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之鹰————一世芳华

"我们当中还有可能有内奸。"
"哦？"
"我们的人打探过，附近百里内没有其他人马。若不是有内奸，敌人怎么能无声无息，突然间就冲入我们的中心？"
众人哗然一片。
"我们是不是应该通知首领？"一个战士问。
王老大点头："立即飞鹰传信，通知首领。"
沙漠中没有鸽子，但是沙漠中有鹰，最猖狂的一种鹰，食尸鹰。
黎明时分，一只黑色的食尸鹰，带着一条紧急信条飞上了苍穹。 【墨】
第三章，再遇故人。
千里黄沙散漫，大漠苍凉而悲壮。
就在商队营地后面的沙丘上立着一个人。
风从他的身后吹来。他雪白色的衣袍随风翻动，比远方高峰上的积雪还要白。
鹰并没有飞多远。它飞出营地后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就降落在这个人的肩头。
这个人有一双比鹰眼更锐利，更沉猛的眼睛。他没有看脚下的商营，而是望着远处滚滚的扬沙，奔腾的马群，和金刀铁剑的马贼。
他看见的，知道的当然比丁情要多。但是丁情却比他更早一步发现这群马贼。
丁情出道的时间虽然不长，经验却很丰富。他趴在地上，就能听出附近千米之内的马蹄声。
他已经听出在东，西，南三个方向都有一股人马。每股人马的人数都在百人之上。
沙漠一向死寂，几时这样热闹过？这些人不辞艰苦，跑到这种一毛不生的地方来受罪，当然不是没有目的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这批红货？还是其他某件更珍贵的东西？
现在，丁情已经不关心这些了。商队的事也跟他再无瓜葛。因为他已经离开了商队。
天刚破晓，他就拉起小华，到马蓬牵了白燕，悄悄地向北离开。
小华一直追问他怎么回事，他也没有说一个字。
他的身体还是很不舒服。他忍着。他的忍耐力一向很强。
"王老大，丁情带着他的女人跑了。"有人进来报高的时候，王老大和唐文龙还在密商事情。
"跑了？"唐文龙的脸色沉下。"什么时候跑的？"
"不知道。我们从昨晚就没看见他。"
"我看，内奸很可能就是丁情。"一个人叫道，"昨晚我们死伤惨重，为什么丁情没有出来？后来开紧急集会，所有人都到了，只有丁情和他的女人没来。"
"没错！他要不是奸细，为什么一早就要逃跑？"马上就有人响应。
唐文龙当然知道丁情为什么会缺席，为什么要离开。但是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他说的是："我带二十个人去把他追回来。"
今天的风沙比昨天已经小了。沙地上留下的脚印和马蹄印都很清晰。
辩认方向又出了问题，但是丁情并不在意。
只是身体上的不舒服让他难以忍受。要是痛苦，他咬紧牙关，也可已忍过去。可是这种性欲冲动的感觉却逼得人想要发疯。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鼓胀的气球，虽时都可能胀破。不胀破也要憋死。
小华本来一直都骑在马上，现在也下了马，扶着他："你是不是病了？你的脸色很不好。"
"没事。"丁情想推开她，但是手一碰到她，就又推不下去了。
他一定要尽力控制自己。但是他的身体和内心却都有火在燃烧。
"你......"小华在看着他，脸色已有些发红。
她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相反，她是个很聪明，而且很了解男人的女孩。
"你，你是不是......"她的脸红的就像熟透的水蜜桃。
丁情根本不敢抬头看她。
小华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低低道："如果你想要....我是可以......"
