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离殇 第一卷 恨+番外——月逝水

齐儿虽然很虚弱无法大声说话，却是摆着臭脸色，赤裸裸地表现出了自己的不满。萧莫言还在那里苦口婆心地道，“你醒了是好事，可是小祖宗，我真怕你动来动去将小生几日的苦心都白费了！”

我捂着嘴在一边发笑，齐儿耳尖，立刻攥紧了我的手，改来瞪我，咬着嘴唇，委屈得眼里都蓄了水。

“好了好了，我知道这样不舒服，忍一忍就过去了。”

齐儿吸了吸鼻子，拉着我的手放到唇边，浅浅的亲了一下。

我颇为尴尬地瞟了眼萧莫言，只见他抚着髭须嘴角含笑，心上忽然掠过一丝莫名的寒意，忙抬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萧先生，我想在这里照顾齐儿，不知……”

“也好，”萧莫言道，“齐王醒了是好事。我原本就是为了方便照顾他才将他带回这里，现下也没有其他可做的事情，你要在这里陪他也未尝不可。”

他又用那种令人发寒的了然眼神瞥了眼齐儿，继续笑道，“我就不在这里呆了，正好，这次打了胜仗还没来得及和其他军医一起庆贺，借着今晚畅谈也是妙极。只是还有些不能让齐王身上毒素扩散的地方要注意。”

接着，他又细细地说了要小心的细节，又唤了值夜的士兵到门外，确保能听见帐里人的吩咐，才起身要离开。

我思量着已是夜深，恐怕打扰别人也是不便，正建议他去我的帐中休息，他却哈哈大笑，说什么“怕是夜里有人来偷越王将老头子偷了去，再来一个株连九族不划算”，便摆手走了。

“越。”萧莫言一走，齐儿便立刻拉我在他旁边睡下。

摸摸齐儿的脸，心里又是一阵疼。

“齐儿，身上难不难受？”

齐儿摇摇头，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连连点头，坏笑着说，“你亲一下就好了。”

我敲了敲他的头，“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正经？”

“越，是你要陪我的。方才萧先生说了，不能惹我生气，否则毒素会扩散。”说完，笑得很得意，嘟圆了嘴，直直地看着我。

若是齐儿知道自己的脸是什么样子，怕是怎样也不会做这个动作吧？

齐儿看我又笑，竟发起无赖了，装作生气地问：“越，你亲不亲？”

真是冤家……

“亲完了，快睡吧。”

替他盖好了被子，抬头却见他还是直愣愣地看着我。

“怎么了？”

“嗯……没事。”齐儿眼神闪了一下，贴过来和我靠紧了，才闭上了眼睛说，“睡吧。”

我却被那个闪烁的笑容在心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齐儿？”

“嗯……”

“睁开眼，听我说。”

“说什么？”

齐儿睁开了眼，却依然是一副强装着微笑看起来让人心中酸涩的表情。

“好齐儿……”我抚着他的头发，不知从何开口。

做了那么多伤他心的事，骗了他那么多，再来说这些话，他会不会……

可是，经历过一次失去，再看到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并且随时可能再度失去他，又怎么会愿意让他这样难过？

即使不看他的表情，我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傻齐儿，定是以为，我对他好仅仅是担心他的伤势，或者出于内疚。

“齐儿……”

指尖抚过齐儿的发，抚过齐儿的额，抚过齐儿的眼，抚过齐儿的鼻，抚过齐儿的唇。

手掌下的那张脸，狰狞不堪，可看在眼里，却依旧是昨日那个神采奕奕的俊美少年。

“齐儿，我喜欢你……”

第二十三章

“齐儿，我喜欢你……”

齐儿咬着唇，定定地看着我，不说话。

“齐儿？”

“……嗯，我在听。”

“怎么了？”

有些忐忑地摸着他的额角，脸上笑着，心里却在发着慌。

“越，你说真的？”

齐儿此时的眼神，游移不定，似是极力地想要相信，却又不住地要去怀疑。

是啊是啊，之前发生的事情，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怀疑的吧？

有些艰难地凑过去，吻到齐儿的唇上，贴的紧紧的，直到他的呼吸都开始沉重才移开。

齐儿反射性地伸出手来箍我的脖颈，看到我失笑，立刻红了脸，尴尬地撇过了头。

“齐儿，你说，现在我又为何要骗你？”

“因为我要死了么？诶哟，越，好端端地又敲我作甚？”

看着齐儿委屈地捂着额头，我心中冒起的小小晦涩还是无法消散。

“齐儿，不准再说死不死的。听到了没有？”

“可是……”

“没事的，会有办法的。”抵着齐儿的头，也说不清是要他相信还是要自己相信，“萧先生的师兄一定能救好你的。若是因为一支小小的勾魂箭就丢了命，那我可不轻饶你！”

