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咔哇

路人皆好奇地瞅着我们这对奇特的组合，神色怪异。

我探过头，小心地打量着娘子的表情，见她依然平静，终于放下心来。

不由得感慨，娘子果真是奇女子，不被世俗眼光所扰，不为他人之事所动。

琢磨了一下，却又隐隐觉着不安起来。万一她只是表面无所谓，内心却是暗潮汹涌怎么办？

一个出了嫁的女子，被人们以那样的目光看着，再怎么样也会觉得不高兴才是。

越是平静，越是不对劲。不安逐渐扩大，我终于忍不住，很画蛇添足的加了一句：“娘子，不要太在乎别人的想法，只

要我们两个高兴就行了。”

娘子完全无动于衷。

步伐慢了下来。抬头看看已经有些距离的娘子，我叹口气，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越来越婆婆妈妈，啰里啰嗦。面对

她，还总是会紧张，完全不知所措……这样下去，如何能让娘子将终生安心托付给我？

罢了罢了，给娘子找信心是当务之急。

路边有一老农，推着板车在卖桃子。

我走过去，拿起一个，放到鼻尖嗅了嗅，随意问道：“老伯，桃子怎么卖？”

老农呼扇了两下手中的大蒲扇，笑眯眯地递过来已经切开的半个：“十五文一斤，客官先尝尝，觉得甜了再买也不迟。

”我没有接，摸出一块碎银：“这样，十文一斤，买二十斤。”

接过老农递过的篮子，再一抬头，娘子停在了不远处的铁匠铺前。

我疾步走了过去，笑着抬了抬手中的一筐桃子：“娘子，这是刚才那家农户送给我们的。本不想要，可他们非送不可，

说是因为觉得娘子是绝代佳人。我也这么想，就收下了。”

奉承话我以前从未讲过，如今一说，才觉得口气生硬，浑身如长了刺般难受。

娘子的嘴角不经意的抖了抖，没作声。

我有些沮丧，抬脚蹭蹭脚下的土地。

可能……我讨好娘子的方式有些笨拙？

正想着，娘子漫不经心的声音飘入耳际：“如此盛情，有没有谢谢他们？”我刚如释重负的点点头，却又听她道：“下

次不要再做这么傻的事情，只让人觉得你更呆了。”

原来她都知道，心情瞬时低落。

果然，自己天生不是能骗人的材料。

可是，我不是对谁都操心，更不好管闲事，只不过因为，关心的对象是娘子罢了。

笑声倏地传来，娘子一成不变的表情忽然松动了，她勾起唇角，眉目瞬时显得不再那么冷厉：“好了，不逗你。逛了这

么久，饿了么？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一边说，一边径自往前面的酒楼走去。

我呆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伸出右手，不由自主地摸摸胸口。

心，刚才跳得好快，像是完全不受控制了一般。

厌恶之心顿起，讨厌这样陌生的自己。

10

那日之后，我开始有意无意的避着娘子。

再不去落碧苑附近转悠，就连吃饭，也是叫下人直接端到书房里来。

秋考在即，我却完全不在状态，再这样下去，怕是连乡试这一关都过不了。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事端又横生。

那日去了书院，夫子对我新近完成的文章指点了一二。

离开时已是傍晚，回府的路上，前些日子当街调戏娘子的人再次出现，拦截在了半道。

按他们的说法，如果我不能凑齐一百两银子给他们，就休想正常参加大考。当然，如果我乖乖给了银子，他们就会离开

苏州城，永不出现。

我不是傻子，他们这么做，即使是我不给，在城里也再难混得下去。这顿打，无论如何是逃不了。更何况，读书人最恨

的，就是有手有脚力气充足，非但不能自食其力，反倒要靠抢夺威胁为生的废物。

正在僵持着，其中一人提起了娘子，言语之间，十分不敬。

也正是因为他的话，让我失了理智，冒冒失失冲上去，和他们厮打在了一块儿。

结果，这一冲动，直接导致剩下的十多天，我只能重伤卧床。

就连宋怡来看我，精神也十分不好，浑浑噩噩。

半个月后，三年一度的秋考开考。

我拖着半条命参加，三日下来，身上像是脱了一层皮。

桂榜很快出来，我排第六十九，宋怡拿了解元。

我大松一口气。

还好没有落榜，总算是有了会试的资格。

偏偏气还没松完，就在放榜当天，娘突然来找我，神色严肃。

11

“打伤你的那几人，前些日子，被你爹派出的人捉拿归案了。”

娘进来刚一坐下，还未来得及喝口茶，就开口步入主题。

我端起茶盏，递到她手里，这才重新坐下，笑道：“抓到了也好，省得他们再去祸害别家。”

