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示板——泛音

他回头对中川说道：“一直能看见就不会忘记了。”

“我想写第二行。”

中川拿了另外一只颜色的记号笔，在下面写上：“上杉郁”。

“这样就不会忘记了，”他转头冲上杉笑着，“上杉君，算是我第一个朋友。”

一下子得到了这样的待遇，上杉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上杉君？”中川试探地叫着上杉的名字，“你生气了？”

“怎么会？没有没有。”上杉连连否认。

“上杉君是不是成为朋友很久了？”

“认识了很久，能真正称为朋友还没有多少时间。”

“一定是由于我的缘故。”

“是我自己之前的想法和做法不对。但现在我不会那样了，我想和中川君成为朋友。”

中川抽出一张空白的便条纸贴在书写板上，接着，再一张，再一张。直到各种各样颜色的便条纸布满了白色的书写板。

“像网站上面的揭示板一样。”

“嗯，就当它是揭示板，”上杉说道，“要补充的东西还很多。”

“上杉君会陪着我一起补充吗？”中川看着他问道，“这对我一个人，有点难。”

“当然，我们是朋友。”

“嗯。”中川笑着点了头。

面对面前很少见到的几乎晃眼的笑容，上杉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早上洒了他满头满眼的阳光。

某一天自己会在这个揭示板上写上“我爱你”吗？

脸上会带着哪种表情？

会用到桌上的哪支笔？

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

不抱着会得到的心情走下去，重点只是陪他走下去。并不是自己让他不害怕，而是在他的身边，自己才不会那么担忧。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上杉中川的身边听他弹琴。不需要谱子，中川随意地弹着，再随意地写上几笔。曲子应该算是欢快，他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弹跳着。

曲子在高音的地方停了下来，中川抬起头：“朋友要一起干什么呢？我坐着弹琴，上杉君只是听，一定很无聊。”

“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上杉君平时和朋友们做什么呢？”

上杉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那些游戏无非是酒吧里乌烟瘴气的调情，而那些人能否称为朋友都是个问题。

“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才想和你一起进步。”上杉回答。

“朋友应该知道对方的秘密，我可以把秘密告诉上杉君。”

“我情愿不要知道。”上杉回答。

万一得到的是中川喜欢哪个女孩子的回答，上杉怕是想忘也忘不了。

中川没有再说话，上杉碰了碰他：“我是觉得秘密还是留在心里比较好。”

“是吗？”

“我没有要反驳你的意思，只是万一你说出的秘密是我不应该知道的。而我一旦知道了就没办法忘掉，对我们两个来说都太可怜了。”

“那，我满足上杉君一个愿望，可以吗？”

“满足了我的愿望你就不想和我做朋友了。”“绝对不会。”

“绝对会。”

“我保证不会。而且我过一个小时就会忘记，也不要紧。”

“我的要求有点过分，还是不说的好。”

“我想知道。”面前的人认真地看着上杉，上杉没办法不正视他的眼睛。

“告诉我的话，我只要做到都会去做。”

“吻我吧。”

上杉被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连脖子都要烧起来了。想收回刚刚那句也没有办法，这种情况下，他只有不断闪躲着中川的目光。

慌张之间，嘴唇被猫般的温暖触及了。柔软而湿润。

接着是皮肤清新的味道——洗衣粉和沐浴液混合的淡香。

嘴唇黏在一起又分开，接着再黏在一起的声音，细微的出气和吸气。太简单也太突然的吻中，最后只剩下上杉自己的心跳声。

“上杉君的脸好红。”

“没有吧。”上杉故作镇定地回答。

虚掩着面颊，移开视线，却下意识地用舌尖舔掉嘴唇上那个人的冰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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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终於出现了，哈哈哈。

