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lssz

乌苏转了转视线，眼光落在温宁身上。看容貌倒是个不错的秀丽女子，只不知性子如何？温宁见乌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盯着自己，有些疑惑，她朝一边走了几步，却发现对方的视线还是紧紧地锁住自己，似要将她内心深处的一切都看穿。她莫名的有些害怕，手不自觉的往前伸，抓住了六月的衣襟。六月一怔，低头看着那芊芊玉手，正想要挣脱，重衣却按住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就是温家的小姐温宁？"
温宁听到乌苏的问话，点了点头，答道"是。"六月不明白乌苏问这个做什么，但他自己却是拿定了主意不回岛，于是说道"乌苏，对不起，我不想回去。"乌苏叹了口气，道"我让她和你一起走，这样你总该愿意跟我回去了罢？"
六月疑惑，不懂乌苏为什么要这么说，温宁也很惊讶，她没想到乌苏竟要将自己也带回龟隐岛去。但重衣心里却是透亮，他估摸着乌苏应该是误会两人关系，以为让六月和温宁在一起，六月便会乖乖听话。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一阵苦涩，温宁即使得不到六月的心，她也比自己幸福，至少她还能被人承认，而自己却只能终身藏在暗处。
"为什么要我和温宁一起回岛？"
对于六月的问题，乌苏只当他是在众人面前的害羞，于是道"红刀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还装什么装？只要回了岛，我就给你们举行婚礼。"六月和温宁都是一惊，温宁刚好不容易的努力劝慰住自己要学会放弃，乌苏就给她点了一盏明灯，而六月却是完全不懂乌苏为什么要把他和温宁凑在一块。他瞅到重衣瞬间青了的脸色，大声拒绝道"如果是这样，我更不能回去。"
乌苏脸一沉，"为什么？你喜欢这个姑娘我也成全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六月的眉头纠结地愈深，"谁说我喜欢她了？"温宁面色一白，之前六月虽说有了喜欢的人，但她听到乌苏的说辞时，又重新燃起希望，以为六月其实喜欢的人就是自己，他刚才的说法不过是为了逗自己，可现在六月却是明明白白的说自己不喜欢她，连一点的情面也不给，她眼眶一红，若不是想着在众人面前落泪太过羞耻，只怕她已然哭了个昏天暗地。
乌苏怔住，六月的确没说过自己喜欢温宁，红刀也只是说他有了喜欢的人，却并没指明，一切说到底不过是自己的臆测。"不管你喜欢谁，我全都应了，这样你总该和我一起回去了吧？"若六月喜欢的是别的女子，他现在就该答应了，只可惜他喜欢的是乌苏永远也不会同意的男人。深知乌苏不会答应的六月只是望了望站在身旁的重衣，轻声道"对不起。"乌苏想不到自己都退到这地步，他还要拒绝，阴沉着脸道"六月，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气吗？"六月摇头，乌苏宛若他亲母，若可以他并不想和她翻脸。
"那你为什么还要拒绝！"d
六月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当着越牧的面说自己喜欢他的儿子吧？他是无所顾忌，什么都可以舍下，但重衣呢？重衣虽知道六月的犹豫，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帮他。大厅里一时安静下来，乌苏耐不住这窒息的宁静，对六月道"既然你不说，那我也不想多问。但是......你今日势必要跟我回去，你是要自己乖乖的跟我走，还是要我来带你走？"乌苏此番话已是明摆着的威胁，六月沉默着，最终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乌苏站起身，袖中白绫已笔直的飞向六月，就待将他缠绕带走。六月身子朝旁一让，雪藏从背后飞出，"嗤拉"一声竟将白绫撕裂。自从上次和墨丰过招之后，他就没少在剑谱上下功夫，为的不是打败天下所有人，只是想让自己强大到足够站在重衣身前。尽管如此，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还不是乌苏的对手，就算是他也不想和乌苏敌对。重衣看着两人的身影在不大的厅中来回飘荡，不多时已互拆了数招，可他还是毫无办法，旁人总说他聪明绝顶，可到了关键时刻他却连自己喜欢的人也护不住，想着这些他的心只觉比刚才又苦涩几分。
