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在跳舞————苏零

我感受得到周围人的视线......像胶水一样的视线......
"我没兴趣。"死人脸的声音还是没有波澜。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我故意把这句话说得很响，不意外的听到有头撞到架子上的声音。我倒要这个死人的定力到底有多好。
"把你扔出去。"e
"碰......"那是我的头撞到桌子的声音......
该死的李修文......他居然直接把我扔到了地上......

七 天黑
我不怕黑，可我讨厌天黑。我不喜欢漆黑的房间，可我经常一个人呆在漆黑的房间。在遇见修文以前，在和小翎拥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以后。干脆什么都看不见，干脆没有别人只有自己......只有不需要任何伪装的自己，只有不用再看别人任何伪装的自己......
--季翊

我不知道我和李修文的问题解决了没有，季翎问我，我摇头。
李修文没有跟我提过这事，就他那死人脸我也看不出什么，我又不是女人，没必要为这事一哭二闹三上吊。所以......
就这样吧，反正也挺好......
我是这么回答季翎的。是挺好，有的吃，有的住，有的钱数......
只是什么时候开始成了书店的杂务工了......包吃包住不给工钱的那种......
"按照这些地址，今天内，把这些杂志解决掉。"今天早上一大早，死人脸就塞给我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
我扫了一眼，A4纸一张，正反两面，手写的，又小又挤。幸好字迹工整，虽不怎么漂亮但还看得清。少说上百个地址。还有不同的杂志名......
看一眼我就晕了。
"这是自行车钥匙。"话音刚落，一个金属不明物体砸在我脑门上。
"李修文......你......"我不过是不好意思所以来打打下手而已，你当我免费劳动力，不好好榨干不爽是不。
"我付得起电费，不需要免费发电站......不解决掉没得吃晚饭......"
还没弄明白他什么意思，就被赶在门外了。
还有一本他一起塞过来的......市区地图......
&%#￥*%......知道我不认得路......
老子就电力十足......你这死人脸吃醋啊......

风里来雨里去奔波了整整一天......
"啪......"一滴水滴在我的鼻尖......老天......我错了......你没有虐待我......今天一天都是晴空万里......
老天忽视了我的忏悔，水滴一滴接一滴砸在我头上，钻进衣服里。
"为什么......"我对着原本已是一片昏暗，现在越发阴沉的天空，欲哭无泪啊。
好不容易把杂志处理掉大半，再努力两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完成任务的。抬起手看了看表，四点三十分......肚子饿了......
老天，求求你，让我把这些杂志解决掉，你再接着泼水......就两个......不......一个钟头就好了......
"呼......"一阵大风，把放在篮子里的杂志吹的哗哗作响。
数数，还有二十份，从地址上看应该离得不远。呼出一口气......妈的......拼了......
李修文......你应该叫李扒皮......剥削劳动人民......
可是，我忘了，本来是不至于发到那么晚的......李修文都是帮我一本一本按顺序放好的，按照地址，我只要找到地方就好了......
可我拐错了弯，迷路了两趟......

