我的一切连同啸风楼日后都会
是你的。杀了这四个人,向沈老爷子交出尸体,我们就同安西残壁的事情再无瓜葛了----------”
“去吧,我不想为当年的旧事再失去一个儿子-------既然你没有拿,不杀了他们,我们是永远撇不清干系的。
”“当”得一声,长剑颓然落地,伤心欲绝的老人抱起地上的尸体,放上马背,再也不理睬呆立的四
人---------
“吟哥,这次--------”轻如叹息的话语声中,长剑也扬起,在半空划过一道银白的光弧,停到其头顶,哀声道
“那日堂主争夺之时,有些观战的前辈见到你的样貌,对你的来历起了疑心-----唉----是我牵连了你-------拔
刀吧”
唐吟僵硬得伸着手臂,手中小小的玉瓶放着幽光,艰难地想挪动身子,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如今的状
况---------
大大晶莹眼眸中初见文狄的喜悦渐渐退却,盈盈烁烁的水光愈来愈浓重,浓到几乎欲滴下来,悲伤柔弱得眨扎了
眨大眼睛,缓缓道∶“那人是我杀射的,同我的女人同手下没有关联-------”
听到他急不择言下那刺耳的称呼,文狄修长的眉毛突然跳了一下,将目光投向苏月毫无惧色的脸庞---------
(30) 永不离弃
“可是,吟哥,我------我挡不住,你知道你杀了什么人--------啸风楼的楼主柳欣,文狄忧心忡忡的回道“我
的义兄--------”
抬至半空的手臂沉重得高举着,黑暗中迎上唐吟茫然失措的眼眸,却怎么也硬不下心肠劈落下去,只有无奈得等
他抽刀。
幽静沉谧的黑暗中充溢着一股令每个人都难堪困窘的气氛,几乎吞噬了残存的理智---------
许久,旁侧的老人,握住爱子渐渐失去温暖的手掌,终于痛苦得闷哼出声道∶“文狄,你在犹豫什么?动
手-------”
被呵斥声猛然惊醒的人出了一身冷汗, 无尽头的仿惶中,自己的急促的心跳逐渐加快,胸口被一种好悲哀的感
觉情绪塞满, 无助的心几乎跳出腹腔---------
正迟疑间,猛听得身后一人仰天长叹,高叫起来:
“罢了,柳欣,你的仇还是我来替你报-----”
“雷菲,手下留情”他混乱的惊喝声中,那骤起的身形在身后马鞍侧一蹬,整个人象一枝响箭般临空拔起的,向
犹自握刀挺立的唐睢急速冲去。两眼中杀机已起,毫不留情得双掌击出,十成功力凝于手掌以取其性命。
见其尽凭双掌袭来,唐睢从鼻孔里冷笑两声,将身一侧,躲开他正面的攻击,蓦地右手剑横空一划,左手在空中
一轮,一道红魅的光线一闪,已将攻击者右臂缠住,紧扭在身侧,回声冲苏月喝道∶“快走”
“一个也走不了,都留下命来-----”
”呛” 得声,右臂被制的人猛然拔出了腰间软剑,左手擎起的剑身在月光下如同银蛇般游行不定-------
“雷菲,不要----”剑锋疾转,想要阻挡怒火中烧得雷菲,无奈远水救不了近火,
“喀喇”一声肩骨的碎裂声中,文狄混乱的心剧动沉闷的狂跳了一下。电光闪耀的刹那,雷菲刺落的剑锋划出一
道血光,飞溅开去------
在苏月的尖叫声中,依旧倔强得昂首挺立的唐睢,有些惊异得顺着她的视线望下去,目光落上自己颈下鲜血潺潺
的伤口,手中的长剑渐渐滑落,一种压抑不住的痛苦在周身迅速的弥散,轻哼一声,人也无力得软倒下
来--------
“唐睢”几人无不失色,齐骇出声,惊呼抢近的同时,倒落的人挣扎着向文狄颤抖僵立处伸出手去,颤抖的指间
满是流落的殷红-----
看见那双神气活现的眼中透出绝望的灰死色,喃喃得念叨着文狄的名字,一切如沉重压在心口的巨石,使得惊立
的唐吟几乎无法呼吸--------
手间一松,“当”得一声,玉瓶落地,咕噜打了几个转,在面色无尽复杂凄凉的人脚边停落下来---------
愤恨之际,燥怒的小人旋即抽刀出鞘,嘎声惨烈道∶“文狄你过来--------看在往日交情份上------同他说几句
话---------”
