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又一遍重复,像个疯子一样,喋喋不休。
他一愣,随即皱眉,手掌重重敲在我脑袋上:“说什么呢!”
我惨叫一声,揉着脑袋有些不明所以:“娘子为何打我,我说的是实话啊!”
他笑了笑,又接近过来,拍了拍我的头,道:“过些日子,我和你一起进京。”
我拉过他的衣袖,将手覆上他微凉的指尖:“这倒无妨,只是路上行程较紧,可能会让你吃不少苦。”
他推开我,捡起院中的一根树枝,剥去树皮轻轻一掷。那树枝唰地飞出去,笔直的钉在了院中大树的树干上。他唇角勾
了勾,目光对上我:“你忘了我学过功夫?我也是去赶考。”
我惊诧万分:“娘子,你……”
他点点头:“你是文试,我是武试。”
惊诧转成了惊喜。我欣喜万分:“娘子,武科的榜单上有你的名字么?”在他鼓励的目光下,我陷入沉思,“让我想想
,第一名,好像是姓孟……”想到这儿,我睁大眼,“娘子,今年乡试武科第一的那个孟筱,就是你?”
他笑了笑,身形一转,进了屋。
我高兴得不知所以,娘子果然是人中翘楚,脱颖而出理所当然。
只是……我又隐隐有些担忧起来,他如此惹人注目,会不会有朝一日,被有心之人发现他过去的身份?亦或者,娘子他
,想要凭一己之力,为孟家争回名誉?
我吓出一头冷汗,若是那样,他便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了。
娘子将此事告知于我,必是全然信任我了。
20
我跟着娘子进了屋。
他坐在桌边,拎起茶壶,慢慢倒了一杯水,低敛着眉目,道:“我要去报仇,你要不要跟着来?”
烛火有些昏暗,在他的脸上印下一层厚厚的阴影,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往前走了几步,在玄关前停了下来,又听见他道:“我族当日被灭门,其实是因为朝中有小人拉我父亲入伙不成,含
恨在心向圣上进谗。圣上不察,一千多条人命,便含冤丧命于此了。我身为男儿,又侥幸逃脱一命,实乃天意。若是不
扳倒那小人,这仇恨无论如何也是咽不下去的。”
暖炉熏香袅袅,偶有香料噼啪的细微嘣碎声响起。
娘子端着茶杯的手无声地握紧了,他素来一成不变的声音有了一丝不稳:“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只不过三年
,我便忍不住了。我爹娘妹妹死前挣扎的惨状,我亲眼看到,这样的情境,时时刻刻……”他再难以说下去,情绪起伏
颇大。
我悄悄走到他的身边,张开双臂由他身后搂住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娘子,你莫怕,我和你一起去。书中说,何谓
勇敢,莫不过是‘外发、内敛、上诉’三个过程,现如今,前两个你已经做到,剩下的那一个,由我替你完成。”
娘子受了这么多的苦,我若是不为他做些什么,枉为人夫,也辜负了他对我的信任。
他迟疑了一会儿,反手一抬,捉住我的胳膊拍了拍,什么也没有说。
我直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拍拍床沿:“娘子,来,睡觉了。”
过去三年发生了什么,他不说,我绝不会问。
记忆如果痛苦,倒不如完全忘记,我会拼尽全力,守着他给他最好。
他依言走过来,站在床边,低头凝视我。
伴随着他的走动,烛火忽然摇曳了几下,昏沉的光变得明亮起来。
我亦抬头望着他,心中一片清明。
现如今看娘子,已于当日感触完全不同。
依然是一双剑眉英气十足,斜挑的眉目却不再泪光点点,气质清朗,如秋日塞外,高风烈阳。
我贺因之,一生有他陪伴,何其幸运?
