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回归线————雪之心

"我本来是在厦门那边的，但是半个月前被勒令回京过年，所以就回来了。"面前的人笑嘻嘻的靠着门站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死机的大脑终于重启成功，问出了关键性问题。
"哦，这个呀，胡楠告诉我的。啊，幸好今天下大雪--"
"你少胡说啊！小胖怎么可能会出卖我！"完了，睡觉的那位哥们儿好像要醒了！我一把抓住姜彦，打开门窜了出去。
"为什么不能是他啊？他老婆害得我们分开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他当然有责任让我们和好喽。"
......那也不能告诉你啊！小胖这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我没有打算要和姜彦......
"不对！就算是小胖告诉你我今天走，你也摸不到我门口来啊！"差点死机的电脑又反应了一下。
"呵呵，你反应变快了呢。可这个对我来说还是很简单啊，下大雪你们肯定是被安排在机场宾馆，我又正好有认识的人在这边，随便一查就知道你在哪个房间啦。"
......果然是个太子，到处都有狐朋狗友。我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姜彦笑嘻嘻地看着我，他还是两年多之前那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仿佛从来都没有和他分开过，他还是每天都笑笑地逗我玩儿，我还是常常被他逗得又好气又好笑然后无可奈何。
走廊里暖气不太足，我跺跺脚，想增加点热量，一件大衣被披到了我身上。
"靠，我又不是女人！要披外套找你老婆去！"想也不想，这句话就冲口而出。说完我就后悔了，这怎么听都像是一个吃醋的第三者口吻，我简直就是自己找抽。
"小硕，"大衣还是被牢牢地固定在了我肩膀上，"当初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我已经结婚了的事情。"
"我理解，反正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人很多的，你瞒着我很正常。"我觉得一种酸胀的感觉慢慢冒了出来。
"栾硕！到现在你还认为我当时不是认真和你在一起的吗？你有没有仔细看我发给你的那封邮件？"姜彦抓着我肩膀的手突然用劲捏的我生疼。
"你也说了那是当时。"我慢慢低下头，"我们已经分开那么久了，你现在来找我还有什么意思？"
"小硕，胡楠告诉我说你害怕我们再在一起只是为了当时在一起的感觉，难道你现在对我就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为什么你总是还没有开始就害怕失去？我就这么让你没有安全感？"
"我--"
"好，就算以前我是个花花公子，以前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但是我们在一起过，我这两年也一直没有和别人在一起，这样还是让你觉得没有安全感吗？"
抬起头看向一副气急败坏样子的姜彦，上次他出现这个表情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在深夜北京的一辆出租车上，他问我除了患得患失我还会什么......可是，姜彦，就是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患得患失，才会害怕失去啊！
"姜彦，现在你家里说只要你不离婚怎么样都行，那以后会不会又说只要你生个小孩就怎么样都行呢？"我的声音有些颤，可是我控制不了。
姜彦愣住了，不知道是因为我提出的问题还是因为我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们一起争取行不行？是，我是做不到和我家里断绝关系，但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够找到一个平衡点的，总要试一下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对不对？"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积雪上的时候，我登上了返回悉尼的飞机。姜彦果真很有本事，竟然一路没有阻挡地陪着我进到了候机室，等我坐上摆渡车之后才透过玻璃朝我挥挥手转身离开。那件呢子大衣被他强行塞给了我，然后又嬉皮笑脸地穿走了我的外套。幸好是冬天，衣服都比较宽大，我又只比他矮了一点，不然我真害怕我那衣服被他撑坏。
刘娅后来说她以为我会留下来，我笑笑没说话。毕竟我和姜彦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和工作，要在一起就会有很多现实的问题需要解决。不过我想我很期待姜彦那句"等我重新追你一次，然后我们重新开始。"

