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伤口疼,不能说话太响亮。」
柳江南看了荣四一眼,方走到我跟前,坐在新搬过来的椅子上。
茶是好茶,一杯杯斟来,可惜不识个中滋味,只顾着剑拔弩张,我垂眉凝望了柳江南半晌,他方收敛下来,谈笑晏晏
。
荣四自然是好态度,说实话,他肯敛去骄容,我便十分的感激,这世道,威高权重者与平凡众生都需活命,各让一步
,大家清净。
又相互敷衍数语,柳江南似在无意,随口道:「时候不早了,我同秦欢先回去,以后再来叨扰。」
荣四看向我,微微一笑,我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方才荣先生留我小住,我已答应。」只盼他明晓事理。
柳江南垂下眼睫,又飞快地抬起,轻笑道:「那么我先告辞,荣四。」
他起身过来,一手放在我肩上,慢慢道:「你好生休养,我有空来看你。」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我轻吐一口气,只剩下荣四,一切好商量。
荣四微微一笑,取走我手中茶盏,道:「快天亮了,你略略休息片刻,一会儿有医生过来检查,我们再吃早餐。」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好埋头苦睡,躲一刻算一刻。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身上隐隐有酒精微凉,慢慢睁开眼,又是荣四的笑眼,道:「你一番好睡,我便自作主张,让
医生动手换药了。」
我了无言语,眼前挡着白布,看不见伤口情形,只好合眼静待。
片刻,白布撤去,露出医生一张年轻俊秀的脸来,轻笑道:「秦先生,好了!」便觉衣服被合上,方了悟刚才自腰际
至胯间,尽现无余。
荣四脸上红晕一闪而过,让那医生出去。
那医生倒也有趣,出门便大笑道:「欢场双秀,今日得见其一,果然是绝好身量!」便有人同他笑语,道柳江南比屋
里躺着的这个,要更胜三分。
我有些气苦,又忍不住笑,竟被人品头论足到这般田地,不过倘若我现在家道中落,重操旧业,卖身求荣,也有应者
前来,不必因容颜衰却,
招揽不到一干五陵少年郎捧场。
荣四有些吶吶,只道:「这医生是我远方表亲,言语不拘,秦先生不必理会。」
我点头笑道:「哪里,我被人称赞俊朗人物,欢喜都来不及。」
荣四咬了咬下唇,突然托起我一只手,道:「秦先生隐忍到如此地步,旁人不能不佩服。」
那手指甲上个个沾有血丝,掌心血迹斑驳。
我连忙笑道:「这是方才换药,我捱不住痛,又不好意思声张。」
荣四不语,取来酒精药棉,把血迹一一擦去,半天才道:「方才你换药,是注射过麻醉剂的。」
我默然无语,说什么谎,也难事事周全。
终于早餐端上来,我如释重负,慢慢吃起来,可没什么胃口,如同嚼蜡,可见居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
年轻时候饱尝其中艰辛,现在时过境迁,竟忘了如何打点本事,陪人笑脸,也或许是沾染柳江南习气太多,略有不合
,便忍不住发邪火。十年之前,什么轻薄言语没有吃过,可有一次掐破掌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面低头用餐,慢慢整理思绪,饭毕,我方抬头笑道:「荣先生今日可有什么安排?」眼中笑意绵长。
荣四一怔,只笑道:「我生活向来索然无味,一切听秦先生计量。」
我遂笑道:「荣先生有茶室幽竹遣情,我亦有陋室半间,排解忧倦。」
又伸出手来,笑道:「荣先生可有意前往?」
荣四面上有些狐疑,但笑道:「荣幸之至!」