21
那日之后,我将锦绣园空了出来,差人钉了几十根木桩子在院中,临时又买了十几种兵器,对外说想要锻炼身体,实则
专门供娘子练武。或许时间仓促起不到什么作用,但他至少不必偷偷摸摸去城内武馆。
连着好些日子,我都睡在了书房。
若想帮娘子,势必要先引起圣上的注意。这意味着,在殿试上,在那三百名贡生之中,我至少要拿到前三甲。可就目前
来说,我有几分能耐几分把握,能不能赢得过宋怡,还是一个问题。日子一日日过去,挑灯夜战到最后,连带着许多年
的苦读,究竟能有什么样的结果,只能在会试上见分晓了。
临出发前一日,我禀明爹娘,会带着娘子一同上京。
二老不知隐情,还当我只顾儿女情长,对此脸色虽不好却也并未阻拦。
事实上,我确实是有一丝私心。
平日在府里,碍于娘子的男儿身,束手束脚顾忌颇多。如今行程虽紧,但却自由自在,可以相伴着一路看遍南北大好风
景,与在府里比起来,确实是好上几十倍了。
多日未归,迈进落碧苑的大门,一时间,只觉得恍如隔世。
果真是一日未见,如隔三秋。
院中的几盆香雪兰开了花,红的黄的紫的白的,细长的叶姿态高雅,如谦谦君子般,虽低调却远比花儿更抢眼。
娘子站在屋檐下,见了我,淡然一笑:“瘦了。”眉眼间有几分愧色。
他这一句,几乎让我热泪盈眶,就是让我折寿十年,我都心甘情愿。
“娘子,你看。”我走过去,摊开手,碧绿的砚章出现在掌心。
“刻好了?”他冲我笑,将砚章拿了过去。我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早刻好了,但是原来的穗子太女气,一时间没出府
,所以没来得及换。现在用了藏青色,看上去好多了。”他一翻章底,笑容有些收敛:“怎么换了字?”
知他意指我擅自将“吾妻笑笑”四字改成了“孟筱之印”,我连忙道:“娘子你不高兴么?你若是不喜欢,我、我摔了
它便是。”话说着,我就去抢他手里的印章。他一个收手,利落转身,让我扑了个空。我恼怒,他却又笑了,伸手一把
揽过我的肩:“喜欢,怎么能不喜欢。”
我刚一抬头,他便吻了上来。
那日,我们相拥着站在屋檐下,吻了很久。
当时,我只觉得,呼吸中脑中,四周到处包裹着的,都是娘子的气息。天地之间,不过我们二人而已。那个时候,我真
切明白,我贺因之这一辈子,真真正正就只能有他孟筱一个人了。满心满眼都是他,再也容不下别的。
我以为,一切都是天意,是上天赐给我的美满姻缘。哪里知晓,这一切,不过是痛苦的开端。无尽的折磨,虽然可怕,
却远没有绝望中仍拼命期待更让人刻骨铭心。
如果,没去京城,该有多好。
22
傍晚,正值用饭时辰,宋怡来府上作客,说是无论如何要与我一同进京。
碰巧我爹在,答应得极是轻松,我娘从我还小就觉得宋解元比我强十倍百倍,更是愿意极了,连连招呼他一同用饭。宋
怡笑了笑,没有拒绝,屁股一抬坐在了我的左侧。
我扒拉两口饭没吱声。毕竟宋怡的爹是两江总督,是我爹的顶头上司,我爹这么做也是常理。只不过,我十分怀疑,这
小子就是算准了时间,为了蹭饭而来。父母之命不可违,如此一来,娘子的身份便是个棘手的问题,他日娘子武举登科
,怎么也瞒不过宋怡。
正胡思乱想着,一块糖醋排骨突然放到了我的碗里。
我抬头,娘子不动声色地把筷子收了回去,夹起一根蔬菜,继续吃饭。我明白过来,他这是让我放宽心思,一切顺其自
然。娘子何等聪明,我想到的,他心中自然也早已有数。心中微甜,我连忙夹了一块香酥鸡放到他嘴边,笑嘻嘻地讨好