她的胸脯丰满而柔软，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丁情已不能自已，忽然出手推倒了她。
她一倒下去，就好像春雪般融化了。
朝阳在他们的头顶上。四下一马平川，随时都可能有人来，但是丁情已经顾不及这许多。
小华已经缠住了他。他从来不知道她的双腿原来如此有力，几乎要把他从腰上夹断。
天那样高，沙漠那样广。在这茫茫天地之间，似乎已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所有的痛苦和艰辛，都会在情人的怀抱中消失。
但是，鹰来了，食尸鹰。
一只鹰飞来，在他们的头顶上盘旋。然后，他们就听见了一个人的笑声。
丁情抬头，就看见了一角雪白的衣袍在风沙中飘动，白色胜过远方天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雪。
传说卓鹰是大漠中鹰的精灵。他矫健，凶猛，高傲，圣洁。他天生就是一尘不染，高高在上的王者，首领。有关他的神秘传说，从二十年开始就在江湖上流传。
卓鹰是世上眼中的神化。
但是他在丁情眼里却根本不是个东西。丁情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一拳打烂他的脸，打飞他脸上的笑容。
通常情欲被打断时，都会立刻转变为愤怒。而且丁情这两天火气一直挺大。
白袍人道："我知道我来的不是时候，不过我却是为了你好。"
"你也会有为别人好的时候？"丁情冷冷地。
小华已经躲在丁情的身后，红着脸整理衣服，不敢出来。
白袍人道："你的商队已经有人来追你们了。你还是留着力气准备逃命会更好。"
丁情问："我为什么要逃跑？"
"难道你不是在逃跑？"白袍人反问。
丁情道："我不欠商队什么。我当然不需要逃跑。"
白袍人道："可是他们一定要抓你呢？"
"我是不会回去的。"丁情看着他，"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白袍人道："没有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商队的事？你并不是商队的人。"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不到。面前这个人无论在什么时候出现，知道些什么事，做出些什么事，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因为我好奇。"
"你喜欢看别人倒霉？"
"大漠中无论有趣的人，还是有趣的事都并不多。别人要倒霉，要死，我也管不着。"
丁情道："所以你看别人的倒霉，对你有趣，对别人也无害。"
白袍人道："这个道理懂得人并不多。"
丁情一笑，道："那你不妨跟着我来。我一向是个倒霉的人，你不会失望的。"
白袍人奇怪地看着他，道："你是个奇怪的人，居然不生气，还叫别人来看你倒霉。"
丁情道："那是因为你说的道理，我也懂的。"他笑了笑，是那种很温和的笑，接着道："我倒霉的命是改不了的。如果能让别人快乐一点，我何乐而不为。"
"看来你好像真的懂。"
丁情看着他，忽然说："我姓丁，叫丁情。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白袍人冷冷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丁情道："我知道是我。你告诉我就是另外一回事。"
白袍人冷漠的目光盯在他的脸上，好半天，才吐出口气，同时吐出两个字："卓鹰。"
卓鹰！任何人听见这两个字都难免会吃惊变色。但是丁情没有，他简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卓鹰的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道："你的确是那个丁情。出道一年就已经在江南很有名气的剑客丁情。"
丁情淡淡道："你是谁有什么关系？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
卓鹰的脸沉下，冷冷道："你不是我的朋友。"
丁情道："就算我不是你的朋友。你却也是我的朋友。"
"如果你是想感动我，要我帮你，你就找错人了。"卓鹰道，"我从来不干涉别人的恩怨。也从来没有被人感动过。"
"我看得出。"丁情道，"从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远处突然传来了马蹄声。一片黄沙，飞扬而来。
二十一骑马奔驰过来，转眼就把丁情和卓鹰围在了中间。为首的一骑就是唐文龙。
"你果然是奸细，丁情！这个人就是跟你接头的！"一个战士狠狠叫道。
唐文龙摆手阻止了他，对丁情叫道："丁情，跟我回去。"
丁情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滚！"
唐文龙道："你不回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等等。"说话的是卓鹰。他轻轻抖了抖溅上白衣的飞沙，脸上全无表情。"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请让我先出去。"
马上就有人喊："你是丁情的同党！"
"杀了他！"
一个战士高举斩马刀，对着卓鹰的头猛砍下来。
长刀划破风沙，却没有够到着力的地方。因为卓鹰的头已经不在那里了，人也不在那里了。
他还没找到卓鹰的人在哪里，就先被丁情踢下了马背。
人影闪动间，只见人仰马翻，哀呼不绝。二十骑勇士全部被丁情打下了马。
只有唐文龙一个人还安坐在马上。脸色也已经在发青。
"你真的要背叛我们，丁情？"
丁情冷冷道："我本来就不真正算是商队的人。"
唐文龙道："你想清楚，你要是离开商队，很可能就只有死在沙漠里。"