可惜黑道老大的排场盛大,前呼后拥,浩浩荡荡,我随口说出地址,便闭目养神,不是我爱静养心神,只是伤口颠得
疼罢了。
荣四握住我左手,一脸随意,我只好不做计较,果然修炼多年的妙处,否则便如新手一般,战战兢兢,如锋芒在背。
车队出了城区,在山间绕来绕去,盘旋而上,在一座小院落前停下,荣四扶我出来,我亦不辞,一老仆缓步而出,向
我施礼道:「少爷,您来了!」
我略略颔首,轻声道:「我带朋友来看看。」又侧身一让荣四,道:「这位是我至交!」
老仆抬眼望了一眼荣四,又低下头,道:「少爷的朋友来探望,必不会惊扰老爷。」
荣四有些吃惊,只任我伸手相携,我慢慢走进去,缓声道:「这是家父未有声名前的旧宅,我幼年时候常常过来玩耍
。」
又指着一棵绿叶浓荫的玉兰树道:「这棵树忒倒霉,被我弄伤过几次,现在竟如此茂盛,想必比我长寿。现下它看我
伤体累累,肯定心中暗笑,所谓是报应不爽。」
荣四本来庄严肃穆,听我这话也忍不住笑:「它若有情,早已老朽。」
进了主屋,十分洁净,一桌二椅,一副紫砂茶具陈于案上,再有条幅悬于一侧:煎茶火幽,同煎人寿。
荣四肃然,喃喃道:「与此相比,荣宅茶屋,可付之一炬。」
我请他进东厢,老仆将滚茶端上,我抿了一口,艰涩难咽,荣四亦有此感,微微皱眉,却勉强咽下。
我方笑道:「世间万茶,或清澄如泉水,或甘甜如芳菲,此间茶水,苦涩晦暗,才如这时日寿命,被慢火煎灼,若人
血泪,不堪饮用,又不得不饮用。」
荣四垂眉半晌,方慢慢道:「受教了。」
我起身走了两步,看了一眼窗外翠绿的芭蕉,方转身向荣四道:「荣先生要我小住,自有内中深意,我虽不才,轻言
妄断,现今荣氏技压群雄,
列为正席,可荣先生仍欲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插手商界事务。
「我名下集团不大不小,既不会办不成荣先生的事体,也不会托大,误了荣先生的生意,现今黑道流行漂白,荣先生
却有意要我漂黑,是也不是?」
荣四抬眼望来,抿唇笑道:「秦先生果然玲珑心肝,快人快语。」
我方正色道:「荣先生事业兴隆,意欲恩泽秦氏,不胜感激,只先父教导谆谆,万不可与黑道有所瓜葛,此言此语,
刻刻警示秦欢,如剑悬三尺。」
荣四渐渐收敛笑意,眼中锐光陡长,道:「我以为秦先生处处忍让,不会拒人千里。」
我深吸一口气,道:「荣先生可知,当日秦氏满门陨落,几尽家亡,是何缘由?」
荣四道:「与当时鼎盛非常的泽鸿生了瓜葛。」他心神渐平,眸中安定。
我为他斟出茶来,缓声道:「不错,可泽鸿的后台是谁,荣先生可知道?」我未等他开口,自顾自道:「泽鸿当日逼
迫先父,一如今日荣先生说服秦欢,只是秦欢之心,一如先父当日!」
荣四大笑,「秦先生以为黑道如此肮脏,白道便洁净如佛坛么?」
我摇摇头,道:「只要还有人在,便一样的勾心斗角,所谓白道,所谓商场,并不比妓院干净,只是……白道再黑,
卖的终是奶粉,黑道再白,
卖的只是白粉,祸福相较,荣先生以为哪边更是人间炼狱?」
荣四冷笑一声:「我不知秦先生竟率真至此!那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竟得你如此赞扬?」
我松开西服衬衣,露出腰间纱布,缓缓笑道:「那么,只凭喜怒,枉自伤人,便是人中豪杰么?我虽不才,也能明辨
是非,荣先生看清楚,这伤口便是你兄弟少年意气的明证!」
我怒向两边生,连声问他:「当日若非柳江南大发酒兴找我,我现已曝尸路边,怕又是一桩无头公案!咱们从头论善
恶,此事起因便是你兄弟四处寻欢,伤了那男模,恰被柳江南遇上,出手教训,到此,谁善谁恶?
「你兄弟自然不忿,干涉柳江南的生意,我知荣先生一门如日中天,自行请罪,请荣先生高抬贵手,到此,谁善谁恶
?
