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径————舒晓

半刻后，温柔的大手悄悄地潜入了刘铮衬衣的下摆里，路然的唇贴在刘铮的耳边，喃喃道，"我想做。"
刘铮垂下眼帘，他知道他们蛮长时间没做了，可他现在一点都不想。抓住摸入他上衣里的手，刘铮回眸狠狠地瞪了瞪路然，将要转身推开身后的人，料理台上的手机挑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刘铮略一迟疑，路然便更紧密地贴了上来。被紧紧地夹在水池和路然之间，刘铮再欲挣脱路然已是迟了。
"放开，我接电话。"e
路然无声地轻笑，拿起台面上的手机递到刘铮面前，同时也起了恶作剧的心，隔着裤子以自己的欲望摩擦着刘铮的翘臀，他倒要看看在这样的情况下，这通电话刘铮是接还是不接。
感觉到身后的异样，刘铮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绯色，猜想着身后的人一定是满面得意的笑容，刘铮一把抓过手机，没看来电显示就翻开了手机盖。
"小铮，我是妈，快回家来吧，我跟你爸都很担心，我知道上次你说喜欢男人是故意......"
没等对方把话讲完，刘铮一言不发地关掉了手机电源，而他脸上的血色也在一刹那退尽。
路然未松开刘铮，刚才手机里传出来的话也一字不差地钻入了他的耳中，感觉到搂在怀中的身体蓦然间软了下来，他不知道以何种话语来宽解刘铮，只是用力地抱了抱刘铮，便欲放开怀中的人。
意志到身后的意欲离开，刘铮回转身，不再犹豫地搂住路然，一口咬在路然的喉结上，两手也伸入了路然的睡衣里，在路然光洁的后背上游走，撩拨起一簇簇欲望之火。
被咬痛的路然喉间溢出一声闷哼，才压制住的欲望又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皮带被解开，裤扣被挑开，拉链被拉下，不受束缚的西裤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地上，刘铮默然地阖上了眼。
倘若要用身体来挽留这份温暖，倘若眼前的人不讨厌自己，倘若所有的执著和挣扎都是徒劳的，那沉沦吧！
没有人愿意在冷夜中醒来只有无尽的绝望和冰冷。

Ⅲ
发烧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星期，路然发现刘铮变了。
同住的这一段时间，刘铮对于做爱一直是既不抗拒也不热情，难得的主动也是屈指可数，路然也很认命地没怎么指望刘铮对他主动。
可这一个星期来，刘铮每夜在床上一反常态的热情。对此路然心里虽是乐滋滋的，却在看到刘铮愈发苍白的脸色后，心底隐约地担忧扩散了开来。
这晚，刘铮下班回来，刚进门就闻到满屋飘着的饭菜香味。进了厨房，只见路然做了热菜热饭正坐在饭桌边等他，刘铮狐疑地望了路然一眼。
"正好等你吃饭。"路然盛好饭，对刘铮笑道。
刘铮洗了手在路然对面坐下，拿起筷子，端起路然盛给他的米饭，想了想，又把碗筷放了下来，抬眸问路然："你有话跟我说？"
"是有事要跟你说，等吃好饭再说。"路然边往碗里夹菜边说道。
"有事现在说。"
"先吃饭，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有话就说，别吃个饭都不让人省心。"
路然抬起头，望着未动怒的刘铮片刻，才问道："你上个星期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不觉得你上个星期热情得有些过头了？"见刘铮闻言迷惑地看着自己，路然继续说道，"在床上。"
刘铮的脸上红了红，嘴里只是问路然："你不喜欢？"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很反常，我想知道原因。"
"没有什么原因。"刘铮冷笑着说，"你没必要拐弯抹角，不想跟我上床就直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