丁情道："人总是要死的。难道就为了这件事，我就要怕得求你？"他冷冷地看着他，道："我本来还想跟你算点私帐的。但是我现在又不想跟你算了。因为你这种人根本不配。"
他挥了挥手，道："你走吧。"
唐文龙并没有走掉。
卓鹰本来站在近旁一座移动的沙丘上看着。脚下的黄沙却突然扬起，打向他的脸。
黄沙飞起时，沙土下也同时窜出来四个黑衣的刺客。
这四个人用的都是剑。剑法也并没有多少种变化。他们唯一的优势只有一样--速度。
刺客讲究的就是杀人那一瞬间的快速！没有花哨，没有变化，所有的招式就只有一招，就是杀！
猝不及防的机会只有一瞬间。这一瞬间他们一定已经等待了很久，算计了很久。不成功，就成仁！所以他们一招出手，就绝不留情！
卓鹰的手中没有剑，什么都没有。
剑客的手中若无剑，就好像猛虎没有爪牙，已不足为惧。卓鹰简直就好像已经死定了。
就算丁情现在想冲过去救他，也太迟了一步。
"卓鹰！"丁情刚叫了一声，眼前就突然有剑光一闪，如飞虹降落，如闪电生威。
只听"铛"的一串急响，六截断剑打在黄沙上，每只断剑的柄上都还连着一只齐腕断的手。
血从断手中喷出，三个刺客连惨呼声都未发出，就已经气绝。气绝后才倒下来，血也从喉咙间汩汩流出。
为什么是三把剑？还有一把剑在哪？为什么是三个人？是不是还有一个人没死？
剑柄握在卓鹰的手中，剑锋转动，映出一双鹰眼般凶猛的眼睛。
这是丁情第一次看见卓鹰出手，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快的剑法。他一直以自己的剑法为荣，现在才知道他把自己看得高了些。卓鹰若要杀他，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有风吹过，丁情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丁大哥......"小华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她不是第一次看见卓鹰杀人，但是每一次她都会害怕得全身颤抖，好像要昏过去。
她的外表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纤弱女子。
第四章，激战在沙漠。
最后一个刺客全身都在发抖，一步步往后退，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看见了地狱的厉鬼。其实他看见的只不过是个人。
这个人在问他："你知道为什么你还活着吗？"
"为...为什么......"为什么他心里当然不是不知道。
卓鹰道："因为我还要用你的嘴。死人是没法子张嘴的。"
刺客也有刺客的约条。比如在失手后，为了保全买主的秘密，是应该自行了断的。
但是这个刺客没有。因为他怕死，怕得要死。
怕死并不可耻，也不丢人。只要有一点机会可以活下去，就不应该，也不能放弃。放弃生路的人才真正可耻。
丁情在看着地上的尸体，这时忽然开口："你今年一定杀了不少人。"
卓鹰道："我并没有杀错过人。"
丁情道："杀人就是杀人。不管你杀的是什么人都一样。"
"杀人的人，早就该做好被人杀的打算。他们杀不死我，就该死在我手里。"他看着丁情，问："这样子难道不公平？"
丁情只能说："公平。"
卓鹰淡淡地看着他，道："你还不了解，这是片无情的沙漠。不，是一片无情的江湖。"
最后一个刺客也没能逃脱死亡的命运。
"卓大公子若要用嘴，也不必用他这种废物的嘴。"声音近在耳旁，说话的人却还远在天边。
明明远在天边，下一秒却已到了眼前。
来的只有三个人。中间一个壮年男人神情高傲，衣饰华贵。说话的人就是他。
"阁下是......"卓鹰问。
"胡云中。"
"沙漠之狐的胡云中？"
"正是。"
不只丁情吃惊，连卓鹰脸上都出现震惊的表情。
在鹰与狐的争斗中，鹰是捕猎者，狐是被捕猎者。但是沙漠也有一种狐，它敏捷，狡猾，果断而且凶猛。没有鹰能捕猎它。它甚至还能捕获雄鹰。
人们畏惧地称他为"沙漠之狐"。
大漠之鹰和沙漠之狐竟然在这里相遇！谁会捕猎谁？丁情连想都不敢想。
小华轻轻靠在丁情的身后。她的手也在发抖。但是她低头时，眼中深藏的却是一抹兴奋和阴狠。她真的是个纤弱的女子吗？
"他们是你的人？"卓鹰道。
"惭愧。"他脸上的表情好像真的在惭愧，"这种废物简直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他一说完，他身边的一个驼子，一个面黄饥瘦，好像随时都可能饿死的老驼子，突然猛虎般扑起。
那个刺客一惊，立刻想逃。任务失手，主子当然不会放过他。所以他早有防备。
他的动作还是很快，敏捷如猿猴。可是他连一步都没有迈出去，胸口就忽然穿出一节木棍。他就像口突然被抽空了的麻袋，趴了下去。
他没有看见这节木棍其实是一根拐杖。但是其他人能看见。
卓鹰冷冷地看着他杀完人，才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胡云中道："我是来取你的命的。"
跟卓鹰这种人说话，任何事都不必转弯抹角。
"我也正好一直想取你的命。"
"我知道。但是我们彼此一直都很难找到对方的人。"他看着卓鹰，问："你现在是不是在奇怪，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卓鹰冷笑不语。
胡云中道："卓大公子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常在云宵外。几乎没有人能找得到你。"
卓鹰道："彼此。"
胡云中道："但是有一个人却一定能找到你。因为你所有的行踪，从来也没有瞒过这个人。"
卓鹰冷笑："你是提醒我怀疑秦晓风？"
秦晓风就是神箭秦晓风。他是北方第一弓箭手。传闻他的箭是神箭，百步之外，可以射中一只苍蝇的脑袋。
胡云中笑道："我没有说这个人是秦晓风，是卓大公子自己说的。你我今天既然相遇，总要有一个从这个世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