他。娘子看我一眼,眼中多了丝笑意,口一张凑前一点,将鸡肉叼了下去。
“咳……”爹看不下去,重重咳嗽了一声。
娘起身,让丫鬟替宋怡盛了一碗汤,递给了他。宋怡微笑着接过去,用汤勺搅了搅,舀起一勺,放到唇边吹了吹,本来
要送入口中,不知怎的汤勺在空中莫名变了方向,很突兀地伸到了我的嘴边。
“来,喝吧。”宋怡笑得温和,汤勺又往前伸了伸,触碰到了我的唇。
爹娘诧异了。
娘子漫不经心地拿起汤碗,同样舀了一勺,连吹都没吹,凑了过来。
我看着眼前的两只汤勺,有些发愁。
宋怡的行为我不能理解,娘子的做法则让我觉得害怕,他不是在吃醋,而是在警告我。
每个人都在默默看着,但并不作声。万般无奈下,我张开嘴,含住了娘子的汤勺,冒着嘴巴长泡的风险强吞了下去,烫
得眼泪氤氲。
宋怡笑了笑,收回了勺子,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因之,你对你的妾果真是宠溺。书坊的几个同窗都说,自从你娶了
妾,书坊都不怎么去了,可叫我们几个好生思念哪!”
他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不是当着父母的面儿调侃我被美色所误么?我不反驳,斜睨他一眼,干脆顺水推舟:“那是必然
,非但如此,他明日会和我们一同上京,一路上有劳你照顾了。”
这顿饭吃得十分别扭,宋怡一会儿发愣,一会儿做事出格,全然不像平日里的他。到后来,爹娘都不好维护他,饭桌上
的气氛一度低迷冷淡。娘子更是莫名其妙,处处与他针锋相对,不像有仇,却又如仇深似海。
23
第二日,我们三人结伴,一同赶往京城。
原本打算是走水路,可由于出发时,娘子突然执意要行旱路,便临时改了行程。
一路上,相处倒也和谐,娘子和宋怡并未起过争执,只是也并未说过一句话。三人轮流赶车,轮到我时,马车内往往是
静寂极了,他们二人各坐一边,看书的看书,看风景的看风景,绝对互不干扰。
宋怡何等聪明,他很快便知娘子并非女子一事,却只字未提。
娘子态度冷淡,似是并不担心,吃饭睡觉练武丝毫不受拘束,绝对的男儿做派。
诡异的和平。
好在赶路匆忙,三人又都坐在一辆马车里,便维持着这样一个微妙的氛围,往北行进了几日。直至行过荥阳地界,才来
得及寻了个像样的客栈住下,车马劳顿得到安抚。
三间客房,一人一间,莫名的公平。
吃过饭后,宋怡出了客栈,说是知府是他父亲的门生,无论如何要去拜访一趟。
总算逮到了机会,我终于忍不住,趁着娘子歇息前钻进他的被窝,偷偷问他:“娘子,你以前和宋怡认识?”他的手伸
过来,绕过我的脖颈,将被角替我掖了掖:“天寒地冻,你穿着单衣乱跑什么,小心冻着。”
他不回答便是不愿回答,我便不能再勉强他。可是,就算是不勉强,我仍然可以诱惑他。
我向里靠了靠,顺势搂住他的腰,挨得更近了些:“娘子,我想要你。”
他笑,移了移,附到我耳边吹了口气:“客栈比不得家里,你不怕有人听见?”
“怕啊,”我抖了抖,往他怀里钻去,“可是,忍不住了。”
他笑着揽过我的肩,垂头在我额上浅浅点了一下,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挑开我亵衣上的带子,手往下探去。我埋头在他
怀里,咬着唇轻哼一声,脸滚烫滚烫,心中意念坚定,此生无论如何,用尽办法,都要将他留在身边。
越来越热,气息不再稳健,我微微阖起眼,喘着气抬起腿,厚着脸皮圈在了他的腰上。
娘子低低的笑声传来:“怎么今日如此热情?”