她摇摇头，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连声叹气：“儿啊，你怎么就一点心机都没有？你的伤是怎么来的，你不说，娘也早

知道了。还不是因为那孟氏，整日不在府里好好待着……”

眼瞅着越说越离谱，我连忙打断她，轻声道：“娘，不怪她，娘子也是为了贺府好。”

最初原因，莫过于娘子前段日子赶那些人出府。在娘看来，我的伤与娘子有着莫大的牵连。关心则乱，这下，火气全部

转移到了娘子身上。但是，娘子并没有任何错。

看得出来，娘隐忍到如今才说，就是怕耽误了我的秋考，实在是憋得辛苦。

“因之，娘不是老糊涂，知道笑笑是好孩子，可你太纵容你的妻妾总是不好，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这一次，万一你

出了什么差错……”说着说着，她有些哽咽，拿起帕子点了点眼角。

多日的情绪，集中在一个点爆发出来，总会起伏比较大。

我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抚上她的背顺着气：“娘，我知道的。”

娘稳定了情绪：“儿啊，你娶笑笑也快一年了，虽说你还小，可娘也急着抱孙子了。”

终于进入了压轴部分，这恐怕也是她思前想后这么多日得出的最好办法。

见我没反应，她继续道：“城里的张媒婆和李媒婆，最近替你物色了不少好姑娘。娘觉得，从小和你一起玩大的司马家

的闺女就挺好，文静内向，秀外慧中。”

我笑：“娘，当初你跟我介绍娘子时，说她温婉贤淑，聪慧美貌，出自书香门第。”

她瞥我一眼：“别跟娘打马虎眼，这么跟你说吧，娘是看上司马珍珍了，就是要你娶她为妻。”

我摇摇头，坚定道：“娘，我不要娶妻，我只要娘子一个。”

见娘的眉头皱了起来，我连忙继续解释，“娘子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不过，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只不过不知道如

何表达罢了，我看得出来。”

娘对我的说法明显半信半疑。

我耸耸肩，正欲岔开话题，她却站了起来：“反正也不急，此事慢慢再谈。”

送娘出书房门时，意外看到娘子静静立在荷花池边。

娘的表情立即有些不自然，借口有事先走了。

真是狡猾的娘，丢个烂摊子给我……

我揉揉额头，头大的走过去：“娘子，刚才娘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她不是有心而为。”话虽这么说，可不论哪

个做媳妇的，被婆婆这么说，心里都会难过不已吧？

多日未见，她好像瘦了不少。

12

娘子睨视着我许久，终于开口道：“伤好些没有？”

敢情她是在纠结这个。

我拍拍胸脯：“早好了，只是最近被大考磨得气力全无。”

她应了一声，便沉默着不再说话。

“娘子……”我低低唤了一句打破静寂，她立刻抬眼看我。我刚对上她的眼，便迅速移开，咽咽唾沫，指了指书房，“

这个……你要进来坐么？”

本来只是句客套话，可破天荒的，她点了点头。

她从容，我反而傻了，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我还没有做好面对她的准备。

进了屋，为掩饰不自然，我立即奔向书架，开始翻箱倒柜，随意抓起一本书来装着细读。

“夫君，你不嫌弃妾身么？”娘子在我身后静了一会儿，突然道。

看来，刚才与娘的对话，她听得八九不离十了。

我合上书，转头温和道：“别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会嫌弃自己的娘子。”

她盯着我，步步紧逼：“无论我是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

我点点头转过身来，认真道：“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话虽这么说，可目光却只能到处乱瞟，怎么也不敢与娘子对视。

不是心虚，而是紧张。

可是，娘子接下来的行为，除了紧张外，更令我瞠目结舌。

她几个箭步上来，长臂一揽，搂过我的腰，下一刻，唇贴了上来。

温热，湿濡，主动，热情。

我完全愣住，只觉得唇舌一阵阵酥麻，很快扩散到了全身。

身体绷紧，四周黯淡，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娘子她，这是在亲我……

刚反应过来，她却在我腰上重重捏了一下。

“唔……”我下意识出声，吃痛地眯起眼，她的舌借着这一瞬间钻了进来，带着点青涩，绕着我的舌尖，缓缓滑动了一

圈，贴在了一起。

哄！脸顿时烧得发烫，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混沌。

直到这个吻结束很久，连呼吸都变得平稳，我才回过神。

动作依然保持着没有变。背不知何时被娘子抵到了书架上，她的身子与我紧贴，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右腿挡在我的双膝

间。此刻，我正不知羞耻地搂着她的脖子。

“啊！”我惊呼一声，立即像被火燎了一般松开手，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蓦然觉得还是不对，又移开，拢在了她的腰上。

