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韩宇[上]

      晚上，聂正云走了。我要和枫儿说清楚。

      “枫儿，告诉哥，为什么喜欢聂正云？”关上房门，我从来没有这么放肆地进入过她的世界。

      “哥……”小妹咬着唇，舌尖吐出的一瞬间隐隐闪过一丝侥幸的神情，“你是怪我不告诉你啊？那好，我跟你陪不是！哥啊，你就原谅人家嘛！。”她贴过来，像小时侯一样撒着娇。

      “你还没回答我呢，他哪什么地方好了？”假装轻松地在沙发上翘起腿，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看，一本叫做《最爱》的东西。真的好害怕，我会等到那个答案。

      一年， 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我们是一见钟情的！哥，我知道你会笑我幼稚、笑我不够成熟，我知道一年是很短的时间。可是，自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告诉自己，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在你们住院的时候，我看完你就往他那儿跑……哥，你别生气，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随便的。”
      枫儿怯怯地偷望了我一眼，拨弄着窗台的插花。

      “照顾他的那段日子里，我真真正正了解了他。他讲了许多你们在岛上的事情。我觉得，能和哥哥一直坚持到最后，他不也同样坚强吗？可是，为什么他就是这样的不幸？哥你有我们，有爸爸妈妈，可是云他什么也没有！正云爱说话，他说在孤儿院里的时候他就是最调皮的一个，不象其他人，一想到自己是孤儿就缩在一边哭。云说一切都是自己争取来的，要哭，要笑，都是自己挑的。所以他很珍惜有你这样一个好朋友，是你让他知道家庭温暖的真正温度，因为，你经常告诉他我们家里的事情，说只要一想起家里人，就不会慌张……这些，哥你还记得吧？云说，虽然一直都无忧无虑的，但自从你跟他交朋友以来，他就一直渴望着家的感觉、有人惦念的感觉。云还说你常讲我小时侯的糗事，冒冒失失又自信爆炸，让他也很想有这么一个妹妹……我想他真的很想有一个家，一个象我们现在有着的家，我想我应该可以给他这么一个地方--起码，我可以惦念他，想惦念大哥你一样。”

      枫，你还护着他！

      “不准继续和他来往，听见没有？你被他骗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把枫儿从幻想中扳过来。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妹妹往这火坑跳！

      “哥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聂正云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哥看人还会有错？他有什么底细我早知道了！亏你还把他当宝一样搂着！”眼前枫儿一脸错愕，她抓着我的衣服一个劲的用力。

      “你瞎说！他哪里惹你了？他哪里不好了？你说！”

      “做了不见得人的东西，嫁给他你会后悔的！”气急败坏，可能就是我现在的这个样子。

      “不，你给我说清楚，不许你这样诋毁云！”

      执迷不悟！我大光其火。

      “你给我听好了，他跟男人睡过，你搂着他吧！”竭斯底里地朝心爱的妹妹大吼，把书狠命地往她脚下扔。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醒悟吧！“军队里，男人跟男人……你懂不懂？！”心后面的地方突突地猛击着，所有动作，突然变得好艰难。

      “不会的、不会的。”枫儿眼里迅速涌上那种叫泪的液体，“哥你骗我！为什么云没有告诉我？告诉我，你刚才是吓吓我而已，哥！”

      “枫儿，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可是你要相信哥。难道哥会害你吗？会骗你吗？云这个浑蛋，不就是声音好听，脸好看一点吗？你知不知道，他就是凭这个，用甜言蜜语哄你上钩的，枫，听大哥说，回头吧！是大哥不对，我应该早点发现的！枫儿，比云好的男人，哥知道，我明天就介绍你们认识！”

      “不！不是你说的那样！云不是那种人！他是我的，我不管，谁也别想把他抢走！”

      “你难道不介意他……”

      “哥，我们已经不能回头了！”枫儿倒在我怀里，低低的啜泣着，“我已经有了云的孩子了！”

      为什么？聂正云，你出来告诉我为什么？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和枫儿有孩子？你这个骗子！下午还装出一副胸怀坦荡的样子让我感动，竟然和我的妹妹……上天啊，你就是这样惩罚背着你放纵的人的吗？

      我知道了，是我玷污了云，我是肮脏的罪人！云是一直爱护着我的，是我勾引了他--我知道他是一直压抑着的，我不该用那种眼神、那种口气把他软化了，我知道，真正的始作俑者，是我！枫儿，原谅哥哥！

