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死那个青年。而这个国家的法律,是让上天来裁决囚犯的生死。死刑犯都有一个在两扇门内选
择的机会,一扇门内是饥饿的狮子,一扇门内是美丽的少女。如果他不幸打开了狮子那扇门,等
着他的就是死;如果他打开的是另一扇门,他就得和陌生的少女结婚。而公主是事先知道少女和
狮子分别在哪一扇门里的,然后她指点了他其中一扇门。你猜这扇门里出来的,是少女还是狮子
?"
沈浪苦笑摇头:"我不知道。"
王怜花笑道:"那末你希望打开的门里,出现的狮子还是少女?"
沈浪坦然看着他,说道:"你指点我走哪一扇,我便走哪一扇。"
王怜花闭目微笑不语。
两人整理衣衫,仍是各自坐好,安静调息,仿佛方才所发生之事,不过梦幻而已。只不过本就是
十分饥渴,又做了那件事,更有虚弱之感。
王怜花只觉得身上酸麻疼痛非常,倒是不由地回想起他的那些女孩子们里,有一个叫深雪的姑娘
,柔弱非常,第一次的时候痛得哀呼连连,次日甚至起不得床,颇有些惹人怜爱的意趣。只是后
来深雪却与他人勾搭成奸,他一怒之下便将她杀掉,然后便抛之脑后,现在想来,竟有些莫名的
怜惜之意。方想及此,不由又嗤笑一声,自己是七尺男儿,如今虽与沈浪做下这件事来,若是如
女子一般,辗转求欢,索要爱怜,岂非可笑之极?说甚么共死,何等无稽!
他有他的娇妻爱子,他有他的雄图壮志。
其中又有哪一样,可以轻易舍得?
一想及此,便有恨恨。
睁眼朝沈浪一看,只见他微笑入定,仿佛置身事外一般。额头宽阔,双眉入鬓,是非常好看又男
子气的一张脸,叫人看着看着便想伸出手去碰触,心中充满温柔情意。
但转念一想,自己亲自布了这样一个局,却因一个预料之外的"情"字,将自己困死于斯,如何
又能甘心?
思来想去,心气虚浮,身体不适之感也越发明显,看沈浪仍是一副端正神态,不由得心中心中叫
苦,只得强自安定心神。
沈浪此时却张开双目,笑道:"你无须多想,终归是天命而已。未必真有人来,也许我们二人注
定困死此处,此时想这些个,又有何益。"
王怜花见他不慌不忙,自己实有几分恼怒,却无从诉说。原是本是他使得沈浪牵挂他,此时沈浪
终于舍得一切,愿意随他而死,自己却又舍不得了么?思虑之下,心乱如麻,却听沈浪喝道:"
与气相守於丹田,水火既济,炼精化气,气敛入骨......"心知他是在念运气之决,当下也不再烦
躁,随他所念之决定神调息,倒是果然安稳不少。
只是撑不得多少时候,两人都渐渐又有些支持不住。原本他们在雪仙姬那石室内遭寒冰浸足之苦
,功力本已折损大半,又经多番变故,又做下那件事,实是精气已亏。又加水粮断绝多时,此时
恐怕是连个普通人也不如,只是靠神智强撑罢了。王怜花只觉得心虚气短,耳边有嗡嗡之声。只
得在心中暗叹,怎样的盖世英雄,也不过是要五谷杂粮养活的俗人罢了,与农夫村汉毫无不同。
王怜花横眉怒目地道:"沈浪,你可知若不是你,我会做出何事?"
沈浪轻笑道:"如何?莫不是要吃我血肉?"
