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皇上面前竟敢放肆!"领头宫女兰衣喝道。
云傲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冷笑。当真不把他放在眼里吗?皇帝没出声,一个小宫女竟然敢抢白,他宠的是烟妃,可不包括烟妃身边的宫女。
被云傲那气势十足的一瞥,兰衣惊恐地下跪求饶。云傲懒得理她。
"云倾?"
"嗯?"那人懒懒地抬头,看了云傲一眼,"什么事?"
"......"
沉默,似乎记忆中,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皇帝讲话,就连皇上的恩师,庄丞相,也不敢用这种语气说话。
"你只要说出我要的东西在哪里,我便还你自由。"云傲压制住怒气。但周围的空气明显冷得令人打颤。
"你问,云浩的财富库所在地?"云倾打了个哈欠,问道。
他这种态度,实在令人恼火,但是与他交涉过的云傲却不得不忍。比起前几次跟他讲话那人完全不搭理的态度,今天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说!"
"嗯,那个......只有浩儿知道。"
浩儿?"你跟云浩是什么关系?"云傲可不记得有人能唤浩天候作浩儿。
"你好八褂。"
"什么!你!"
处于暴走边缘的云傲手掌一用力,椅子的把手被捏成了粉末。周围已经跪倒一地。好久没见皇上发这么大的火了。那个权倾天下,武功天下第一的人,发起火来,后果没有人能承受。不用大刑伺候,单那人一掌,已经够他们受的了。
那人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吃桌上的糕点。
云傲为自己的失态暗惊,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了。他讯速换上笑容,邪恶得有令人有点心寒:"好,看你如何嘴硬。"言毕正欲出掌。
"且慢。"
"怎么?愿意说了吗?"
"当然,不是。"
云倾放下糕点,看向云傲,十年荼茬光阴,当年十四岁的小鬼,竟然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不知道,堂堂天子,敢不敢与草民打一个赌?"
云傲挑眉,"呵,有趣,说说看。"
"麻烦你叫现在宫里武功第二高的人来,我要他与你比武。"
"哈哈哈哈哈哈!"云傲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起来:"比武?你觉得你会有赢的胜算吗?"
"我还没说完。"云倾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自以为是的大男人主义,"你们两个比武,不许用内力,只能招式,而我要那个人听我的指点与你对招,也就是说,他代表我,与你比武的人,是我。"
"哼,听起来还挺有趣的。好。"朕倒要看看你要玩什么花样。
皇宫的练射场,是供皇孙贵族练习骑射的地方,场地十分大,云傲理所当然,便挑这里作为比武的场地。
站在他对面的是,便是唤作灰的男子,他的贴身侍卫,也是影卫的头领。整个皇宫,除了武功天下第一的云傲之外,最高的便是灰。虽然比之云浩,黑晨,白夜,还差一截,但整个皇宫,的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云倾坐在他后面,身边还站着一个负责传声的侍卫。
对此,云傲十分不满,"你为先把破解的方法传给侍卫,才让侍卫传给灰吗?未免太看不起朕了吧。"
"也是,傲天剑法快又猛,那么灰,你过来。"云倾唤道。灰本能地走过去,后来才发现不对,自己是云傲的影卫,怎么听到云倾的招唤,竟真的来了呢?但无法否认,云倾,这个看上去身无长物的男人,身上竟然有一种特殊的气质,那种他一发令,别人便本能性地听从的特质。
灰犹豫地俯下身,云倾淡淡一笑,在他耳边低语一翻,云傲奇怪地顶着他,只见那人脸色没有任何改变,而灰却越来越沉重。复杂的神色令人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情。
