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月张大嘴唏嘘,“你好三八,观察得这么仔细,我哥谈恋爱而已嘛,他喜欢和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他和雅人已经各自生活了两年,中间毫无联系。
“你真的不介意?”
“不介意。”
霍正希有些不相信,低下头去思考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说出自己的心意。
对岸的管弦乐队上场,衬托派对主题的希腊风格,拨响了古竖琴。许多对情侣开始相拥而舞。
雅月缓缓闭上眼,嘴角带笑,用心聆听悦耳轻柔的琴音。无暇容颜在月夜下滋生出如水温情,让霍正希看得直发愣。
他们的身后缓缓映出了一个人影。霍正希见到后捏了捏手指,探头凑上前,把自己的唇贴至雅月嘴角,再滑上雅月的唇瓣试探着吮吸,双手颤抖地扣住雅月的后脑勺。
雅月骇笑,想不到这么久过去,小霍还是对他心存爱恋。当年不是和雅人做过了么。为何不喜欢雅人要喜欢自己。
雅月没有推开他,任他的舌头在自己口腔中慌乱地挑逗示好,对岸的细细竖琴音让雅月不想打破眼下的这番美好。美好的仲夏夜早就决定了今晚应该上演的静谧和温情。
这个吻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霍正希满足地移开自己的唇,看着雅月的脸意乱情迷。最后才说。“他看到了。我故意做给他看的。”
雅月不明所以,笑问“谁啊?”
“你哥,你现在抬头还可以看到他的身影。”雅月闻言后随即抬起双眼,真的看到雅人大步离开的身影。雅月瞠目结舌。“小霍,你……”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失去你是什么感觉。”霍正希瞪大双眼,认真地说。“我要让他后悔。除了他,有太多人都知道你的好。”
雅月看到雅人在游泳池边快步行走,直至走到另外一个年轻男人的怀里,男人亲密地将他搂在怀里,贴上唇窃窃私语。
“你找借口占我便宜吧?”雅月揶揄霍正希道。“不错,接吻技术有进步,不过还是够不上我的要求。再回去修炼几年,也许我会考虑原谅你当初瞒着我跟雅人上床的事。”
“你怎么知道?”霍正希大惊。“他告诉你了,他答应过我……”
“你喝醉了自己说出来的……再有这种事我就宰了你。”
“刚才谁还说不介意他哥的事情?”
“不介意他,不代表我可以接受你背着我去找他。”雅月起身拍了拍霍正希的后背。“不要再去打扰他了,我跟他早就分开了。”
“喂,我也是想帮兄弟嘛。”霍正希本来想说宴会结束就替雅月找个人去把那个飞机师的手砍了。
“如果你再乱来,我真的会宰了你。”雅月紧紧抱住他,咬住他的耳垂严肃地说,表示自己没有开玩笑。
“我要回去了。闪明天还要上学。今天调酒师手艺蛮好,下次我开派对介绍给我。”
“是我自己调的。”
“那下次你来替我调。”
“你根本就没有喝过好不好。”
29
雅月起身,拿起侍者送来的干衣服去追江闪。在宽阔的派对场上探头找了许久,才看到江闪和王子诺两个小孩子在游泳池对岸你追我赶地乱跑。雅月追上前去喊“闪,先过来把衣服换了。”
江闪充耳不闻,在前面高声叫“王子诺,胆小鬼,不敢跳水……你居然敢耍赖。”
两个鬼灵精跑得风快,雅月追都追不上。
雅月追了一会儿,途中差点碰到几个端盘子的侍应生,好不容易才在泳池边上一把抓住江闪。江闪也乖乖地停步不前,他小小的身子撞上了前面的人。江闪抬头瞪大双眼,想开口骂,看见对方的面孔后立刻撇起嘴,噤声不语。
倒是对方先弯下身来轻轻抚摸他湿漉漉的头发,温和地问“闪怎么会湿成这样?不怕感冒……”
“不要你管。”江闪凶巴巴地喊,喊完拨腿就跑。
“闪……”雅月大叫,江闪摆起双手跑得更快。雅月回头叹了一口气,坦荡地抬起脸面对最熟悉的容颜。
“许久不见。”雅人说,语气中略见寂寞的成分。“听说你创建了自己的厂牌。”
雅月扬起眉毛含蓄微笑“嗯。最近在准备不唱了。想把舞台留给那些新人……”
“难怪这两年很少看你发碟。”
“嗯。因为写不出曲来。那位是你朋友?蛮不错的。”雅月看着站在侧边和人交谈的程零说。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就是雅人刚才在慌忙中投靠的人。
两兄弟站到一起,面对面,眼神里也不再有躲闪。杳无音讯的两年里,雅月不曾想过再见到雅人,雅人脸上会出现这种思念神情。
自那次车祸以后,雅月的右手已经不能像往常那样拨弦,心情也差得不能再写词曲,不再有想要表达的感情,不得不把舞台留给其他乐手,于是才在霍正希的帮助下建立自己的唱片公司,自己签下歌手来组厂牌。
“啊。今天刚好从加国拍摄外景回来,他正好也飞这趟航班,顺道就一起来了。我和他其实没有……”
雅人认真地想要就自己和程零的关系作出解释,不想却被雅月直接打断。
“我想先去拿衣服给闪换,一冷一热的,小孩子容易感冒。你的信我收到了,等一下有机会再聊。”
雅月说完朝程零点头微笑了一下,礼貌地和程零打招呼,程零也优雅举起手里的酒杯,莞尔回应。
“祝你们玩开心点”雅月大步流星地走了。
竖琴声音响在雅人耳畔,雅人魂不守舍地站在原地,甚觉竖琴声音的凄凉。程零靠近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雅月在霍正希的宴会上逗留了半个多小时,中途也没出去应酬宾客,一直留在江闪身边替他换衣服,拿食物,宴会还未结束,江闪就闹着拉他回家。
在停车场,雅月取了车,开上出口通道的岔口等着开上公路,恰巧又遇见雅人和程零,两个人开一辆半新的蓝色Porsche轿跑车,也是最近出现在八卦杂志上,知名新锐摄影师和他的年轻飞机师男友牵手逛夜店被人拍到的那辆车。
“好巧。”程零坐在驾驶座上跟雅月说话,“你先吧。”
雅人坐在旁边没有表情。
雅月探头出去礼貌微笑。“还是你们先吧……小孩子闹着要回家。所以……你们怎么不多玩玩?”
