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回锦就笑一笑:“你千万不要这么抬举我。我可没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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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攸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安生不少,下了戏就躲开了,一句话也不上来搭,穆回锦姑且把这个归结于他对醉酒爬门的愧疚,正想如果能识
趣的到此为止就好,可惜事情中的另一方显然并不抱这个念头,熬了一个星期,就又贴近身来。
齐攸约穆回锦去他家,穆回锦没拒绝,就是在去之前专门绕了半个城到夜总会找了个年轻男孩子,付了包夜的价钱,再双双赴约。
两个人一路调笑,并在齐攸公寓的门口达到最高潮,应门铃来开门的齐攸才刚刚来得及喊一声“回锦”,笑容就因为那摸来摸去的两个
人彻底僵住了,堵在门口半天,硬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穆回锦抽回滑在同伴T恤里的手,微笑着对齐攸说:“看来我们做了不速之客了。”
齐攸的喉结动了动,神色平复一些,勉强克制着语调说:“这是怎么回事?”
“找个乐子,又是只有你我没意思。”
扶着门框的手收紧,齐攸继续说:“那你也该事先告诉我一声。”
“忽然想到,又顺路,就带回来了。怎么样,是不是你喜欢的一型?哦,还是你真的喜欢老男人,可惜出来卖的中年男人太少,不然我
打个电话过去,要他们换一个来?”穆回锦一边说,一边侧头看着温顺地依偎在一侧的年轻人,“可是我就喜欢他,还是多叫一个吧。
”
齐攸眼角一跳,再开口怎么听都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要嫖娼滚去酒店嫖。还是陆维止的床上都是三个人?”
“你说什么?”穆回锦笑眯眯地开口,好像是真没听清楚他前一句话,心平气和地再来一问。
但齐攸说完之后立刻流露出懊悔的神色:“……我不是赶你。”
穆回锦此时正在亲吻和爱抚他带来的年轻男人,听到这句话停了一下,觑来一眼:“我嫖娼?你不是连钱都没花吗。”
“穆回锦,你真有本事把人搞疯。”齐攸先是一愣,气得整张脸都扭了起来,他先是不做声地往里走,没多久又回来,看也不看从钱夹
里甩出几张钱往地上恶狠狠朝陌生男人脸上一扔,接着跨出一步,拽着穆回锦的胳膊往自己家里拖,最后才死命砰地一响砸上了房门。
门还没有合死齐攸已经吻了上去,穆回锦无动于衷地沉默着,这大概给了前者顺从的错觉。
“……只要不要带到我家来,你想和谁干什么都可以。”
温情款款的妥协之词和刚刚才平息下来的粗暴的性爱交织在一起,带来眩晕般的恍惚感。穆回锦趴在床上,感觉到齐攸正在一边说话一
边亲吻自己的背,温热的气息拂到背上,有些刺痒难安。
他已经懒得去提齐攸才是先邀约的一方,不过听到他这么说,还是笑了,声音沙哑地说:“你这是在和我打商量?”
对方的动作僵住了一下,很快又半是歉意半是讨好地转去吻穆回锦手腕上瘀青的一片:“怎么,连提这个小小要求的余地,也没有吗…
…你还是什么也不要说,就哄哄我吧。”
贴上来的身体又热了起来,穆回锦暗暗皱了眉,用力推开他:“你是只会发情的狗吗,滚开。”
他原以为齐攸还会纠缠一阵,没料想后者居然干脆地停住了,从他身上爬起来,只听见床铺间悉悉簌簌响动一阵,忽然齐攸的手又一次
抓住穆回锦的手,也不管他是如何的不配合,硬是把紧紧握实的拳头的每一只手指掰开,然后在咯咯作响的拗骨节声中,把一把冰冷的
钥匙塞了穆回锦的手心。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前是怎么说的,反正……好吧,只要我不在,随便你。”
这句话神奇地很多年前的另一句话在某种程度上重合了起来,虽然当时那句话分明说的全然是另一个意思——“我是管不了你的。”
穆回锦觉得眉心难以自控地跳了一下,接着他活动了一下被拗得生痛的手指,顺手把钥匙搁回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手一撑支起身子来
,翻了个身从被丢在床下的裤子里摸出烟来,抽了两口又熄灭:“真难抽,你的呢,给我一口。”
齐攸半天没搭腔,穆回锦靠在枕头上懒洋洋地笑了:“我开始抽大麻的时候,你还在地上捻蚂蚁呢。带来的人你也赶走了,连根烟也抽
不到,要你有什么用?”
他越是说得轻描淡写,齐攸越是沉默不语,挨了两三分钟,穆回锦笑着摇摇头,要下床进浴室,这时齐攸叫住他,自己起身从一旁的抽
屉里找出一盒烟来,点了一根递给穆回锦,自己也来了一支,于是两个人都哪里也不去了,肩并肩靠在吞云吐雾起来,倒是难得的心平
气和两相静好。
很快齐攸的嘴角就开始往上勾,拿手肘撞了撞穆回锦,看过来的目光也有些散:“这玩意要事前抽,事后再来,总是差点什么。”
穆回锦盯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问回去:“差什么?”
