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在跳舞————苏零

我可以找回自己的洒脱，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想东想西。
所以，要不把我一棒打死，要不就给我一个光明的未来......只有二选一......
再拖下去我都要疯了。
"那天发生的事我们撇开不谈。我们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了。你就单纯地说，你可不可能接受我。"
盛夏说我的决绝有的时候很恐怖，有的时候很不给自己留后路。
我知道。
我同样知道他点头的几率有多麽的渺茫。他在我心里足足七年，我出现在他眼前不过短短十几天。我们之间的感情付出根本不能划等号......
更何况，他还有个刻骨铭心的爱人......虽然已经死了......
我直视他的眼睛，不再是原本的死寂，我居然在里面看到了挣扎。
我知道我应该高兴的，毕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我已经让他动摇了。可是我笑不出来，我也等不下去。
我累了，真的。
"我知道了，明天我就走人......"

很多人都说，我一直都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其实都是假象。比如说现在。
所以，当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的时候，我是吓一跳的。
"闵蓝，给我点时间。我们......在一起......"
那季翊呢？
我想问，但没有开口。我知道这就是他要的时间。反正我什么都不多，就多时间。
只是我对你没什么信心......
忘掉那么刻骨铭心的幸福......
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今天，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好......"

九 玻璃
曾经的梦想是有一间玻璃做的房子，只有顶不是玻璃的。这样就可以把周围的所有景致一览无遗，又不至于被太阳晒死......但这只是曾经......后来的我开始知道玻璃的墙壁是撑不起天花板的......幻想是撑不起生活的......
--季翊

半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床是挨着窗台放的，稍稍转过头，就可以透过玻璃看到窗外。虽然窗外依旧是单调的天，单调的楼房。
李修文替我买拉面去了。
他说楼下那家看上去不怎么干净的拉面店做出来的东西很好吃，他和季翎经常去那里......
他说我不吃东西对身体不好，会拖很多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他说看我病恹恹的样子很不顺眼......
然后捏了下我的鼻子。
整个过程我只是呆呆的，呆呆的看着他说话，呆呆的看着他露出那种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呆呆的被他吃豆腐......
觉得像在做梦。
明明是我挨了打，怎么感觉像他被人打得不正常了似的。也许在他眼里，傻掉的人是我。
因为我刚刚问他："我是谁......"
因为一直以为只有季翊才能拥有他全部的温柔，才能占据他全部的思绪。
所以想到了之前的梦......难道我变成了季翊的脸......
他拍了一下我的脑袋，下手很重："瞎想什么，我出去了。"
"痛......我是病号......"居然把我的头当皮球。
"闵蓝，等我回来告诉我，你为什么特意来找我......"
"......"傻掉的是我，"你怎么突然认出来的......"我发誓我长那么大大脑从没当机过那么长的时间，从没说过那么一长串的傻话。
"你打架的方式......实在绝无仅有......"
曾经有个朋友问过我，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什么把自己的空门暴露出来什么的......当然那个人是被我揍回去的......
我只是嫌麻烦，嫌浪费时间......无论是避开还是挡开都要花时间......反正我很能捱打......从小就知道......

"怎么样？不错吧......"
"恩。"我埋头吃面，"你们两个真不容易。"我没有讽刺谁的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
活着什么最重要？
吃......
不是我说的，是盛夏说的。他可以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爱情......只要有的吃就可以活得很滋润......在那方面，他也是个强人......
我没有那么夸张，但多少也被他传染......虽然我没学会做菜......可我很会吃......
这话不能说出来，丢人现眼......
"以前哥在，这些事情都不需要我和季翎操心。后来他病的越来越严重了，开始没有时间概念，开始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到那个时候，我们才开始学着做饭，学着生活。"他的声音低沉，在不大的空间回荡，我听得到哭泣的声音。
"那你们没把房子烧掉是万幸......"我想岔开话题。
"最后还不一样烧掉了。"g
"......"房间里瞬间静了下来，像凝固一般。我觉得凝固的不仅是时间，还有我的大脑。我想说些什么，可是脑子拒绝运转，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说你的事吧，怎么突然来这里的？真的是来找我的？"没想到，开口的人是他。
"对。不过某个人让我伤透了心。"我故意皱着眉，双手按住胸口，装出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
"喂，太假了吧。"他鄙视我。
"......"我回他一个笑，完全看不见眼睛的那种。
我知道，他不会当真。
有的时候，真话别人反而不会相信。尤其是你说的真话。这话是我妈说的。在某次我被我爸打的惨不忍睹的时候。
为什么？我趴在那里哼哼叽。
因为你说真话的时候特别不正经。
"因为我天天想你，茶不思饭不香......"配上我闵蓝牌无敌电眼，眨呀眨呀眨......
"......闵蓝啊，你不去演戏太可惜了......"我知道我又成功了。
李修文，我已经为了你面子里子都不要了。但是我不会告诉你，这是我的底线。
"我们晚饭吃什么？"我继续眨眼睛。
"你知足吧，我很穷。"
"这几天我的卖力表演没有让营业额增加么？"真是，我对自己的魅力可是有绝对自信的。
"看热闹的人增加不少。"李修文又恢复了一张死人脸。
"真没素质，看戏也该给门票啊......喂，你干嘛又把我的头当球拍......"