第39章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因为大雪，机场高速封闭，姜彦是走以前的老路从通州那边绕过来的。那条路我走过一次，有很长一段路况都比较糟糕，路面坑坑洼洼的，白天走起来都让人胆战心惊的，姜彦竟然敢开夜车走那条路，实在是胆大包天。
回到悉尼已经是晚上，飞机上虽然有睡觉但毕竟睡得不太舒服，加之头一天晚上没有睡觉，所以我回到家之后昏昏沉沉地直接就洗澡睡觉去了。第二天早上在自己柔软的床上醒来，无比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我突然想起：从昨天晚上回来起就没有见到Dennis！跑到隔壁敲门没有人应，我推门进去，床上被子铺的平平展展的，昭示着主人昨夜没有回来。我赶紧给Dennis打手机，接电话的却是Andrew，他的姐夫。我这才知道昨天下午Dennis突发急性阑尾炎晕倒了，被送到医院做手术。
"Dennis说你应该是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为什么现在才打电话？"Andrew听起来很不高兴，"就算你们已经分手了，室友不在你也不会关心一下么？"
我啜啜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由着Andrew批评了一通，然后赶紧问了医院地址赶过去。我到的时候Dennis正在吃早饭，Andrew见我到了，瞪了我一眼，然后打了个招呼自己去公司上班了。
Dennis笑笑示意我在床边坐下，"你肯定是昨天一回去就睡了个天昏地暗吧？"
"呃，抱歉，Dennis，我应该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的。"我挠挠脑袋，很是不好意思。
"哈哈，没事！我就猜你肯定是睡死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接过他的餐盘放到一边桌子上，看着他不太好看的脸色，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事了，其实就是一个小手术而已。你呢？怎么样？"Dennis挥挥胳膊以示他现在依然很有精神。
"我？我很好啊，下周一到布里斯班开始上班。"
"嘿，Kevin，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你跟他和好了吗？"Dennis端起床头的水杯，笑嘻嘻地瞅着我。
我的脸一下就红了，被Dennis问起这件事让我有一种巨大的歉疚感。
"WOW，脸红成这样，那就是和好了？"Dennis似笑非笑地问。
"嗯，算是吧。准确点说是两个人决定重新开始了。"我咬咬牙还是承认了。
Dennis笑笑，"那就是说我得找新的合租人了？"
我愣了，怔怔地看向笑得风轻云淡的Dennis。i
"不用这种表情吧？很吃惊么？主要是我真的很喜欢那个房子啦，可现在看来等你从布里斯班回来多半就要回中国了，那我自己岂不是很寂寞，当然要找个人跟我合住啦！"
我看着Dennis，终于还是释然地笑了。我想不管是我，还是Dennis，我们终于都能够从容地放手了。
在医院陪Dennis待了一个周末，他获得医生批准可以回家了，我也收拾东西前往了布里斯班。我和姜彦现在天天晚上都在网上聊视频，可惜他那边网速太慢，经常聊了没几分钟，画面就卡住了，然后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的，让他很是火大。于是我又只好给他打电话，幸好这边国际IP电话打起来很便宜，算下来跟国内打漫游的价格差不多。只是害得我天天被新室友嘲笑，说人家远距离恋爱都是距离产生距离我们倒还真的距离产生美了。
虽然展会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但开幕在即大家还是有各种各样乱七八糟地事情要忙。闲暇时候我也在想：短时间的距离也许是可以产生美，可是我和姜彦本来就已经分开了那么长的时间，现在和好了依然每天除了耍耍嘴皮子什么都不能干，不能见面，不能亲吻，不能拥抱，不知道姜彦觉得怎么样，可是我心中有一种不确定的感觉在慢慢滋生。姜彦甚至从来没有问过我关于Dennis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他故意忽略还是觉得无所谓--小胖说他有跟姜彦简单说过我在这边有过一个男朋友，为什么他一直都不提？如果要再失去一次，我宁愿没有重新开始。
工作依然很忙，我没有太多时间花在担心上，但开始在休息的时候留意国内艺术市场的招聘信息。在中国，艺术市场几乎是专属于有钱的上层阶级，只在近几年才开始慢慢出现一些大众化的苗头，机会不是没有，但是合意的却很少。我甚至还在发现国内有一个以艺术品为主要内容的数字付费频道时，犹豫过要不要干回老本行。
亚太地区当代艺术三年展已经正式开幕了，我们除了要组织讲座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展馆里站着替有需要的参观者做作品讲解，每天下班都恨不得立马瘫在床上。所以当看到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时，我想也没想就嚎啕道："Dennis啊，我要累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来："你倒是很会向他撒娇啊！"

