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天青——石珀

“羽哥哥……”朱唇轻启，软糯的声音让我猛然清醒，完全被眼前的状况给搞蒙了。
“漓苏？苏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天阅坊么？”我拍了拍扑在我身上的人儿，转过头去看着凝情，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羽哥哥，你莫要生气，这是苏儿的主意！”漓苏看着我怒目的样子，和我解释道。
“什么主意，为什么让凝情她……”我说不下去了，只觉得胸口猛烈地起伏着，娘的，气死我了，亏我还为凝情的死而深深自责。
“公子，你怎么可以怪苏小姐呢？若不是你半点武功都不会，就不会遭人欺负了，凝情幸而遇小姐搭救不然……”凝情又恢复了原来那

暴力的样子和那玉妆成的脾气到有些许相似。
“玉妆成又是怎么回事？”我看了看漓苏，现在被泪水弄花的妆容上找不到一丝玉妆成的样子，到是像只受了伤的小麋鹿。
“玉妆成就是我啊！”漓苏皱了皱眉道。
“啊？！！”我呆滞，TOT。为什么相差这么大，还有这是怎么一回事？
清风拂面而过，丝丝沁寒，醉心阁里头的院落有着数枝丹桂傲然绽放。遥望过去星星点点的一片，还透着馥郁的香味。可吸引我的却是

石砌之上的数盆墨兰，时节未到，只见青绿色的叶片形似剑身，茂盛而凌乱，不知墨兰花开会是怎样一副情景是否就如颛龙宸胸口的那

朵般清艳，想至此，脸上不免一阵躁热，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很是□，单想到颛龙宸的样子也会心猿意马。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拿起石桌上的一杯丹桂茶喝着，茶香虽不及花开般浓郁但入口很是清甜温和。漓苏换了身装扮远远走来，水蓝色的

薄衫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彩，胸口的五彩璎珞很是瑰丽，称着那张未施脂粉的脸犹如凝脂般清脱精致，竟让人觉得她比玉妆成更加

美艳动人。
“羽哥哥。”我微抬起头，看着漓苏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原本闷在心里的一口气顿时消了大半，我这人就是这样，最大的优

点就是心软，最大的缺点还是心软。不过，该问的我终究还是憋不住。
“不知道该叫你苏儿还是……”我道，看着眼前人，天真烂漫的样子很难将她与玉鸳鸯玉妆成联系起来。
漓苏摘下枝头的一朵丹桂，用两只手指轻轻一撵便碎成了粉状，朱唇一开，缓缓道来：“六年前，在你们淳于家覆灭之后，我们玉家难

以幸免，就像传闻说的，玉家上下几百条性命，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活了下来。后来我自然被卖到了教坊，改名为漓苏。不过，羽哥哥，

你还是叫我苏儿吧。那样我心里好受点。”嫣红的朱唇被紧紧地咬住，慢慢地泛白，眸子里隐约湿润着。我呆了半晌走上前将她柔软的

身体搂住，我没有说一句话，但总觉得刚才的话，哪里听上去不对，可是颈窝里有着暖暖的东西落了下来的时候，我又不忍心追问下去

。
“羽哥哥，你是第一个因为我不是玉妆成而对我好的人。”良久，漓苏松开了我说道。如雪般的脸颊上浮着一抹红晕，到是又凭添了几

分艳丽。
我挠了挠头，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虽然一直把漓苏当成了妹妹，可是看着漓苏的样子八成是给想歪了。但我骨子里就是个地道的断袖，

对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还对一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扯开话题：“苏儿，和你认识了那么久，我怎么不知道你会

那么好的武功？”
“呵～就凭你？我们玉家的人从小就学心法，至于招式么练练就好。在天阅阁我经常练的，只是你没发现而已。”漓苏昂起头就像是只

骄傲的孔雀在开屏，可是雌孔雀会开屏么？
“我没武功，自然感觉不出你的内力气息。可是你的招式经常练我怎么不知道？”我呆呆地看了半响，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破口而出

：“练舞？！”
“恩。还不算笨！”果然如此，难怪她平时有事没事的在跳啊跳的，还越跳越好看，越跳越轻盈，上次武林大会那剑招虽猛烈霸道，但

在她手里到是优雅极了，使轻功的时候还真像是她平时跳得最好的水袖舞。
“苏儿，那你怎么会和风间扯上关系的？”我问道，既然醉心阁是他们玉家的，那风花雪月不见的也都是吧？应该没那么夸张吧。
可是听到了漓苏的回答，我知道了就是有那么夸张，在玉季卿手里的时候就有了这风花雪月的四大宅子，只是都还只是正当地经营着酒

肆，可是这几年来，一经漓苏的手还都脱胎换骨了，若是被玉季卿知道恐怕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你可知道这几年生意难做啊！”未等我开口，漓苏到是自己说了起来，那神思那语气竟像似一个在商场磨练了大半辈子的老头。看得