过了不久,灰才重新站直身子,提着剑转向云傲。
"不能用内力。开始吧。"云倾平淡地说道。
云傲撇撇嘴,似乎根本没把这个游戏放在心上,只是为了让云倾心服口服而已。他向来喜欢攻心计,用刑也只有在失去耐心的时候。
云傲使出他的傲天剑法,只有剑招,没有灌注内力,但剑路却多变,且是变幻极快。灰举剑从容应对,傲天剑的每个剑路,似乎遇到克星,每一招都被赌得死死地。变幻再快也被灰举剑众容地接过了。一个时辰后,傲天剑法九十九招,已使出了九十八招。最后一招,灰突然停下不动了。任云傲的剑指向脖子。
沉默,没有人敢出声。
"为什么停下?"云傲冷声问,剑上已抹了红色。看得出来,云傲很生气。
"他教的,只有这么多。"灰面无表情地回答,眼中不见任何惊慌,坦荡而坚定地回答。
云傲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倾,说什么他也不相信云倾只能破他九十八招,破剑法都破到这个地步了,谁能相信最后一招会破不了,只有一个解释,他故意的。
"你明明不会武功的。"
"我若会,便不用他代我了,而你,必输无疑。"
"哼,你倒底是谁?"好大的口气,虽然他的傲天剑法被全数破尽,可他云傲的能奈,可不止这些。
"十年忘尘,还有一个月到期了吧。"庄权啊庄权,你倒是老谋深算啊。定是料定我已死,然后才让云傲十年后才想起往事,但是十年已过,再浓的亲情也淡化不少了,到那时,我也不能再主宰他些什么了吧。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这天下的幕后黑手啊。云傲,云浩,无论他们谁做了皇帝,他都会等他们皇位坐稳之后退隐江湖。这是他和云烈的约定。只是为什么,那两兄弟最后还是落到持剑相对的地步。而他,却不得不从他们之中选择一个。
他选择了云浩,而得到天下的却是云傲,不能不说,他的狠,他的绝,都成为他夺得天下的重要因素。
天家无情,那人果真无情。最后他冷冷的笑意,也令云傲心死成枯木余灰。再无生气。
那个背叛了他的人,利用了他的人,如今竟然还把所有都忘记了。
云倾并不想报复,真的不想,因为这十年里他过得很好,他有三个很好的徒弟,总是担心着他,喜欢唠叨个没完的云浩。总是冷着脸,常常被白夜惹生气,动不动拔剑就砍的黑晨。还有无酒不欢的风流不羁的翩翩公子的白夜。十年的时光,足以把他们四人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他是他们的长辈,比他们都大上四岁余的长辈。也是酒友,损友。特别是白夜和黑晨,常常因为斗气而惹得一身祸,等着云浩去收拾。
从辈上讲,云浩是大师兄,白夜比黑晨早进门一个月,便是二师兄。可惜他们从来都是直呼其名的。唯有对云倾,他们才一起唤作"师傅。"
5 迷惘
云倾被吊在半空,手上是冷冰冰的铁链,双手被勒出了红印。这是云倾被抓以来第一次受邢,那一次比武,云倾不但没有告诉云傲,云浩的财富放在何处,还令云傲猜不到他的身份,更是恼上加恼,仿佛今生唯一不在掌握中的,便是那个叫云倾的,对什么人都淡淡的,冷漠的男人。
云傲看着被吊着的云倾,他很消瘦,但不是如同女人的纤细,那是一个堂堂男儿应有的体型。十分的健美。只是长年不运动,身上的肌肉已经退化得差不多了。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嬴弱。
"给我打。"冷冷地发布号令。那火辣的鞭绳落在身上,阵阵红色的痕迹便密密地布在肌肤上。每一鞭落下之时,云倾只是皱皱眉,没有痛呼出声。
两个多时辰的毒打,鞭痕已重叠起来,每次晕了,又会被泼醒。都从未在那人口中听到一个音节的呻吟。
"你以为不喊不叫,我就会放过你吗?"云傲轻蔑地笑,什么囚犯他没见过,比云倾更硬的骨头他都见过。十大酷邢他还没有使出来呢。他还没有到怕的时候。
"我若大喊大叫,你会放过我吗?"云倾无力轻笑。
云傲俊朗的眉目泛起笑意:"原来你也觉得痛的,我以为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呢,痛怎么不叫出来?"
