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萧不过初练,不消片刻便被压制下来。
原来慕容雪衣虽已入睡,但他夜间总不能深睡,一醒来便想到路萧那性子,很可能会偷练心法,所以过来看看,结果撞得正好。
路萧一清醒过来头一个反应就是推开正要扶他躺下的慕容雪衣,“你别碰我!”他神情有些乱。
慕容雪衣先是一愣,然后静静的看了他片刻。
“内功不是一日就可练成的,”他冷淡道,“我明日先给你讲通,再助你运行,既可事半功倍又可防止你运功不当自伤心脉。”
路萧冷着脸道一声哦。
慕容雪衣继续说:“可要助你便必然要接触到你,你不要突然把我推开,很危险的。”
路萧看他一眼,并不言语。
前篇·韶光.六
隔日,慕容雪衣先细细的将那心法给路萧讲通讲明,再一一问过路萧转承处要如何操作,见他已经全部明白清楚,便带路萧至他练功之地——仍在那竹林之内,一处极其清幽宁和之地。
两人对坐。
路萧正要起势,慕容雪衣突然说:“你……尽可能的少穿一点……”
路萧变色道:“这有什么关系。”
慕容雪衣答:“我要逐步帮你打通每条大脉,会非常热……”
路萧沉着脸不说话,半响,极不情愿的把身上所着之物褪去,只留了贴身的衣物。
慕容雪衣冷着脸,运起一股真气慢慢导入路萧体内,牵引着路萧的内息逐步游走于各条经脉,不消片刻,路萧的全身便蒸腾出热气来。
路萧闭着眼,专心致志,牢记着慕容雪衣的走向。慕容雪衣虽也专心帮路萧打通经脉,但仍能留意周围的环境。
两个时辰之后,路萧已进入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阶段,慕容雪衣将他转过去,继续运功,路萧毫无察觉,全部心思已随慕容雪衣的引导遁入精神世界。
而此刻,一缕鲜血却缓缓从慕容雪衣的嘴角流出,
有三个人分别站在他的两侧身后,有一个人的剑穿过了他的后心。
他不是不知道有人过来,只是那些人来得很不巧,他已不能从路萧身上撤出再插空还手。
那个刺他的人笑了,笑得非常得意。
“我就猜到宫主那番话绝对另有他意,提前预备了替身,”他狂笑起来,“居然全部人都被我骗过。”
慕容雪衣冷冷道,“杜云生,你既然没死,还不夹着尾巴逃命反而自己上门送死!”
杜云生笑道:“要死的是你!”说罢便猛地把那柄剑更深的刺进慕容雪衣的身体。
慕容雪衣喷了一口血,但放在路萧身上的手依然纹丝不动,在路萧体内的那股真气也丝毫没有变化,仍然在牵引着路萧冲破最后一关。
杜云生哈哈大笑,“你对你这位师弟真是有情啊,居然这样都不肯放手”,他笑得不怀好意起来,“难道你和你那师父一样,都上过他?”
慕容雪衣不再说话,仿佛没他这个人般,全部心只放在路萧身上。
杜云生见状大怒,一把将剑拔出来,一股鲜血顿时涌出。
慕容雪衣喷出一口血,一把将路萧推开,朝座下倒去。
路萧仿佛沉睡般,躺在慕容雪衣的不远处,一动不动。
慕容雪衣伏倒在地,一边吐血一边看着站到他面前的杜云生,眼光阴冷。
“你怎么还不死?”杜云生奇怪道,“任何人被刺中心不消片刻就会死。”
慕容雪衣冷笑一声,他当然不会告诉杜云生这究竟是为什么,这是只有他和丁冼之才知道的秘密。
杜云生也冷笑,“那我割下你的头,看你还死不死!”说罢便一剑朝慕容雪衣的颈项处斩去。
可突然间,他的动作顿住了。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另外两人一看,简直不可思议。
只见路萧站在杜云生的身后,已经点中他身后大穴。
原来慕容雪衣已及时打通路萧最后那关键之处,但引路萧收回真气尚需片刻,他只得将路萧体内真气暂且封于那一点处,使路萧仍处于遁闭之态。
而路萧之前已学过要如何承接引转,见慕容雪衣那边没有反应,便自行运转真气回归,恰好醒来之后看见慕容雪衣被三人围攻,自己离杜云生最近,又正好背对着他,量他们都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上,便立即施展出唯一所会的点穴之法。
就在杜云生被路萧点中穴道动作停顿这一瞬间,慕容雪衣手中发出一条极细的银丝,卷住了杜云生的脖子。
那两人正要拿剑向路萧刺去,杜云生马上大喊,“慢!”他已经冷汗涟涟。那两人见状也只能先拿住路萧再说。
慕容雪衣便笑,“你不是说要我的头吗?”
