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
楚恪儿乖乖地点点头。
罗轻裳再次露出了笑容,起身道:“好了,再睡一会儿吧,我去看看你的药好了没有。”
“嗯,太傅慢走。”
合上门,罗轻裳看了一眼等在廊下的男子,对一旁两名带着剑的侍女吩咐道:“好好守着公主。”
“是,大人!”两人屈膝答道。
转身走向回廊,罗轻裳未语先笑,温和地唤道:“元夕。”
元夕--昔日的浮云左护法尊使一直看着他走近才敛下眼睛微微低头,恭敬地说:“主人,事情已经办好了。”
95 血染中秋
明月东升,银盘般遥遥挂在宝蓝色天幕的一角。
百里骐终于按时赶到了方圆百里内的制高点--云阳城郊童鹤山山顶。
童鹤山不是什么名山高岗,也没有半座宝塔古刹。不仅如此,它地处郊外远离官道,山势陡峻草木稀疏。适值中
秋佳节,从任何角度来看此时这里都没什么值得光顾流连。
这也正是百里骐所希望的。
但为安全起见,他还是在山顶周围布下了阵势。
一切布置完毕,天也已经黑透了。百里骐拣了个干净些的地方坐下,一直围绕着他上下翩飞的玉蝶也停在他面前
的地面上,莹白的翅翼微微抖动着,隐隐发出淡淡的白光。
“就这样等待是么?好吧。”百里骐闭目静坐,趁着等待的空隙继续练功。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低低的虫鸣声间或可闻。
再睁开眼时,如水的清辉洒满周身,一团模糊的白光正在他对面不断慢慢拉伸着,并逐渐显露出人形。
百里骐饶有兴味地观感着眼前的异相。
随着月光角度的变化,熟悉的眉眼开始隐约可见,像是笼在云雾中的黑白影象。似远还近的温柔声音虚幻地响起
:“差不多是时候了......”
下一刻,只见白光中的模糊身影双手抬起,在胸前飞快变换了几个手势。接着,一条闪着银光的线从光团中延伸
出来,在满是碎石子的地上围出一个正五边形,白光正盘踞于五边形的一个角上。
百里骐心中有些纳罕,不禁低声问道:“怎么是这样的阵势?”
“不必管它......你且把石精、石灵和石魔按方位放进阵中。至于那空出的一角,就要借你一滴鲜血镇住了。”
随着影象的清晰,玄芪的声音也变得真实了许多。
百里骐也不多话,立刻将血玉扳指、北姜王玉带上的黄玉和镶在玄罡剑上的墨玉分别填入镇中,然后将左手无名
指在剑锋上一蹭,一挥手把血滴射向余下的那一角。
血滴入阵后非但没有渗进沙土,反而凝聚成血珠悬浮起来,颜色也慢慢变暗。与此同时,其他四角光芒益盛,玉
石都渐渐虚化成了带着色彩的光团。
月上中天,五边形阵势的中心突然出现一个涡流,仿佛暴风风眼般卷着各光团向一起融汇。阵势中飞沙走石彩光
交错,飓风呼啸着席卷阵中的每一个角落,而紧挨着坐在阵边的百里骐却连衣角都没动一下。
阵内的风暴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最终光团被无形的力量挤压成了一个五光十色、异彩流转的光球。一轮新的拉伸
之后,彩光褪去,地上的阵网也消失不见了,只端坐着一个俊美儒雅的男子。
百里骐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慢慢露出微笑道:“看起来不错。成功了?”
玄芪也微微笑着略一颔首。
完成了这件心思,百里骐心中着实轻松不少,站起身来舒了舒腿脚,随口问道:“你以灵石为体,是不是可以长
生不老了?”