若是你以为云傲是那种喜欢听到别人痛苦的声音,越听越爽的变态,你就错了,他想要的是征服。一个王者的骄傲,云倾已经犯了他很多忌讳了。
"我若叫出来,就会不痛了吗?"更费力气,不如省下力气抵住那锥心的痛楚来得实际。
"好!"硬骨头他见过无数,到这时候还能有力气调佩他的,只有云倾一个。这个犯人没有像他见过的那些硬汉一样骂他,咒他。而是与他谈笑风生。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出采的人,他,究竟是谁?
"怎么?小傲,心软了?还是英雄腥腥相惜?呵,你别忘了,你不是英雄。"
"我当然不是英雄,我是王,独一无二的王。"
云傲恢复他独有的邪笑,傲然一身的气势,令云倾有些恍惚了,果真是父子啊。云烈啊云烈,你竟然能生出这样两个儿子。此时的云傲,便是当年君临天下的你,一身霸气。而云浩,则是对着我的你,孩子气十足。
"来人,拿辣椒水来。"
云倾叹了一口气,双眸一抬,望进行邢者的眼里,那是一座深不见低的潭水,清冷而高华。小吏捧着辣椒水,僵了一下,不一会儿,转身泼向云傲。站在一旁的灰反应十分灵敏,挺身挡住云傲。
谁也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小吏双目无神地站在原地,不见惊慌,也不跪地求饶。连一个动作都没有,仿佛灵魂被抽尽的傀儡。
云傲看着云倾,手随意一挥,那小吏便被击毙于掌风。临死都没有挣扎一下。
"你会妖术?"
"呵。"不答,只是轻笑,那笑声听起来十分优雅,十分闲适,没有一丝轻枉。
"你笑什么?"
"这不是妖术,只是一种武功。"
"你根本不会武功。"云傲不屑地说道。
云倾也不辩驳,云傲啊云傲,当初我把所有武功都教给了你,独独留下这个摄魂术,也许那时,我有预感今日的情况,原来我从来都没有真真正正地全心全意地相信一个人。连云浩他们都不知道,他失去所有武功后,还有一门摄魂术。
云傲看着云倾微微出神的脸,不由一愣,这种情况下还能走神,莫非这人是真的不怕死,还是打定我不能把他怎么样。
云倾回过神来,不其然地,便对上云傲的投向他的目光,笑了。
心挑莫名地漏了一拍,云傲不能否认,云倾平凡的脸上,那双幽黑的眼睛,透着清冷的光辉,只看一眼,便轻易令人深深沉淀。
为什么如此平凡的人,会拥有那么美丽的眼睛呢?
心神一荡,神思有些缥缈。
摄魂术!
云傲凭着意志,慢慢地将剑反手一划,腥红的血液便顺着手臂流下来。神志终于清醒了。
破了云倾的摄魂术,云傲很是得意:"哼,若你的容貌能有我的烟妃的一半,这摄魂术的成功率可能会更高些。"
云倾不在意,轻轻地耸耸肩,"我要睡觉了。"
"好,我让这邢房的所有小使陪你睡如何?"云傲的眼中含着怒火。
云倾抬起头,笑:"小傲,我若是被逼急了,你便什么也别想问不出来。"
"怎么?想死?"
云倾毫不犹豫地咬舌,却被灰快速伸进口中的手抵住。粘稠的血液将云倾的嘴染成了艳丽的红色。
云倾看着灰笑,眼中传递的信息是,再不把手放开,便咬断你的手。
灰冷俊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皇上没有让你死,我便不能让你死。"
云倾摇摇头,灰才犹豫着把手伸出来。恢复说话的权力,云倾低声在灰耳边说:"何必阻止我,你知道,若我真被污了去,在死之前,我也会将他拉下地狱的。那天比武场,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灰听罢,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云倾又继续说道:"如果你真的是为云傲好,便让我此时死去,否则,你会后悔。"
灰握紧的拳头握得更紧。云傲一步走上前,用两根手指抬起云倾的下巴,冷笑:"怎么?怕了?"
