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天青——石珀

“哥！你吓死我了！”我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一大早的真是吓死人不偿命啊！
“锦儿……”月瑟笑意盈盈，在没了醉意之后，那笑容又带上了几分邪佞之色，可是不管怎么样还是美得不行。一双指节分明的手将我

摁回到了床上，细细抚摩着我微肿的眼角，看着他凤眸里也布着浅浅的血丝，不免又想到，昨晚诡异的场景。
“锦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月瑟将我紧紧地搂着，我贴着他半敞的胸口，看着那美人骨上桀骜的彼岸，有些失神道：“哥，带我

去找他好吗？”
月瑟搂着我的手僵硬了下，转而更加用力将我搂住，我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一时半会竟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本可以杀了你的，可是我下不了手，锦儿，你要是死了，可能我会好过点。”说着，他加大了双臂的力量，竟像似要把我捏碎一样

，我只觉得脸就像似要被压得变了形，胸口也窒息般痛着，我奋力地用脚踢着他，可是他纹丝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眼前一黑

，他到突然放开了我，我猛力地咳嗽着，胃里翻江倒海，可是什么都没有，一个劲地干呕了起来。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一直

就这么看着我，面色苍白，双目像似失去了焦距般。
“哥，你带我去看他一眼，然后，你再杀我吧？好不好？”我握起他的手，牢牢地抓着，就像是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锦儿，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月瑟露出一抹苦笑，涩然。
“哥，我活不长了，你就当了我最后个心愿吧，好不？”我知道我很自私很残忍，但是我没有别的人可以求，只有哥哥，“哥，就当我

求你。”
“锦儿，你答应我忘了他吧？他就是快死的人了，恩？你会受伤的，那样我心疼。”月瑟靠在床头，伸手抚着我的脸颊，双眼中满是痛

楚的神色。
“不要。哥，我不要，就算死了也不要。他如果死了，我也不会活着。”我轻轻地说着，到后来，连我自己都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看

到了月瑟珀色凤眸中那抹伤心欲绝，我知道我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月瑟紧紧闭着双眼，良久之后说道：“好，我带你去。”
“哥，对不起。”我扑到了月瑟的怀里，搂住了他的脖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自私，要这样对他，而每每伤害了他，再说对不起，

就像在乞求他的原谅，等每次过后，我又再来无止境地索求。
月瑟没有回答我，他只是用手理着我散乱的发丝，一遍又一遍，而我的愧疚感却是一层又一层的加深，我知道我欠他的，欠颛龙宸的都

太多太多。而这两个人都无止境地来包容着我，任由我在他们身上压榨着最后的情感。
“哥，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很久之后，我趴在月瑟胸前问道，看着窗外枯枝上摇摇欲坠的叶子，这个冬季竟有些凄凉。
“来看你。”他说，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我不信，你其实一直都有跟着我是不是？”如果不跟着我怎么会这么清楚地知道我在这里呢？
“恩，我不放心你，只是开头那几天我没跟着，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幸好你只是被卖到了风间。”他总是不放心，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
“那你会六年都不管我，自己走了？”我想了想，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谁说的，天阅坊里不是有妆成么？”月瑟很是傲慢地说了句。
“啊？你早就知道漓苏是玉妆成？”我顿时傻了眼，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因为你笨！”他像似看穿了我般接着说道：“其实，在教坊里的人都是没落的官家子弟，要查身世并不难，何况醉心阁与我们家

相交甚好。”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来这里，原来和漓苏熟识这么多年，我脑海里转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道:“哥，那月琴不会是……”
“不是，自然不是，妆成喜欢谁，你不知道？我怎么敢，那丫头的脾气我可受不了。”月瑟朝我一笑，显得特别欠打的样子，可是漓苏

的心意，我想我是根本不可能接受的，我也不想像哥哥一样将漓苏当月琴般放在家里。
“那月琴到底是谁？我一直觉得眼熟！”我眨巴眨巴地盯着月瑟，一脸的讨好。
山一程，水一程。西风猎猎，瑟瑟双瞳。
风一更，雪一更。云霓卷卷，点点泪红。
匹马银白，月瑟斗拱赤红，在风吹之下收卷翻飞，领口间的绒毛，轻拂着细腻净白的下颚，我咳了几声，身后修长的双臂将我拢住，往

他怀里一勾，赤红的斗拱将我紧紧地包裹着。我虚弱地也不由往他怀里钻着，生怕自己摔下马去。
“锦儿，身子受得住么？”月瑟将下颚靠在我的头上问道。
“恩。可以再跑快点。”我靠着身后温热地胸膛喃喃念道，其实我已经相当疲累，上下眼皮不停地在打架。
月瑟没有说话，只是在轻轻叹了口气，勒紧了马缰，低喝着让马儿加快了速度。寒风凛冽，生生地刮在脸上，我的眼睛也被刺得睁不开

来，到后来索性闭上了眼，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曳城 君满楼
相隔许久之后，再来君满楼，依旧宾客盈门。坐在临栏桌边，三四碟小菜，一碗清粥。看着月瑟细长的凤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不由

