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四任是好态度,出门落锁,他已视我为笼中雀,所以潇洒大方。
我伸手至胯间,抚摸自己,手上绵软无力,莫非当今春药制造商的销售策略,便是掺入肌肉松弛剂,我若有机会踏入
此行业,必添加大力金刚丸,为天下落人彀中的倒霉蛋张命。
全身越加虚软,却麻痒如陷蚁穴,何谓欲火中烧,今可体会一二,原来色中饿鬼,竟是如此难当。
我暗骂一句,竟后悔方才赶荣四出去,可笑我为十年前之事,尚残留一寸风骨。
十年,我已走过的十年,我自问可以遗落的十年,原来彻夜相伴,绵缠入骨,噬尽全身血肉,摧心折肝,柳江南,这
一次,你可能将我的残骸一一拾起,重见天日。
我合目卧在沙发上,死咬下唇,鲜血点点滴滴,倒灌入喉,欲望无从抒解,身体震颤不止,虚汗淋漓而下。
突然灯火俱熄,我已无力查探,任它鬼神精怪。
黑暗中闻得一人轻唤:「秦欢!」声音熟识到我可以落泪,连忙低低应了一声。
那人行至我身前,轻声道:「可以走么?」
我扯上一件浴衣,道:「走吧!」被他拉着走了一步,便跌倒在地上。
他急忙扶我,声音无比宽柔,道:「没关系,我们都能出去。」
出了房门,庭间无一人影,穿廊过厅,一步步向外出来,即将逃出生天。
眼看希望在即,突然身后一人笑语:「嫂子,这么晚了,去做什么?」
月亮自云层里射出无限银冷之光,地下少年,笑容里无限冷魅,比这光还冷上三分。
柳江南亦是面色一凛,下意识揽紧怀中的我,微微笑道:「荣六!」
荣六咯咯笑道:「柳江南,许久未见,依旧颠倒众生!」
柳江南抿唇一笑,同他应对,我冷眼打量,双方人数各半,如此火并,鱼死网破。
荣六分外从容,踱了两步,方道:「柳三,你倒是好手段,败坏我荣氏生意,害得我哥哥深夜奔走,不然今晚便是他
与你朋友的春宵。可惜,
他还有我这个不成材的弟弟,还能略略看守门户。」
突然,柳江南率先发难,扬手一发子弹,划过荣六面颊。荣六一惊,
盛怒之下便要发作,形势如千钧一发,我微微上前,将柳江南挡在身后。
一沉稳男声传来,微含笑意:「荣六公子,少安毋躁!」
封玉堂负手立于月下,如谪仙临世,风度翩然,我心中一颗巨石落地,脚下一软,全然倒在柳江南怀里。
无论荣四如何势力雄踞,此刻荣六身边之人,不能敌过柳封二人,至于以后如何应对荣四,后话可以不提。
荣六虽性情恶劣,但懂得退让,临去时笑道:「秦欢,我捉到你没什么,等我哥哥再捉你回来,那可是别样天地!」
封玉堂同柳江南扶我上车,我倒坐在后座,身体颤抖,不能言语,柳江南看了我一眼,竟伸手至我胯间,慢慢抚摸起
来。
我全身如遭电击,看向前面开车的封玉堂,他脊背笔直,置于车档上的手却似有颤动。
柳江南依旧锲而不舍,竟然俯下身体,拿唇舌抚慰,一声压抑许久的叹息自我口中吐出,欲火已全部点燃,我将这放
纵继续扩展,喉间低低的呻吟不减,在空气中流动,仿佛沾染一层甜腻之气。
车已在不知不觉中停下来,我隐隐听见封玉堂下车关门的声响,剩下的便是欲火连天,彷佛赢得褒姒一笑的千里烽火
蔓延。
柳江南只脱下下身衣物,半跪坐在我身上,将欲望慢慢含入自己体内,上下动作。
我斜靠着车窗,缓声笑道:「你不是一直盼着得手么?」
他抬眼望来,轻笑道:「我可不是落井下石之辈,我要──光明正大的,上你!」眉梢眼角,温柔与魅惑一同漫卷,
这等神仙人物,能够享受之日,只须念佛谢恩,却不得祷告,年年月月,长长久久。
东方欲明,我早已委顿不堪,靠在座位上养神,柳江南则去开车,毫无倦意,把车开得飞快,打开车窗,里面淫靡的