玄芪笑而不答,只是抬头认真地望着仿佛触手可及的月亮,眼中映满光华。
欣赏着眼前沐浴在月光中的谪仙,百里骐想到离家前和某人的对话,想到某人憋气的模样,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
温柔畅快,恨不得就在山林中大笑起来。极目远眺,夜幕下的云阳城尽收眼底。已经过了子时,寻常人家早就进
入了梦乡,只有少数负担得起灯油香烛的望族大户和做夜间买卖的楼馆还依稀亮着灯火。
按着记忆中的方位寻去,百里骐看到了一簇星光般聚集的光亮,不禁又微笑起来--那是轻絮院的所在。
某人还没睡吗?是在饮宴还是静静赏月?抑或是在......
蓦然,百里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急忙催动内力提升五感,微微眯起眼睛望向远方,终于清楚地意识到那不断
放大的火光果然不是幻觉。
是寻常的失火?可是火光似乎越来越大了,为什么没有扑救下来?
百里骐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心口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攫住般,阵阵闷痛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这是什么感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能再想,不敢再想!
“他不会有事的。”混沌中悦耳的天籁响起,似清风拂过心头。
百里骐一惊,这才发现体内真气左冲右突,已有走火入魔的趋势。
一只手抵上后心,温和的牵引力拉扯着几股走岔的真气慢慢导入正途。
平复下翻涌的血气,百里骐也稍稍冷静了些,当即转身对玄芪说:“家里恐怕是出事了,我要尽快赶回去。你是
和我一起还是先回黎阳?”
玄芪仿佛早有准备,想都不想就直接答道:“我同你去救他。”
当是时,百里骐关心则乱,即便下意识地觉得他语气有异,终究也没精力再多留意。
月光下两道人影往下山的方向疾速掠去,转眼消失在稀疏的树影中。
================================================
不同于白日里的雅致悠闲古木苍翠,此刻的轻絮园中已是一片火海,火场中到处可见失去生命的躯体和没有主人
的残肢。
内院一处较为宽阔的空地上,二十几个黑衣人摆开架势,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将三个人团团围在中间。
满身血污的翟忻仗剑而立,紧盯着敌人的动向。在他身后,百里骥跪坐在地上,怀抱着不住咳出黑血的严云,手
中的银针飞快地在她几个要穴刺下。
噼里啪啦地燃烧声中,一个谦谨平和的声音突然道:“家主不必费力了,属下送上的可都是‘好东西’呢,呵
呵......”
百里骥头也不抬地笑道:“申伯真是不简单,往日是我小看你了。不过作为狗也要学会认主人,怎么你连狗都不
如么?”
“您还不知道呀?属下可本来就是宿辰堡的人。”富态的老管家申乌桕笑容不变,小小的眼睛却露出凶光。
说话间严云娇小的身体急剧地抽搐起来,百里骥忙将一颗药丸塞进她口中,但此时少女似乎已经咽不下去了。百
里骥也顾不得周围一大帮人,又摸出一丸药自己嚼碎了口对口地喂到她嘴里。然而一阵折腾,少女最终还是不动
了。
长叹一声,百里骥伸手合上她半张着的眼睛,埋头在她颈侧轻轻磨蹭了一会儿,继而将人慢慢平放到地上。
望着火光中白衣少年近乎透明的面容,一身素服的崔参默默攥紧了拳头。
这时,又有一批黑衣人赶过来,其中一人小声在为首的中年男子耳边嘀咕了几句。那中年男子微微挑眉,转而向
百里骥温声劝道:“南宫家主,事到如今你还是将玄罡剑交出来吧,那些身外之物怎比得上性命金贵?”
百里骥作出一副苦恼的样子,两手一摊无奈地说:“周掌门,你们闯进来时我可正在水榭赏月,抱着一把破剑实
在有伤风雅吧?”
