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之神————bluevelvet[第三部完]

火焰之神————bluevelvet[第一&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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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焰之神

      第三部

      一

      自从贝兰特被迫抛弃泰坦登陆舱，他就觉得脚下的星球仿佛突然间变了一个样。原来还在登陆舱工作的时候，窗外的景色是壮丽而寂寞的，大海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河口的冲击平原被青草覆盖，远方的墨绿色的森林在风的吹动下改变顶端轮廓线的形状，偶尔天空中会飞过几只鸟。

      而现在，贝兰特身处茂密的森林中，身边全都是遮天避日的植物，密不透风，一些类似昆虫类的小动物会不时掉到他身上，脚下是腐烂的生物尸体、树叶，因为非常潮湿，每一步下去几乎都能踩出水来，时不时远处会有一个暗影飞速掠过。

      他总觉得自己在被什么东西盯着，浑身不舒服。当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向四周仔细地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发现。
      塔拉和鲁皮安走在前面，他们显然是习惯了这种环境，走得很快。
      “贝兰特，”塔拉又一次停下脚步，回身问他，“我们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没关系。继续走吧。”
      说这话的时候，贝兰特早已是气喘吁吁。天气又闷又热，衣服全贴在身上，几乎湿透了，但他害怕被虫子咬到，也不敢把衣服脱掉。
      塔拉并没有向前走，他叫上鲁皮安，一起回到了贝兰特身边。
      “我们今天就走这么多吧。第一天别搞得太累，还有好几天的路要走呢。”
      “你可真是没用啊。”鲁皮安对贝兰特说。
      他其实也很累，但是仍然装做不在乎的样子嘲笑贝兰特。
      贝兰特没有回答，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吵架了。他们找到一块空地，大概是雷火烧出的一片地方，没有树木，只有低矮的灌木和青草，地面也比较干。
      把背上的装备一扔，贝兰特沉重地坐在地上，开始喝他从登陆舱里带出来的水。因为逃跑时很仓促，他带出来的东西并不多，水只有几瓶，如果喝完了，就要跟塔拉和鲁皮安一样喝溪水了。

      想到这，贝兰特把水瓶放了下来。他必须尽量节省。
      抬手看了看腕表。到天黑还有三个小时。从早晨开始，到现在才走了十公里。而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路呢。
      从泰坦登陆舱逃脱后，他们知道塔代奥部落已经被占领，想去那里是不可能了。鲁皮安说有一些塔代奥人没有被抓住，逃进了山里，他们应该是去神洞了。他们三个人便决定也去神洞，希望能够和那些人会合。

      晚饭是贝兰特带来的罐头食品，还有鲁皮安在半路捉到的一只豚鼠。
      虽然豚鼠被烤得很香，但贝兰特一看到那种和老鼠没什么分别的样子就咽不下去。另一方面，鲁皮安对罐头牛肉的评价也非常的低，说不仅没味道，还软塌塌的。只有塔拉似乎什么都吃，而且还可以吃得很香。他确实是饿坏了。

      吃完饭，贝兰特便找到一个舒服点的地方枕着背包睡觉。第一天的野外生活对他来说太艰苦，比他年轻时做的野外生存训练困难得多。迷迷糊糊的，他想着以后可以把这里当作生存挑战的训练基地，然后就慢慢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是黑夜。一堆篝火在空地中央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因为树枝比较湿，烟雾很大。不远的地方，鲁皮安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借着火光不知在干什么。
      “嗨——”贝兰特向他喊，但鲁皮安快速地把手指放到嘴唇上，示意他把声音放小。
      “怎么了？”贝兰特悄悄地溜到他身边。
      “塔拉刚睡下。”鲁皮安指了指在篝火的另一则静静躺着的人。
      “他刚才没有睡吗？”贝兰特小声问。
      鲁皮安摇了摇头，回答，“我们两个得轮流醒着，不能让火熄灭。”
      “会有野兽吗？”
      “有。”
      “那你去睡吧，我来看一会儿。”
      鲁皮安笑了笑，说，“不用，我刚刚睡过了。你太累，还是休息吧。而且你对森林也不熟悉。”
      贝兰特听了这话觉得很内疚。他虽然是技术先进的人类，但在这片森林里却什么用也没有，反而成了他们的累赘。
      “对不起。”他突然说。
      “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没有帮上什么忙，反而害得你们无处藏身……”
      “不，这不是你的错误。塔代奥部落迟早是要被攻占的，我们的能力弱，这是早晚要发生的事情，只是你正好赶上了。你的运气比较糟糕。”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贝兰特叹息着说，“我应该帮助你们，因为我欠你们的太多，但是似乎我又不应该这么做……可是，如果让我袖手旁观也不可能。我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该怎么办……”