齐儿眨眨眼，问，“你怎样不轻饶我？”

“你若死了，我化成鬼也要缠着叨扰你。”我说。

齐儿似乎傻了眼，直勾勾地看过来，结结巴巴地问，“越……你，你真的喜欢我么？不是骗我的？”

“傻齐儿，要怎样你才信？”

齐儿呆了片刻，继而眼睛便是咕噜一转，道：“我如何也不信，除非……”

“除非什么？”

齐儿勾唇一笑，霎时间，露在烛光里的半边脸竟似霞映池塘，无端的艳丽起来了。

“除非你帮我那个……”

我有些听不明白，问：“哪个？”

齐儿又红了脸，在我耳边轻轻地咕噜了一句。

我看看齐儿的伤，再看看勾魂毒的黑色痕迹，顿时又气又恼，脸上却也不住地发烫。

“色齐儿，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那种事？歇息了。”

齐儿见我闭了眼睛要睡，又不甘心地捏了捏我的手指，讨价还价地说，“那，你用手也行啊……”

我装作睡熟了，不理会他。

只是双颊上大约早已红得不像话了。

“越！不许装睡！我就知道你又在哄我。”

明明知道是齐儿的激将之计，却还是睁开了眼。是真的怕他再难受了。

“齐儿，现在不行……”

“那什么时候可以？”他倒是抓准了我的短处，又摆出了那副很是委屈的可怜模样。

我摸摸齐儿的脸说：“等你好了，我就带你离开，然后，你想怎样都可以……”

“离开？”齐儿听到这个词却是皱起了眉，“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暗部怎么办？你不是还要——”

“齐儿……”见齐儿这么严肃地问着这些，心里的负罪感又油然而生，“如果我把这些都丢弃了，你会不会也认为……我很不负责任？”

齐儿陡然睁大了双眼，“越，你是要……”

我点点头。

“暗部的职责是守卫京城保护皇上，必要时也会用来解救国难。齐儿，你知道那么多，却不知，历年统领暗部的王爷……必须是对皇帝忠心不二的人。暗部的人，非到必要时侯不得公开身份，平日都是化在禁军或是其他的京城军队里，完整的名单只有统领暗部的王爷才有，一旦君臣间有了嫌隙，若要利用暗部来瓦解京师颠覆皇权，几乎是易如反掌。当初父皇将暗部交予我，也是决定攸铭即位之后的必要之举。只是……你觉得，如今我和他之间，还会如当初那般相互信任么？”

齐儿思考了小会，却堵了气，偏头道：“他又怎么不信你了？方才我醒来，见到他盯着你的眼神，恨不得将你生生吞下去。”

我哑然，只好说道：“可是他于我……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齐儿眼中还是带着不满，好半晌，才忿忿地说，“我就是介意……你以前满心地都是他一个人……”

我失笑，“方才你也看到了，攸铭都被我气走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越，你说实话，以前你很喜欢他是不是？”

“……齐儿，我不想再骗你。”

齐儿咬咬唇，又皱皱眉，好久才低低地说：“越，到我怀里来……”

“嗯？”

今晚的齐儿，有些不寻常，可是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长目，又断然拒绝不了。只好慢慢地挪近了一点，一边小心着不碰到齐儿的伤，一边轻轻地将头靠到齐儿的肩上。

他在我脸边上呼着热气，嘴角却是弯起了。

我戳戳他的脸，“心里舒服了？”

齐儿在我头上蹭了蹭，“嗯”了声。

“越，你以后只能想我一个人。你说了喜欢我，再也不许不算数。”

我笑笑，问他：“即便我真想了别人，你又从何得知呢？”

“你想什么我都能知道。”齐儿霸道地说，“你想别人也可以，反正，就是不许想他。”

我很响地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好酸……”

他懊恼地低下头来啃我的脸，说，“我是吃醋了，只吃你的醋。”

“呵呵，你倒是坦诚。”

齐儿撇了撇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亲，咬着我的嘴唇不放，痴痴的道：“有鹙在梁，有鹤在林，维彼硕人，实劳我心……”

想起那夜齐儿来问我话的时候，也是念得这首《白华》，不由得又起了丝痛惜。

“痴齐儿……”

我刘攸越何德何能，竟得你如此倾心……

声音明明很小，却逃不过齐儿的耳朵。

“再痴，也只痴我的越。”