这等娇艳的人儿说出这档子的话，我不禁捧腹大笑。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爽气的大锅贴，直接在我脑门子上映下了个五指印。
“少笑我，有本事，你自己去试试，也不想想若不是我经营着风间，把你从那几个土匪手里抢过来，你还有命在这么好的地方？你会只

是弹弹琴？要不是我……哼！”漓苏像是要吃人似的，看样子商场果然不好混，把黄花大闺女弄得这么失调。
我可怜的额头还火辣辣地疼着，不过，看到如今这样子还真是像极了玉妆成那小娘子，暴力女一个！可是一想到玉妆成又觉得不对了，

我道：“那个……上次暴力女，额……我的意思是，你扮的那个玉妆成，哦，不对，就是上次，你来抢九宵环佩，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你？还是为什么要抢九宵环佩？”漓苏顶嚣张地说道，一点也不觉得杀人和抢东西都是不对的，这孩子什么

时候变得这般了？我到是还想听听那软糯的声音。
“两样都是。”我简单道，看样子软糯的声音应该也是装出来的，本来么，哪有女人真那么温柔的，温柔向来就是对着某种特定的人和

特定的环境的。就像上次的南宫景稚，不知道背对着人会怎么样呢，可怜的小立啊……
“不杀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是谁呗？你是猪不？”说着，往我额头上又一个锅贴，“再说那个九宵环佩，这个有武林秘籍，想要也正常啊

！”
我呆了半晌，算了，就当我没问，我还真是猪，这种答案有什么好问的。不过，我转而道：“苏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怕我们家小宸

宸？他武功是不是很高？哈哈！”说完我大笑三声，趾高气昂的很，就像她刚才那样。
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漓苏竟然挥手就一个耳刮子，而且是卯足了劲的，我被打得坐到了地上，嘴角流出一股咸腥

味。我大吼道：“苏儿！你干什么？”娘的，被一个小姑娘打得坐到了地上，我还真是窝囊死了，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漓苏自然也被自己刚刚的冲动给怔住了，看着我生气的样子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歉意，可是随即又嚣张了起来：“羽哥哥，你就不害臊

吗？成天就是口口声声说着喜欢颛龙宸？一个大男人的，你就不恶心？还有他有什么好？他是皇族的人！！”
我也未见过漓苏这般气愤，原本红扑扑甚是娇媚的脸现在却是涨得通红通红的，我站起来，理了理衣服道：“我就是喜欢他，我管他是

男是女。”我低下了眼帘，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股子血腥味涌了上来，我吞了一口气将它生生压住，“还有，苏儿，为何你要说他是

皇族的人？这和皇族有什么关系？”
“你喜欢他？真的？你喜欢一个男子？”漓苏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着，两条柳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泪水在眼里打着转儿，不知道她那

是气愤还是伤心。
“恩。”我点了点头，想起颛龙宸我心底流过一丝暖意，接着说道：“苏儿，你应该知道，我们淳于家覆灭的原因，我和哥哥的事……

所以……我喜欢男子，这也并不稀奇。”
“羽哥哥，你骗我。对不对？你相信我，你们家不是因为这个覆灭的！羽哥哥，不是的……”臻首轻摇，发间的环佩丁冬作响，显然漓

苏压根儿就没有想到我会亲口承认这件事情，含着许久的泪还是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我也不想看到她那么伤心失落的样子，可是，如

果不说清楚，对漓苏却是不公平的，甚至会让她后悔一辈子。
“苏儿，对不起，你放了我吧，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我捏着她瑟缩的肩膀，低下头去望着她那双偌大却失了神的眸子道。
“你好恶心！你们都让我恶心！一个个都在我面前说这么不合常理的话！”漓苏狠狠地甩开了我的手，跑出了小院，看着她失落的背影

，不由地想起了那天离开的颛龙宸，我的心又开始疼得发闷，喉头一腥甜，血猛地就吐了出来。
看见血溅到了似剑般的墨兰上，那青绿夹杂着殷红，有着说不出的触目，可是我却是异常的镇定，似乎只有如此，我才能偿还欠他的一

切，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点。但是漓苏的最后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她好象隐瞒了很多事，而那些事好象又关乎着我们两家。
银蟾初上，漫天繁星点点。孤花晚香，树影婆娑摇曳。我手捧着一盆墨兰，呆坐在石砌之上，小院里一片寂静，惟独寒风吹过，使得灯