      南极的融冰一旦崩溃，接下来的便是足可灭顶的海啸。

      * * * * * * *

      “不要回头！玉宇你已经不能回头了，去，和锦瑟结婚！那是你唯一的出路……”黑夜中，被温暖包围着，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让人很舒服的声音，似男似女，若隐若现。

      聂正云真的不要我了？是我先说分开的吗？我收回可以吗？不管了，我太累了，欺骗本来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活，我不要再坚持了。瑟，你说对了，我是优犹寡断的人；对不起这次我又来了，我要回到云那里去！云，怎么办？枫儿要来打我了！为什么？云，为什么还要把我这颗无赖的心给人看？枫儿她们来了！爸爸也来了？你们为什么都拿着锥子？不，那是云留给我的东西！求你们不要把它毁掉！游，不要挖我的心！

      ……

      从梦中挣扎醒来，两脚仍旧不听使唤的僵硬着；不敢动，怕那抽搐的麻痹会让自己永远停下来。极讨厌时间停下来的感觉，还是很不知道死活地偷偷动了一下。我总是不安份的。受不了了！腿在抽筋，抱着僵硬的下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上天，你要玩弄我到什么时候？

      * * * * * * *

      早上了吗？起不来。云，你现在在哪里？

      这只是谁的手？好柔软~~白皙光滑的脸、我一度爱看的粉红小嘴……

      海儿？

      我感到了一种归船泊岸的宁静。海儿是那种没有经历过惊涛浊浪的小港湾，她有着自己的天地，眼睛如澳大利亚大堡礁的珊瑚般多彩，平静而又干净、不知原油为何物。

      这会不会是我最后的避风港？我不知道，海儿还小，正是花开的季节，时常对着我没有原因地笑，也对着云笑，很喜欢的样子，经常缠着他要他写东西；还说云如果做作家的话，她是第一个注册的FANS。

      “哥，想问你一个问题。”丫头神秘兮兮的，脑瓜机灵得不得了，这次葫芦里又卖什么药了？

      “你觉不觉得云哥哥和你好配哦？”海盯着我瞧，一副得意的表情。

      “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去了？！”徉装生气，要朝她鼻头拧。“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良书刊了？我全部烧掉！快说，藏在哪里？”

      “哎呀哥你就别岔开话题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云哥哥啊？说嘛，人家想知道！”

      “傻丫头，可别在这种时候乱说，你云哥哥可是跟你枫姐姐订了婚的，被妈知道你可有的受！”抢回被子，蒙头大睡。

      “哥，你害羞了是不是？别怕嘛！一般人对这种感情开始是很不习惯的，我知道的啊！你是不是憋了很久了啊？跟我说说嘛，哥！”被子被扒开一个洞，“我看得出，云哥哥也很喜欢你的了。诶！不是一般的喜欢啊，我早就看出来了，云哥哥对你那么好，经常问我你的事呢，你却不理睬人家，好过分啊！哥你主动一点嘛！姐姐一定不是你的对手，我很肯定！”

      “你又是那个什么女啊？”跟瑟一样？这年头怎么有这样一种人？看来还真不少。

      “对对对，我就是同人女！哥你这下放心了吧？我什么都能接受的！告诉人家嘛！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云哥哥有没有表白啊？你们是不是……有没有……”

      “不行，会被爸打断腿的！你想我死啊？小姐求你别乱说了！”想不到海儿也看出来了，那游呢？爸呢？妈呢？我的天！干脆伸出头来，跟她严肃地好好谈一谈。唉，年青人真的需要青春期指导的说，不然搞不好真的很麻烦。

      “哦~~~~哥你认了？”丫头大叫着，象掘到了什么宝一样，凑过来瞪着大大的眼睛，说要给我做参谋，不等我辩解，又捂我的嘴：“哥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诶，你别以为我小啊，我都读高中了。而且啊，你的心情我理解哦，因为我经验丰富嘛！哈哈！我真是的，中毒太深了！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在背后支持你的！嗬嗬~`~~我真是太高兴了，哥呀……”她干脆盘腿坐在我身边，一脸正经地朝我“教训”着，“虽说枫姐是我的姐姐，可是你也是我哥哥啊！你们这样不清不楚的不是办法啊！你的心是不是好乱啊？别怕！都这样！所以，最好的解决就是让云哥哥在你们俩之中选一个，至于选哪个就要看你的努力咯！反正他们还没结婚！加油，哥，我支持你！”

