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爱人事件——七里

　　姨。黎叶听见头顶上有人叫了一声，他往后看，看见一个人就贴在背后站着。
　　谢晓华站在门槛外头，两手搭在黎叶肩上，笑着跟孙艳红打招呼。是晓华啊，放暑假了？回来也不说早点过来看看姨。孙艳红也笑开了，拉他进屋坐，不住嘴的寒暄。这是黎叶，你弟，你还没见过吧。黎叶要走，孙艳红拦了一把，抓在胳膊上，然后就听见黎叶吸气。
　　你又怎么了？孙艳红把他拽到跟前，蹲下来，看他身上的青紫印子。
　　谢晓华看见孙艳红的脸色，也看见黎叶缩得更小。他站起来，没来得及说什么，燕姨从楼上跑下来了。晓华--燕姨叫着，几乎是扑到他身上来。她个子不高，伸手捧着他的脸，整个人就贴他身上了，谢晓华往后仰头，抓着她手往下拉。
　　燕姨乐得脸上放光一样，也不管谢晓华愿意不愿意，搀着他胳膊要带他上楼去，说是让妈好好看看，死小子回来也不说一声。
　　谢晓华站着不走，回头看黎叶。黎叶，过来跟你哥认识认识！燕姨喊他，从孙艳红手里把他扒拉出去，推着他上楼。孙艳红要说话，燕姨瞥了她一眼，她一下子觉得气短，话憋闷在胸口，也忘了要说什么。
　　燕姨走到一半，趴扶手上往楼下喊，喊的亲亲热热的，姐，今晚上得多做个人的饭，辛苦你啦。
　　孙艳红站了半天，去厨房找了个铁盆子，摔得山响。
　　门口的人走净了，黎朵跟黎南从楼上探头出来，黎南问她，你表哥来了你怎么不下去？黎朵说，又不是没见过，我有更好玩的主意。
　　她说完笑起来，黎南就光是看着她笑。
　　黎朵拉着黎南冲下楼，跑到巷子里卖日用品的小店跟前，柜台上摆了个猩红色的公用电话，她一边拨号，一边教黎南说话。你记着，声音要表现的急一点，严重一点。
　　黎南捧着电话，叫了声哥，然后开始盯着黎朵发楞。
　　黎朵气了，一把从她手里抢过来电话，在她手背上抓了三道印。黎朵往常尽可能不跟黎北说话，这会声音真的有点抖，她调动着鼻音，小心的说：哥，黎叶让人给打了。
　　黎朵酝酿了一个停顿，接下来一句就更加自如：晓华哥也来咱们家了，是他把黎叶送回来的。
　　黎朵放下电话，黎南交完钱，回头看见她抿着嘴笑，像狐狸。
　　（13）合家
　　这又是让谁给欺负了？燕姨拉着黎叶的手，看着他说话。黎叶，你自己得强一点，强一点好。
　　燕姨下午才起来，也没收拾房间，谢晓华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看一床乱堆的被褥。燕姨拉黎叶坐在床沿，解开他的衣服，抹上药膏，用手指仔细匀开。
　　几片淤青都渗着血，沾到药，一丝一丝的刺疼。黎叶时不时缩一下，也不出声。
　　只有燕姨在说话，她问起来，黎叶就回答几个字。你是怎么遇上我们晓华的？他就是我儿子，你表哥，大帅哥吧。他是你们老师啊，那可真是巧了。这死小子不会就是冲着你去代课的吧？燕姨咯咯笑，往黎叶肚子上轻轻一拍。好了，脱裤子。
　　黎叶抓住皮带，就是不让她动手。燕姨戳戳他脑袋，小屁孩子，跟姨害什么羞？
　　骂完了还是站起来，拉开谢晓华的手，把药瓶摆在他手心里。让他给黎叶擦药，交代他手要轻轻的。燕姨把他推到黎叶跟前，关门出去了。
　　老师，我自己擦就行了。
　　黎叶低着头，不看他。谢晓华蹲下来，解他的皮带。在外面叫哥吧，到学校再叫老师。男孩子没什么好介意的，谢晓华想着，把他裤子拽下来。
　　两条腿都抬到床上，腿根一大片青，谢晓华愣了愣，还是从小腿开始擦药。教室里就见过他光着，那时候光线暗，也着急，影影绰绰记得一片细白。这会阁楼里亮着灯，明黄的大灯泡，那皮肤就有些晃眼。从膝盖上去，手碰到腿间，黎叶猛得往后一退。