我的恢复能力堪称人间一绝，没两天，我又活蹦乱跳了。
这不是我说的，是季翎看着我，一边说，一边摇头。
"你干吗摇头？我整天病猫一只的你很开心？"这几天我所话越发没有遮拦，反正没人会介意。
李修文这两天谨遵耶稣基督的教诲--别人要打你的左脸，把你的右脸也伸上去让人家打......貌似是这么说的。我文盲，不要计较。
虽然在外人眼里依然是一张死人脸。
"不是啊，只是你好了伤疤忘了痛。真把你自己当金刚，能挡飞机大炮啊......"季翎其实很享受和我吵来吵去的生活。不是我自夸什么的，自从我来了，她的笑容多了很多，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开始出现流光溢彩......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瞬......
我不是耶稣，不能拯救世人，我不是金刚，不能一巴掌拍下飞机，我也不是季翊，不能替她撑起一片天......
"话说回来，书店里不是有李修文就够了，我们去干什么？"我们现在就在去书店的路上。
"在家没人管饭。"季翎一脸理所当然。
"书店里有饭？"书店又不是饭店。
"有管饭的人就可以了。"
"......"李修文，以后我叫你李大妈得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便秘啊？"季翎那丫头其实没啥毛病，就是那张嘴，有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实在不太文雅......
"谢谢，小人便秘不劳您费心......您还是......"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前面围了一圈人......那就是书店所在的地方......
我和季翎对望了一眼，拨开人群钻了进去。
我曾经问过李修文，怎么想到把一面墙完全做成玻璃的，连框子都没有的那种。虽然采光好，可看着也不安全。
他说，这是季翊坚持的。
现在那块季翊最喜欢的玻璃，碎了一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十 天空
修文很喜欢找个高的地方，躺着，仰望天空。他说这样会感觉离天空很近。我却不喜欢，我觉得是天空整个压下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季翊

"看到的人说这块玻璃一大早就碎了，没人看到是谁砸的。"季翎无奈的咂咂嘴，一边很小心的拎起一块比较大的碎玻璃，扔进垃圾桶。
"那有没有看到李修文？"我也干着同样的事，只是多少有点心不在焉。现在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李修文看到玻璃碎了，就冷这一张脸走开了。然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季翎皱眉，看了我一眼，"他不会去找谁算帐了了吧......"
"他知道是谁干的？"一地的玻璃渣子，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拿个扫帚来......"
"敢找他麻烦的不就这几个。我家的急救箱可是时不时就要派用场的......更何况，这间书店大修过，李修文把什么都换了，就是这块玻璃没有动......每天都把它擦的跟没似的，我都撞过好几次......"
季翊最喜欢的就是这块玻璃......
"咝......"一个闪神，玻璃在手掌划过一道，血珠子一滴一滴的往外冒......我怎么那么霉......
"看吧，我家的急救箱很有利用率的......"季翎一脸鄙夷的表情。
"......就这么点伤口，什么都不用......"抽了张纸巾擦擦，"你哥为什么喜欢玻璃？"因为他是个玻璃？这也太扯了......
"他不喜欢玻璃，他只是喜欢透明的房子。他最好一个房子全是透明的......那是他的向往......"季翎笑笑，只是这笑，带着一点迷茫，"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这种东西......他的很多东西我一直都不知道......"
透明的东西，可以把一切看的一清二楚，没有遮掩，没有欺骗......可是在你看清外面的同时，你也被外面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为什么要那么痛苦呢，这个世界充满矛盾，不去想它不就好了......
不过这是属于闵蓝的处世方法，不是一般人学得会的。
"喂，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小心再被割到......"季翎拿着玻璃在我面前晃啊晃。
我一把扯过来，扔掉，"你哥干嘛活得那么累？"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呀......整天跟个单细胞动物一样......"大白眼一个。
"拜托，那也是种本事......"至少我活得比谁都潇洒。
"喂，你怎么做到的？"季翎突然把头伸到我面前，一脸认真。
"真的想学？"我好笑的看着她，我怎么以前没发觉这丫头那么搞笑，"一直活在被人忽略的世界中，然后，你也开始学着忽略别人，最后忽略整个世界......就这么简单......"
"你是这样子的？"
"切......"我挑眉，"凭我的魅力，谁有本事忽略我？"
"滚......"狠狠地一脚......
"女孩子要注意形象......"我一边叫，一边逃......
从来没有人能忽略我，只有一个人除外--李修文......当年我可是被他彻彻底底的忽略掉了......可我就是个死心眼，一心想要他的注意，不介意忽略掉其余的一切......
我是个悲惨的小孩......
不过，貌似我的努力还是有成效的，至少他还记得曾经有一个打架很不要命的小孩，像个幽灵一样时常出现在他的身边......
"喂，你又走神了......"
"我在想，李修文他失踪的时间貌似长了点......"