空气一扫而空,我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听柳江南将过程慢慢述来。
柳江南目视前方,慢慢道:「知道荣四不怀好意,又见秦氏易主,拿正经生意一时难压住他,只好搜寻歪门邪道,他
树大招风,何愁没有劲敌,
只是不好同他正面动手,恰好有我做出头人,他们自然借兵。
「今夜有一桩荣四的大买卖,出手扰动,他自然知道轻重缓急,不能顾你这美人而轻江山,所以我便趁火打劫,进荣
宅抢你出来,他离开时必知有此举动,但还是去顾生意,可见他……」
柳江南转头向我眨眨眼睛,笑道:「并没被你狐媚住,还做不得唐明皇。」
我轻笑道:「纵然是明皇,也有婉转娥眉马前死,遑论是他?」
柳江南大笑,道:「封玉堂的所作所为,与我相同,只是我二人各自行动罢了。」
我一惊,问道:「那么你开枪时,根本不知封玉堂要来?」
柳江南撇撇嘴,道:「他又没向我禀报,我怎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无言以对,如是这般,当时他便真要拼个鱼死网破,与我同生共死。
想到此,我陡生念头,连忙问道:「你拿什么允他们?」
柳江南轻笑道:「无非是生意,合作,替他们洗洗黑钱。」
我越发叹息,当日不肯答应荣四的事,被柳江南许给别人。
柳江南笑道:「现今不插手黑道的正经商人,比恐龙还少,你怕什么?」
我伸手按在他肩上,慢慢道:「你本不该如此……」如此一举,他为我牺牲良多。
柳江南反手拍拍我手背,笑道:「天下虽非乐土,总能让人活命,有计较的工夫,不如及时欢情。」他侧头一笑,道
:「我替你挑的那小生,
还留着呢。」
我只好一笑,搜出一根烟点上,至于荣四种种,今日可以不想。
行至柳江南处,他亲自料理我洗澡,我趴在浴缸里,邀他共浴。他也不推辞,宽衣入内,拨开我腿,在对面坐下来,
长长叹息:「此间舒适,可尽抛红尘俗务。」
我便笑道:「你当真舍得佳人美酒?」
柳江南转转眼睛,笑道:「当然舍不得,我是天下第一俗人!」
第五章
柳江南处,警卫重重,看得出他花下血本,这便是正经商人的难处,
用人过多,便须借兵黑道。封玉堂曾致电于我,问声平安,我无言相对,他为我的牺牲,待日后图报。
既然平安归来,便须收拾河山,荣四以不当手段夺之,我亦使非常手段取回,黑吃黑,果然干净利索,毫无后患,省
去诸多合约的繁文缛节,
阿弥陀佛!
抽空去拜访母亲,她对世事无察,略略一坐,便退了出来,荣四没有薄待她,我失踪几月,供给如旧。
一连数月,荣四毫无动静,我心有惴惴,却不能言表,只好日日笑脸,一如往昔秦欢。
傅篱偶来探望,他与柳江南另有金屋。我打点精神应对,傅篱浅笑如画,道:「秦先生得友如江南,一生幸甚!」
我只好陪笑,由他素手如玉,为我斟得茶来。
临去,傅篱轻笑道:「我浮生薄命,又兼惫懒无比,得遇柳江南,再无他求,只愿秦先生好人做到底,一生平安。」
他出此言,分明视我为劲敌,我不由笑问:「柳江南浮夸子弟,你如何收服他?」
傅篱一笑:「不过是口蜜腹剑,容忍退让罢了,他怯于允诺,我便不要他允诺,人生苦短,禁得起几次周折?兜兜转
转,他已老朽,我亦如愿。」
他一双秀目,锐光忽现,又收尽煞气,盈盈笑道:「那个封先生,如果懂得这个道理,不逼你太甚,现下你正居于他
的厅堂,眠在他的床上。」
我倒有些心服口服,毕恭毕敬送他出门。
程程与他不同,傲骨之下,不屑施与;他与程程不同,孑然一身,无一技之长,只能纵横欢场,谋略于床帏间。