得心生歉意。自从我生病之后，月瑟对我总是体贴入微，未敢说句重话，和原本那自绝于世的性格有着天差地别，温柔至极的感觉竟让

我想起那一双桃花眸子和那一抹淡雅的笑。
“锦儿，粥凉了。”月瑟一脸不容发现的忧伤隐约露在脸上，看着我久久扬起的唇角，以他的心思肯定是猜到我在想什么了。
“恩。哥……”我看着他拿起汤匙低头拨弄着碗里白粥，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什么事？”他抬起头珀色凤眸里浮现些许湿润。
“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他？”话落，我忙咽下一口粥，低着头，没有勇气看他一眼。
“慢慢吃，吃完就去。只是，锦儿……”他伸过手指，抚摩着我的脸颊接着道：“锦儿，你就不能呆在我身边么？”
我心口添堵的慌，闷闷的，仰起头来逼自己笑着道：“锦儿都这么大了，哥就不要管了，恩？等锦儿看完他后，又要自己闯荡江湖了，

哥，你这次可不能再偷偷跟着我了！”
“那让游溟陪着你好吗？”月瑟道，语调里有点点失落。
“不要！”我任性地摇了摇头。
“锦儿，我不放心。”我知道他的脾气，他认定的事没那么快改变。于是我只有搪塞地回答道：“再说，再说。”
月瑟瞧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绞动着碗里的粥，却没有吃上半口。这一路上，月瑟的话极少，少到气氛都颇感凝重。而每

每吃饭，都是只有我一个人扒饭的声音，我知道我很没心没肺，一点也不懂得照顾人，看着他不吃东西，只劝了几次没效果就罢手了。

而月瑟一路上带着我，极是费力，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虚弱，连骑个马都不行，还整天捂着心口喊痛，还咳血，可是

我自己到是习以为常了，月瑟却是每次都吓得脸色发白。
扒完了碗里的粥觉得身体也暖热了不少，看着月瑟眉头颦促的样子，碗里的粥已搅得都烂成了糊状，遍问小二要了碗馄饨给他。
“哥～你一路上都没吃什么东西，这样我怎么好意思。”我傻兮兮地在旁笑道。
月瑟依旧没有接话，只是径直舀起了馄饨往嘴巴里塞，我看着那滚烫滚烫的东西被他就这么塞进了嘴里，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声音有点颤巍巍地说：“哥……你不烫么？”
月瑟还是没有理会我，把没嚼两下的馄饨又咽了下去，脸颊上浮起了一抹异样的红晕，眼眶也红红的。接着又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

又这么塞了进去，姿势优雅但是怎么看都觉得很痛苦，我一把夺下了他的勺子叫道：“够了！你不要这样作践自己好不好？这么烫的东

西就这么吞进去？恩？”
“没事。”月瑟别过头，看向楼外街道，声音略显沙哑，显然是被烫到了。
“你还说没事？哥！你不要这样！”我哐镗一声甩掉了手中的汤匙，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引得周围的人都看向了我。
“锦儿，你……”月瑟转过头来，泪痕犹显，面庞宛若清玉，神思悲切，“锦儿，我这里好痛。”
“哥……”我看着他捂着自己的心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渐渐发白，胸口的衣襟也皱在了一块儿，但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我知道

他爱我，爱我至深，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们一直像六年前那样该多好。
隔了半晌，月瑟独自凄然地说道：“锦儿，受了伤的地方可以治愈，就可以不痛了，那么这里要怎么办？”
“所以你就作践自己？你以为这样就不会痛苦了么？哥，没我的六年你不一样活得很好么？现在的你一点都不像我哥哥！”我捏紧了拳

头，指尖像是要把掌心给戳穿似的，心里一直告戒着自己，不可以心软，不要给他希望，因为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哟～一大早的两位就在这唱戏呢？”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我们，眼前人照旧的一袭白衣，玉冠束发，摇着一把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

来。
双眼一眯笑得有点不屑道：“羽兄我们可是良久不见了啊～”
看着北墨亦冉一副鄙夷的神色，我自然知道上次武林大会时他的气还没消呢，也不知道是不是颛龙宸是他老爹的顶头人的关系，他对我

弃颛龙宸而不顾的做法是十分的不爽，甚至称得上是厌恶。
“哦，是北墨公子，有礼有礼。”我站起来作了个揖，觉得极别扭。但是既然心中有了疙瘩自是扯不下脸来的。
“不知羽公子和这位倾城又倾国的曳邃主上来这有何贵干呢？”话落，我真不知道的是北墨那家伙想干什么，居然当着这么多人面调笑

月瑟，难道他真想试试月瑟的忍耐力？可是据我所知，月瑟的忍耐力应该是零。
果然不出我所料，月瑟珀色凤眸一瞥，眼中顿显星寒，破空之声，指间猩红闪过，而北墨到也反映极快，一个侧身躲多了大半个身子，