乌苏不想伤到六月，但六月的倔强又让她无可奈何。看着对自己刺过来的剑，虽然凶猛，却都避开了要害，六月终还是无法对她下手。心里念头一转，乌苏耍了个虚招，诱使六月的剑招呼到自己身上，这样虽有些冒险，却很有效，六月慌忙撤招时正好被乌苏制住。苦笑着，六月想自己的脑袋瓜子还真的欠修炼。
"六月，我这样做也是为你好，你可明白？"六月不明白，就是明白他也不会去接受乌苏所谓的好。瞄到一边重衣莫可奈何的表情，他看向乌苏，既然她能使诈，被她养大的自己同样也能。垂下头，他很轻的说，"我回去。但是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在这结识了肝胆相照的好朋友，我想在临走前跟他道个别。"
这个要求对乌苏来说并不艰难，她虽然担心六月又想逃跑，但这次毕竟是她自己亲自压阵，六月想跑怕也没那么容易，便应了下来。
六月解除禁制，走到重衣面前，道"多谢越兄长久以来的关照，此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再见，望你多保重身体。"重衣木木地点着头，垂了视线不愿去看六月的脸。六月叹息着，在转身离开前突然轻轻地说道"你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我是个路痴，可不管某个人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他。所以，你可不可以偷偷的帮我告诉那个人，让他好好地等着我呢？"重衣猛地抬起头，六月的眼睛亮亮，里面华光流动，显然是胸有成竹。
"我......会记得的。"
六月拍了拍他的肩，没再说话，安静地走到乌苏身边。重衣一直望着他，直到他和大队乌苏带来的人马一起消失在越家大门外，眼睛有些酸涨，但心却不害怕，因为他相信，六月一定会说到做到的回到自己身边。

第 21 章

六月的穴道被制，明摆着是乌苏对他的承诺不信任。躺在床上，他瞪着那华美穹顶，拼命琢磨逃脱之法。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晃进来，六月只是穴道被制，不代表一身内力也消失。他立即坐起身斥道"谁！"
黑影靠近，借着窗外射进来的月光，六月看见来人时颇为惊讶。"你是那个武林盟主？"解玉楼见他认得自己，心里很是高兴，但又纠结在他那句"那个"上，心想自己和他是父子，却只是个用"那个"来形容的陌生人，不免有些悲哀。六月不知道眼前人与自己的关系，他只是想起越牧所做的那些事，想起这个人无辜的做了他的替罪羊。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比起那些六月弄不懂的权术之争，他更在意的是这个人深更半夜的来找自己做什么。解玉楼"呵呵"一笑，道"来救你啊。"
三次，六月轻松的从乌苏身边逃开了三次。乌苏坐在堂上，指关节因用力捏得发白，她不明白自己已经对六月严格限制行动，还封了他的武功，为什么他还能波澜不惊的离开。心思电转，她突然站起身，问向旁边的极乐"解玉楼还在岳阳分舵吗？"极乐一怔，随即躬身道"听岳阳分舵舵主昨日的报告说，他似乎在岛主离开不久后也离开了。"
"这种事为什么不一早报告！！"
极乐被乌苏的怒气吓到，慌忙跪下，道"那时候岛主一直都忙着六月少爷的事，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而且岛主也说过，解玉楼的行踪不必太在意，所以，所以小的以为这不是什么要紧事......"