      “海海，你不觉得恶心吗？我可是你哥啊！小说里乱七八糟的关系要变真，可不是闹着玩的！”

      枫儿是很有自尊的人，她怀孕的事我绝对不能说。

      “哥！我早有心理准备你会这样说了，我也担心过这个问题啊。但是，最重要的是云哥哥对你有没有意思，如果有的话，即使他和枫姐结婚了也是痛苦啊！你想过没有？”

      “海儿，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哥你想好没有？对了，小瑟姐姐知道吗？你要不要跟她说清楚？要不我找机会暗示一下？”

      “千万别！行了，我的事你别管！”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海儿。她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不！枫儿她都已经……玉宇啊玉宇，都叫你别争，你怎么还不死心？！

      “海海！”从小到大，都没有对你的执着担心过，这次算是例外。“你想如果爸爸妈妈知道的话，他们会怎么样？他们不是同人女，可不能像你这样啊？就算是玩，也别拿他们开涮啊。海儿，哥哥一直很相信你、支持你。你都过18岁了，长大了，不能这么任性的是不是？所以，哥哥要你答应一件事。”

      “哥，你说，我一定会让你幸福起来的！呵~~不好意思台词说错了！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哥做错事了，很错的事。你以后要吸取教训，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哥！”她不满的撅起嘴，“你不是要告诉我，你想放弃吧？你不要这样啊，幸福是把握在你手中的呀！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

      “海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自欺欺人的东西我不听！”

      “我要回去了。海，听话啊！”扶着她起来，我没有力气了。

      “懦夫！”小妹低着头嘟哝了一句，变再没有声息。垂下的发丝随着呼吸一飘一扬。

      回头看了看她，我像贼一样退出了。

      “哥你会后悔的。”海儿抬起头，眼睛红湿地自言自语。

      这就是现实吗？

      * * * * * * *

      “哗！！”围观人群在地处闹市的108层“楼王”启动仪式上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惊呼。巨型布幅分别从四座也有三四十层的副楼楼顶依次滑下，覆盖了建筑的整个正面。顷刻，四幅半透明设计的银蓝色外墙展现出“施维达儿”几个气势凌厉、刚劲有力的字样。伴着彩纸飞舞，100只醒师开始在喧天的锣鼓下环绕着楼王下的罗马式广场游行作舞。

      “啧啧！这四个字不简单啊，听说是请岭南派书法的大师先写出题词，再放大到跟楼面那么大的尺寸的啊！”一个摄影师边为刚才抓拍到的盛大的一幕而得意，边跟身旁的搭档称赞道。

      “就是！听说这次光是这四个字就花掉几百万呢！那广告公司准赚趴了！老实说，没见过这么大的布幕的，应该是全国第一例吧？有人还叫这做南中国的‘世贸’呢！”

      “世贸早倒了，现在美国佬要看我们的啦！据说施维达儿集团请的工程设计可是参考了‘世贸’的教训的，这么高的楼，还能抗6级地震！”

      “反正来头不小，恩，这几天的头条可就有着落了……小肖，多抓几个镜头，让对面那份什么晚报的看看我们的真正实力！”

      * * * * * * *

      施维达儿集团斥资几亿兴建的G市总部兼物业信托中心，今天在省市领导和几国的跨国巨头公司的代表的剪彩后，正式投入使用。

      “哎，快拍！集团的总裁出来了！喏，中间那个戴眼镜的就是总裁，他旁边的是二把手，他们的脸要拍清楚一点！还有旁边最高的那个是聂正云，业务部总代表，这次我们副刊的采访人物。听说这次仪式的整个过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恩，不简单那……”

      听记者们纷纷评论着聂正云，真为他感到高兴！

      “史密斯先生，请容许我介绍您一直想认识的朋友，施维达儿集团总裁周光扬先生……”天朗气清下，我抽身起来为中外几个房地产巨子作初次见面介绍。

      仪式结束后，照例有陪同外宾参观新落成的物业的安排，我理所当然地要围着几个外国人到处转--名为考察，不过是想摸清我们的底气罢了，通常一不小心，就会被随从的秘密摄象机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所谓商业机密，有时候只是一个名单那么简单。而他，聂正云，作为企业的形象宣传负责人，则同样陪着，解答有关他们集团的所有问题。我们表面上各为其主，却都彼此私下交过底：一切以国家利益为底线，外宾临时提出的要求要适当予以处理，既不能显得封闭小气，又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借机得到这个新兴首席集团的内部资料，哪怕是一个无心的眼神、一个细微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