杜云生大喊,“你若杀我,他也会死!”那两人的剑已经夹住了路萧的脖子,微微渗出点血来。
慕容雪衣沉默,他现在受伤很重,若要杀了杜云生再救路萧,定然赶不及。
杜云生见他有迟疑,赶快说:“你若放我,我也放他!”
路萧清楚这人定然是在说谎,可没想到慕容雪衣真的把银丝收了。
“你——”路萧脱口而出,“你这蠢货!”
慕容雪衣面无表情,只冷冷看向另外两人道:“放了他。”
那两人大笑,一人道:“慕容雪衣,我素闻你是缥缈宫里最厉害最狠毒的杀手,却没想到原来是个大傻瓜!”
慕容雪衣并不生气,只是说:“你若不放他,便和杜云生一样。”
那人笑,“你在说什么蠢话!”正说间,只见杜云生颈项处生出一圈血线,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杜云生的整颗头颅便像切掉根的白菜一样落下来,顷刻间鲜血狂喷。
原来慕容雪衣已切断了杜云生的头颅才收回银线,速度之快竟连那两人都没有看出来。
那人喊了一声,已发现慕容雪衣手中的银丝这一次圈上了他的脖子,另一人见状马上抓住路萧连退十几丈。整个人都缩在路萧身后,路萧甚至感觉的出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在微微发抖。
若在平常,慕容雪衣定然会同时干掉他们,可此刻的他已无力控制两根银线,集中力量先收拾一人。
他没有再犹豫,银丝收回手中时,又一颗头颅落地。
但后面那个人的距离……他艰难的看着,视线已有点恍惚。
那个人见慕容雪衣仿佛已不动,便想捉着路萧离去,路萧却突然大喊一声,“宫主救我!”
那人吓出一身冷汗,正四处看,路萧趁其不意挣开他便向慕容雪衣跑去。
那人当然马上赶过来抓他的人质,他刚一跃步,便赶了六七丈,正要抓住路萧,却见一条银线一闪,已牢牢套住他的脖子。
原来慕容雪衣不动只是在积累力量,正巧路萧引他跑了近来,便看准时机将银线发了出去。那人在路萧身后不足一寸的地方血花四溅,身首异处。
“慕容雪衣!”路萧跑过来,抱起慕容雪衣大喊,“慕容雪衣!”。
慕容雪衣艰难道:“我已封住穴道,暂时不会再失血,你去找——”他突然闭嘴,因为此刻丁冼之已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路萧大惊,他刚才那一喊只是讹他一讹,没想到丁冼之竟真的出现了。
“你现在知道自己疏忽大意会有什么后果了吧。”丁冼之冷冷道。
慕容雪衣不再说话,已经明白丁冼之是假装出宫,为的是引杜云生现身。
路萧扯住丁冼之的衣襟着急的说:“快救他!”
丁冼之看他一眼,笑起来,他弯下腰托起路萧的下巴,“你是在求我吗?”
路萧睁大眼看他,他不能理解。现在他唯一出师的徒弟就要死了,难道他竟连救他的意思都没有吗?