　　疼？谢晓华抬头问他。黎叶摇头，说不出自己怕什么。这个哥叫谢晓华，不叫黎北，他在心里跟自己说，一边握紧两个拳头。
　　谢晓华手放得更轻，指肚缓缓擦过去，不仅疼，并且微微的痒。
　　黎叶觉得时间一分一秒的拉长，脊背一直挺着，发酸。
　　谢晓华也在出神，不知道想着什么，手指停在他腿侧，一点点的打旋。
　　门上敲响了两声，燕姨喊他们，擦完了没有？擦完我进来了。谢晓华一下子抽开手，退着站起来，看看黎叶，笑了一下。擦好了，把裤子穿上吧。
　　黎叶正穿衣服，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仔细想了想，还是问出来。老师，你不跟燕姨说话？
　　谢晓华把药膏盖好，端正的放回梳妆台上，对他笑笑，没有回答。
　　燕姨就站在门外头，仰头靠在墙上，一手端着一只烟灰缸，一手挟着烟。烟雾打眼前升起来，她吹口气，散了。
　　弄不清从什么时候起，谢晓华就不跟她说话了。
　　他小时候跟着她到处搬家，从没在一个地方住够半年，有时候干脆把他托在别人家里，孙艳红再婚之后，也带过他几天。谢晓华一直都听话，没上学之前还会哭，后来她再要走，他也不吵不闹的。
　　到初中他就住校了，她每个月给他卡上存钱，去看他一次都大包小包的，扑过去揉他的脸。谢晓华对别人都是笑眯眯的，对着她就没有表情。
　　她一句一句的跟他罗嗦，他听着，最早应两声，后来也没了。
　　谢晓华其实不是故意憋着，也不是想气她，就是没话跟她说。燕姨听着楼下的声音，孙艳红正骂黎朵，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她笑起来，孩子长大了，就不是自己的骨肉了。
　　孙艳红算着人多，要做一桌好的，叫黎南黎朵帮忙择菜。黎南说，我哥也要回来。黎朵伸手掐她胳膊。孙艳红眼尖看见了，知道她使坏，就手拿擀面杖敲她。
　　黎朵叫着跑出去，孙艳红跟在她后面骂，滚，滚，都滚了最好，谁也别回来！
　　这家里，多一个人多一份闹心。
　　孙艳红回去厨房，黎南手里拿着一把芹菜，抬头问她，还择不择？孙艳红叹口气，伸手拍拍她。黎南啊，老老实实的好，别跟着黎朵学坏了。
　　到天黑才弄出来一桌子菜，黎建国也下了班，黎南把黎朵找回来，一家子七口人团团坐。黎建国喝了两口小酒，跟谢晓华竖大拇指，说他争气，不像自己那个熊儿子。让他好好教黎叶，把他也教得出人头地。
　　谢晓华说，姨父，我这是假期实习，就代两节课。黎建国没听见，他掉头去吆喝黎叶，让他跟晓华学着点，别一天到晚憋孙样子。
　　黎叶不吭气，黎建国拍着桌子站起来，孙艳红和二燕上去拉他。
　　谢晓华站在黎叶跟前挡着，一直到她们把黎建国扶上楼。黎朵拍拍黎南，让她看他们。黎南说你妈不让我跟你学，黎朵掐她，我妈不是你妈？你等着我告诉她去。
　　黎南于是掉头抓住黎朵的手，跟她和好。
　　吃完闹完也晚了，燕姨拉着谢晓华让他住下，他是住校区的临时宿舍，现在回去也关门了。他往下拉燕姨的手，燕姨干脆抱着他胳膊，不让走。
　　孙艳红也说别走了，跟黎叶住一屋，黎北的床空着，换套盖的就行了。实在不行，还有张钢丝床可以支。
　　她说得挺心虚，瞟了黎朵一眼。黎朵也困惑，黎北怎么就不回来了？
　　熄了一楼的灯，各自回屋，黎叶领着谢晓华去房间，帮他换枕套，擦席子。黎北的床大，黎叶跪在上面前前后后的擦，谢晓华站在一边，想帮忙，插不上手。
　　然后就听到楼下大门响，有人进门，跟着上楼来了。
　　（14）惊诧
　　黎北在楼梯口撞见孙艳红，她匆忙披了一件衣服赶下来，一手揪着衣领，一手半拦在楼梯扶手上。
　　黎北，晓华过来了。
　　孙艳红斟酌着语气，压低音量，尽可能小心的说话。
　　谢晓华上回过来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最后跟黎北打了一架，哭着走的。