感谢围观本章，鞠躬。

ps：不知道西洋古董的8是什麽时候出的，最近几天看了。

小野H的时候激萌啊嗷嗷嗷！

小野，快点爱上千影吧！！

牵手时的脸红也好萌啊混蛋……（泪目）……

18——（中川视角）

钢琴在那里，中川慢慢走过去，在钢琴凳上坐下来。

琴键也在这里。

他用手指碰了一下琴键确定它的存在感。

的确在那里。

每天要写一张琴谱，这是爸爸的规定。

中川拿起钢琴旁的笔，在五线谱的纸上先画上了高音谱号。还没有想好写几拍的节奏，他举起手，在空中凭着感觉划着。从最高点滑到左边，在往右边划两个弧，最后上扬回到起点。

四拍。他在纸上写。

第一个音开始在五线谱的第二间。

中川一边弹着钢琴，一边在纸上写着。这首曲子，就代表着他现在的看到的颜色，整个世界都是空缺的白色。写完了，他开始弹奏那迷茫而空白的曲子。

只记得一个小时之内的事情，所以要用便条本把发生的事情记下来。——刚刚生病的时候失忆的现象还没有这么严重，至少记住了自己有记忆障碍这件事情。

中川从琴谱上移开眼睛，他看到了架子上的本子，大概全部都是有关记忆的便条。

架子的旁边，很奇怪地摆着一个白色的书写板，像是网站上揭示板的样子，贴满了很多彩色的纸条。

揭示板上的字——中川有点不太理解。

第一行：

“猕猴桃会导致过敏”。

再下一行：

“上杉郁”。

再下面，又是很多食物的名字，旁边都标明了会过敏。

中川随意地按着键，钢琴发出干净的声音。

上杉郁，不知道那是谁，或许是自己的朋友，也有可能是读过的书名。

心情古怪地烦躁起来，一无所知的状态，或许喜欢这个人，也可能讨厌。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这个名字。他低下头，黑白相间的琴键轻柔地安慰着他稍微有些烦躁的心情。

没有记忆，没有感情，没有朋友，或许就是这种状态。

钢琴上倒映出的脸非常虚假。

这是自己吗？

一定是的。

比印象中成熟了很多，也呆滞了很多。原来现在是用这种样子在面对着别人。

搞不好哪天就会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是老头子了。却还是没有记忆。

脑部被伤害的部位据说叫海牙，又听医生说关键是脑部缺血。

脑部缺血就是没有氧气，那为什么没有死掉？

“你好。”

听到了声音，中川慢慢抬起头。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看上去没有任何恶意，有点橙色的色彩。

“我是上杉郁。”男人熟悉地把手上的袋子放在桌上，“我帮你买了新的五线谱纸。”

中川看看他，又看看揭示板上的名字。

联系不到一起。

把人和名字进行关联，很难做到。

“你好。”中川说道。

“没事，你继续，我坐在这里就可以了。”上杉在墙边的凳子上坐下。

“上杉君，是我的朋友吗？”中川问道，他渴望得到肯定的回答。如果不是的话，他得花更长的时间去理解。

“是的。”上杉对他笑了。

“那就好。”中川松了一口气，还好是简单的答案，“上杉君，是交往了很长时间的朋友吗？”

“刚好97天。”

上杉回答地很快，或许……他经常回答这个问题。

中川在钢琴上按着，想用曲子描述97天的感觉，他想了一会儿，拿起纸笔，在便条本上写道：“和上杉君，成为朋友97天。”

放下便条本，他转向上杉，上杉也正看着他。

“上杉君，我们平时都做些什么呢？”

“像现在这样，你弹你的曲子，我坐在这里。”

“那不是很无聊吗？”

“不会，我很喜欢中川弹的曲子。”

这是在表扬自己吧，中川判断。

“727 272。”他在钢琴上按着喜欢的键。紧接着，中川弹起了新曲子，代表对朋友的感谢。

头脑中被旋律充满，想不到其他的事情，双手在钢琴上迅速地跳动。

用小指和大拇指按下最后四个音，他立刻拿起笔在五线谱纸的背面写着新的旋律。

算是写给上杉君的。

“上杉君，要看吗？”

“好啊。”男人往他这边走来，在他的身边坐下。

不算近也不算远的距离。

“这个代表拍数……”中川向上杉解释道。

自顾自地介绍，中川开心地用手点着琴键，按到高音2的时候，他戛然而止。

“上杉君，这样会不会很无聊？”

“我觉得很有趣，正好想学点这方面的知识。”

“那就好。”

和上杉谈话，不是很困难。

从各个地方来看，他都不讨厌自己，一直在微笑着听自己说话，应该还算喜欢自己。

中川很擅长观察别人，中学时，班上的同学不大和他玩，他便一直坐在角落里看着其他的同学。久而久之，谁讨厌自己谁喜欢自己，一下子就能从别人脸上读出来。

当时也有一个人像上杉君这样耐心地陪着他。但那个人和上杉君又不一样，他喜欢对什么话也不说的中川诉苦，上杉君则是仔细地听着他想要说的话。

相比之下上杉君更加温柔。

“今天女佣有事不在家，我们要出去吃饭。你不想出去的话，我就去把东西买回来。”

“一起出去吃比较方便。”

“那好，我们还可以呆半个多小时。”

