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门前夏航紧紧握住林放的手,“这次可不能再丢了。”
同时,林放一遍又一遍检查两人的准考证,文具用品是否带全,从口袋里掏出小瓶临走时爸爸硬塞给自己的风油精递给夏航。
“你还是自己拿著吧,我们男人不需要这种娘们似的东西。”夏航不屑一顾地撇撇嘴。
阳光热辣,才站一小会,每个人都汗流浃背地拿著手边的东西扇风,林放想了想,还是偷偷把风油精藏在夏航的铅笔盒里。
一刻锺後考场总算开放,黑压压的人群分别涌向不同的考场,夏航在林放的隔壁,临走时,夏航在人来人往嘈杂的走廊大声喊道,“林放加油。”说完,匆匆溜进教室,不敢看周围人的眼色。
走廊的人太多,谁也不知道刚才叫的林放是谁,林放慢慢跨进教室,按号码找到自己的座位,是个靠窗的位子,林放动手把床打开,一丝闷热的风刮进来,和教室上方的电风扇呼呼转出的风一起吹在身体上,感觉黏腻又燥热。
隔壁的夏航此刻正坐在座位上,刚打开铅笔盒印入眼帘的是一小瓶风油精,拿出风油精摆在桌上,夏航的心里暖洋洋,嘴上却道,“这家夥老做些无聊的事。”
窗外晴空万里,阳光斜斜从窗外照进,教室里巨大的冰块开始融化,夏航摆弄起桌上的小瓶子,铃声响起时,才收起玩心提笔考试,这是人生最最重大的一次转折,而教室里学生的人生也将从这次考试中开始改变。
第十三章
曾经以为经历高考就像打一场前途未卜的战役。
回首过往的高中生涯,每个人的心里写满各式各样的心情。短短三天的试炼,就即将踏上别样的人生。
记得在教室当老师宣布高中里最後一节课的结束,很多不同班的学生相约学校的天台上,把各自不需要的课本统统撕光,然後在天台上抛下纸屑。
大面积的白色铺满了学校的操场,从天台望去,一片触目惊心。
相遇是在炽热的夏季,同样也是别离。
林放走出考场时,好不容易才从守在门口的人群中挤出去,远远看见夏航在对面街上的便利店里吹空调,看营业员的脸色似乎已经吹了挺长时间,直到瞧见林放,夏航这才从冰柜里拿出两根盐水棒冰结了帐,“叮咚”一声便利店的玻璃门自动打开,夏航顺手把棒冰递给门外的人,“这天也太热了,你先拿著将就著吃吧。”
林放知道夏航对金钱有种超乎一般人想象的执著,这些年住在乡下才明白还有大多数孩子因没钱付不起学费而辍学,虽然只是根盐水棒冰,林放还是没办法坦然接下。
“考得怎麽样?”夏航剥开外包装,棒冰冻得很结实,猛咬一口牙齿撞得生疼,只能慢慢含在嘴里融化:“不愧是S中,连笔记也全面,基本上数学都在范围里了。咦?你怎麽不吃,不然我贴点钱重新换个?”