笼烛影忽明忽暗，晃得让人头疼。秋已过，又是及冬，今年的冬季似乎会比往常来得更加寒冷。宸，我好想见你，你现在到底怎么了？

宸，你一定要等我！
寒风掠过衣襟，我浑身瑟缩了一下，只觉得一件斗拱披到了我身上，顿时温暖。微暗的灯光照亮着那指节白皙修长，流光闪烁，翠云萦

绕，微微冰凉的指尖抚过我的脸颊，转过头去，我却心中一阵惊讶。
花香溢满，薄露沾衣，在微弱的烛影之下凝情的脸庞犹如一轮皎月，圆眸璀璨若星辰。
“公子，天气凉莫要在外头冻着。”她眼中掠过一丝担忧之色，缓缓说道。
我裹紧了斗拱，点了点头，脑海里又浮现起当日凝情血流满身的场景，眉头不禁蹙了起来，指了指她受伤的地方道：“这里还痛吗？”
“伤好了，不痛。只是公子……”凝情泪眼婆娑的看着我，弄得我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更加复杂了，心口堵得慌。
“只是什么？”看着凝□言又止的样子，我扯起嘴角，笑了下，肯定又是那个最难看的笑容。
“公子这段时间受苦了，凝情本想早就出来告诉公子风间是小姐开的，可是……可是……苏小姐说，这样才能救公子你。”
我听得一头雾水，反复琢磨着也没想透，便道：“什么叫这样才救我？”
“凝情不知道，可是这几天月公子也来了。”说着，凝情拿起了一块绢帕在我嘴角拭了下道：“公子你又咳血了？”
“没事，经常这样。可是你说哥……额……月瑟也来了？”我没敢说是哥哥，因为他曾经跟我说过，不许在别人面前叫他哥，可能是他

再也不想承认他姓淳于了吧，不过，我也不是淳于月锦了。
“恩。”凝情点了点头。我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会来这边，漓苏怎么会接待他，难道说他和玉妆成相熟？
“带我去。去月瑟那。”我看着凝情道。
“公子，这么晚……”
“没事，你带我过去就好。小姐问起来，就说我要去的。”我拽起凝情的胳膊往前走着。凝情自然是拗不过我，领着我往月瑟的厢房走

去。我总觉得有什么事，瞒着我，特别是漓苏的态度，不论是交代自己的身世还是刚才救我的那句话，总之，让我心神不宁。
我径直就推开了雕花木门，房内微暗的烛光照亮着那张绝色的脸，可是却是面无表情，光影暗流中，漫上了层金色，他垂下了眼，羽扇

长睫将眼底投下了一片暗影，眼尾的那颗朱砂痣像似凝固在了那里。
“哥……”我走了进去，唤道。
月瑟抬起头，原本珀色的凤目在烛光之下略带一丝醉意，迷离中就像要流出泪来。他微微一笑，仿若绿树摇春风，少了以往的邪佞，但

依然绝美。
“锦儿，你终于来了。”他执起桌上的碧玉觞，一饮而尽，嘴角流出缕晶莹，滴在了胸前的衣襟之上。我见过他喝酒，每一次都是优雅

至极，但从来没有哪一次看到过他如今天般的迷醉。
“锦儿……锦儿……”他喃喃念叨着我的名字，往碧玉觞里斟着酒，可是酒却通通都洒在了外面。
“哥，你不要喝了。”我抢过他手中的酒觞，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隐隐作痛。
“锦儿，长大了，就不需要我了，对不对？”说着整个人挂到了我身上，微醺的气息喷在我耳边，“锦儿，这么长时间，你可曾想过我

？”
“哥，你醉了。”我吃力的站在那里，双手环着他的背，承受着月瑟整个身体的重量，可心里更是沉甸甸的。
“你说啊，你喜欢我，就像以前一样，你那时经常说你喜欢我的？恩？我想听，锦儿……”月瑟将头窝在我的肩窝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心里一阵阵的酸楚，四周也变得模糊一片。我没有回答他，我怕我会忍不住哭出来，只有用力将他往床边挪着，想及以前，我经常

缠着哥哥，老是开口闭口地说着，“我最喜欢哥哥”。当时，觉得好甜蜜，没想到也深深地映入了他的脑海，可是现在却是这样残忍地

伤害着。
我将月瑟拖到床上，站在床边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真的是沉死了，看起来竹竿似的一个，没想到居然这么重。我平稳了呼吸，坐到床

头，出神地看着月光下的那张脸蛋，真是漂亮的没话说，哎……老天是不公平的，同是一个娘生的，怎么我就没那么好看。想着想着，

我越发觉得可恶，用手使劲扯了下他脸上的肉，原来一点质感都没，就一层皮。我们还真是没什么长得像的。
“呜……”月瑟有点吃痛地叫了声，珀色的凤眸又微微睁了下，接着道：“锦儿……”话未落，就将我又力一扯，双唇就这么覆了上去

，溢着些许酒气的唇瓣摩挲着，我费力地想起身，每次都是徒劳。
月瑟索性一个翻身将我压在了身下，疼得我大叫出声，他居然将舌头径直探了进来，胡乱地吻着。我双手抵着他的胸口模糊地说道：“

奉开藕啦……”没想到，他真的放开了我。我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可是他却伏在我颈间瑟瑟抖动了起来，温热的液体沾湿了一片，

我抚摩着他的背，就像在安慰一个孩子般，可是眼角也受不住地滑下泪来，月瑟在我耳边呜噎出声，我更是嚎啕大哭。如果谁进来看的

话，一定会觉得异常地诡异，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居然还痛哭流涕着，可是我却真的觉得哭过之后，心中就没原来那么憋屈了。
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雕花窗格照了进来。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双珀色的凤眸，我顿时从床上弹了起来，背上一阵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