刘铮的身体往后退，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路然见状也急忙地站起来，拉住刘铮。
刘铮瞥了瞥被路然拉住的手臂，转眸正视路然，问道："真想知道为什么？"
"是。"路然的眼神里透出坚决。
"我失眠。"
"什么？"
"下星期我考试，压力大睡不着。"刘铮面无表情地解释着，"然后，突然发现跟人上床后，很容易就可以睡着。"
所以，才会......路然不敢置信地呆愣地望着刘铮，慢慢地松开了刘铮的手臂。
路然的脸色由青转白，刘铮全都看在眼里，却不再说多说，默默地离开了厨房。
垂眸瞧见桌上逐渐变冷的饭菜，路然有种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的感觉。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里爆发出一股恨不得上前掐死刘铮的冲动，却在面对刘铮脸上的冷然时，放开了刘铮。
原来他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原来想在这段关系中投入感情的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原来他在刘铮的心目中根本什么都不是。
明明知道自己和刘铮的开始只不过是一场交易，却仍不知不觉地深陷其中的自己绝对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因为刘铮的拒绝而克制欲望的自己更加可笑得可以。
一抹冷冽在路然眼中掠过，假如他和刘铮的交集在性之外，不可能再多出一点一滴，他不妨就如刘铮所愿。
第九章 邂逅
Ⅰ
刘铮的工作转正后不久，九月份的考试也结束了。到人事部签正式合同的时候，刘铮在心里冷笑--公司老板口口声声地说"坚持以劳动法管理是公司的第一原则"，但签一份试用期合同和一份转正后的正式合同，这种行为本身就违法，真是虚伪得让人齿冷，可刘铮为了钱又不得不继续做下去。
八九月间，各大商家争先恐后地大打折扣，刘铮也领取了他转正后的第一份工资。
这天，陈冰在msn上嚷嚷着没人陪她逛街，然后，看到刘铮说他转正了，就很兴奋地在msn的窗口里打出了"明天请我吃饭吧~~顺便陪我逛街"这一行字。看着屏幕上闪动着的表情文字，刘铮在打出了一个"好"字后按下回车。
陈冰和刘铮约定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两人正聊到兴头上，刘铮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对陈冰说"他下了"。
刚关闭聊天的窗口，路然走了进来。钥匙从刘铮身旁飞过，啪地一声落在桌上。感觉到路然站在他身后，刘铮的十指虽未离开键盘，眼睛却木然地盯着地板上的纹路。
低垂着头的刘铮露出平时隐藏在过长的尾发和衣领下的后颈。路然注视着刘铮后颈上粉中带紫的大片痕迹，眼神一热，把旋椅连同刘铮转了过来。
椅子被转了向，刘铮昂头望着路然冷冷一笑，动手解起了自己睡衣上的纽扣。解开了三四颗衣扣后，刘铮突然停下了解衣扣的动作，抬头笑道："差点忘了，你不喜欢我主动。"
解开衣襟后，显露出大片肌肤，上面也布满着粉色的吻痕，浓重的情色意味不由地让人遐想在胸膛以下的那些地方定也定然满布着这些粉色的痕迹。
刘铮懒懒地靠坐在旋椅上，衣襟半敞，无意的挑逗让情色的味道更浓，路然却在这一刻没了心情。
两人一坐一立，无言地对望片刻。最终，路然弯腰帮刘铮一颗颗地扣上了衣扣。
"你何必这么作践自己！"丢下这么一句话，路然脸色铁青地转身离开。
半个多月前的那晚，他在悲愤交加下只想从今往后把刘铮当作纯粹的床伴。这半个多月来，他也是这么实践的。
虽然，他早不生刘铮的气了，可他依旧故意地忽略抱在怀里的那个身体越来越没有肉感，故意地忽略刘铮越来越惨白的脸色，故意地忽略刘铮越来越不情愿的眼神，他以为刘铮终将熬不过开口拒绝这种不知节制的做爱方式。