王怜花本来确是想要如此说,此时听沈浪说来,反而笑将起来:"这便不对了,若是别了,我倒
还嫌他太脏,吃不下口,最多喝点血。若是你的话,倒真是要精心烹煮,一口一口吃下肚去,直
到化为我之血肉......"他刚说得十分解恨,突然觉得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仿佛真是血肉之味,疑
是幻象,再仔细闻闻,却仿佛还在,不由问道:"你可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沈浪也皱眉闻了一闻,道:"好象有。"
"怎会有这种怪味?"王怜花自言自语,突然面色一变,"莫非......"他心中虽有揣测,却实在
是不愿说出来,沈浪却是不急不徐地接上来:"莫非是雪仙姬的身子溃烂了么?"
王怜花的面色实在很不好看。
腐烂的死尸他见得已经很多,怎样的恐怖也不足让他心惧。然而雪仙姬如此之美的容色,若变成
那模样,却叫人心生凉意。
怎样的辉煌美丽,终要变成那般凄凉可怖,怎不叫人慨叹人生之惨淡。王怜花不由自主地念道:
"若......若我们也死在此处,莫非,莫非也要如她一般么?"
沈浪只是微笑。
"每个人总归都有一死。"
王怜花气恼道:"可是死在此处,若是数十几百年后,被人发现一付枯骨也罢了。要是过个十几
日,沈夫人或是别人挖进来,只见两人尸体横陈,秽水横流,臭气熏天,如何见得人?"
沈浪苦笑:"人都死了,还要面子干什么?"
王怜花恼道:"我偏是不许这样。"
两人一时安静下来,王怜花再细细想那死后惨状,不由得又是面青唇白。沈浪看在眼里,亦是若
有所思。
过了半晌,王怜花突然便大叫一声:"好象有声音!"
沈浪从容道:"我没听见。"
王怜花再凝神听了片刻,果然四周安静异常。
沈浪抬头看了他笑道:"也许这一叫的气力也可以教你多等一刻。"
王怜花至此才真是又惊又怕,恨不得朱七七立刻出现在眼前,两人方才的情事,同死的决心,与
那在幽暗中腐烂败坏的恐惧相比,竟是顷刻被抛之脑后。
与此同时,某处仿佛真的有细微的挖掘之声传来。
沈浪这才叹气道:"好象真的是有声音。"
王怜花全身一抖。那一刻的欣喜紧张,又岂是笔墨可以形容的。]
沈浪只是沉默。
王怜花原本正死死盯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的,此时又突然一凛。
"那第一声,你是听见了的,是不是?"
(四十七)
沈浪微笑道:"我方才听得不甚仔细。"
王怜花定定地瞧着他道:"此时听见了,又当如何?"
沈浪笑道:"你说如何便如何。"竟是双眼一闭,再不说话。
王怜花盯了他半晌,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得咬牙道:"若真从这里出去,你是否......会忘记
......"
沈浪睁眼笑道:"这岂是想忘又能够忘记的。"他那温柔语调,听得王怜花差点便要落下泪来。
"那你......"
沈浪的话语此时听来有说不出的苍凉之意:"只是我能与你同死,却不能与你同生。"
王怜花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泼下,一时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浪带着些温柔悲悯的神情问他:"是死?还是生?"
两人一时间俱是无语,那挖掘之声却是越发清晰可闻了。
王怜花心中本是又急又怒,此时却突然大笑起来。
"生!自然是生!我为什么要死?我死了有什么好处,也不过是与你各自尘归尘,土归土,两不
相干!你说不能同生便不能同生了么?我倒是不信!若是不活下去,如何得知能与不能?"
沈浪闭目微笑:"你说生,那便生罢。只是我们生或死,倒要看来者是何人了。"
王怜花嗤笑一声:"除了我们自己,还有谁能让沈浪和王怜花死?"
沈浪闻得此言,也不回答,只是轻轻微笑而已。
寇飞鹰吃了一惊。
飞鹰帮也许高手不够多,势力不够庞大,但却有着几乎无孔不入的消息网,寇飞鹰对探子回报的
消息非常有信心--沈浪和王怜花的确被困在这里,此时若不赶紧来个瓮中捉鳖,又待何时?