话音刚落,眼角的馀光中,瞥见那面露懮惧之色的人居然倒退了两步,心中愤懑之情顿时难以自抑,澄彻如水的
双眸变得火红。无奈得耸了耸单薄的肩头,胸膛激动得上下起伏起来。
一咬牙,运气于臂,挥刀向有些踌躇得向苏月举起剑的雷菲斩落。银光闪动如风,滑动迅捷,正是苏腾的落虹剑
法---------
“当”得一声巨响,刀剑交撞,绷出火花的瞬间,正忙着扶持唐睢的苏月,眼前一花,只觉得刀光之中,眼前一
晃,喉咙一紧,竟让被滚身翻落,躲避唐吟刀风的雷菲一手掐住咽喉。
雷菲混乱间一招得手,手指加劲,只痛得苏月金星乱撞,呼吸异常困难,手脚也随着酸软垂落--------
见其剧痛下,小脸也变了颜色,唐吟咬了咬牙,不敢再逼近雷菲,退开两步,昂头道∶
”文狄,叫你的人放开她------小月受不住折腾----” 。略微迟疑,忿忿又道∶“我刚纔只是自卫,同唐睢苏
月无关,他们如若有三长两短,你不要后悔-----”
寒冷的夜风中,凌乱的发丝散落飘散着,额间几缕乱发散乱得遮挡着唐吟充血的眼睛,衬托着他苍白的脸庞更加
落魄-------
看见他漂亮优美的双唇被咬得溢出殷红,手脚冰凉的文狄只得高声道∶“雷菲,不要再轻举妄动”同时将目光投
向阴沉着脸旁观的老人,恳求得注视着他愈见阴沉的眼睛---------
“雷菲,都杀了”
那伤心透顶的老者黑郁的脸上掠过一丝厉色,身形急动,唐吟只觉得
眼前一闪,那有些犹疑的雷菲已被那老人推开,枯树般干硬粗涩的手臂紧勒着苏月细细的脖颈,嘶哑道∶“怪只
怪你嫁错了人家,牵扯进来,唐门当年可没有留任何活口,包括那些手无寸铁的妇人,落到其它人手中,你就更
悲惨了--------”
十五指紧收之下,苏月闭着眼睛费力得喘息,手足不由得抽动起来。讨饶的字却没有吐出半个。
“义父,她什么都不知道-------好歹我也是苏门弟子-------”眼见柳战的态度强硬,已没有半点转圜的馀地,
百般无奈,文狄只有箭步冲至他面前,攥住那老者的腰间配剑,试图阻挠,刚猛强悍的义父激怒下,什么都可能
做出来,他的脾气同姓氏可是毫不搭界-------------
被那老人掐得毫无反击之力的苏月,眼见便要断气而亡。唐吟大骇之下,银刀一翻,冲近他身侧,挥手便是一招
“回云刀”,将其周身封住-------
柳战面露不耐之色,身子一震,甩开缠身的义子,左手以掌为刀,挥开扑上来的唐吟,突然右腹一痛,却是被掐
住的苏月,反肘击中。这一击,苏月己经是将全身内气提致极点,虽然是处下风,但临危一搏,威力实则相当惊
人-----
柳战右腹吃痛,身子向后倒退几步,随手一抛,苏月“啊”地一声尖叫,飞跌的身子猛撞上残壁,翻滚几下,才
扑伏在地,终于一动不动------
吓得片刻间有些不知所措的唐吟,身子一震,待回过神来,忙抢近几步,扶起苏月,急声道:“小月”,心下惶
恐,唯惧她再发不出一点声息---------
“没事,只是再没有一点力气帮你了”死里逃生的人费力得睁开眼睛,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低声道:“我只是有
些担心------”
看见她惨白的面容,想到那个自己从来就未曾希望他出世的孩子,唐吟顷刻间头脑一片昏乱,胸臆之中燃起熊熊
燃烧的怒火,朦胧的眼神旋即为愤恨所取代,抽身向那侧立老人劈去----------
见那杀死爱子的小子起了杀念,柳战唇角一翘,露出一道冰凉的笑容,以掌代剑招招攻向其要害,腾挪跳跃间,
掌刃纷飞,两人已经过了二十多招。
虽然生死关头,卖力拼杀,连续苦斗数日的唐吟依然渐渐力拙,被逼入下风,心下烦恼,这有啸风狂虎之称的柳
战,显然功力高出自己许多。要想带走小月唐睢,全身而退,显然是痴人说梦,而恍惚呆滞的文狄,这次是被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