路然知道自己很恶劣，他可以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欲望，，刘铮在他的床上就如同是一张白纸，他可以不牵动自己的欲念，而有的是办法让刘铮每夜高潮上几回。
然而，无论他做的多么过分都没有迫使刘铮开口拒绝，却导致刘铮在床上几次三番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刘铮忍受着这种几近是折磨的性爱，除了在床上，面对路然时的神情也越加地冷冽起来，却绝不开口说个"不"字。
路然早已后悔，他早该料到事情可能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刘铮冷情到在亲情面前也不肯示弱，他不该指望刘铮在两人的相处中先妥协。
Ⅱ
第二天风和煦日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陈冰拉着刘铮足足逛了四五个小时，刘铮的手上提满了十来只纸袋后，陈冰终于喊饿了。
两人一面走，一面讨论吃什么，陈冰提议吃烧烤，刘铮没有异议。
在往烧烤店走的路上，陈冰说起刚刚商场里的店员好像当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有吗？"刘铮不在意地说道，"我没注意。"
"你没注意呀，好可惜。刚才还有店员趁你不在的时候跟我说‘你男朋友老帅的'，你现在也没有女朋友吧，要不考虑一下做我的男朋友？"
"那你男朋友呢？"
"已经分手了。那个男人居然敢给我劈腿，当初没宰了他，已经对他很客气了。"陈冰愤愤地骂着，转头又笑对着刘铮说，"还是刘铮最好，我们现在都是一个人，干脆凑成一对吧！"
"你在说笑？"
"哈哈，是说笑。"
两人笑闹着没留神迎面走过来的两个人，刘铮直直地撞伤了两个人中的一人。
"抱歉。"刘铮退开半步向面前的人道歉。
被撞上的那人却惊喜地叫道："刘铮。"
刘铮抬眸看清眼前的人，眼中也是掩不住的惊喜："韩添，你不是到外地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两三个月了，本来老早想找你了，可是我的手机掉了，msn的密码也忘了。很多朋友都联系不上了。"
刘铮听着笑了起来，说"你糊涂的本事倒是一点没丢。"
"你也还像以前一样。"
刘铮笑笑，这时韩添也注意到了刘铮身边的女孩，问道："你女朋友？"
"是啊！"抢在刘铮开口前，陈冰笑嘻嘻地挽上刘铮的臂腕，小鸟依人的模样。
刘铮对着韩添苦笑，也没否认。
韩添的脸色沉了沉，转瞬间又笑着对刘铮说："你手机号码给我，改天再联系。"
刘铮和韩添交换了手机号码，等韩添和他朋友走掉后，陈冰回顾韩添的背影，好奇地问刘铮："那男人是谁？"
"韩添，大我两届的师兄。"
"你跟他熟不熟？"陈冰激动地问。
"蛮熟的，干嘛？"
"下次介绍给我认识好不好？"
"我说小花痴，你现在不饿了？不想吃饭了？"
"不介绍我认识也可以，你把他的手机号给我啦。"
"你刚才自己说是我女朋友，你说他还会不会理你？"
"啊，这下完蛋了，刚才我是开玩笑的啦，刘铮你一定要帮我解释清楚。"
随着陈冰的惨叫，刘铮在一家韩氏烧烤店前站定，含笑望着陈冰走过来。
这天，刘铮笑的次数可能比这半个多月来加起来还要多。
两人吃完饭，刘铮又送了陈冰一程。
回到路然的家里已经过了十点。进屋时，刘铮瞟了瞟坐在沙发上的路然，一声不响地径直走进了浴室。他脱下衬衫的时候，浴室的门被拉开，一阵风涌了进来。
刘铮转过身，冷对着站在门边的路然，微微一踌躇，他伸手解开牛仔裤的皮带，在路然眼前脱下了长裤。
路然凝视着眼前满是粉紫色痕迹的身体，再也按耐不住自己，一步上前吻住刘铮的唇，温热的手掌隔着底裤按压在刘铮的欲望上。
刘铮闭上了眼，蕴起眼底的苦涩。他明明可以拒绝，像过去的那几个月一样，然而，在他的身体开始贪恋起这份片刻的温暖之后，一切都乱了。