林放连忙摇头,急得满头汗。
眼看棒冰快化了,夏航当机立断撕开包装,硬塞进林放嘴里:“要是中暑了,下午怎麽考试,现在防暑降温最要紧,考试时坐我傍边的小姑娘考到一半突然昏过去,把监考老师吓了一跳,送到医务室才发现是中暑,高考肯定没戏了,哎,你还愣著干嘛,快把棒冰吃掉,大口吃。”
三十七八度的天气闷热得像只蒸笼,很快棒冰融化後的糖水顺著指缝流下,林放咬了一大口,咸咸的味道在嘴里漾开。
“早就让你快点吃了,做人不要太挑剔,有得吃就不要挑三拣四啦。”
林放低头啃著快化成水的棒冰,各怀心思的两人一片沈默。
豔阳下,骄阳似火,热浪一阵接一阵袭来,夏航眯起眼睛望著路上的行人,打破僵局压低声音:“不,不好吃就不要吃了,没关系。”
咸咸的味道里夹著清淡的甜,林放摇摇头,干脆拿起夏航的手,缓缓写道,喜。欢。
夏航感受手心里奇妙的触感,一时间也忘记了言语,有陆续出来的学生们对著答案从身边经过,勉强回过神,忙拉著林放走向校门,“下一门考试快开始了,先去看下考场在哪里。”
六月的暑假,比其他年级的学生足足多了一个月,也可能是人生中最後也是唯一这麽悠长的假期。日子就在放榜的焦虑中一天天缓慢前进,乡下可以玩乐的地方比城里少了许多,但同样也有城里面体会不到的乐趣,上山捡野菜,水塘里摸鱼,或者偷偷摘了邻居家的萝卜黄瓜,躲到池塘边洗边吃,又或者叫上俞钧在某个下午比比谁游泳最快,都是些粗糙而朴实的快乐。
然而离EMS邮件投递的日子还是不可避免地接近,这天,夏航躲在林放家院子里迎面吹著电风扇,嘴里大口啃著西瓜,通红的汁液沿著腮帮子直流下来,林放见状马上递给他条毛巾擦脸,才擦了几下,连毛巾也通红一片。
“你说,能考上吗?”夏航冷不防突然冒出一句。
林放把染红的毛巾放进脸盆里揉搓起来,笑而不答。
“你成绩那麽好肯定没问题的,我可就惨了,昨天晚上做梦,梦见快递过来数学只有45分,吓得我後半夜不敢合眼,烦死了。”
林放刚放下手里的毛巾,隐约听见院外敲门的声音,慌慌张张跑出去,夏航则依旧躺在院里的躺椅上,抹抹嘴闭起眼睛享受阳光温暖的照射,迷迷糊糊间被林放摇醒。
“这是什麽?”夏航接过林放手里的红信封,打开後脸色大变,放下信封急急忙忙往家赶。
这是八月平常的一个午後,洗好的毛巾没一会就被晾干,林放细细研究著手里鲜红的信封,分数很高,比F大的分数线还高出3分,心里替夏航捏了把汗,不知道他考得怎麽样。
隔天清晨,树叶还沾著晨露,蝉鸣却早早响个不停,林放被“!!”的敲门声吵醒,睡眼惺忪地跑去开门,还没看清来人就被抱了个正著:“我,我考上了,H理工的机械动力工程学院!”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颤动。
“终於考上了,虽然体育特招有点丢脸,我们又是同学了。”
林放轻轻回抱住夏航,他的胸口上下剧烈地起伏,炽热的温度从手臂传来,汹涌的热意排山倒海般袭来。
饱满的情绪高涨,夏航笑得更深了:“总算还在一起。”
从最初开始的地方,到未知的尽头,并不是件毫无意义的小事,他们携手一起走过过去那段漫长而单纯的时光,像某种奇怪的羁绊,即使面对无所未知的未来,也依旧能相信,毫无理由地相信,他曾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那麽,为什麽不相信?
这下总算彻底抛开了高考的压力,少了心中的牵挂,日子也过得浑浑噩噩。悠闲而散漫的暑假,三人经常窝在林放房间吹著吊扇,对著电视节目狂轰滥炸。
这个说:“这也太无聊吧,都放过三遍了。”
那个马上接口:“就是,每年暑假都放一样的太没劲了。”
然後一起“嘿嘿嘿嘿”笑得林放毛骨悚然:“林放,你家有DVD对吧?”
林放还没反应来过,已经被夏航拉到电视机前沙发上,只见俞钧熟练地掏片,开机,装盘,播放,让两人叹为观止,夏航竖起大麽指:“钧哥,高,实在是高!”