原本对这两人的武功,他还是有十分惧意的。原本想是否要再等上几日,教里面这两人饿得动也
动不得再下手,可是又得到消息说沈夫人也在几日前离开了中原,其他后发的各路势力也蠢蠢欲
动,心想着此时若不下手,恐怕要教别人占了先机,料想那二人便是未死也去了半条命,故此放
心大胆地挖了进来。
两人还活着,或是要做困兽之斗,寇飞鹰都早有心理准备。可是他看见这两人时,仍然呆住。
只因王怜花在做一件他想也想不到的一件事。
他在撕书。
刚刚被撕下来的是写着"无敌宝鉴"四个字的封面。那书写成已有百年,纸质脆薄,被他巧劲一
揉便化为碎末。
沈浪却看着他笑得如逢故人:"你来了啊。"
寇飞鹰突然觉得一个头有三个大。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王公子,你,你这是在......"
王怜花笑咪咪地继续撕:"如你所见。"
寇飞鹰简直觉得自己像傻子,但还是继续问:"王公子为何要撕无敌宝鉴呢?"
王怜花看着他摇摇头:"难道你不是想杀掉我们二人再夺这宝鉴么?"
寇飞鹰说是也不能,说不是也不能,只得干笑一声。
王怜花笑道:"反正我二人现在气力不继,终归是要死在你手下,那末不让你得到这宝鉴,也算
小小出了一口怨气,这又有何不对。"
只见他与沈浪两人相视而笑,也不理他,只管自己继续撕扯,看得寇飞鹰心惊肉跳,只得陪笑道
:"沈大侠,王公子,莫撕,莫撕,有话好说。"
王怜花转眼一笑道:"寇帮主莫不是要说,若我不撕这书,并把它交给寇帮主,寇帮主便放我们
一条生路么?"
寇飞鹰自然不是只身前来,后面除了些负责挖掘的帮众之外,自然也带了"飞鹰七杀"中叶二、
朱四、吴七等人,这几人乃是当时在乌河镇一带伏击他们的那拨人,在两人手上吃了大亏,又被
王怜花戏耍,心中自是记恨非常,此时见他们帮主如此犹疑不定,恨不得自作主张冲上去杀了两
人夺来密笈,可是一想这两人的手段,又见他们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也是不敢乱动。
寇飞鹰连忙答应:"好,好,王公子如此知情识趣,自然是最好不过。"
沈浪笑道:"不是在下信不过寇帮主,可在下与飞鹰帮几位壮士有过节,帮主便是肯了,怕他们
也不肯。"
王怜花拍手笑道:"是极是极,帮主固然是言出必行的好男儿,却总怕底下的小人作反,在下二
人恐怕还是要性命难保。"
寇飞鹰僵笑道:"那沈大侠,王公子,你们意下如何?"一边暗暗得给那几个人打眼色,想教他
们见机行事,但那眉来眼去之事,如何又瞒得过沈浪和王怜花。
王怜花只作没看见,轻笑道:"除非帮主命他们自戮于此,在下才好将这秘笈交出,便是帮主真
的背信弃义,在下二人也不枉了。"
寇飞鹰心里本还有着千种算计,此时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他虽揣度沈浪与王怜花二人武功已失大半,自己也有七八分把握可敌,可他们二人如此一说,自
己便要断去左膀右臂,岂不可笑?若他杀了这几人,王怜花真将秘笈交出也罢了,可他却断断不
是这样的人,势必还有更多算计。
王怜花见他不答,于是又开始撕书,那书页一张张化为纸末,毫不痛惜,寇飞鹰只觉手心流汗,
大喊一声:"等等!我答应!"
王怜花手中刚刚一停,叶二、朱四、吴七等人便乘机飞扑而上,心中因有恨意,那来势真个是迅
疾非常。
王怜花不但没有躲,反而将手中宝鉴朝他们迎面砸来。
三人都是一愣,反应却无丝毫凝滞,马上伸手去抓那书册。他们方才攻势虽猛,心中却实是有惧
意的,自己拿着了书册献给帮主,命便叫别人去搏,岂不更好!