　　那年他初中毕业，考上省里的重点高中。二燕一高兴，说要带他去旅游，临时又变卦，把他丢这了。黎建国跟孙艳红围着他夸，黎建国非要看他的毕业证书，边看边骂黎北，笨得跟个熊样，你看看晓华！
　　黎北留过一级，差点没毕业，还是黎建国去找了老领导，把他送进驾驶学校。
　　那毕业证书包着鲜红的锻面，硬角一下一下的砸在黎北头上，黎北开始不吭声，后来一下子就气了。他把证书抢过来撕得稀烂，黎建国还没揍他，谢晓华喊了一声，冲过来就扑他身上，滚一块乱打。
　　那会谢晓华还是小细个头，一直都温吞吞的，不知道怎么就发起狠来了。发狠也打不过黎北。
　　黎北骑到他身上，一拳一拳的掏他，黎建国把黎北提起来，扔地下，抬脚往他身上踹。黎建国回回打黎北都是下死力气，一脚下去跟踢沙包一样，闷响。黎北抱着肚子，缩成个弓形。
　　黎北不哭不叫，哭的是谢晓华。他把证书的碎片拣起来，捧在手里，坐那看着黎建国踢黎北，一边看一边哭。
　　黎北一直不待见他。他小时候跟着二燕住阁楼，下来老是躲在她后面，拽着她裙子。二燕不在，他整天就跟着孙艳红，谁跟他说话他都笑，笑着听别人表扬他。
　　黎建国最喜欢拿他来跟黎北比，他们差不多大，又是表兄弟。
　　黎北听到他的名字，才能想到有他这么个人，慢慢形成一种感觉，谢晓华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证明黎北的不合理。
　　你看晓华难得过来一次，天又黑了。本来想加张床给他，你爸他刚睡着，明天还得上早班，楼下弄出动静又怕吵醒他。你们也好几年没见了，都是大孩子了，让他跟黎叶挤一挤，今晚上就在你屋里将就一下？
　　孙艳红掏心掏肺的想词，一定要劝住他。
　　黎北听她说了半天，张开嘴，丢下一句话：没事。说完就上楼去了。
　　孙艳红看着他从身边擦过去，这孩子越长越结实，已经是个男人样子了。她又听了一阵动静，终于叹口气，裹紧衣服，回屋。
　　屋里大灯关着，开了书桌上一个台灯，桌子摆在黎叶床头，灯光也就笼了那么一片地方。黎叶跟谢晓华分别坐两边床上，就着光，看他。
　　黎叶站起来，谢晓华也走过来，想要说什么。黎北扫了他一眼，还是不想看见他。他摆摆手，说：你睡吧。然后他就走到黎叶床边，让他上床，自己也跟着躺上去。
　　一边是两米的大床，一边是一张单人床，谢晓华看着他们两个人挤在一起，再看看空荡荡的大床，不是味，但是说不出。
　　黎北伸手关了灯，谢晓华又站了一阵，终于摸黑躺床上。他展开手脚，一天下来，应付这么多人，实在有点累，晚上又让黎建国强着灌了几口白酒，脑子沾到枕头，晕沉沉的，不一会就睡熟了。
　　好像是在梦里，谢晓华听见黎叶哭，哭也不敢出声，细细的喘气。谢晓华想伸手，四肢都指挥不动，魇住了吧，他想着。偏偏黎叶的声音越听越真，就在那边床上，有什么翻动着，然后黎叶哼了一声。
　　谢晓华用力挺身，猛得睁开眼，他爬起来，伸长胳膊，乱摸了半天才够到台灯，啪一声扭开。
　　光闪得眼前一花，慢慢才看清楚对面床上。
　　谢晓华有一双墨绿的眼睛，睁圆了，灯光下面看起来深水一样。水里起了浪，渐渐就搅得迷离。他始终觉得自己是眼花，或者还在梦魇里。
　　睡下的时候，黎北跟黎叶背对着背，黎叶贴到墙上去。现在，黎北在黎叶身上。
　　黎叶趴着，脸埋进枕头里，看不见，只听见他闷哼。黎北俯在他背上，一床薄薄的毛巾被盖住两个人下半身。黎北就那么半跪起来，转头盯着谢晓华，眼神不像在看人，跟看一件东西一样。
　　他起身的时候，毛巾被又滑落了一点，谢晓华觉得眼睛被烧到了。
　　黎北，你干什么？声音听起来不像自己的，抖得厉害。
　　（15）冷暖