"这件事要不要紧不是你说了算！是我！"乌苏白着张脸，极乐只觉得一阵晕眩，乌苏向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否则也不会成为一群血腥杀手的主人。乌苏冷冷地看着极乐，对一旁的人说道"拉下去，岛规处置。"短短几个字却足以要了极乐的命，她不断磕头请求乌苏轻罚，乌苏都无动于衷。在她眼里，除了自己在意的人外，所有人的生命都不过草芥。红刀在旁看着极乐被拖走，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偷望着乌苏的脸，他还是忍不住感叹，这样心狠的一个女人，怎么还能养出六月那样的人？
六月清醒的时候，人已躺在一个普通客栈。解玉楼坐在一边的桌上喝茶，看他醒来也只是淡淡地一瞥。六月摸着自己脑袋后面的肿包，有些愤怒。这个所谓的盟主大人，莫名其妙的跑来救自己，自己不答应，居然还强行把他打晕了带走。他坐起身，忿忿地道"你到底是抢人还是救人？！"
"都有。"解玉楼说得轻描淡写，六月却差点气死。看着他，六月问道"你也是想要雪藏剑和剑谱吗？"解玉楼挑眉，他之前是想要，但那东西既然归了自己的儿子，自己要不要也就不再那么重要。六月见他不回答，又说道"那东西是别人送我的，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得到！"
解玉楼哈哈一笑，他素来喜欢有骨气的人，对这个儿子也是越看越喜欢。站起身，他将放在一边的剑扔给六月，道"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不会要。"六月很诧异，之前在长白山，他明明和重衣争得你死我活，为什么现在又说不要了？解玉楼看出他的疑惑，颇高深的说道"因为这东西是在你手上，若不然，我早就拿了。"六月虽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他不会抢自己的东西倒是理解了。抱着剑，他微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瞪着解玉楼道"那你救我做什么？我跟你又不熟......"解玉楼脸有些沉，听着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说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那滋味并不好受。可是，想起造成这一切的乌苏，他又恨不起来，说到底，还是自己欠了她。
"因为我喜欢你小子，想收你做徒弟。"六月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他再怎么笨也不会相信解玉楼这种一拆就穿的说辞。"你当我几岁小孩啊？我跟你在这之前见都不算见过，你就要收我做徒弟？"解玉楼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但他还不想那么早的让六月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二十年前的事，要解释起来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一不小心还让自己好不容易找回的儿子跑了或是干脆的恨起自己，那可就不妙了。
"总之我说我要收你做徒弟，那我便是要收。你小子的功夫不错，但还欠火候。要成大家，免不了吸收百家之长，虽然我解玉楼的功夫没雪藏剑法厉害，但你多学点总不会是坏事。"
六月越来越糊涂，他实在不懂这盟主大人为什么独独对自己这般好。但现在自己人在他手上，要想做什么也做不了，若他真想教自己功夫，那他也没有拒绝的理，毕竟还是那句烂俗的话说的好，送上门的肉不吃白不吃么。
初夏，莲花开得正艳，荷叶摇摆，幽香四溢。六月也许在练武上有些天分，解玉楼无论教他什么功夫，他都能迅速的融会贯通，只是，若六月能去除他的懒惰性子，也许会更好。解玉楼最近有些忙，六月看得出来。他每天都是早早出去很晚回来，不问六月也猜得到，他是想东山再起。摸着通体冰凉的雪藏，他到现在还是弄不明白解玉楼的意图，可是，他待自己却是极好，有时，他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解玉楼是不是把他当自己的儿子看待？