赤炼派掌门周连耐着性子笑道:“南宫家主说得是,不过我们搜遍贵府也没找到玄罡剑,为了大家方便还请南宫
家主给个明示吧。”
百里骥配合地点点头,正经八百地说:“告诉你也无妨,只怕你不信--我把那剑送人了。”
周连先是一愣,既而皮笑肉不笑地说:“南宫家主当我们是三岁的娃娃么?我们监视贵府一整天了,根本没有来
客,而且你也没有派出人手往外送过东西,玄罡剑绝对还在贵府。”
知道百里骐没事,百里骥暗松了口气,嗤然道:“原来是蓄意抢劫的,各位何必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平白
的叫我误会了......崔家三位公子也是来寻玄罡剑的?有空不如赶紧送令尊回宿辰堡疗伤......”
“住口!”崔迩跳出人群悲愤地骂道:“拜你所赐,家父傍晚时就亡故了!别人不说,今天我们单是冲着你来的
,除了你的命别的我们崔家不稀罕!”
“二弟!有这么多前辈在场哪里轮到你说话了!”崔毅急忙喝止住弟弟的莽撞。
百里骥却是心头一跳,连讥讽都顾不得了。细看崔家兄弟果然都是身无杂色佩饰尽去,他心思急转间早已明白其
中定有文章。然而明白归明白,如此形势却让他百口莫辩,好在他也没天真到以为说清楚就可以没事的地
步......
正当百里骥努力思考对策的时候,一直挡在他身前的翟忻突然身体一晃连退两步。百里骥暗叫糟糕,同时却也下
定决心,伸手扶住翟忻轻声问道:“你怎么样?还撑得住么?”
翟忻面不改色,牢牢握住百里骥在衣袖中递给他的东西,紧接着就听百里骥凝聚内力将声音集作一束传入他耳中
:“待会儿你趁机先走,拿着这印信到城中的百日香直接找掌柜,告诉他事情的经过,他自会明白该怎么做。”
翟忻心中大惊,也勉强用同样的方式答道:“属下不能走,还是由属下掩护家主......”
百里骥在他胳膊上用力一掐,成功地止住了他的罗嗦,强硬地说:“这是命令,你必须执行!以你现在的情况根
本无法掩护我,本想让你带小云走,看样子还是我自己带吧。”
不露痕迹地扫了一眼地上面色灰败的少女,翟忻小心地问:“小云姑娘没死?”
“嗯,六个时辰后会醒!先别管我们,你至多只有数二十来个数的时间,必须逃出去,明白么?”
翟忻当下也不再耗费内力说话,只轻轻点点头,倒像是回答最初的问话。
一旁的申乌桕笑道:“家主有空体恤下人,倒不如先关心一下自己。喝了整整一壶酒,家主不觉头晕么?”
百里骥咬着牙眨眨眼睛,故作不解地问:“申伯不知道我的酒量么?小小一壶‘千金酿’还不妨事。”
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申乌桕精亮的眼睛盯着百里骥上下打量,而后笑着走近几步道:“家主别再硬撑了,还是乖
乖--”声音戛然而止,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没入胸口的袖箭,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就重重倒了下去。
众人原来都在等百里骥毒发,却不知道他服食过冰玉石莲子,根本就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众人也都以为百里骥武
功高强不敢轻易上前,哪知道论内力眼前这个让他们忌惮的人根本就是二流水准。
趁着众人被申乌桕的死所摄,心神多多少少产生动摇之际,百里骥运足十成功力,抬起头环顾着四周众人轻声笑
道:“说真话你们不信,却又让我有什么办法呢?”