“他要回去睡觉,白天飞了那么久。”雅人回答。
“闪,要不要去雅人叔叔那边玩?”雅月问坐在后座玩PSP的江闪。眼下就应该先让闪适应一下,说不定下个月闪就要跟雅人回加国了。
“不要。”江闪连头都不抬,他那颗小小心灵对于雅人的好感,早在美国西海岸雅人开车决然离去时也一并带走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父亲会这样扔下自己的小孩。
江闪六岁生日,雅月跟他坦白他的生父是雅人,向他诚恳道歉,道明其中原因,希望闪能原谅自己和雅人。江闪跟他冷战了一个月,但那之后仍然以为雅月才是自己的父亲,称呼雅月为爸爸,雅人为叔叔。
“闪怎么是这种态度,抬起头来好好跟雅人叔叔说话。”雅月回头喝斥江闪。
“谁要去啊!去看他跟他的男朋友在床上怎么打滚啊……他跟舅舅做的那些,我早就看够了。”
“闪……你……谁让你说这些话的?”雅月气得结巴。
江闪平时很乖,少年老成,小小年纪和雅月就相互照顾。今天见到雅人不知道为何会变得这样无礼。
雅人尴尬地打起圆场“闪明天应该还要上学吧。那还是下次周末有机会再说……”
“不管是不是周末,我死都不会去找你。”江闪把PSP游戏机啪一声摔到车内。背转身去把脸埋进座位里。
“他今天作业没写完,所以脾气不太好。”
“呵,没关系。”
“那还是你们先走吧。”
“再见”程零点燃引擎,把车开上公路。
等他们走了许久,后面要出场的车辆鸣响喇叭催促,雅月才重新发动车子。
“干嘛还要理他?”江闪用稚嫩的声音问雅月。“当初不是他抛下我们的吗?而且他还和舅舅做那种事情……有没有想过你和妈妈的感受。”
江闪说着说着还是哭了。“为什么现在还要来打扰我们?”
“因为他是你爸爸。”
“才不是……我没有那种爸爸。”
“他有自主选择的权利,而且一开始也是因为我做错了,他只是在帮我。”雅月无奈地叹气,将车开回家。到了家江闪径直跑回自己的房间把房门摔得巨响,怒气冲天。
雅月坐到厅里,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手指,呆了几秒,疲倦地闭上双眼。
所有方法都试过了,不论是歇斯底里还是相敬如宾,他都试过了,雅人怎么样都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年少的他不愿意雅人离开,病态地用药物控制雅人,让雅人跑去投奔顾裕。
成长后的他戒清毒品,去英国发展,重头来过,想要和顾裕一较高下,向雅人证明自己也可以好好爱自己的爱人。
然而雅人却连试都不愿意试,就完全否定他。雅月到死都不会忘记那场车祸以及雅人的假扮失忆。美国西海岸卷起的海潮将雅月想要建立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的梦想毁得面目全非。从美国回来后,雅月再也写不出以前的那些词和曲。灵魂空洞,身边只剩下江闪陪伴他。
他倾尽所有心血去照顾江闪,维持属于自己的最后一份归属感,母亲扔下他,雅人逃开他,至少最后他还有一个儿子在身边。然而雅人的重新出现意味着雅人又要来带走他最后的生存意义。
又是两年逝去了,北方漆黑的夜空和寒冷的冰川恍如隔世。其实不是他不勇敢,只是从一开始,雅人就不曾给予他去爱的权利。只是因为血缘关系,雅人根本就不曾考虑雅月其实是不留地真心在爱,而不是一味地自私占有。
放在桌边的手机忽然响起,雅月接起来,是雅人的律师,公式化地在电话那端代表雅人做出陈述,要求雅月将江闪的抚养权归还。雅月轻轻答“知道了……”,茫然地挂掉电话。
他和雅人仅剩的最后一丁点联系也要消失了。
他一直都清楚,总有一天雅人会来找他要人,江闪不是他的小孩,是雅人的。
两年前,雅人没有带走江闪,现在,雅人是回来要人了。上个星期,雅人已经邮递了律师信给他。
早年欠下雅人的都该还给他。不要再去害怕了。患得患失是最愚蠢的不是吗。
30
第二天是个极好的晴天。