叹息，六月很少叹息，但自他从那巴掌大的小岛离开后，一切便不再按着原先的轨迹行走。他有些矛盾，因为他不想和解玉楼为敌，但以他和越牧的仇怨，两人要善了，只能是说笑。他还是应该离开吧，这辈子，他最不能想象的便是和重衣站在了对立面，无论解玉楼心里做的什么盘算，他都不能再呆下去。
将拟好的书信放在桌上，解玉楼在见到六月真心的跟他习武后，对他放松不少，要走，六月就得趁现在。
六月初七，重衣拒绝父亲为自己庆生的打算，一个人拎了坛酒，上房顶独酌。天上的星子很稀疏，月亮只有小半的残缺，夏日的凉风吹散许多白日里的热气，连烦躁不安的心也被轻柔地抚平，只是，在烈酒下肚的刹那又重新纠结。
"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
重衣开始懊恼，自己最近是不是有些太过疏于武功，总是感觉不到他人的靠近，好在，这个人是他一直在等的人。
"你每次一定要挑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吗？"
六月委屈的坐在他身边，"我也不想啊，但我每次就恰好在这时候出现。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在最不关键的时候出现？"重衣哼哼，将酒坛子递过去，"喝吗？"
"当然，这可是庆生酒，我就是酒量再烂也得喝。"
"你喝就喝，怎么那么多废话？"
六月不再说话，乖乖接过酒坛，一仰脖，坛中酒哗啦哗啦去了大半。重衣瞠目结舌的望着他"你是牛啊？"六月擦了擦嘴角，满不在乎的说"这酒不烈......"重衣一把抢过坛子，深刻认识到一件事，六月绝对有做酒鬼的潜质。
"给你。"
重衣的眼前一晃，一个小小的玉坠子悬空垂在眼前，不停的荡啊荡。他伸手接过，竟带着些温暖。"这是什么？"
"给寿星的礼物啊。"六月嘿嘿笑，小虎牙在夜色里闪着光。重衣握紧玉坠子，"你白痴吗？我是男人，你送这东西给我有什么用！"六月摇头晃脑，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玉坠子，是我经过一个什么什么神庙去求的。"
重衣一听到他那什么什么神庙就想笑，瞪着他道"你就不能有诚意些吗？"
"我怎么没诚意了？你可得好好带着它，因为它是我苦求许久才拿到的，是真的真的能保平安哦。"
重衣小声笑，抬手将坠子挂在了自己脖上。
"不过，我却没给你备礼物。"
"那有什么，我神出鬼没惯了，你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出现不是。"
重衣点头，回想起来，六月还真有那么点神出鬼没的意味，总是不经意的在他最想他出现的时候出现。天上的月亮不知何时被浓厚的云层遮掩，虽然早已入夜，但两人这般坐在房顶也委实有些扎眼。
"下去吧。"重衣站起身，六月也跟着站起，两人一前一后，转瞬已到了重衣卧房门口。想起之前两人总是隔门说话，重衣的心里就不免柔软。刚要进门，他身后的六月突然拉住了他，"我今晚可是不速之客，你是想我睡外面天地为席，还是给我挪个小地方？"重衣转身，发现六月的眼睛异常晶亮，隐隐约约猜到他的意图，脸上蓦地飞红，只是站着不敢说话。六月的脸皮不知在什么时候被练就的厚过城砖，他微低下头，刚好靠在重衣有些充血的耳朵边"怎么说，我今天也算是寿星，我送了你礼物，你好歹也还是给我些礼物吧？"
重衣怒瞪，在心里骂道"你那么个破玉坠子就想跟我这么个大活人换吗？！"嘴上却只是说道"你不是说无所谓吗！"六月望天，月亮竟然又从云雾里钻了出来。"我只是说没什么，但我没说不要，我的意思是，我来了之后可以指定礼物嘛。"话落被踹，意料中事。六月从地上爬起，拍拍蓝衫上的灰尘，无奈道"好吧好吧，我睡外面。但是，至少，你也给我一点点小甜头吧......"
重衣原本羞愤难堪，眼睛在见到六月的衣着时突然一怔，六月，他到现在竟还穿着蓝衣。他像是叹息又像是邀请一般，轻轻的对站在门外的六月说"进来......一起睡吧。"
即使是夏夜，终还是有些凉。

第 22 章

不可预料的事总在不可预料的时间发生。重衣从没想过自己某天睡晚会招来越牧的亲自拜访，越牧平日虽对他严厉，但对他日常的作息却甚少关注。他尴尬的看着越牧，却不知越牧见到眼前这一幕，喜悦倒多过震惊。
从重衣拒绝庆生后，越牧便对他格外注意，昨夜里，重衣和六月的房上相聚，他看得真真切切。见两人同宿一屋时也不曾多想，早上来见两人，也不过是想借机将六月圈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