「后来便是你兄弟派人伤我,杀便杀了,恶劣至此,要我步行五百米方可找到电话求救,如猫戏鼠,我大难不死,只
因有友柳江南,如此,请荣先生定夺,你要我敬重黑道,还是皈依白道?」
如论本心,我未必如此谤黑誉白,天底下的侠义与阴毒,与黑白无关。
一番话讲出,气息未定,一时腹间剧痛,低头看去,鲜血自纱布渗出,淅淅沥沥,怕是伤口开裂,或许今日心神耗费
太多,一时头晕目眩,伸手去扶桌角,竟抓不住,向后倒去,但觉阳光自窗棂进来,射在脸上,眩亮无比。
无边的黑暗里,血脉敲打着地鼓,与心脏一同铿锵,我在悲喜交加中再度醒来,无梦无醒。
睁开眼,鼻端尽是浓厚的消毒药水味道,绵延深入肌肤,荣四修身玉立于窗前,外面是夜幕垂临,繁星点点。
他信步过来,微微一笑:「你昏迷后,便送至荣氏旗下的医院里,现在是三天后。」
他递来一份报纸,秦氏已与荣氏合作,扬言要携手共进,什么合约条文,屠刀高举,枪炮相对,形如虚设。我创下秦
氏何等艰难,他唾手可得,信手阔步,真真是造化弄人。
现今我已顾不得许多,翻看报纸,不见柳江南动向,他依然老老实实做生意,欣慰之下,亦有所失,我怒他为我争风
,也恼他恍如不闻,心中起伏,确是俗人心地。
荣四轻笑道:「你想知道你的小朋友可曾为你出头?」
我因笑道:「哪里!」又指娱乐版头条,道:「此人是我新目标,荣先生可坏了我的好事。」
荣四上下打量两眼,啧啧称赞:「确是尤物,不然也入不了秦先生的法眼。」他突然伸手拉起我手腕,凑上一吻,笑
道:「不过在我看来,秦先生才是真正的尤物。」
这言语轻薄的把戏,他倒是学得快。
我苦笑道:「我可不愿当此名号,不然阅人无数的美誉,便成了人阅无数。」
荣四笑倒,半点大家风范全无,可这男人偷天换日,手段阴辣狠毒的本事却让我笑不出来,秦氏今日又在重复旧辙,
可惜我尚无儿子,能为我东山再起。
荣四伸手探入我胸前衣襟内,缓缓婆娑,我闭了闭眼,方笑道:「荣先生喜好恶霸之名,夺人钱财,还要辱人子女么
?」
荣四收手笑道:「不敢,情动时分,便顾不了那么许多,秦先生务必体谅!」言罢关灯出门。
我躺在阴影里,半天才平定气息,他的胃口巨大,我未必能全身而退。
荣四日日过来相伴,在我身边派理秦氏事务,件件绝顶漂亮,我暗自叹息,如果荣四败落,可雇佣他打理秦氏,万无
一失。
腹伤渐愈,我便常常在竹林里散步,不过一个月的幽闭,却比我过去的一生还要久长,人却没有消瘦,越发骨肉均匀
,眼看自己江山落于人手,其中心境,不言也罢。
荣四常笑问我看他手段如何,我便笑道:「生子当如荣思驻!」
他也不生气,几乎与我同吃同住起来,又赞扬我,道:「我幽囚过的人并不少,没有一个比得上秦先生的气度。」
我只好苦笑,这是我仅有的长处,为人懦弱罢了。
一日在庭院里碰上荣六公子,他刚自国外归来,意气风发,可能见了我才想起自己闯的祸,连声取笑:「听哥哥说这
里关了个新玩意,没想到竟是你,眉眼滋养到这般地步,可见哥哥好本事。
「我要去说服哥哥,连同柳三一齐收进来,把这茶屋改名叫作──铜雀春深!」
我抿唇笑道:「不错,不错!」又伸手按在他肩膀上,轻声道:「那么你须得小心,亲兄弟可比不了枕边人。」伸脚
一绊,同他栽倒在地上。
荣六气恼,自我身上爬起来,回头正见荣四过来,隐含愠色。荣六素知他哥哥脾性,并不敢开口争辩。
我抚着腹部慢慢爬起来,作出满面戚容,却并不开口,转身欲离,荣四拉住我手臂,轻声道:「可有伤着哪里?」
我低头轻笑道:「居人篱下,荣先生以为会伤到哪儿?」回房倒坐在沙发里,此刻才知道年轻真是本钱,若年轻十年