就在此时,慕容雪衣竟撑着爬起来,艰难的往回走去。路萧不解的看看丁冼之,跑过去想扶住他。
“你若敢帮手,”丁冼之冷冷道,“我便杀了他。”
路萧顿住,他站在那里看丁冼之,一动也不敢动。
慕容雪衣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竹林的一头。
丁冼之却一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已打通了全身的经脉?”
“是……”路萧说,话音刚落,丁冼之已站在他的面前,他怜惜的托起路萧的脸,低下头去说,“那我便传你些内力……”
前篇·韶光.七
第二日,丁冼之在殿上展示了杜云生的尸体。他叹口气道:“有谁知道这件事而不报的,自己走出来。”
那六人均神色大变,哆哆嗦嗦,可却没有一个人走出来。
丁冼之摇摇头,看着自己的手,只说一句,“陈思翰。”
陈思翰当即脸色惨白,如同见鬼,只见他快速闪身向殿外跃去,可才刚跳起来一个人便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人手中一样事物立时化成一道银光闪过,陈思翰连声都没出便跌倒在地,面上全是鲜血,众人一看,只见他整张脸已被一刀削去,鲜血中尚混着白骨脑花,那张面壳落在一旁,眼珠子都滚出来。而那剖开他脸面之人已归回原座,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把短刀,刀身上半点血星都无。
仿佛从来没有使用过。
众皆变色,全部下跪,头抵着地,浑身发抖。
丁冼之笑的无辜
“没事了,下去吧。”
路萧终于能够从那张华美的大床上挣扎着起身,艰难的抓过一件衣裳披上。今早丁冼之还笑着对他说,让他最好睡到下午再起身,可他一直想着慕容雪衣,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跌跌撞撞的走到竹苑。一进内屋便看见绿箩正守着床上的慕容雪衣喝一碗药。见他来,绿箩便撇嘴道,“我们这里,可没有酒喝。”
路萧不理她,只看着慕容雪衣说:“你……怎样?”
“已无大碍,”慕容雪衣没看路萧,说。
“逞什么强啊,”绿箩说,“公子,你至少要静养半个月吧。”她转过头去对路萧说,“还好我昨日去找你们,见他倒在半路上,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路萧不说话,只默默坐着。
慕容雪衣说:“你有事?”
路萧仍不说话,慕容雪衣便喝完那一碗药汤,让绿箩拿出去,待她走出房门,他才说:“你想说什么?”
“在这个世上,”路萧低着头说,“真正对我好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娘,另一个就是你,你……”他的脸有些发热,“为何对我这般好?”
慕容雪衣嗤笑一声,“我对你再好,你也不肯称我一声兄长。”
路萧脸色有异,半响却说,“我可以叫你雪衣吗?”
慕容雪衣想,这不是更无礼了吗。
两人片刻无言。路萧想到别的话题,“他昨天传了些内力给我,他也传过给你吗?”
“传过,按常理练出我现在这般内力,至少也要三四十年,宫主没有那种耐心。他练的内功有些邪路,反正传给我们他也没有损失。”
路萧便哦。
“待你有了些基础,他会给你些于内力大有长进的珍稀药物,还会教你如何事倍功半的累积内力。”
***
杜云生一事完结,路萧便很少再见到慕容雪衣。丁冼之每日在他的内宫监着他练功,慕容雪衣又需要静养,有一段时间便没有再露面。
几个月过去,路萧功力已大有长进,丁冼之便教他些轻功口诀及暗器手法,见他学的快,丁冼之非常高兴,明白自己果然没有看错。
一日,旖旎一番过后,丁冼之抚着路萧的脸问:“你觉得雪衣如何?”
路萧不解他意,只说:“他功夫很好。”
丁冼之笑,“你可知他父母是谁?”他心情一好,便会在床上给路萧讲些宫里的事。
路萧摇头。
“那你可知慕容这个姓意味着什么?”丁冼之又问。
路萧看了丁冼之一眼,没有作答,他也是皇族后裔,当然明白这点。
“你可知他爹娘为何不要他?”丁冼之笑问
路萧惊讶道:“他还有爹娘?”