雨滴一直不大不小，就这么淅淅沥沥的滴着......
直到我把最后一份杂志塞进信箱，一阵风吹过，一个哆嗦......发现雨停了......
老天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知道我确实没有一种叫做人品的东西......可是......
算了，找老天理论还不如早点回去吃饭来得实在......冻死我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骑着自行车，穿过一条漆黑的小巷。托今天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一天的福，我现在已经没有必要按着地图上标的大路，而认识一些捷径了。这个小巷就是其中之一。
只要穿过它，再两条马路，我就可以看到暖和的书店了......
当然前提是如果我可以安全的穿过马路，今天一天我的人品实在不怎么样。
这是我连人带车整个摔进水塘时的想法。
路灯亮起的一刹那，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我一激灵一转车把，一个打滑就整个摔了出去。
李修文，别怪我把你的车毁了，谁让它压根没有刹车......
当我感觉到有人走近，抬头，却是一群人把我整个包围。苦笑，看来又没有刹车是一样的。我本就该笔直的骑过去的。
"喂，听说你最近和李修文搞得很火热？"
我揉了揉腰，车上摔下来的时候整个砸到后面的石墩了，真不是一点疼......
"喂，你们俩怎么搞上的？"
试着动了动腰，没事，我铁打的。顶多青一块。
"喂，我在跟你说话......"被人拽着衣领硬拖了起来，也好，顺便借一把力站起来。
"我听到了。"一把打掉那只手，我抬眼。路灯正好打在对面人的脸上，出乎意料的，这个一副流氓头头架势的小子居然长得眉清目秀的......当然他也只有那架势像流氓。
"你......想找死......"伴随着语声，他的拳头也送了过来。
真是，可怜了那副斯斯文文精精细细的皮囊了......
一把扣住准备缩回去的手腕，真细，难怪使不上力。他的眼里闪过惊慌，用力把手往后拽。拜托，被你挣脱了我还怎么混......
用力一扯，膝盖顶上了他的小腹。
"抱歉，我不懂怜香惜玉......"
扫了一眼周围，剩下的那些人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我只能大概估计一下他们的人数。我虽然不至于夜盲但再黑暗中分辨东西多少会打折扣，更不要说我站在光下。
"喂，貌似你手下的人根本没拿你当回事？"我斜着眼看着那个扶着墙不停干呕的家伙。
没有人回答我。
看来遇到厉害家伙了。我怎么这么背，到哪里都没有安定日子过......
是不是以后应该离李修文远点，省得还要外带着处理别人带来的麻烦。
胡思乱想间，那些人在渐渐向我逼近。
"要开始了呀。"我喃喃自语。可惜衣服都脏了，否则一定很帅。我笑，我喜欢激烈的感觉。无论揍人还是挨揍一样喜欢。
盛夏说我是变态。我没有办法否认。
我喜欢拳头揍上肉体的感觉，无论是我的拳头还是别人的拳头。但我不喜欢骨头碎裂的声音，无论是我的还是别人的，因为麻烦......
又是一个拳头狠狠袭上了我的后腰，就是刚刚砸到的地方，那种足以麻痹掉整个大脑的疼痛，对我来说却是最好的刺激，顺势一脚。
我没有告诉过盛夏，我之所以喜欢，是因为在那一瞬间，我找到了存在感。
这个世界都是疯子。季翊是对的，只是绝大多是人，不承认自己疯了。
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刺的生疼。
空气中只听得到喘息的声音。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环顾四周，横七竖八躺倒一片。
结束了吗，好久没有那么过瘾了。手背擦过嘴角，一阵刺痛......妈的......那个白痴一天到晚盯着我的脸揍的，这下好了，有几天不能见人了。
背靠着墙，深吸口气，站稳，一点点往外走......
李修文，别怪我把你的爱车留在这里，我能把自己运回去就不容易了。
"站住......还没完......"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只是有点颤抖。
回头，是那个消瘦的身影，我认得出，是最一开始的那个长的干干净净的男孩子。我忘了还有他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找我麻烦？你和李修文有仇？"我面对着他，把大半的重量靠着墙。我已经开始欣赏这个小子了，我喜欢不怕死的家伙，虽然他的声音在颤抖。
"......"很奇怪的，他没有给我任何回答，只是发出了很奇怪的声音。我分辨了很久，他......在哭？
"你又怎么了？"我收回刚才的话，不怕死干嘛哭鼻子......一男人没事哭鼻子......我撑着墙一点一点挪过去，每走一步后腰都是钻心的疼。其实哪都疼，我干嘛没事管这小鬼，能平平安安回去才是重点。在这里躺一个晚上明天我就直接到阎王那报道得了。
"为什么......季哥哥那么喜欢李修文，他却在那么短的时间又跟别人勾搭上了......"
"你是说季翊？"我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
"当然......季哥哥那么好的人......"
"没有......你错怪李修文了......他没有跟我勾搭上......"我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却感觉不到我的嘴皮在动。身体已经开始做背离大脑的事情了。
"真的？"小鬼突然抬起头，用发亮的眼睛看着我，"啊......"
我看到了小鬼受惊的眼神，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向一边就地一滚。可还是慢了一步，棍子狠狠的砸在了我的右肩上......
我躺在地上，看着那个人再次举起棍子，直接往我头上砸来，任命的闭上眼睛。
李修文啊李修文......我前世欠你了么......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却听到木棍落地的声音。
睁开眼睛，是那个熟悉的背影，熟悉的打架时候的姿势，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多少年都有改变。
估计那个人会被打的只剩半条命的。
"李修文......"我喃喃，却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音。
"你这个笨蛋，送个杂志也会送掉一整天的......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他走过来，朝我伸出手。我明显听出了如释重负的语气，我幻听了么。
算了，我连瞪他的力气也没有。伸出左手，在他的帮助下勉强坐了起来。
"你在担心我？"路灯的光在我的眼里已经有些恍惚。不知怎么的，这句话就溜了出来。
"没有，只是习惯。"他的声音突然又冷了，我很莫名的想打起精神看看他哪里又抽住了，就听到一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一个字一个字印在我的心里。
这是我那天最后听到的声音。
"翊他不喜欢一个人走夜路......"