俞钧确认机器开始读盘,转头朝两人抛了一个媚眼,故作扭捏道:“过奖,过奖,小的怎麽能跟夏帅哥左拥右抱相比。”
影片在两人谈笑间开始,由於事先忘记调音响声音大小,猛地娇滴滴的一声呻吟险些把隔壁林爸爸吵过来,林放红著脸指著电视上纠缠的男女,示意关掉。
夏航也是第一次真正看这种片子,说不好奇是骗人的,见画面上男女已经发展到赤裸相见,脸也快红到脖子根,硬僵起身子观摩。
俞钧见状,看两人脸红到快要滴血,主动上前关掉DVD,调笑道:“夏大帅哥不会是第一次吧?”
夏航抿起嘴唇,面色潮红,偏偏还嘴硬:“怎,怎麽可能。”
俞钧笑笑懒得拆穿,林放也笑得快要上不来气,夏航恶向胆边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对准俞钧和林放的头狠狠敲过去:“还敢笑?”
俞钧眼尖,见夏航的拳头又要落下来,忙大叫:“不公平啊,为什麽打我比较重?”
“因为你是猪头呗!”
马上就要开学,三人想把握住所剩无几的相聚时间,大学,那又是另外一片天。
H理工的门口被大量高档轿车堵住,林爸爸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穿梭在轿车与轿车的缝隙间,身後还有只身前来同样大包小包的夏航。
新生入住需要注册,林爸爸在楼下负责看管两人的行李,夏航领著林放寻找新生注册的学院办公室,由於两人学院不同,还颇费了一番力气。从交完学费,填好寝室申请表,拿到钥匙,到真正站在男生寝室楼下,两人已经跑得气喘吁吁,累得不堪重负了。
走进寝室,房间里已经有妈妈在帮儿子挂蚊帐,一看到人推门进来,床上挂蚊帐的妈妈立刻脸上堆起笑打招呼:“你也是207的吧,我们家舟舟睡3号床,以後可要好好相处,大家多多照应著点。”
夏航礼貌地介绍过自己後,也开始动手整理起床铺,挂蚊帐。
“你一个人来的?”
夏航抖抖手上的凉席,点点头,嘴里应和一声“恩。”
“哎哟,舟舟你看看人家,人家噶懂事体。”
夏航慢慢把被子从行李里拿出来,在床上叠好,心里被嫉妒啃噬得生疼。
不一会,林放从楼上下来,陆续赶来的家长把207挤得满满得,夏航擦好最後遍桌子,拖著林放从207溜出来。面对那些锦衣玉食,衣食无忧的同龄人,就突然被牵扯出没顶的伤感。
开学後的一周,也就是军训後的一周,大学生活也渐渐滑上正轨。
让夏航想不到的是,媛媛居然也考上了H理工,有句俗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碰头”,如今这对冤家碰在一起,只见篮球场外媛媛指著夏航,对身边的女生凉凉道:“我当H大校草是谁,原来就他啊。看来这种理工男生多的学校也没什麽了不起。”
夏航听闻,撇撇嘴,视线一格一格穿越过人群寻到站在角落里的林放,不自觉地就咧开嘴。
忽然一个失手,球被对方包抄,夏航猛地回神,可惜已经回天乏术,眼看对方顺利拿下两分,夏航无可奈何地跑回原来位置,不再分心。
整场比赛结束後,H理工为数不多的女生们基本都认识了那个眉目清秀的新生夏航。一反常态,媛媛笑眯眯走到林放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去吧,你去的话……”
夏航不知道媛媛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忙打断两人:“干嘛?去什麽去?”
