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在跳舞————苏零

"......"我看着他，完全忘了淋在我身上的雨，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应该送他一拳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一块手帕递到了我的面前，我下意识的接过。i
然后那个人继续走他的路，继续用那种嚣张的前边的姿势，继续带着那种不可一世的表情，在雨中走路......和周围打着伞行色匆匆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然后他就在你生命中留下烙印啦？"季翎的嘴角有点抽搐。
"我只是突然发现他给我的那块手帕有点眼熟......就是我以前给他的那块......"我看了看明显变小的雨，"我们走吧......等下去没底了......"

"你到底喜欢李修文什么？"并排在路上走，隔着两把伞的距离，我还是听得清她说的每一个字。
"嚣张，不可一世......最重要的，比我强......"这是我唯一总结的出来的理由。
"我可不可以归纳为你很有被别人保护的欲望......"
"你可以归纳为我很有被别人揍到面目全非的欲望......"我白她。
"恩，比较像你......你们打过......"
"见一次打一次......我和他和平相处的时候只有最一开始见面两次......"估计如果不是我那块伟大的手帕，我们从第一次见面就开打了......
"为什么？李修文不像是会找别人麻烦的人......他很嚣张没错，可他不会主动挑起麻烦......"
"对。主动挑起麻烦的人，是我......所以我说，我有被人揍到面目全非的欲望......"
"......你很贱......"
"......说的好。"盛夏也说过同样的话，我也给过同样的回音。因为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虽然我觉得很对不起我哥......可是，我希望你幸福......"季翎突然停下脚步。
"你觉得我有可能代替你哥么......"我转过身。她的脸埋在伞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为什么要代替呢......你就是你......"

十五 忘却
闵蓝问我，他可不可能代替我哥......这是废话，没有谁可以替代谁，无论是对于我还是李修文，季翊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可是，同样的，闵蓝也是......李修文不可能忘掉我哥，这点我深信......所以我能做的只是祈祷，祈祷闵蓝可以少受一点伤害，祈祷李修文可以带着一颗爱我哥的心去爱另一个人......不是我伟大......只是别无选择......
--季翎

季翎问我，我家是不是经常发生家庭暴力。
我沉思半晌，回答：曾经......
小时候的我只是很调皮，整天野在外面。爸妈整天吵架，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吵得鸡飞狗跳。在家里呆着也是听他们吵，运气不好还会有飞来横祸--他们俩吵架砸东西的时候都不是朝对方砸，也不是朝地面砸，而是朝远离暴风中心的地方扔......所以，我常常被不明物体砸到......所以，整天往外面跑，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他们喜欢吵，日日吵，夜夜吵......也不嫌烦......
"你不会去劝架？"季翎对于我的反应很不可置信。
"还没走到暴风中心，你就会被乱飞的东西砸死......"当然，我夸张了。事实是，他们喜欢吵，他们很享受吵架的过程，我凑什么热闹......
季翎说我冷血。
我说，如果一对夫妻吵了几年十几年还不见离婚的......说明他们很喜欢吵，搞得不好，这还是他们表达恩爱的方式......
季翎满头黑线。
"不过，后来好了......等我上了高中，他们就安静了很多......我估计是老了，吵不动了......或者是更年期把脾气更好了的......"
"你们家一家子的外星人......"季翎得出结论。
"也许。"我看着她，半天，点头......
"我知道了，难怪你会和李修文打着打着打出感情来的......原来是遗传的......"
轮到我黑线："季翎......我是外星人......你也好不到哪去......"

"我们回来了......晚饭买了......你在干嘛......"推开店门，就看到书被一叠一叠叠在地上，最左边的那个架子已经空了。
"反正那么大的雨也没客人，我看这里挺脏的，彻底擦一下。"李修文看到我们进来貌似呆了一下......可就他那张死人脸，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以前怎么没发觉那家伙有洁癖......"季翎在我身后小声嘀咕。
我也只有苦笑的份。说实话，这些书架干净的常常让我感到汗颜。
"我帮你放上去吧......"
"哦。就按这个顺序，我是排好的......我去扔一下垃圾......"说完，他提着个垃圾袋走了出去。
"闵蓝，你确定你要和这个有洁癖的家伙呆在一起......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季翎靠在架子的一旁，一边说话，一边随手到处翻。
"来不及了......"我苦笑。不过话说回来，洁癖又怎么了呢，盛夏的洁癖严重多了，那小孩不是照样活得很享受......
"真是的，不是我说什么......这是什么......"一不小心，一张小卡片掉了出来。季翎弯腰捡了起来，"怎么这么脏了，李修文不一直把它当宝......"
"什么？"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她。
"这张书签啊......好像是很多年前，他送给我哥的生日礼物......真是寒酸的可以......"季翎皱眉，一脸不屑。
"不是说你们的生活状况一直不宽裕么......节约点是好事......"我笑。只是那卡片怎么有点眼熟......
"你就晓得替他说好话......我哥也是，把这张破纸当宝......还在上面那么小心的签上我们三个的名字......"
我接过来。
很素净的卡面，印着一串风信子。上面用黑色的签字笔签着三个名字，很漂亮的字......哎......人家季翊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挺女孩子气的东西......李修文居然送这个给季翊......
不过很可惜，上面有好几道明显的污痕。
我拎着书签上的丝带在我眼前晃啊晃......
"干嘛，你也看上这玩意了？"季翎好笑的看着我。
"不是，我只是觉得在哪见过......"对了，今天早上......被我弄丢了的书签......就是丢在，左边的这座书架后面的......
"怎么了？"季翎一脸诧异。
"没有......"我轻轻把书签放下，夹在原来季翎拿出来的地方......
原来那上面的污痕，是我造成的......