我横他一眼抿紧嘴巴,想知道就用一辈子来交换,否则你大可以慢慢猜,来日方长。
这一次,娘子连前面的准备都没有进行,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脱,只是将亵裤随便一拨,褪至膝盖以下,就提起我的腿,
拉高了我的臀部,在外面摩擦了两下。
他……这可是要强行房事?
我心下一惊,明白他的意图,皱皱眉头,慢慢合上了眼。也罢,他有心事,就随他吧。可就在我咬紧牙关,准备承受痛
楚之时,他去突然推开我,一个翻身拉好衣服,被子一卷脸朝着墙睡了。
屋内炉火旺盛,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却是凉意一片。
我突然觉得有点冷。
拉拢了衣襟爬起来,我扭身拍拍他的肩:“娘子?”
他并不搭理我。
我俯身,在他颈上烙下一吻:“娘子,你生气了?”
被角被他压得死死的,我钻不进去,只好厚着脸皮在外面拱拱拱:“娘子,冷。”
他将头缩进被窝,仍然打定主意不理我。
我并不气馁,再接再厉,拱拱拱,手绕到前面去捏他的鼻子。
终于,他憋不住气,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贺因之,身为读书人,你为何如此不要脸?”
24
娘子他不懂,我之所以如此没脸没皮,只是因为我喜欢他。
我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扮演的,不过是兔二爷的角色。
读书人讲究孔孟之道,讲究温孺仁义,君子堂堂正正两袖清风,没有男人愿意心甘情愿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我抛弃伦
常于不顾,只是因为我想要护着他。
我想,此刻我的表情,或许是呆滞的。
他怔了一下,悠哉悠哉往后一靠,冷笑:“既然如此,何不做足全套?因之,你可知怎样让男人最舒服?”我木讷地摇
摇头,素来清心寡欲惯了,若不是他逼着,我连肉都很少吃,几乎十全十是个和尚。
他仍然笑,压低身子,凑到我耳边:“就是……”
如此这般一番。
我张大嘴巴望着他,心理抵触得厉害,他可是要我做出那般下流之事?
他不语,拉低了裤子,指指胯间,冲我扬扬下巴。
我不动。
排泄交 媾的污秽之处,怎可用谈诗吟曲的嘴去舔舐?
娘子他,从哪里学来如此不堪入目的招式?
他忽然笑了一下,眼神缓缓变冷,表情生硬。
我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他敢坦坦荡荡地说,为何我就不能毫无顾虑的去做。在他看来,我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
了。说永远比做容易多了,若是我连这个都不能为他做,那我凭什么说愿意用性命来守着他。
在心里短暂挣扎一下,我闭上眼,慢慢靠了过去。跪在他腿间,俯身摸上那昂 扬的部位,轻轻握住,上上下下移动起来
。手指在微微发抖,怎么都克制不住。
我抬头,见他盯着我,漠然的眸子里淡淡泛着清冷的光,不寒而栗。
明白他的意思,我咬了一下唇趴下,闭着眼挨过去,垂头含住了它。
其实,多么简单,只需要张张嘴,就能取悦他。
终究,伦理道德不过是条条框框的死规则,他却是我一生要陪着的人。我知道他在试探我,从嫁进来那日,无时无刻不
在试探。他担心他不安,我就要给他信任,让他一点一点放下防备,完全接纳我。
可是,我不解,难道非要低声下气到如此地步,娘子他才肯放心么?
他低低呻 吟一声,身子顺势向前一送,硬物立即顶到了我的喉咙。胃里一阵翻涌,恶心感涌上,我撑着身子退后,想要
将它吐出来。他却眼明手快,摁住我的头,手指穿入我的发间:“用舌头,就像我方才告诉你那样。”
我挣脱不开,感到他稍微往后退了一点,喉头的不适感散去,胸口逐渐平稳下来。
眼眶酸涩得要命,我依照他的说法,缓缓转动着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