夜色正浓，两人从浴室转战到路然的房间，刘铮在第二次的高潮中陷入了昏睡中。
察觉到身旁的身体对自己的撩拨不再做出反应，路然拿起纸巾清理掉自己手上和刘铮身上的白浊。
细细地抚摸着刘铮的脸颊，路然的心情比起前两日更显得沉重。刘铮的眉心紧紧地纠结在一起，脸上带着遮不住的浓重倦色。也许让刘铮尽快搬走，对他或者刘铮来说都将是一件好事，只是这样做以后绝不可能再有交集了吧。

Ⅲ
漫漫的长夜过去以后，太阳给大地带来了炎热。
路然不是被热醒的，而是被响个不停的手机吵醒。睁开眼后，看看枕边的刘铮没有醒来的迹象，路然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到客厅里把手机拿了进来。
"醒醒。"路然把手机贴在刘铮耳边，想着这下刘铮总归要醒了吧。
"嗯？"刘铮睁开惺忪的睡眼，模糊着拿过路然手中的手机，"喂？"
手机那头传来韩添焦急的声音："我是韩添，你怎么现在才来接？"
"你有事？"
"今天空伐？"
"空。"
"我请你吃饭，等下来接你，你的地址是多少？"
"我自己来，你把地方告诉我就好了。"
"干嘛跟我客气？快说地址。"
刘铮听韩添这么说，也就不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面，把自己的地址报给了韩添。
挂断了电话，刘铮掀开被褥翻身下床，才惊觉他的腰酸软得几乎直不起来。这让他想起了昨夜在浴室里的疯狂。暗暗地叹气，刘铮想到已经答应了韩添，此刻只能强忍身体的不适去赴约。
半小时后，韩添把车子停在刘铮住的小区的入口处，拨通了刘铮的手机。
接到韩添打开的电话，刘铮抓起钥匙和钱包就往外走。路然刚想叫住刘铮，房门却已经关上了。
来到小区的正门外，刘铮坐上了韩添的车后，问起韩添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韩添眉飞色舞地说起他在外地如何认识了谢子维，然后又如何和谢子维一起回来开了一家酒吧。
"下次介绍你认识谢子维，他是我现在的BF。"韩添边开车边问刘铮，"那个，昨天那女孩真的是你女朋友。"
刘铮不由失笑，说："怎么可能？"
"不是就好。想起你以前总是说以后会结婚生子，我昨晚还真担心她真是你GF。不过，你这样让人家误会可不好。"
"她说笑的，昨天你跟你朋友走掉后，她就吵着想认识你。"
"这样，你不妨告诉他我是GAY。"
"好，下次就这么跟她说。"刘铮符合道。
韩添撇了撇坐在副驾上的刘铮，换了话题："不说这个。你最近在忙什么？"
"除了上班，还能忙什么？"
"没有再写剧本？"
刘铮平静地说："不写了，没时间。"
"不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
韩添加速穿过了一个红路灯正在闪烁的路口："大学的时候，你拿着几个剧本来申请加入话剧社，你那时说的话让我以为你绝对不会放弃的。"
"那时狂妄得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其实我们得先向现实低头。"
"你何时变得如此悲观？"韩添皱眉道，"你看看我现在不是正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也是。"刘铮说完，转头望向窗外，明显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车内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中。
韩添又瞥了眼刘铮，和刘铮两年多没见，他不想一见面就让气氛变得这般凝重，便暧昧地调侃道："你BF的热情可不多见。"
"什么？"刘铮回眸迷惑地望向韩添。
"你的脖子。"
"哦。"刘铮摸了摸脖颈，说道，"他不是。"
"什么不是。都这么明显了，你就直接承认吧！跟我没必要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