　　孙艳红早上起来，眼皮跳得厉害。她到半夜还睁着眼，听楼下的动静，听着听着迷糊过去了。睡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声响。
　　早饭收拾好，孙艳红正揉眼，谢晓华下来了。下到楼梯底下往这走，前后错开，才看见他后面还跟着一个黎叶。
　　黎北不下来？孙艳红问了一句，忽然发现谢晓华脸上多了几块颜色，他眼睛随他那俄罗斯爸，明光下头看得出绿。这会眼睛周围一圈都绿了，颧骨底下还有片血印子，嘴角也破了，红得带紫。
　　姨。谢晓华跟她笑，笑起来嘴都歪着。
　　晓华！这是怎么了，来让姨看看。孙艳红凑过去捧他的脸，谢晓华赶紧让开。没事，没事，昨晚上掉床摔的，我认床，睡相不好。
　　孙艳红叹了口气，小小声的说话，又跟黎北打架了？都是兄弟，怎么就不能好好相处？
　　你们是兄弟，亲兄弟。谢晓华眼眶抽着疼，想起来他昨晚上也是说过这个词的。那时候他自己也奇异自己的声调，压得又低又哑，字句像是从胸腔里憋出来。
　　他冲到黎北跟前去，拽着他，想把他拉下来。
　　黎北第一拳掏在他眼睛上，他昏了头，觉不出来疼，还是拉他。黎北抓住他手腕，他那是长年打方向盘的手，谢晓华挣不开，有一阵他像是听到手腕上的骨头咯咯响。
　　黎北还在黎叶身上，他一动，黎叶就抖。谢晓华看得见黎叶的脊背微微抽搐，他松了劲，咬着牙跟他说：黎北，你就是个牲口。
　　黎北看过他一眼。他是单眼皮，长眉长眼，斜看过来黑白分明。谢晓华迎着他的眼神，隐约打了个寒噤。
　　黎北说有事，一早就走了。谢晓华低头看黎叶，他捧着碗喝稀饭，细细的手指搭在碗沿上。那时候，这两只手是抓在枕头上，指节泛着白色。谢晓华脑子里想着，嘴上就问了出来。姨，让黎叶去我宿舍玩几天吧。他语文基础不好，刚好我给他补习一下，住我那去上课也方便。
　　黎叶抬头，孙艳红低头，齐齐看着他。谢晓华伸手摸黎叶的头发，跟孙艳红笑。
　　孙艳红看得出来黎叶不愿意，也奇怪谢晓华怎么对黎叶这么好，头一回见面。经不住谢晓华笑眯眯的说理，终于点头。那好吧，跟你哥去吧。
　　黎叶用余光看他，心里虚得厉害。他昨晚上跟黎北打了好久，谁也不出声。黎北把他打翻了，他站起来还往上扑，后来就一直坐地下，靠在那喘气。
　　黎叶趴在床上，看着他们像两只斗鸡一样，活活对着折腾了半夜。
　　黎北一早出了门，一块出去的还有黎朵和黎南。她们大早下来，躲楼梯那等着看热闹，没赶上看谢晓华的花脸，让黎北提出去了。
　　去的是黎叶学校，黎朵也在这读高中。
　　她人来熟，去黎叶班上找人说话，问出来昨天打人的学生，叫曾志强。小心的把名字说给黎北听，黎北还是没什么表情。
　　黎朵跟黎南坐在教学楼外面的石凳上，身后一面墙转过去，是两栋楼之间的一道死胡同。黎朵坐在那，踢着两条腿，黎南看着她的脚。
　　黎北把五六个学生一起堵在里面，一拳一个，全打趴下了。
　　最后剩的是曾志强，他看着黎北，吓得要哭，死命把背往墙上贴，手也抠到墙缝里。你是谁？你干什么？救命啊！
　　黎叶就是让这么个人欺负了。黎北还是生气，气得拳头都是痒的。
　　本来没当多大的事，接了电话，想起来回来一趟。跟黎叶挤一张床上，夜里翻了个身，碰着他，听见他迷糊着吸气，更往里躲。黎北起来看他，扭开台灯，解开他的衣服，一片一片的淤血刺得眼疼。
　　他伸手脱他裤子，黎叶醒了，拉着不让。黎北挡开他手，拽下来裤子，把两条腿分开抬起来，从桌子上扯过来台灯，照着看。
　　腿根有道道分明的手指印子，性器也带着伤，指甲掐出来的血印，短短的弧形，破了皮。
　　黎叶红着脸，想把腿缩起来。黎北把台灯放回去，关上。黎叶刚松口气，就觉出来黎北趴在他腿间，嘴贴上去，舌头又软又暖，一点点舔过那些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