但还是挂了彩，原本白皙的脸上划了道口子。
“北墨公子，请慎言。”月瑟站起身来，乌发如黑玉，散落在赤红斗拱之上，风拂轻摆，珀色的凤眸寒气泠泠，一改刚才的憔悴。
北墨甚是气急，以他的孤傲的个性，自然想出去和月瑟干上一场，也不想在这里占什么口头上的便宜，但是我深知，他绝对不是月瑟的

对手，于是死命扯住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动手。北墨看见我扯着他不放，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只是那小眼睛怎么瞪都没什么效果，我

还是仰起头，给了他一个巨大无比的笑容。
“丑死了。”北墨朝我看了眼，甩掉我的手，气呼呼地坐在了凳子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着，转过头笑着对月瑟说：“月主上，您

武功盖世自然不会和晚辈计较，这次就我当个和事老算了吧？啊？”
月瑟大约也是见我这么对他说话而不习惯，笑得极不自然，不过照样伸出手在我脸上胡乱捏了把道：“你小心点，我走了，叫游溟跟着

你。”
我刚想说不用了，没想到，他径直从二楼飞了出去，老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只大红鸟。不禁感叹，什么时候他这轻功怎么这么好了啊！
“喂～人都走老远了，还看啊？”北墨在我身后不满地唠叨着。
“怎么见不得人家飞得好啊？”我转过身在他脸上弹了下。不当心碰到了伤口，他便痛得哇哇大叫起来。
“呀！凌夙羽，你想死啊！”北墨怒吼道，什么烂脾气不就是不当心碰到了么。我有点不高兴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要找

打啊，月瑟都还没用毒呢，不然你就做不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小立公子了！”
“哼！”北墨别过脸使了个无敌大白眼给我，这个动作很是熟悉，好象以前我经常做给颛龙宸看，想至此，心里又是一阵发闷，算了，

不要想太多，去看看就是。
“那个，小立啊……”我搬了个凳子做在他对面，特狗腿的说道。
“你别这种语气，我怕！”北墨自然一副踩了狗屎的样子，斜睨着我。
“呵呵，别这样，我只想问问颛龙宸最近可好？我听到传闻说……”我强笑道，一脸的故作轻松。
“不知道！”北墨想都没想就说。这样子拽得就像欠他钱似的，要不是想套点消息我还真想赏几个锅贴给他。
我压下一口恶气，双手合十像拜菩萨似地哀求道：“小立啊……心肝啊……我知道你什么都晓得，你告诉我啊？恩？恩？恩？！”
“少恶心，本来长得就难看，还要摆这种样子，你丑死了！”
“那你说啊！说啊！啊！！啊！！！”
“快死了！快死了！！就快死了！！！”北墨大声说道，到后来竟像是吼了起来。我顿时全身瘫软，原来都是真的，颛龙宸……我到底

在怀疑什么，我一直到处求证，难道真的等到他死了才看去他吗？
“小立啊……你……带……带我去，恩？”我伏在了他身上，声音颤抖得不像话，好象连一个句子都说不完整了。
北墨的身子在我伏过去的一霎那就僵直地坐在那里。
碧央宅
烛火青荧 窗外枝影斜 银星缀满 穹庐月景残
房内除却颛龙宸便无一人，一股淡淡地药味混着熏炉里的香料味道，闷得让人有些头晕。颛龙宸躺在床里，黑亮的发丝散落在玉枕之上

，双眼紧闭，眉头颦蹙。我坐到床旁轻轻撩开他额间有些汗湿的头发，那张略显阴柔的脸，犹如银蟾出雾般的皎洁，只是双唇早已没有

了过去鲜红的色泽，近乎于脸上的肤色一样，面颊稍稍有些凹陷，而下巴更是尖得都可以削葱了。
他睡得很沉，两手紧紧地抱住胸前的锦被，指尖微微发白。有人说，喜欢抱着被子睡的人，是对生活缺乏着安全感，大多孩子才会这样

。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病态的样子，我不禁泪眼模糊。乌发，雪衣，黑白分明。他不过二十五岁，可是眉宇间却让人觉得饱经沧桑。
我低下头去，轻轻吻了下他的唇，苦涩的药味夹杂着熟悉的气息。呆呆地注视着良久，眉目依旧如画，却少了往日的灵动和生机。正准

备要走的时候，却听到他在梦中喊着：“羽儿……羽儿……”
我攸然顿住，颛龙宸银牙紧咬，抓住胸前的衣襟一脸痛苦。感觉眼里的泪水像似已经干涸，只是无声地抽泣了起来，胸口是撕心裂肺的

疼。我再也控制不住，一个劲地往床边跑去，牢牢的将他拥入怀里，哽咽地说道：“宸……羽儿，在这里，你看看我啊？”
颛龙宸微微睁开了眼，原本惨白的脸上，浮上了一抹异样的潮红，散乱的目光慢慢看了过来，手臂吃力地往我面前伸着，我抓住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