云倾冷哼,他怕的不是被污了身为男子的自己,而是因为他的骄傲,容不得别人污辱半分。倾世候是何许人?当年云烈也让他三分。动一根手指便能倾一个天下的倾世候,号令百万军队的倾世候,武功至尊的倾世候,怎么能容忍被这般对待。
"侄儿,我们十年未见,如今重聚,怎么连皇叔都不叫了?"
云倾近乎恶意地笑出声来,他明显看到云傲的脸上惊愕得说不出话的神情。呵,从来都把天下事情掌握手掌中的云傲,此时的表情真是有趣得紧啊。
皇帝没有说话,牢里没有人敢私自出声,整个地牢静得可怕。
许久,云傲才道:"回宫。"
语气中尽是倦怠之意。脚步也不像以往那么刚键有力。
灰却并未离开,他走到云倾面前,慢慢地解开锁。支力一失,云倾整个身子便软倒下来,顺着倒在灰的怀里。"让我睡会。"
跟云傲斗,实在是太耗心力。他后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攻于心计,从一开始的任君处置到后来不动声色地自救。他在赌,赌云傲在叛变中失去了所有亲人,对于如今失而复得的亲人,他终究会手软。
怀里的人,虚弱得只剩一口气,睡着的模样,竟一点防备都没有,就像个大孩子。倾世候,云倾,你倒底是怎样的人?是那个轻易地被云傲抓住,任意鞭打的平凡男人,还是面对云傲,从容不迫巧舌如璜自救成功的男人?还是传说中那个绝代风华的倾世候呢?
灰记得,十年前,他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不会武功不会识字,只是京城同行客栈的小二。客栈里的人常常在酒足饭后笑谈天下事。于是,那个名字,便在不知不觉中刻骨铭心。
云倾,当今皇帝的弟弟,天下兵马总元帅,人们敬称九千岁。十六岁的少年,封候拜将,在沙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如同一个传奇,成为人们心中永远崇拜的对象。
云烈皇帝四十年间,十六岁的云倾一举灭了北樟军队,凯旋归来,那一日,皇城大开,皇帝云烈亲自到京城城门外迎接,殊荣至此,任谁都无法忽视,那人的绝代丰姿,他坐在马上,与皇帝的马并列而行,他便是专程爬上同行客栈的屋檐,才得以看清一切。
他带着不羁的笑意,与云烈皇帝自然地谈笑风生,他的马前,坐着一个同样十二来岁的孩子,云倾不知道对云烈皇帝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关于那个孩子的,孩子脸一红,瞪了他一眼,但见云烈和云倾同时朗声笑起来。
他不时向百姓们挥手,对百姓温和地笑,那俊逸如仙的容貌,举若轻灵的手势,都是风度,都是贵气。而那时候,云烈便会寒着一张脸叫他,他也不理,只顾与百姓进行眼神交流,那皇帝的脸色不好,生气的神情连一个普通百姓都能知道。
云倾适时回头,玉扇轻轻敲了云烈的头,说了句什么话,云烈皇帝便不恼了,乐呵呵地同百姓招手。顿时气氛更是沸腾起来。
人们皆说,皇帝爱民如子,倾世候温文儒雅,待人和善。这两人,更是受到百姓爱戴。
包括他。
后来,在客人们的谈话中得知,坐在倾世候前面的那个孩子,便是三皇子云浩,自小便跟着云倾,跟自己一样的12岁,却已是个见识过在沙场的人。平时无战事的时候,又跟着云倾在江湖行走,知道民间疾苦,知道人生百态,人生阅厉也比一般的同龄人丰富。是云烈皇帝最宠爱的皇子。若不出意外的话,云浩已经具备了继承皇位的有利条件。
而那时的云傲,这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云烈还有一个二儿子。
云傲回到宫时,头疼便没有停过。习武十二年,他很少生病,如今这头疼症来得出其不意,令他一时无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