绕了好几个圈子也没有看到李修文，我确定他不在附近。
"你连个大概方位也不知道，这样瞎转要找到什么时候？"季翎打好电话请人来装新的玻璃，搬了个凳子一屁股坐下。
"不知道。但我有不怎么好的预感......"再次拨了李修文的手机，还是没有人接。开着机，没有人接......我第一反应就是他正在跟人单挑打得激烈......
"再不好也没用。我们现在除了乖乖等着什么事也做不了......要不你想报警试试......"季翎一脸没正经。
"你静得下来我静不下来......"一不小心就吼了出来。季翎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让我实在气不打一处来。
"......"她看着我，眼里是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深沉，但只一瞬，她的眼神再次恢复平静。我的话，就像往湖水里投了颗石子，很小的那种......
"那个......我......"我想道歉，毕竟人家一个女孩子家，这样太伤人自尊。
"算了，你去找吧......我在这里等着......定做玻璃门的人很快就会来......"她转过头，看向门外。没有任何掩饰的店面，好像我们的争吵就发生在大马路上......
我转身出门。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或者，她根本不需要我的道歉。
季翎本不是个淡漠的女孩，她只是有点任性，她只是习惯性的带上淡漠的面具面对家里的人，或许不能被称之为家，她只是面对李修文一个人。现在，多了一个我。
那只是一种习惯性的自我防护。我不信她和李修文之间没有任何羁绊......
算了，那不是我管得了的事。c
"哔哔......"一连串按的很急的汽车喇叭声，使我一下子惊醒。
一辆轿车飞速从面前驶过，近的甚至有接触的错觉。
环顾四周，全然陌生的十字路口，全然陌生的路名......呃......貌似我迷路了......
不对，我来过这里......上次送杂志的时候......

所以当我找到李修文的时候，我自己都很难相信自己的好运。
但是，我笑不出来......虽然眼前的惨象不能用血流成河来形容，但好歹也是横尸遍野，惨叫声连绵不绝。
唯一站的只有一个人，李修文。
但是我没有叫他，我发不了声。我是出现在他的正前方的，所以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那种眼神不是属于人类的，是属于野兽的......
那是我从没见过的李修文，现在没有......七年前也没有......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绕开那些躺倒的"尸体"，看样子，那些躺着的人里断一两根骨头的，算是幸运的......
"我们回去吧，季翎还在等我们呢......"说着，我去拉他的手。
有点小心翼翼的。他的眼神，让我的心里有点发毛......
"喂，你......"还没碰到他，他忽然伸手，抓住我的右手腕，力气大的像要把它生生捏碎......"喂喂......你没打够也别拿我的手出气呀......痛痛......"左手用尽了力气想把他的手指掰开，但他抓的死紧......
"李修文......你这个疯子......"我忍不住开骂，"他妈的比季翊还疯......"
听到季翊的名字，他的眼神忽然又变了......原本极度嗜血的感觉消失了，换上的，是极度的冷漠......不是原本绝望的冷漠，而是残忍到极致的阴冷......
我下意识的一个哆嗦......
可我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他就拽着我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掼......
痛痛......我的腰又撞到了，本来还没好透呢......该死的李修文，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抬起右手，手腕上一圈都肿起来了......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力气大的简直恐怖......还好我不是他的敌人......
对了，敌人......
我看到他笔直的向前走去，前面是死胡同，然后我才看到在角落，有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