“没你什麽事……”正说著,媛媛抬起头一顿,又飞快地接过话,“这个星期天,八点学校门口集合,我找你们有事。一定要来,要是不来自己看著办。”
夏航心里冷笑,你找我们能有什麽好事。
第十四章
果然没有好事。
夏航被一双手毫无防备地推上舞台,灯光笔直地投影在头发上,底下是黑压压的人群和女生高分贝的尖叫声。他的脸上被涂抹了滑稽的油彩,舞台上一举一动都在地上拉出细长的影子。他的瞳孔里有别人隐忍的笑脸,以及舞台另一端穿著同样奇异服装的矮小身影。
有闪光灯不断在台下亮起,然後就听到效果嘈杂的音响里主持人公式化的报幕,这一组是XX社团的表演。
一段震耳欲聋的音乐,陆续走出几个服装更加怪异的人,夏航在心里默背寥寥数句台词,突然间就很烦躁,念台词的语调不自觉加了怒气。
“大蛇丸你受死吧。”
莫名其妙的台词,莫名其妙的道具,舞台上缓缓播放出动人的歌曲,忽然黑暗里迸发出一束强光聚焦在夏航身上。
林放站在名为“大蛇丸”的男人身後,光屑沿著黑暗的轮廓一点点沾进眼睛,那人黑色头发被灯光投射出青白光泽,台下全是轰动的喊叫声。那束光线开始随意游走,林放下意识朝阴影里缩了缩,脸上的油彩似乎快要被汗水冲垮。
“这是我的信仰。”
在同一个舞台,林放小心擦擦脸上的汗,手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染成了墨色一片,音乐轻柔地绕在耳边,夏航的声音被麦克风清晰地放大,下面同样漆黑一团的阴影中再次爆发出剧烈的掌声。
“火遁.豪火球术,千鸟流。”
故事是小男孩背负了报仇的命运,他的骄傲在亲生哥哥优秀的光环下变得毫无意义,取而代之的是血淋淋残酷的现实,与童年的幸福生活形成强烈的落差,这一幕,是男孩保护同伴与敌人战斗的场景,也在消灭敌人後落下帷幕。
舞台上的灯光一瞬间全部亮起,林放举起手抵挡刺眼的光,傻傻跟在“大蛇丸”的身後左右移动,眼前一个接一个人纷纷倒下,夏航高傲地抬起下巴,手里的道具指向“大蛇丸”,底下的闪光灯又开始不停闪烁。
现在,整个舞台上只剩下夏航和林放两人,按照剧情,夏航随便摆几个动作,林放装模作样地倒下就结束了全剧。夏航做出整场戏最後的一个动作,把手里类似飞镖的道具射向林放,本来只是个虚晃的动作,没想到却真的脱手飞出。
林放在错愕中捂著脑门慢慢倒下,人逐渐朝後仰,眼中是剧场简陋的天花板,暗处几盏镁光灯不断变幻著五颜六色,本该就此落幕,观众席也爆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可是,只听夏航失控的高音中有掩不住的惊慌,“小心!”
所有的声响都在一瞬间褪去,观众惊愕地看著舞台上,身穿深蓝色服装的男生飞奔至敌方阵营,急切地把“大蛇丸”身後的无名小卒抱在怀里。媛媛用力揉了揉眼睛,佐助把君麻吕抱在怀里,这简直是要命啊。捅了这麽大的篓子,媛媛想拍死他的心都有了。
林放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身下夏航一声闷哼,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台下几十双眼睛牢牢盯住两人,他低著头,怔怔地与下面的人群对视。这时候,夏航也从地上起身,底下的观众们突然屏息凝神,急促的呼吸声通过麦克风回荡在狭小的剧场里,夏航咽了咽唾沫,说话不由得语塞,“你,你没事吧?”
主持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後台媛媛的表情更是不受控制得难看起来。
忽然,夏航灵机一动,用夸张的语气转向林放,“其,其实你是卧底吧?”
什麽?媛媛觉得自己跟台下观众一样快要昏过去了,君麻吕是卧底?这都什麽跟什麽呀。
林放无措地任由夏航拉著,这一举动好像极大挑动了底下人群的热情,各种
“啊啊啊啊啊啊,好暧昧啊”,“那个君麻吕是小受吧”,“啊啊啊啊啊啊,小受脸红了”的惊呼传进耳里,林放想抽回手,却被夏航紧紧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