雅月送完江闪上学,又开车去附近的超市卖场买东西。江闪目前正处于极度活跃的生长年龄,不管是食物,衣服,玩具,还是家里的生活用品,都消耗得极快。最近他正为了参选私立小学的校足球队,每天都在足球场上和小伙伴们辛苦地练习得很晚。
回到家还要满头大汗地赶写作业,为了拿A整日熬夜写功课,小小年纪很难负荷,雅月于是也推掉所有的应酬,尽心地守在他身边体贴照顾。
江闪目前好不容易算是在S城安定下来,在学校里和老师相处融洽,也交到了三两好友。
他才七岁,就一直在频繁地更换生活环境。从加国,法国,美国到S城,从顾家到雅月身边,现在雅人又回来做要求,一直这样下去,小孩子的成长大抵会留下一些不可弥补的遗憾。
雅月担心的也是这点,很不赞成雅人立刻带江闪离开。
雅月走出超市的通道,走上露天停车场,今天他穿了白衬衫和粗布裤,卷起了袖口,干练的平头,手里抱着的都是小孩子喜欢的杂物,一看就知是个父亲的样子,俨然有了成熟男子的气势。
雅月把买完的东西放到车上,他现在不再开华而不实的跑车了。因为身边带了个小孩。
江闪把折叠车,足球,游戏机,书包,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放在车上。平时还要假装热心,放学后要求雅月“顺路”开上山顶道或者开出三环路以外,送自己的一大帮同学回家。再宽敞的车型对他来说都嫌窄。
雅月先前买的跑车轿车都送了人,身边只留下这辆奔驰SUV,有娱记指责他在城市道路上开这样的大排量车是不支持环保,他只是扬起嘴角笑笑。
如果可以,最好开辆大巴,整天接送江闪的同班同学上下学,好让他们知道江闪的爸爸厉害。
“雅月。”身后有人温柔地叫。雅月合上车门转身,抿紧唇小弧度微笑。他又看到自己的哥哥和他的新男朋友。这样高姿态地频繁出现在他面前不知是为何。
“你们也来这边买?”这种大卖场除了小孩子和家庭主妇喜欢来抢购便宜货,独自抚养江闪的雅月是一个例外。“我还真是没有想到。”
“我们刚好在附近吃东西。”雅人淡淡地说。
“啊,那家西餐厅……”主厨是意大利人的那家。八卦上刊载程零最喜欢去哪里吃
Brunch,不爱吃西菜的雅人也这么早就来奉陪,雅月顿时感慨他们的恩爱。
深呼吸了一口,雅月收住笑容,“昨晚你的律师打电话给我了……你的意思是……”
“我想要闪回我身边,毕竟他的生父是我。”雅人直接回答。
程零操着双手站在一旁听ipod,埋头选歌,没有要介入兄弟二人对话的打算。
“……”雅月沉着头一时没有答话,过了许久,才仰头看着雅人的眼睛说。“这件事我想还是交给闪来作决定。他已经长大了……”他现在在S城生活得这么好,实在不该又被带走,去适应另外的陌生环境。
“既然这样……我会尊重闪的意见。”
“嗯。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先走了。”雅月笑着告辞。骄阳酷暑的天气里这样站在大街上和人搭话着实让人心里窝火。
“等一下。”雅人停住他,轻柔地伸手到他额角,想要帮他擦掉额头沁出的汗珠。
刚才他在超市里替江闪挑东西,走遍了整个卖场,找得浑身是汗。出来又顶着烈日把这些东西放到车上,热得满头是汗。“不用了……我自己来。”雅月后退躲闪,自己伸手抹汗,动作十分决绝,仿佛不想被不干净的东西碰到。
雅人尴尬地把手缩回,脸上略见失望的神色。“干嘛不带个助理在身边?你这样多累。”
雅人刚才亲眼所见。过去那个在家连三明治都懒得做的雅月,在这种炎热天气下为了自己的儿子独自来这种拥挤的平民卖场购物。
“闪不喜欢无关紧要的人出现在身边。”雅月抿紧唇,无可奈何地说。“你朋友在那边等了很久,还是先过去吧。”
“我跟他其实只是……”
“我要走了,车子不能停在这边的,我怕被开罚单。”雅月岔开话题,对雅人点了一下头,走上车离开。
雅人落寞地看着黄色停车线,他们站着的地方明明是超市的专门停车点。
这么久,雅人都幻想如果转身回来,就可以轻易地再走入雅月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