傍晚,柳江南驱车回来,邀我前去社交场,只道我消失太久,实负昔日盛名,况且此间人物次第登场,一季错过,物
是人非。
果然,出现许多新贵,个个华裳宝饰,风物绝佳,我躲在一旁喝酒,看柳江南卖弄风雅,气度翩然。
突然腰间一紧,我反臂去挡,被那人收在手里,死死按在背上。
我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道:「荣四!」
荣四轻笑道:「果然是旧相识,这么快便认出我来。」
我侧头不得,只好继续,道:「那日不告而别,实属我的罪过,每日思量前去谢罪,唯恐荣先生火气未退,故而拖延
。」
荣四笑声更大,只这场地嘈杂,无人能闻。
他凑到我耳边,声音里满是轻佻:「那么,那天最后便宜了谁?是……」他示意一下场中的柳江南,仍笑道:「还是
封玉堂?我听幼弟讲,那日二人皆上演英雄救美,只不知这美人被谁抱得,还是双龙戏凤?」
我心生愠怒,咯咯笑道:「哪里那么无趣,还邀请美人嘉客数人,共效鸾凤,神女襄王不知数,只记得水漫了巫山云
雨无限。」
荣四越发笑得开怀,我等他收敛笑意,方开口道:「荣先生所为何来?」
荣四一手已探入我衣襟内,缓缓摩挲,笑道:「我也来同秦先生共效鸾凤,成鱼水之欢。」
我厌恶非常,身体却忍不住颤抖,强笑道:「只怕秦某不能奉陪。」
荣四身后走出一人,手持乌亮枪械,枪头上的红外线隐隐对准柳江南。
我闭了闭眼,低声道:「我们不如换个更有情调的地方?」
荣四微微一笑,偕我退场。
这社交场设于一楼,荣四带我入电梯,一直升到顶楼。
顶楼大厅宽敞,并无一人,自落地窗放眼望去,众生如蚁。
我自知已入虎口,心下坦然,只身体不听使唤,抖如筛糠。
荣四递过一杯红酒,笑道:「我知秦先生是欢场名将,怎么会畏惧成这样子?」
我匆忙接过酒杯,一口饮下,被呛得咳嗽几声,低声道:「荣先生请吧!」只愿他做完,立刻离去。
荣四侧身坐过来,一手除衣,一手按住我后脑,肆吻如虎狼捕食,兴许是我撩拨他太多兴致,还不如当初自荐枕席,
免去眼下之灾。
顷刻,荣四已将我压于身下,肆意把玩,我则身体僵硬,仿佛一截木头。他突然收手,捏起我下巴,道:「你怕我?
」
我摇头苦笑:「只因旁人传言,荣先生床上功夫了得,心生畏惧。」
荣四目露狐疑,眼睛一转,离身坐到一旁,笑道:「那么,我试猜原由,以你往日声名,并未坚纯到不肯从事肉体生
意,可又偏偏对我推三阻四,我猜,你对我……」他微微一笑:「抱有心结!」
我低头不语。
荣四笑道:「我虽非嗜虐之徒,可强行欢爱,偶尔为之,更兼异趣。」
我仍不语。
荣四大步过来,双手较力,我衣衫尽碎,他在我对面坐下来,笑道:
「那么,我们慢慢来。」一指胯间,仍笑道:「难道要我教你?」眼里竟是孩子般得意的神气。
我慢慢起身走过去,咬紧牙关,欲跪下去,他突然一脚踢来,正中膝骨,我捱不住痛,半跪在他双腿间。
伸手解开腰带,拉下拉链,他腰间一颗醒目的蝶形蓝痣,再次惊醒无尽的短暂岁月。
我心中气血翻滚,喉间阵阵甜腥涌上,想强行咽下,却越加刺激心肺,连忙伸手去掩,点点星星鲜血已落在荣四身上
。
荣四一惊,这只怕是他首次经历,想上的人竟然吐起血来,我强自笑道:「无妨!」后退一步,倒坐在地上。
荣四起身扶持我躺下来,去唤医生,我急忙阻他,道:「真的没关系,荣先生,今日我不能卖你身体,还可以卖给你
一个故事,保证情节精采,不落俗套。从此你我了无瓜葛,恩怨全消,可好?」
荣四略一沉吟,道:「只要这故事够短,能在你死前讲完。」
我暗自镇定心神,开口问道:「荣先生少年时候可曾自立家门?」
荣四略有不解,只道:「是!」
我又问:「名为皇门?」