上杉的语速比印象中的人都要慢，大概是考虑到自己接受能力不好的问题。

中川忍不住问道：“上杉君，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吗？”

“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上杉笑着，中川疑惑地看着他，上杉马上改了口，“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担心。”

中川看着揭示板上的字，上杉郁的名字似乎在那里呆了很久了，和第一行的“猕猴桃会过敏”是一起写上去的。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上杉就陪在他身边了，中川拿起便条纸，用铅笔写下：“上杉君是好朋友，是重要的人”。

他有点满意自己的表达。

中山看着专注于乐谱的上杉，这么近来看，上杉君的侧脸稍微有点寂寞。

“上杉君。”

“什么？”上杉转过脸来，他露出了让人安心的微笑，那丝寂寞也不见了。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中川抓抓头发。

又看了一眼纸上的字，他依旧很满意自己的表达。

19——道路

大约从一个星期前开始，上杉郁一直在思考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有意义。不愿意得出没有意义的结论，他尽量安慰着自己，却体会到莫名的悲怆。

刚开始还可以以“每天都可以成为新朋友”的谎言强迫自己以平静的心态和中川交往下去，他不断地努力着学习如何温柔，如何不让他担心，如何教他躲避危险。

刚开始的他当真认为可以改变些什么，但事实往往可笑到无力。他什么都没有改变，或许唯一改变的是他自己无法平静下来的内心。

听中川弹曲子，坐在房间的角落默默注视着他，不说一句话——或许在这之间就又过了一个小时。

“请问你是？”中川会抬起头来这么问他。

“我是上杉郁。”

……

——“我是上杉郁。”

——“我是上杉郁。”

闭上眼睛，耳边就会一遍一遍被自己说的话填满——上杉总是一次又一次做着这种似乎是没有用处的自我介绍。这些纠缠在心底的心情，上杉没有办法传达给坐在他身边的没有多少表情的男人。

“上杉君。”

“什么？”

“我想和上杉君成为好朋友。”

“嗯。”温柔地笑着，掩饰着钝痛的内心。听了太多次做好朋友这句话了，明明内心都要麻痹了，却还是要去感动。紧接着就要忍受被抛弃的无助感。

“我们不是要出去吃饭吗？”

“等我一下，”上杉往里屋走去，拿了外套又走出来，“把衣服穿上，外面有点冷。”

“现在，不是夏天吗？”

“已经……秋天了。”

“难道不是6月吗？我记得，是夏天。”

上杉帮他把袖子的另一边拉上去：“现在是11月，快要进入冬季了。”

“会下雪吧，小时候一直下着很大的雪。”

“应该会下雪。”

这个城市已经有三年没有下过雪了。上杉帮中川理好衣服，一起走下楼，穿上鞋，一起走出房间。

“好冷。”

“前几天来了冷空气，气温一下子下降了不少。”

“这么冷，冬天一定会下雪吧。”

“一定会下雪的。”

街道被染上了秋季不多见的阴冷味道，但好在路边种的是四季皆绿的香樟，才没有那么萧条。笔直的道路，笔直地蔓延。目之所及的最远处，两边香樟的叶子交互起来，阻拦了视线的继续前进。

石台阶上和草尖上没有一点露水——在中午期待可以看见露水有点奇怪，但上杉却还是期待着。

“秋天的早晨，露水在地上会变成白花花的一堆，草尖上也是，很有趣。”中川说道。

“明天早晨我陪你出来看霜露吧。”

在没有尽头的道路上前进，迈着不大的步子配合着中川的脚步。樟树的树干摸上去有些生涩，上杉还是伸了手。

“要手套吗？”看见中川把手放在嘴巴前面呵气，上杉问道。

“才11月而已，怎么能用手套？”

“你比较容易感冒。”

“不要紧。”

不再追问，上杉陪在中川的身边慢慢走着。

“上杉君。”

“什么事？”

“没什么，我怕把你的名字忘掉了。”

“不用担心，我会每隔一个小时重新介绍自己。”

“那不是，太可怜了吗？”

“和中川君在一起很快乐。”随意吐出的简单表白，在白雾中消散不见。

“上杉君，是奇怪的人，有记忆的时候，大家也不喜欢和我玩。”

“我就算拥有记忆，也没有多少朋友。”

“是和我在一起的缘故吗？”

上杉摇摇头，樟树的叶子被风吹得哗哗响起来。

“很冷吗？”中么问。

上杉还是摇了摇头，几秒钟之后，他的手被温热的柔软手掌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