八 喜欢
我到底喜欢什么，我常常问自己......我喜欢小翎，喜欢修文，喜欢一起生活的感觉......还有......喜欢在太阳底下寻找阴暗，喜欢在漆黑的夜里寻找光亮......
--季翊

我看见自己在黑暗中奔跑。
不停的奔跑。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跑，只是一直跑一直跑......仿佛身后有东西在追，又仿佛在追我的只是我心里的黑暗。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玻璃，很大很大，闪着光的那种......明明没有光，我不知道我怎么看得到黑暗中的玻璃的......但我确实看到了。
然后飞快的停下，连气也不喘。
玻璃的一边，站着一个人。白衬衫，牛仔裤，干干净净的打扮，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怡然自得的靠着玻璃，翻着手里的书。
我奇怪的打量他，他似乎没有感觉。依旧左手插袋，慵懒中带着潇洒。
"你是谁？"我的声音在不断回荡。扫过他手里的书的封面，貌似李修文天天捧着的就是那本。
他像是听见我说话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放下书。看着我。
我看到的是我的脸，应该说是属于闵蓝的脸。
我一惊，转头，玻璃反射出了我的模样。我也见过这张脸，在李修文柜子上的相框里。
反射性的挥手，右肩传来一阵剧痛。
疼得我闭上眼睛。
再张开时，一片光明。
真是奇怪的梦。
浑身都痛，我乐得就这样躺着。是李修文的房间，不是我已经蜗居好几天的沙发。这个死人脸还是有点良心的，知道我是被他害成这幅狼狈样的。
门被推开，他还是端着那张一成不变的死人脸走进来。当然，手里端着的那个碗完全破坏了他的形象。
"今天书店没营业么？"钞票呀钞票。
"季翎去了，今天她没课。"死人脸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好点了没？"
"没，还是僵尸一个。"我没好气，都谁害的。
"谁让你跟那拨子人硬拼的。其实如果你不还手，他们意思意思揍两拳就会放你回来的。"为什么我听出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意思意思揍两拳，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我的眼睛等的跟铜铃大，"听你这口气，李老大您和那拨子人还挺熟的啊......"
"还好。也不算太熟。"没想到我居然还能看到他如此柔和的表情，柔和到甚至带着宠溺......我一定是被打傻了，出现幻觉了......
"那些人到底怎么回事？"我是被打成了僵尸，但没被打成弱智，也没有失忆。我当然记得那群人是为什么找上我的。还有，眼前这位李大少爷最后说的那句话。
虽然不想承认，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我真的很窝火。我这一顿还真是白打的。
"那个男孩子，是以前书店的常客，很喜欢哥。"
这是我第一次听李修文称季翊是哥哥，原来他还不敢光明正大的叫人家名字。
"当初还找过我麻烦，说什么谁赢了季翊哥哥就是谁的。呵......小鬼一个......"他居然笑了，眼里满是回忆，幸福的回忆......当然不可能是为了那小鬼......
"你不也是小鬼。"我忽略心里的不爽，跟他抬杠。
"我只当他是小鬼，就答应了。谁晓得，那天他带了几个人来。本来我们也没说是单挑，所以他不算犯规，我也没把那几个人放在心上。没想到，那几个人是经过训练的。那小鬼本身很没用，但有个很有用的哥哥，真宗混黑道的。那几个人是他哥派来保护他的。"
"......"真是惊心动魄的故事。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李修文说那么多话。
"结果那一次异常惨烈。结果我没输。虽然也不算赢。"
"那已经算是胜利了。"毕竟人家是专业的。b
"恩......只是回去以后被哥骂的半死......"为什么回忆起被骂的情景还是一脸幸福的样子呢。很傻，但是，我舍不得别开眼睛。
以前在盛夏面前装可爱，每次他翻白眼，都作捧心装，然后说："你伤害了我，我的心都碎成沫沫了......"然后被赏一飞腿。
到了现在，我都不想去注意我自己的心情了，听着就好......
听着就好......
"那那小鬼为什么还敢再来找你麻烦？"忽然的安静让我很不舒服，我希望他说话，不停地说。
"他以为你是软柿子......"他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一吓，往旁边一闪，闪到了昨天伤的很惨的右肩，疼得龇牙咧嘴。
"你......"他的眼里闪了一下，"算了，我做了面条，能起来吃么......"

李修文做的东西不能算好吃，和盛夏没法比，可还不至于吞不下去。
可偏偏，现在的我，就有这种感觉。尤其我感觉得到他的视线，忽然有种无形的压迫力。
"你能不能别看着我......我吃不下......"我白了他一眼。就我的性格，本不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但他今天的眼神特别奇怪，我说不上来。
"哦。"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把视线转到了窗外。
今天的他很奇怪。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看着碗里已经有点涨开的面条，原本就没有食欲，现在简直想吐。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窗外。
"李修文，我到底有没有希望？"把碗放回床头柜，我从不勉强自己做不想做的事，尤其是不想吃东西的时候。
我也不想整天活在猜忌中，这段时间一直在猜那些有的没的，打听季翊和他之间的过去，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