他们个个都是如此想,手脚也都一般快,三人抢中了书册,心中刚刚得意,又见别人也抓中了,
自己也不肯先放,正急恼间,那书册之上,突然冒起一阵白烟。三人抓那书册抓了个水泄不通,
如何能够躲过,只闻得一阵怪异香气,手中突然失了力气,眼前一黑,齐齐仰面跌倒。
寇飞鹰心中一凉,想要扑上前去击杀二人,看到部下如此,一时也不敢轻易出手。
王怜花大笑道:"寇帮主,他们既然自戮,在下也说话算话,把这秘笈交于帮主,请帮主自取。
"
寇飞鹰哈哈笑道:"王公子明明说是将秘笈交于我,如何又要在下自取呢,岂非有失礼数。"
王怜花恍然大悟道:"也对,我方才在那书上撒下毒药,若不解掉,恐怕寇帮主也是不能看的了
呢。"
寇飞鹰本在心中暗想着先杀这两人,再取秘笈,一听这话,又是不敢轻举妄动。转念一想,解书
册之毒总还是有办法的,若此时不杀,再等下去又不知王怜花耍出什么计谋,恐怕还是自己吃亏
,当下便不犹豫,朝两人直扑过来。
他那七十二路飞鹰爪,招招狠绝,两人此时身体虚弱,在他手底下走得出十招也是勉强。两人却
并不理他,转头就往内室狂奔,因这轻功以巧劲法门为重,寇飞鹰一时竟追不上,但心想这地宫
里必是死路,这两人定要气力不继,心中也不慌,只提气跟上。只见这二人一转身闪入了旁边厢
房,心道你们再往哪里去,也不多想,追了进去,却突然脚下一空,竟然收之不住,身子急速坠
了下去。
原来沈王二人竟是冲入了雪仙姬的书房,两人靠着书柜借力稳住身子,将原来放置无敌宝鉴处的
机关再开,那底下石板瞬间打开,寇飞鹰哪里预料得到这一出,收势不住,生生跌进底下石室之
内。沈王二人相视一笑,一起出力,将身子所傍的石柜一推,便盖在了原先挖出的那洞上。
地宫中各种器物都是沉重厚实的石板做成,寇帮主就算武功盖世,恐怕也不能在一时半刻之间出
来。在出来之前,恐怕是要和枯朽的白骨与渐渐腐烂的尸体为伴了。
两人再出到入口处,原先帮忙挖掘的那些飞鹰帮众见两人坦然微笑,缓步而出,便知道帮主必是
遭难了。方才又见过了两人杀死那三人的手段,哪里还敢乱动,只得跪下哀求饶命。
沈浪笑道:"你们只把食物清水与马匹之类交出,便不杀你们。"
飞鹰帮众个个抖如筛糠,哪里还有不允的。
王怜花轻轻一笑,将那密笈拾起放入怀中。其实这毒粉方才一下散开,书页上已无遗留,只是寇
飞鹰和飞鹰帮众终归不敢下手而已。
两人步出那石道,再从那崖底出来,直出了那劈头峰。果然那出处守着几个飞鹰帮众,几只背着
清水食粮的骆驼,这几人自然也是不敢挡他们二人,只是乖乖交出。
沈浪正在那里收拾所要之物,王怜花却笑道:"这些东西,留给他们也无妨。"
沈浪一愣,放下手中事物,朝王怜花所望之处看去。
只见远处正有一队人马朝这边来。
领头那人似乎望见了这边景况,突然便冲出队伍,策马直朝这边飞奔过来。
那分明便是一个红衣如火的女子。
(四十八)
"沈夫人来了。"王怜花道:"你不怕我将一切说与她么?"
沈浪朝他淡淡一笑,道:"做过的事便是做过了,又何需隐瞒。"
王怜花笑道:"沈大侠,你这便是不懂人的心了。你道是你堂堂正正,拿得起放得下,却不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