96 芳园命陨
少年特有的嗓音如羽毛般轻滑过耳畔,令众人一阵恍惚;这种搔在心尖上的酥痒最是难耐,连早有准备的翟忻都
不禁心神微荡。
百里骥却是片刻都不敢松懈,神经绷紧到了最高程度。他一面以声音作媒介尽可能扩大施术的范围,一面又要配
合眼神对几个修为较高的敌人重点下手。好在他平时的功夫也没白付出,眼看众人的目光变得呆滞迷离,百里骥
意识到自己已成功了一半,急忙扫了翟忻一眼,示意他赶紧跑路。
岂料他这一眼瞄去竟发现翟忻僵在原地,脸上也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百里骥气得只想骂街,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明白如果错过自己将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电光火石间他一
把揪住翟忻,强行提气用尽全力把人往圈外丢去。
翟忻虽被幻术所摄,经百里骥这么一丢也迅速回过神来。他经验丰富功夫扎实,即便身上多处受伤仍是极利落地
向外掠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心中略松,翻涌的血气立刻从喉间蹿上来。百里骥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容乐观,但还是希望能再多拖些时间
。
当然,世事多不如人意。
一声长啸打破了诡异的安静,百里骥微微一颤,指甲掐入掌中,用疼痛来驱散眼前的黑翳,勉强站直了身子。
众人中犹以赤炼派掌门周连修为最高,因此最先清醒过来。经他出声警示,其他人也纷纷惊醒,这才发现包围圈
中已少了一人。
一阵惊怒喧哗,立刻有人建议分兵追击。
周连冷笑着摆手道:“不必追,别中了这小子的调虎离山之计!况且只要他在我们手里,还愁跑掉的不自己送上
门吗?”
百里骥心中大大称愿,面上却故意显露出些许沮丧。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纷纷称赞周连高明。
“原来如此”,崔毅突然跳出来沉声怒喝道:“你年纪不大竟然精通这等妖术,无怪能窃得盟主之位!你就是用
这妖术暗地里害了家父吧?”
一时附和之声迭起,仿佛事实真是那么回事。
崔参心境复杂,不愿再看,转头向崔迩低语几句便趁乱往外院去了。
百里骥深知解释根本就是无济于事,况且哪有和强盗讨价还价的道理,因此也不管各式各样的谩骂和讨伐之声,
只默默忍着脏腑的损伤调整内息。
见少年沉默不动,周连等人都不禁暗自掂掇。方到此时,就是白痴也明白那壶毒酒八成是没发挥应有的作用,那
么接下来呢该怎么办呢?虽说众人现下是打着为崔长河报仇、为武林伸张正义的旗号来的,但除去宿辰堡其他几
个都只是影响力有限的中小帮派,并不足以代表武林。而且他们真正的目的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人人都有把小
算盘,谁也不甘心充当炮灰便宜了别人。如此一来,众人的目光慢慢转向崔家的三位公子。
崔毅也明白如果找不出玄罡剑没几个人会在乎报仇的问题,因此他站出一步向众人朗声道:“各位前辈、各路兄
弟容我说句话。”
众人纷纷应承,听他继续说道:“这妖人欺世盗名、暗害家父,实属武林之害,我辈得而诛之。玄罡剑乃武林圣
物,怎能任由它外落妖人之手,我们齐心寻回宝剑,找到宝藏,成就不世功勋......”
“得了吧!都被你恶心吐了!”百里骥看不惯他们虚伪的嘴脸,胸中傲气使然凉凉打断他道:“当别人都是傻子
么?说得义正词严,有脑子的都想想吧,就算那里真有宝藏秘籍之类的东西,崔长河拿着那破剑捣鼓了十年现在
肯定什么都不剩了。如此明显的谎话就骗得众人团团转,让别人替你免费出力,崔大少爷好手段呐!”
崔毅被他说破心思,恼羞成怒地吼道:“妖人住口,你还敢混淆视听!立刻交出玄罡剑来,我还可以给你个痛快
的死法!”
“白痴!做了别人的棋子还不自知!”百里骥冷笑出声,手中摸出药粉拈着,一边观察形势一边说:“我南宫家
百年经营,你们想好了贸然挑衅的后果么?况且这里还是慕容家的地盘,我倒要看看慕容司陆会不会放着你们乱
下去!”
看着众人大多有犹疑之意,百里骥又放缓气势道:“如各位所见,刚才我的侍卫已经逃了出去,若我有什么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