这下，反倒像是娘子圈我在双臂间，我反抱着她了。

最终，换了好几处地方，纠结了半天，我浑身发烫地垂下手，不得不承认，无论手放在哪里，在强势的娘子面前，我反

倒像个小媳妇一般。

只是，这并不是最重要，眼下还有更惊悚的事宜。

13

“娘子，你、你……”我一把推开伏在肩上的人，指着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理理衣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抬眸凝视我，神色平和淡然。

我越发焦急：“娘子，你怎么会……”

刚才亲吻的过程中，我的身子就如同每日清早醒来时那般，有了明显的变化。可诧异的是，娘子的变化，居然与我一模

一样！我虽不了解女子，但也不是一无所知。慌张，急切，疑惑……终究，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疑问托盘而出：“

娘子，你为何会是男子？！”

“是啊，如假包换。”他的反应，却像是只不过听到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一般，不以为然的笑笑，上前一步，将书递

了过来，“不过，那又如何？”

“没怎么样……”我喃喃着接过，对他的表现有些不解，“可是，你是男子，又是我娘子。你不觉得，这样有问题么？

娘子以前跟我说，你在来江南的路上，遇上了土匪……既然你不是女子，又怎么会……”

他打断我，手撑上了我身后的书架，略一低头：“是遇上了土匪，只不过被我赶走了。”

我瑟缩一下：“可是，你哭了……”

他怔了一下，回道：“……你当时眼花了吧？”

“可是……”他的回答完全没有道理可言，脑子被他绕得有些糊涂。

“没什么可是的，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无论我怎样，都不会介意吗？还是说，你后悔了？”

我连忙摇头：“那倒不是。君子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就不会收回。”

他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我是你的娘子，你是我的夫君，我们在一起，又有何问题？”

“话是这样讲，不过……”

他望望天，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若是怕你爹娘知道，怕世俗不容，不知会他们不就成了？”

我垂下头：“我的意思是，娘子和我都是男子，方才却……”

他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男人，刚才却做了过分的事，对吗？”

我点点头，脸颊发烧：“总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果断拒绝：“那不行。”

我纳闷，脱口而出：“为何？”

他静默一下，手指捻上我的唇：“因为待会儿我们还要做更过分的事。”

我一颤，心里顿生慌乱，推开他的胳膊，转身疾步往门外走。

临出门，娘子的声音由身后传来：“贺公子，不用你离开，妾身离开便是。”

话音刚落，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很快的，他越过我，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眼瞅着他越走越远，我耐不住，问了一句：“娘子要去哪儿？”

他并不回答，连步伐都未曾缓上一缓。

“别走。”我焦急，再顾不得别的，连步奔下台阶，拖住了他的肩膀。

他停下来：“贺公子可知，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既然你顾虑重重，又心生嫌弃，为何还要执意留住在下？即便是羞

辱，也该到此为止。”语毕，他看也不看我，推开我的胳膊，往前厅的方向而去。

生平头一次，我觉得我十分自私，更甚于迂腐。

娘子他一男子，委身下嫁于我，我非但不能好好对待他，反而被世俗所累，左顾右盼杂念堆叠，只考虑自己的想法，却

未曾顾及他的。而他原本，要比我委屈更多。身为朝廷钦犯，即使再能力卓越相貌堂堂，为了求一安身之所，也不得不

扮为女儿身。现如今，好不容易愿意接纳我，我却推三阻四，摆出一副刻薄的正义嘴脸，还口口声声要与他讲明道理。

此番行径，将他置于何地？

此时此刻，说不上是豁然开朗，但若是娘子走了，再提这些也都完全失了意义。

悔恨之意丛生，我冲过去，抢先一步拦在他了前面。

他皱眉：“够了，让开。”

我摇摇头，上前一步吻住了他。

14

他很快反应过来，托住我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我搂住他，摒弃了所有的礼仪，毫无章节地疯狂回应。

很快的，我们都气喘吁吁起来，他抵在我的额上，小声道：“我们继续？”

我点点头，脸烫的像蒸熟了一样：“去锦绣园吧。”

锦绣园是我从小到大一直居住的园子。

关上屋门，我靠在门上没话找话：“娘十分喜爱牡丹，因此园子里原本种得全是牡丹，园子也是因此得名。后来因为我

念了书，便全部拔了，种成了现在的翠竹，说是更适合我读书时的氛围……”

话未说完，他伸手拉过我，吻了上来。

这一次的吻，与刚才的截然不同。吮吸舔舐，温温软软，气息交融。

他带着我坐到床边，放下床幔，勾起我的衣带，缓缓拉开。

衣衫褪尽，他匆匆剥了束缚，拥着我缓缓躺下。

“娘子，我还是不做了……”惧意横生，我抻着脖子，哑着嗓音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