说是要陪着齐儿，岂料一陪就陪了好几日，就连已经可以勉强下床行走了还是被齐儿拉着离不开。苦了萧莫言每日出去借住，最后不得已，叫了好几个士兵将齐儿移到了我的帐子里。

齐儿倒是乐得自在，整日里抱着我胡闹，也不顾有没有人在。萧莫言倒是不会说什么，只是摸着胡须笑得人发毛。

我没少训齐儿，每每看到他顶着一脸的黑纹笑，又无端地心软。

攸铭自那夜拂袖离去便没再露过面，不过也许是正部署下一轮的战斗。幸而涟漪常常过来看我们，倒是说了不少的事。

也是听了她的口述，我才得知，那日齐儿被勾魂箭射中以后，我闯去杀离翟，被身后的遥兵砍中后背，幸好攸铭带着大军及时赶到才将我们救下，却因是因马不停蹄地赶来，只小小地胜了一场。

“真是太可惜了！”涟漪忿忿不平地捏起了拳头，“四皇叔说皇叔你去了半条命杀那个什么遥国太子，他却穿了软猬甲毫发无损！要是我当时去了战场，他一定已经这样、这样了！”

涟漪挥着拳，脸上愈加气愤。

我倚在床边笑将出来。虽然离翟无损不得所愿，可齐儿没事已是万幸，我是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忽然发现奇怪的地方，不由问道：“涟漪，你不是说大哥要驻守京城么，那你是如何出来的？”

“呃……”涟漪龇着小白牙，谄笑地看着我，“那个……皇叔……我是偷溜出来的，爹爹不知道……嘿嘿……”

“你这孩子，真不知道怎么说你。战场这般危险，你一个小姑娘往这里跑什么？”

“这个……那个……我过来玩玩嘛……”涟漪支支吾吾地，一看就知道没有说实话。

正要开口再问，齐儿却拉住了我的手，笑着说：“涟漪那个疯丫头，谁知道他想什么呢！越你还是不要管了，等她以后嫁人了受些气就好了。”

“谁谁要嫁人了！齐皇叔你自己都还没有娶正妃呢，也不害臊！”

齐儿瞥了我一眼，又转回去笑嘻嘻地逗涟漪：“我可是找到了喜欢的人了，小涟漪你呢？再过几年就成老姑娘了，嫁不出去咯！看你整日地缠着越，你还能嫁他不成？”

“齐儿……”

“齐皇叔！你真坏！谁说我没有喜欢的人了？！”

我原本要训齐儿，却被涟漪的话转移了注意，不禁有些吃惊地看她。

齐儿也很是好奇，只是他脸上多的是挤兑，笑容也愈加促狭。

“是谁那么好福气被我们涟漪郡主看上了？唉，以后有他受的了……”

“哼，我不告诉你！”涟漪从小凳子上滑下来，拍拍两只手就要走，快要出帐子了又扭头冲齐儿做了个鬼脸，“齐皇叔你老是说我，我倒要看看，你顶着这么张脸，你喜欢的人还怎么愿意和你好！”

涟漪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剩齐儿在那里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越，我的脸怎么了？什么叫顶着这么张脸你就不愿意和我好了？”

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原本打算等带他离开以后再告诉他这件事，却差点被涟漪弄穿了。

指尖碰着齐儿的脸，还是有些替他难受。

萧莫言说过，这些痕迹，怕是消不掉了。

最近齐儿的脸色好了不少，说话也多了，萧先生的师兄那边也传了飞鸽过来，说是不日便可赶到。

怕齐儿乱想，我俯下身亲了亲齐儿的脸，笑笑说，“没什么，只是有几道伤痕，我的齐儿还是俊俏的紧。”

齐儿眼睛笑得弯弯的，伸长了手勾住我的脖颈，说：“亲脸好没意思啊……”

我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也不怕有人进来！”

“那有什么……”

“对了，齐儿，昨天我找过子覃和骆晖，暗部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等你伤好了便可以直接交给攸铭了。”

齐儿撇撇嘴，“你为他想的真仔细……”

“生气了？”

“我才没那么小肚鸡肠。”

我不说话，浅浅地笑着，俯下身去吻齐儿。

齐儿最喜欢装大度，真的不管了，最后一定会闹起来的。

“唔……”

两只手揽到了我颈后，紧紧地箍住，齐儿眯着眼睛，坏坏地含住我的唇，慢慢将舌头滑了进来。

“越儿！你们在做什么？！”

身后陡然传来一声怒吼，惊得两个人都是浑身一震。

第二十四章

还未来的及回头，便被人以强劲的力道从齐儿身边拉开。

太过突然的拉扯，又用力过大，我一时没有稳住，竟直直地往后栽去。

“越！”耳畔传来齐儿的惊呼。

身体……却跌进了一个软软的胸怀。

即便如此，背上的伤还是被扯得一疼。

“越，你有没有事？！”

齐儿已经急的想要下床来，我忙摇头，费力地挣开身后的人将他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