      鲁皮安又笑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在我们这儿，人们就是这么生活的。计划没有用处，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干脆就不想那么多。你觉得这件事该做，那么就做，不想做就放下，如果失败了，那再去开始干别的事情。永远都是这样。”

      “你不想过另外一种生活吗？”
      “我？我不知道还有其他的生活，所以我不想。不过……”鲁皮安指了指塔拉，说，“他不一样，他变了。”
      鲁皮安看着贝兰特，语气突然沉重起来，“塔拉知道了你们的生活，他心里有了更多的东西，如果他不满足塔代奥部落的生活的话，他也许将不再属于部落。这是你们的错，贝兰特。是你们让他改变的。”

      听到这样的指责，贝兰特一方面觉得委屈，一方面觉得惊讶。他觉得人们总是应该欢迎先进的东西的，鲁皮安应该感激自己才对。但现在，他明白了，人们想要的是生活，他们不需要其他的东西。

      两个人之间的谈话无法进行下去，陷入了沉默。
      鲁皮安脚边放着一堆红色和黄色掺杂的花朵，他正把他们辫在一起，形成一条绳子。贝兰特看着他编织，睡意又笼罩上来。

      第二天，来了一阵风，湿气被吹走了，空气干爽了很多。再加上前一晚休息得很好，贝兰特觉得自己有了力气，走起来轻快很多。森林又变得美丽了。
      他发现这里的树木其实更像是远古地球上的蕨类植物，由于氧气含量高，这里的植物也格外的高大。树木的枝干间，时时有他们投下的透明、轻飘、像巨人一般高大的身影，随后又消失在绿荫中。在绿树浓荫之间，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片银碧色的天空。地上的青苔，美丽得像地毯，在他们的脚下铺展开。血红色的小浆果一颗一颗地在绿草中闪现。

      天气一好，人的心情也好了。昨天还闷闷不乐的人们今天开始谈笑起来，那些忧伤的事情慢慢地从他们心里退走了。
      塔拉一直走在这个小队伍的最前面。在森林中，他简直就是周围这一切的主人和亲人——他看到每样东西，都会表示出赞赏，表示出感激。在他的身上，好像散发出了一股暖流，在森林中悠悠涌动。

      中午，他们来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边。
      塔拉告诉贝兰特，这就是高扎河，他们现在只要沿着河向上游走，就可以到达神洞。
      找到了高扎河，塔拉的心也放下了大半。这意味着他们不用再在森林里盲目地前进了。
      贝兰特发现河水虽然很急，但清澈冰冷，应该是冰雪的融水。他把几个空水瓶都装满水，以应付万一出现的缺水状况。不过鲁皮安告诉他，顺河向上游的方向水道会越来越多的，而且正是雨季，不会发生干渴的情况。

      在河边，他们还看到了很多动物的脚印，贝兰特都不认识。于是他想起了劳格·梅，想起了那些被俘虏的队员们。自己是唯一一个自由的队员，理应为他们的获救做点事情，这种想法激励了贝兰特，这天他走的很快。