齐攸大笑:“那抽完我们再来一次,你就知道了。”
接下来两个人一言不发抽掉小半包,理所当然地又做了爱。事后齐攸很快瘫在一角昏昏欲睡,穆回锦的反应小得多,起来冲了凉,穿好
衣服准备走,又折回来把没抽完的烟装进了口袋里。
齐攸迷迷糊糊之中牵住穆回锦的手腕:“……钥匙别忘了……”
穆回锦看见他眼神迷蒙地抬起眼,仿佛期待自己在这个晚上之后,或是更远一点,就这段时间的种种,说点什么。他就停下脚步,静静
看了还在勉强保持清醒的齐攸一会儿,把钥匙拣进口袋,一直到电梯口才扔进了垃圾桶。
他都没办法记住他的脸,还说什么。
车子开到家门口穆回锦看到一楼还亮着灯,心想又一次出门忘记关灯了,但开了门一看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的人,立刻就笑了,走近前轻
轻拍了拍睡美人的脸:“先起来,什么也不盖睡这里要着凉的。”
陆棠睡得正好,但听到穆回锦的声音,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瞪大一双惺忪睡眼:“啊,回锦你终于回来了。”
穆回锦看着陆棠,又抽空瞄了一眼随随便便搁在地板正中间的行李箱和手提包,又加深一点笑容:“你又不回家。”
陆棠这时醒了大半,也笑靥如花地抢话:“你又把备用钥匙搁在盆栽下头。”说完就伸直手臂去拥抱他。
她的脸颊蹭到穆回锦半湿的头发,立刻就微微嘟起了嘴,眉头也跟着往两边一撇,却不往这个话题上引:“你不能总把钥匙放在一个地
方,要是别人知道了,总是不好。”
“不知道钥匙的还可以爬进来,锁这东西,防君子不防小人……”
陆棠惊呼一声:“谁爬了你家的墙?报警没有?谁这么大胆子。”
穆回锦微笑着镇定安抚:“打个比方。你这次准备住几天再回家?”
陆棠仔细想了一下:“没打算回家,我都没告诉家里人,就和小叔叔说了一声。”
“你也不怕你家人敲锣打鼓明火执杖地从我家来抢人。”
陆棠就被逗笑了,拉着穆回锦坐到她身边来:“小叔叔答应不说,那就一个字也不会说,不然我又不蠢,告诉他然后等着被抓吗?”
穆回锦听了也笑,随口一问:“哪个是你小叔叔?”
“大爷爷最小的儿子,管基金会的那个,叫陆仪,我以为你知道他。”
这些年来穆回锦打过交道的陆家人,除了平空而降的陆棠,也就只有陆仪一人,虽然只是寥寥数面,但也不能说“不知道”。已经有些
模糊的面孔一闪而过,穆回锦说:“哦,你什么时候来的?吃了东西没有?”
“下午五六点到的,我在飞机上没睡好,进来就在睡,什么也没吃。现在几点了?”
看看钟差不多是半夜,他看着陆棠正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就说:“不早了,不过我知道有一家好餐厅还没关。去不去?”
她立刻欢呼:“去的,当然去!不过你等等我,我去化个妆,顶多一刻钟……我还可以住之前住的那间屋嘛?”
“随便你。”
陆棠扯掉睡乱了的马尾辫,披下头发拎了手袋就往楼上跑,爬楼梯爬到一半又停下来,转身正色说:“哦,对了,小叔叔告诉我说他训
了陆桐。陆桐这个混蛋不做人事,回锦你那个时候还帮他瞒我。”
眼看她蹙紧了眉,满脸不忿之色,穆回锦摇摇头继续在笑,轻描淡写地收住这个主题:“是要训一下,不为别的,陆家不是最要脸皮和
身份,不值得他出面和动手……你这样看我做什么,快去,一刻钟,不然就真的迟了。”
第廿六章:獠牙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话放在此时的陆棠身上再合适不过。
有她在,暂时推掉齐攸就省心省事得多,虽然后者第一次听到陆家人住在穆回锦家里吃了一惊,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到现在还愿意和
陆家打交道?还留人在家里住?”