第40章

放下电话的时候我仍然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昨天晚上还跟我视频聊天的姜彦刚才竟然用我悉尼家里的号码打电话给我？！Dennis，Dennis呢？我忽然不知道是该为姜彦的到来感到惊喜还是该为家里有可能会出现的血腥场面而担心。
打电话去向主管请假，被无情地拒绝了，说现在正是展会的高峰时期，绝对不能因为私事耽误工作。定了定神只好给Dennis打手机，他在电话那头苦笑："我倒是很想帮你把他打发到布里斯班来，不过他说他在悉尼还有事情，然后把你留家里的东西全部都打包带走了。"
......以我对姜彦的了解，我完全可以想象家里现在混乱的景况，真是想气都气不起来，只好结结巴巴给Dennis道歉。
"算啦，还好他并没有把房子也一起拆掉。"
"呃，Dennis，我......"我脸已经完全涨红了。
"哈哈哈，跟你开玩笑的。不过Kevin，以后你可别再把这里叫做家了，不然估计这房子真的会被拆掉的。"Dennis语气淡淡的。
我心里突然紧了一下，是啊，以后就不能再把那里当作是家了，那个曾经让我心安的地方......
"Dennis，对不起！"对不起，Dennis，可是除了这个词我想不出来还能对你说什么，或许还应该再加上一个"谢谢你！"
我躺在床上发呆，仔细回想适才和姜彦的通话内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他是专门为了来找我，那干嘛不来布里斯班？按照Dennis的说法，他在悉尼有事，他能有什么事？以他的英语水平我觉得他能找到我住的地方并成功地带走我的东西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更别说办事了。更糟糕的是我这才想起刚才因为太震惊了结果都忘了问他在这边的联系方式，尝试了一下他以前那个全球通的号码，得到的也只是一句冰冷的"对不起，您所播打的号码已停机。"我狂汗，姜彦你这个家伙，为什么永远都不知道按常理出牌？！
颇为无奈地只好上网去"守株待兔"，谁知道这个家伙竟然连着三天都没有再上网，而且也没有再和我联系。我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白天解说的时候也恍恍忽忽地出了不少错误，被老板狠狠地批评了一通。
就在我在Dennis的建议下准备报警的时候，姜彦这个天杀的混蛋终于出现了。人模狗样地穿着一套西装，左顾右盼地走到离我六七米远的一个雕塑品前，转过头问我："你好先生，能给我讲解一下这个只有两条腿的桌子是怎么回事吗？"
我恨不得扑上去揍他一顿，却发现绷紧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全身都是软的，一步都迈不动，只能死死地盯着他。
"你这几天死哪儿去了！"r
"哈哈，小硕，你这个口气很像一个盘问丈夫的怨妇啊！"姜彦笑得一脸灿烂，让人产生一种想把他嘴撕烂的感觉。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发飙，他倒是很机灵，及时说："对不起，小硕，这几天没跟你联系让你担心了。"
"哼--"我扭过头去不看他。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姜彦站到我面前来看着我说。
我有些恼怒，惊喜？"我看只有惊，哪里来的喜？我可没觉着。"
"你听我把话说完啊，"姜彦搭上我肩膀，"我打算在悉尼开家公司，以后就陪你待在澳大利亚了。"
我这下是彻底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姜彦在布里斯班陪我吃了顿晚饭就又回悉尼去了，走之前留话说让我把这边的展会弄完之后还是争取在悉尼找个工作，然后留给我一把门钥匙，一把将成为我们"新家"的门钥匙。
他打算搞的那个公司是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专门经营中国食品和服装，而且据说具体事宜，如公司的注册、选址、招工、海运空运路线等等，都已经基本敲定。不得不说，"混迹"社会五六年的姜彦很有些商业头脑也的确很有些路子。
我有些惶然。之前在网上四处搜索国内的招聘信息就是因为我认为以姜彦的情况绝对没有可能来澳大利亚陪我，所以做足了心理准备在展会结束之后就回国，厦门也好，北京也好，总能在他栖身的城市找到一份工作。
没有想到他所说的"重新追我一次"竟然会追到澳大利亚来。我并不清楚他和他父母、妻子的相处方式，可在厦门，好歹还和北京只有两三个小时的航程，一旦到了悉尼......想来他与他们约定的那个"只要不离婚随便怎样都好"也总是有一定范围的吧？不知姜彦是以什么理由骗来他老爹老妈的资金到悉尼来开公司的？

第41章

一个月后展会进入收尾阶段，我终于找了个周末休息飞回悉尼。澳大利亚此时已经开始略有凉意，姜彦前几天还跟我抱怨说他刚在国内过完冬天又来这边过冬天，实在辛苦。于是我说那你赶紧回国啊，正好可以赶上过夏天，他又说好不容易跟我一起私奔，怎能一点油水都没揩到就走人，说得我差点没立马关了摄像头不理这个色狼。
其实这一个月里姜彦有一大半时间都在国内与进货厂家联络感情。最让我吃惊的是他这个公司国内分部的主管竟然是他老婆。这个消息让我很有点如梗在喉。虽然知道姜彦不离婚一天就会和那个女人保持联系一天，但是没想到竟会是如此亲密的同伴关系。尽管姜彦说他不把这件事瞒着我就是为了让我能够相信他，可毕竟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释怀。
后来竟然是他老婆主动联系了我。听筒里传来一个温柔女声的瞬间我以为是打错了电话，可这样的话几率未免也太小了一点。当对方说"你好，我是姜彦的妻子温虹"时，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只得很机械地回了一句"啊，你好！"
那个电话我不知道是姜彦让她打的还是她自己决意打的，反正大意就是她和姜彦现在只是合作伙伴关系，她也有自己的情人，所以我不必担心她会对姜彦纠缠不清。我有些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两人还要保留那一纸婚书，温虹嘲讽地笑笑："哪里是我们要那张结婚证，要这个东西的人根本就是我们父母。你以为结婚只是两个人的事？错了，结婚其实是两个家族的事情。"
后来姜彦回到悉尼，我跟他提起温虹的那个电话，姜彦点头说："是啊，就是因为我家和温家有共同利益，但是又互相不信任，所以才要把我和温虹绑在一起。这次办公司如果不是我找了温虹做国内主管，他们哪里肯出这笔钱？其实我这还不是给他们留条后路，什么时候国内待不下去了，正好出国，天高皇帝远......"我听了之后立刻无语，原来国内的那些贪官一旦事发就往国外跑，是早就铺下了路子。
不过这次回悉尼其实我主要的任务是找老Paul帮我写介绍信，顺便看看他能不能给我推荐推荐。老Paul听说我想回悉尼工作，以为我想通了要跟Dennis和好，窘得我只好简单地说了一下是我以前在中国的男朋友来了和我重新在一起。于是意料之中地被老Paul洗刷了一顿，还说什么"看不出来你原来这么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