“他爹娘不仅尚在人世,他爹还是目前慕容家地位最高的人。”
路萧露出不解神色,他是无家可归,而慕容雪衣明明有家,而且还是个声名显赫的皇室名门,江湖大族。
他为何也沦落至此。
“他爹是当家长老慕容治,而他娘,”丁冼之越发笑得开心起来,“是慕容治的同胞妹妹慕容云烟。”
路萧变了色。
丁冼之很高兴的说:“他出生时他娘尚未出嫁,就和兄长有了私生子,这等家族丑闻,若传出去他们慕容家以后还怎么见天下人。”
路萧移开目光,想自己是无家可归,而慕容雪衣是有家也不能回。
“我却觉得无聊,”丁冼之的面上突然笼上一层寒霜,“亲兄妹又如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真是可笑……”他又冷笑一声,“雪衣这孩子也怪,他们不让他姓慕容,他偏要姓。我却看不惯他死抱着那个姓,迟早给他改过来。”
路萧面上未变,心里却在冷笑,难不成你还想他跟着你姓丁啊。心里却对慕容雪衣多了份自己也说不清的感情。
丁冼之又抚上他的脸,笑意很深,“我们来玩别的,你坐上来……”
隔几日,路萧趁丁冼之未来,跑去慕容雪衣的竹苑,见他不在屋里,却有三、四个女孩子在打扫房间,他正想去竹林里找他,一个红衣的女孩子叫住了他,“我们公子被宫主叫去了。”
路萧一怔。
“你可知是为何?”,那女孩子一脸担心的样子,别的女孩子也围上来。
路萧怎么知道,他一言不发,转身走掉。
待他回了屋,却看到慕容雪衣正站在院里。见他回来,便说:“你想出去吗?”
路萧问:“去哪?”
慕容雪衣说:“宫主让我出宫办一些事,说你最近武功大有长进,让我顺便带你出去试试身手。”
路萧大喜,当即答应。
前篇·韶光.八
这是路萧在进入缥缈宫半年之后的第一次出宫。
慕容雪衣在出宫之前便蒙了自己的脸,路萧不解。
慕容雪衣解释道:“宫主不准我们在宫外露出真面目。”
路萧问:“那若是被看到了呢?”
“那便杀了那个人。”
“那若是杀不了呢?”
慕容雪衣答:“自裁谢罪。”
路萧皱了眉。
宫门之外并无任何可用于行走的道路,若不会轻功定然是出不去的,路萧此时已会一些步法,丁冼之也传了不少内力给他,虽现时速度尚不及慕容雪衣,走出来倒也脚步轻盈,身姿飘逸,慕容雪衣略为慢些让着他。
出山后也不像之前入宫时有马车等候。慕容雪衣仍是带路萧一路施展轻功步法,赶至一行船码头。
船行至一半,慕容雪衣突然对路萧说:“你可已学会如何发暗器?”
路萧答:“已会了三种。”
慕容雪衣说:“那你捡最顺手的杀了这个撑船的。”
路萧听后,并无异样,也不多问,立时向那撑船的老人发去三枚毒针。
可他刚发出手,慕容雪衣便抓着他向后一扔,同时掀起一张桌子档在两人面前,须臾,慕容雪衣翻过桌来给路萧看,赫然是他刚才打出去的那三枚毒针。
路萧还未惊讶出声,船上已不知何时多出了几个人,正将慕容雪衣团团围住。
慕容雪衣并未看路萧,也未看那四人,只一直盯着那个仍在撑船的老人。
那老人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们缥缈宫定躲在这附近,守了这么多日终于被我撞上。”
慕容雪衣也笑。路萧看了他一眼,他从来没有见过笑得这样阴毒的慕容雪衣。
“贺千山,你怎知我不是特意来寻你,”慕容雪衣笑着说,“好让这孩子试试手,开个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