对此穆回锦微微颔首,含笑作答:“陆家对我没什么亏欠,她来住几天也没什么。”
这句话厚颜得太镇定,说谎说到这个份上,齐攸对这样的无耻也是无话可说,勉强点一点头:“随便你。”
有了陆棠挡在中间,穆回锦和齐攸之前那有点失控的肉体关系开始归于平淡。两个人依然保持着往来,但也仅限于在宾馆——开口的永
远是齐攸,尽管穆回锦从来也不曾拒绝过;
穆回锦渐渐发现到齐攸总是在看他,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闲暇时刻,目光里总是带着几分难以明言的小心翼翼的探究神色,又在自己转
过目光对视的那一刻技巧性地避开了。他也不止一次见到齐攸单独去找聂希羽,每每这之后聂希羽看过来的眼神也变了,倒是很熟悉,
十几年前他就总是这样看着穆回锦:冷冰冰的审视,像在面对什么无关个人意志而必须接触的生物,矜持而冷淡的敷衍半是出于教养半
是承了他人的情。
大概可以想到齐攸在追问些什么,既然他连陆家那边都去打探,那么身边的聂希羽更是不可能放过。穆回锦此时才意识到齐攸固执起来
也很惊人,心里忍不住咂舌,原来竟是这样一个难缠的货色。
他只当没看见,言行举止一如既往,更趁着齐攸这段时间里一心挖旧事,不动声色地离他更远一些,每天下戏之后就关掉手机带着陆棠
出去吃喝玩乐,哄得她像只被伺候好的暹罗猫。
一天他回家,本来说好了带她出去看电影,结果还在院子外面就发现围墙上面多了若干条之前没有的线,进门之后也不用他问,听到钥
匙声的陆棠已经等不及冲到门前,声音又快又脆:“回锦回锦,我找人来给你家安了警报器,上次你提到说不定有人爬墙,我越想越不
安心……今天装了一半,明天等你从剧院回来就全好了……”
她拉着穆回锦的手说个不停,穆回锦则想起齐攸;他一牵起嘴角,就被陆棠看见,顿了一顿,再开口就是:“你怎么不说话,不是因为
我没和你打招呼就找人来装防盗装置不开心吧?”
穆回锦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笑着安抚:“没的事。想起一点别的事情而已。不过你来还考虑到这些事情,看来是慢慢知道关心人了。”
陆棠脸上泛红,有点害羞似的转开脸又转过来:“……总之明天你回来看吧,几点了,电影是不是要开场了?”
两个人去看了电影,然后去“夜”吃饭,这一晚上陆棠都没什么话,喝了一点点餐前酒,就面色酡红,眼波盈盈,就像喝下去的酒都盛
进了眼里。等到甜食上来,陆棠把杯子里最后一口红酒喝干,靠在椅子里,拿叉子胡乱去戳那甜食,眼看是一口也不要吃了,一面慢腾
腾地开口,眼睛自然是直直盯在穆回锦脸上:“……回锦,谢谢你一直对我这样好。”
“这是什么傻话。”
陆棠皱起眉,死命地摇了一阵,才哑着声音说:“你虽然不说,我都知道的。他们对不起你,我第一次来找你,你就算抽我两耳光推出
去,也没什么不对。但是你却收留我照顾我,一再一再,就算现在还肯和我坐在一起吃饭……”
穆回锦端起水杯,轻轻打断她:“喝醉了?来,喝一点水,少说话。”
“回锦!”她不满地提起声音,也不管周遭桌子投来诧异的目光,“你不要把我当作三五岁的黄毛丫头来哄,你知道我不是了。”
穆回锦微笑:“我知道啊。”
听到这句话,陆棠的手稍稍有些发抖,叉子敲在餐具上,叮叮咚咚地发出断断续续的轻响:“那……那你是不是说,是不是说,没有把
我当晚辈看的……你对我做的这一切,也不是因为陆维止当年的缘故……?”
穆回锦看着她,忽然发觉她并不像陆家人。他所知道的陆家人,是天塌下来也能像是在自家的客厅里招待客人,镇定克制,连冰冷和轻
蔑都隐藏得绝对没有一丝痕迹。
这样说来,他也并不怎么像陆家人。
穆回锦放任自己轻轻叹了口气,果然引得陆棠抬起了头,咬着嘴唇死死盯住他,倔强的架势表明此刻非要等到一个答案。他就慢慢地摇
一摇头:“从来没有。”
这句话一说出来,陆棠即可低下头去用手捂住了脸,但她并没有哭泣,整张脸霎那间放出光彩来,声调也在不知不觉中升高了:“那…
…”
“还不是时候,小棠。耐心等一等。”他如是说。
这句话仿佛一杯烈酒,让陆棠毫无招架之力地醉了。回去的路上她靠着窗,一句话不说,只是用影沉沉的眼睛凝视着穆回锦。穆回锦也
在沉默中开着车,时不时偏过目光去看一眼她的反应,直到她支撑不住睡着为止。
回到位于城市另一头的家里,穆回锦拍醒陆棠,告诉她到家了。陆棠不吭声地拿起外套和包下了车,等穆回锦把车停好,才跟在他身后
一起从车库里的门进屋子。
车库的灯光并不怎么明亮,穆回锦正在找钥匙,忽然觉得背后一紧,酒和香水的气息层层侵绕上来,晚上喝的酒有花香,香水则带着桃
子的甜气,他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正在背上缓慢而用力地辗转的大概是陆棠的脸颊或者额头,隔着毛衣,这种触感没有平日那么鲜明;他放任陆棠的举动,直到她的手抚
上他的胸膛,并试图解开衫的口子,才猛地一把抓住她:“小棠。”
陆棠伏在他背上低低地笑,笑声透过脊背直入胸腔,盘旋地回响着。她一再地轻声呢喃他的名字,“回锦,回锦……”手也在同时再一
次地试图不安分起来。
穆回锦一手牢牢钳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赶快去开门。进了家门一开灯,明亮的灯光倾泻而下,陆棠似乎是醒了一点,目光还是迷迷登登
的,侵略的动作却不再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