,我便有心同荣四计量心机,现下只想等他兴味枯竭,放我离去。
又想到母亲,秦氏被荣四掌握,可还月月拨款奉养,我虽有款项准备,为日后不时之需,可现下根本无法调拨。
依稀间,所有记忆深处的波澜重新泛滥,母亲仅有的温情不过是一日她闲暇,为我作画,我静坐半天,细细观摩她的
容颜,她笑容妍妍,只为她指尖墨痕,并不为眼前幼子,只在画终,将画展到我面前,轻声道:「好看么?」
素描角落拿法文写着:最漂亮的小宝贝。
字母相连,仿佛一串向前奔跑的小老鼠。
耳边有脚步声,便是荣四进来,我一动不动,他伸手抚进我发际,缓缓笑道:「你要忍让到什么地步?秦欢。」
我摇摇头,满面倦容:「只盼荣先生意兴阑珊,放我归去,便大恩不言谢了。」
荣四一笑,道:「你应当明白,你的所作所为还差一步,我便可放你回秦氏,再创江山!」
我颓然无语,没想到十年之后,大家仍喜爱这等自荐枕席的把戏,强迫着人自愿,就这么有趣。
起身宽衣,将衣扣一一解开,腹间趴着条绯红的伤疤,扭曲狰狞,转身向荣四笑道:「你我皆成人,无须太阳落山才
可行此事。只盼荣先生尽兴之余,亦能尽快,我失踪够久,愿早日返还人间。」
荣四抿唇而笑,将我按坐在沙发上,倾身过来细吻,见我只是敷衍,便开口道:「秦先生欢场中的声名,竟这般潦草
无趣么?」
我合眼由他在颈项间吮吸,笑道:「那时居人上风,自然兴致非常。」
荣四轻笑道:「既然如此,那么……」
他猛然噙住我唇齿,拿舌尖送进一物,我无意同他纠缠,被他抵入喉间咽下,一股燥热随之自丹田升腾而起,果真是
极品春药。
荣四转身离开,坐在我对面,慢悠悠斟出茶来,抿了一口,方道:「秦先生还欠我一盘棋呢。」竟自顾自将棋具摆到
我面前,率先下一白子,笑道:「秦先生,请!」
我按捺住心神,强自取出一枚黑子,颤巍巍放在棋盘上,胯间如火渥丹。荣四一笑,这般猫儿戏鼠的把戏,大家都爱
做。
你来我往,黑子早已落于下风,我额头汗如雨下,喘息甫定,只好咬紧牙关支持,就算到最后一步,也需我神志昏迷
,才能如他所愿。虽则这种无谓的坚持,在荣四含笑的眼中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眼前一阵阵迷离,已经难看清棋盘经纬,手臂颓然滑下,拨乱整个棋局,棋子滚溅一地。我仰卧回去,慢慢道:「荣
四,你要便来,可若要我开口求你,却是万万不能!」
荣四笑吟吟走过来,伸手滑过我胸腹,身体越发难耐,我差点儿叫出来,只半睁着眼喘息,眼前荣四晃来晃去,如鬼
影幢幢。
荣四笑道:「有人教我,不可逼人至极。」
他伸手至我胯下,随意撩拨,手法娴熟,我重重吐了一口气,合上眼。
他的揉弄越来越快,我的快感也慢慢累积,波波如潮,全身骨酥筋软,终释放在他手间。
春药的效力略略得以缓解,我慢慢睁开眼,看荣四轻笑将手上液体拭去,起身除去衣衫,他的背影极为精健,全身骨
肉恰到好处,若在平时,与他春宵一度又何妨?
荣四转身过来,我目光上下逡巡,突然停在他腰间,那儿……原来旧梦新愁,便是如此铸就。
我闭了闭眼,却忍不住颤抖,荣四凑到我耳边轻笑道:「着急了么?」
我一手推开他,戚声道:「荣四,我求你!」
荣四笑意更盛,一手抚摸上我后背,道:「我不是已经答应了么?」
我勉力摇摇头,道:「我求你今日莫要碰我!」
荣四一怔,既而灿如春花:「我当然可以,不过你自己要吃尽苦头罢了。」
我闭眼摇头,轻声道:「让我自己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