      晚上先是鲁皮安守夜，然后他在后半夜的时候叫醒塔拉。
      不过当贝兰特夜里醒来的时候，发现鲁皮安还在那不声不响地编着花朵。
      “你怎么没叫他？已经过了半夜了。”
      鲁皮安冲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瞬间，贝兰特明白了。
      “你是想让塔拉多睡一会儿吧。我没发现你原来这么爱护他。”
      “他是我们部落的希望，而现在已经成了唯一的希望。我必须让他好好的。”
      “真辛苦。”贝兰特说。
      “一点都不，我很高兴能这么做。”
      “你很爱他？”
      “当然，和他相处的人很难不爱上他。你不也是这样吗？”鲁皮安盯着他。
      贝兰特没有回答。
      他感到一种奇特的，叫他心烦意乱的寂静。那寂静好像有极大的厚度，将他包裹了进去。
      塔拉就睡在不远处，蜷缩着身体，时不时会动一下，好像睡得很不安稳，也好像在做梦。篝火把他的皮肤映成红色，火焰跳动着，他也仿佛在火焰里跳动着，仿佛那火焰是从他的身体里发出的。

      这么想着，贝兰特觉得塔拉同火焰融合在了一起，那么的热烈，驱走黑暗，让人激动。
      忽然，鲁皮安抓住了他的手腕，凑过来，低声说：“你爱他。”
      贝兰特的心变成了纺织的梭子，在胸膛里来回活动。虽然他想掩饰内心的感情，但他那动荡不安的内心的烦闷，还是从他故作镇静的外表流露出来。
      “我没有猜错。”
      “我……别说这个好吗？”贝兰特请求他。
      “为什么？”
      “我不愿意想这件事……我……不应该……”他再次沉默下去。
      从这时开始，鲁皮安手里花草编的绳子开始凌乱起来，他编得很急。
      过了很久，鲁皮安突然说，“你尝尝这个吧。”
      贝兰特抬起头，看到面前有一朵红色的花，就是两天来鲁皮安一直在编的那个东西。
      “这是什么？你为什么让我吃？”
      “是一种药，叫素馨花。”
      “药？草药？它有什么作用？”
      贝兰特说着将花朵拿在自己手里，仔细看着。那花其实是叶子，肉质，很厚，有一种甜腻腻的香气。
      “它可以让人忘记痛苦，并觉得很快乐。”
      “啊，它里面含有吗啡类物质。”对于这个发现，贝兰特很惊讶。
      “你不打算尝尝？我保证没有毒的，天亮时你就会忘记。”
      看他有些犹豫，鲁皮安接着说，“它的味道挺不错的，你试试就知道了。”
      贝兰特小心地咬了一口，果然，甜丝丝的，又有点儿酸，像是杨桃。他把一整朵吃了下去，等了等，没有什么反应。便又吃了几个。
      慢慢地，他觉得眼前变得模糊，仿佛有光从什么地方洒过来，朦朦胧胧的。贝兰特年轻的时候曾经吸过一些致幻药，知道那种感觉。他在心里评价了一下，认为这种素馨花的效力比大麻还要低，便放心了。而且，他心里那些忧郁的念头开始消失，快乐开始填充它们离去后剩下的空间。

      “你感觉怎么样？”
      “嗨！很好，好极了！这东西真是太棒了！你还有吗？”
      贝兰特不记得自己又吃了多少，反正是从鲁皮安的手里抓了一把。
      头脑里的光越来越强烈，他开始享受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快乐。这种状况持续了有十几分钟，然后他开始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觉得身体开始燥热起来，双手不知不觉按在腹部。
      “等等，等等，鲁皮安。我怎么……”
      “嗯？”
      “很热，我怎么觉得像……”
      “你怎么啦。”
      “这东西。它有催情作用！”贝兰特叫了出来。虽然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片，却还没有失去理智。“你给我吃这种东西！”
      “这只是一点点额外的作用而已。”
      “混蛋！你居然说是额外……什么额外。我……我……”他的呼吸开始乱起来。
      鲁皮安冷静地看着他，说，“我看你需要解决一下，没关系，这很正常。那么我先离开了。”他把素馨花和编成的绳子仔细收集好，带着它们消失在黑暗的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