荣四颔首一笑:「少年轻狂,故而名字恶俗。」他心中必是当年纵情驰骋的黄金岁月,没齿不忘。
我深吸一口气,道:「那么可曾接过一桩生意,要你们教训一个初出茅庐,叫做秦忆南的小子?」
荣四笑道:「生意那么多,教训人的小事,哪里记得清……」他突然停住口,若有所思。
我慢慢笑道:「那秦忆南被当时少年有为,意气风发的荣先生强暴数次,后来还被荣先生的手下轮奸,荣先生竟忘了
么?」
荣四猛然盯住我,道:「你是他?」
我点头笑道:「当日秦氏败落,我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好自寻邪路,勾引人家公子勒索金钱,那老头子自然不忿,
便买通皇门教训,哪里知道皇门公子陡生兴致,我才有幸目睹今日荣先生腰间蓝痣。」
荣四眸光闪烁。他可以忘,我却死也不能忘,当日被按跪在地上,拿唇舌服侍荣公子时,那蓝痣早已深入脑海,刻骨
铭心。
我继续道:「本来皇门意在杀我,幸有柳江南单枪匹马将我抢出,后来可能是你家老爷子拘你回去,你便解散皇门,
此事便成旧事,无人再提。」
那些日子,我便住在柳宅,养身养心,那时封玉堂自国外归来,又被柳江南寥寥数语打发。
荣四凝视我半晌,并不开口,我便轻笑道:「谁料十年之后,我仍不能逃脱荣先生掌控。这个故事,有朋友侠义相助
,有黑道血雨腥风,亦有豪门恩怨,尔虞我诈,可谓精采纷呈,荣先生可还满意?」
这故事比一千零一夜还动人心魄,又仿佛一场因果轮回,旧事重现的机率让人瞠目结舌,我为贯穿其中的主角,却是
所有豪门盛宴的配角,由各方势力捏扁揉圆,玩弄股掌。
我的反击如螳臂挡车,历经十载,回到起初,幸好这故事里还有柳江南不肯退场。
荣四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从今以后,我与秦氏再无瓜葛!秦欢……」他抬眼望来,轻声道:「对不起!」
幸好他还有一丝良心。
我整理好衣衫,正欲出门,却闻荣四在身后开口:「秦欢,当日我曾四处寻你,手下丢了人,便说你已自杀,又值荣
氏易主……」
我回身笑道:「从此,我们不提当日,好么?」
荣四轻咬下唇,还以一笑:「好,往事种种,绝不再提!」
我走进电梯,重归酒会,柳江南一见我便扑上来,连声痛斥:「你去哪儿钻沙子?忘了荣四还要找你的晦气?」
我连忙请罪,笑道:「刚才有些困倦,在小厅里睡着了,一下子误了时候。」
荣四既肯放过我,那么风平浪静,晴空万里,我倒后悔些许骨气作祟,不肯早日自爆短处,装扮薄命郎君,祈他相怜
。
柳江南当日无可奈何投靠之黑道势力,被荣四大刀阔斧,力斩马下,已无后顾之忧,只可惜柳三公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本欲投身黑道,大有作为,没想到这么快便烟消云散,害我一腔豪情热血无处依托!」
我并不担心封玉堂,他手段绝佳,自会处理得当,但仍致电感谢,谢他挺身相救,只可惜他的用心,我此生不能偿赎
。
一切照旧,程程打来电话,邀我共餐,我欣然前往。
寒暄数语,方入正题,他低声道:「前几日秦氏风云变动,我也知道。」
我便笑道:「商界里的寻常事,兴衰荣辱,并不新鲜。」
他默然半晌,才道:「我是凡人,未有手段相帮,若非黄宗祈与荣四关系密切,我尚不知内中乾坤……」
我连忙止他,道:「此事与你无关,商界向来如此,不打打闹闹,便不自在,从不肯稍停半分。」他只是职员,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