"闵蓝......明天我到你这里来......"
背靠着阳台，外面是深蓝色的天空，乌云已经散尽，明天应该是一个晴天。
"啊？"我一愣，有点没明白盛夏的话。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给我来电话，本就是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时针已经指向深夜十一点。
"干嘛？不欢迎......"一贯淡漠的语气，从手机里传出来，多少有点不真实。
"怎么了，那么突然......和你家小孩闹翻了......"我不由轻笑，幸福中的人啊，总是喜欢自寻烦恼。
"不算，想出来透透气。不想见到我算了，我换个地方......哪里风景好呢......"
我一头黑线，有钱没地方花的小孩："来吧......你钱太多还不如直接放我口袋......这段日子真的是非人待遇，我真该让你尝尝我每天都在吃什么......"
"他的手艺很差......"
"也不是，是没钱没时间......天天盒饭......要质量没质量要卫生没卫生......不过比我初中时的所谓营养午餐要好，没吃到苍蝇蚊子之类的高蛋白物质......"我闭着眼睛嘀嘀咕咕。随便我说什么，反正那两个人已经睡下了......
这家人一向是早睡早起的典范......
"那就这样了，明天一早我去订飞机票，然后告诉你确切时间......"
烧钱的小孩......我咬牙切齿......
"好......"挂线。哪天我也能弄点钱烧烧呢......
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意料中的一片漆黑。
"电话打好了？"黑暗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恩。"轻轻关上门，摸黑跌跌撞撞走到床边，"你干嘛......"他突然伸手揽住我的腰向后一带，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早点睡吧......"他突然又收回了手，翻了个身。一切归于寂静。
我就这样坐在床边发呆。r
他从来不来过问我的私事。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生活......可能还是季翎了解得比较清楚......
为什么不问......是不在意......还是不想陷得太深......
李修文，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像在走钢丝，摇摆不定......
窗帘拉的不是很密实，隐隐露出一线，很细很细的一线，只能透出一些光亮......很细很细的一点点......
突然看到床头柜上的一个矩形的物体......太暗，只能看得到轮廓......
对了......那是季翊的照片......从第一天起，就一直放在那里......
你是不是都看到了......
你是不是很恨我......

十六 盛夏
盛夏是一个比我还要随性的人，因为他有随性的资本，而我没有......比方说，他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只要一个电话，一张机票，而我却要颠簸好几个小时......人比人，气死人......所以，我从来不和他比......
--闵蓝

阴沉的天空，风很大，吹的衣服哗哗作响......
我转头，看了看身边两手空空的盛某人。我以为他会打电话让我去机场接他，帮他搬搬行李......这个洁癖到一定程度的家伙，每次出门旅游都要带很多东西......从杯子到床单被套一个不拉......
"你干嘛，几个星期不见不认得我了......"估计他也被我看得发毛。
"在想你怎么连个行李也没有。"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观察了一下风向，点燃。盛夏是个好小孩，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的，不但自己不碰烟酒，也不喜欢闻到那股味道......虽然其中有点不可告人的原因......
"我当天回去......"
"......"我傻掉......他还真烧钱来着......
"你这什么眼神，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喏......你妈托我给你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接过，一捏就知道是什么："我妈怕我在外面饿死......"我笑，有点漫不经心。"我在外面瞎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瞎操什么心......"
"算了吧，其实你在心里偷笑了......"盛夏拍了我一巴掌，不留情面的揭穿我。
"我妈有说什么吗？"我把信封装进口袋。早知道穿件口袋大一点的衣服了。
"让你有空打个电话......真是，你连报平安也不会啊......"
"没这个习惯。而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抬头，一阵风吹过，头发挡住眼睛，懒得伸手。
"不过你父母真奇怪，就这么放任你在外面这么瞎混，学校也不去......本来我还以为你跟你父母吹牛不回家什么的......"这小孩怎么突然那么多话了，被他家那位同化了......
"我跟他们留过一封信，说我要去别的城市，找一个以前的朋友......反正不是第一次，他们也习惯了......更何况，他们不会给我约束......"他们错过了教育的最佳时期，选择了最错误的方式......
"别说的跟我一样。"我转头看他，他看着前方，没有焦距。
"本就差不多。"
我们都失去了和父母的那种亲密无间与无条件的信任。跟他们之间就像隔着一堵墙，虽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割不断，但却又疏离着......
我最后一次对他们大吼是在小学两年级的时候......因为什么事情心烦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们依然在吵，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回答我的是一只水杯......然后是两分钟的寂静......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转头指责对方的不是......
我很庆幸那只水杯不是玻璃的。
后来，即使他们不再吵架，我妈开始逐渐对我表现出关心......但是有些东西，是回不去了......
天空一片灰白，想不阴郁也难。
"现在每个周末我都会回家住。"沉默了许久，他突然开口。
"感觉很好吧......"难怪这次见到他，总觉得他哪里变了，不仅是话多了，人也开朗了很多......家庭的力量，爱情的力量......联合起来无敌了......
"恩。"他低下头，嘴边是浅浅的笑。
幸福的小孩。我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什么时候，盛夏也会有这种表情了，幸福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你干嘛......""啪......"打掉我的手。
"你的手机真的砸了？"突然想到那天电话里面的巨大声响。
"砸了。又买了个新的......"
"......以后你要砸，先通知我一声，砸在我怀里，然后你继续买你的新的去......"我白他，想想我的手机已经在垂死挣扎了我还硬撑着......
"我砸的时候你赶的过来么，都乐不思蜀了......"
乐不思蜀？我哪里乐了......算了，我苦笑，再怎么也是我自找的......
"你干嘛砸手机？"我承认，我看他乐滋滋的模样我就不爽，我就故意找茬，怎么着......
成功看到盛大美人完整变脸过程，僵硬......发青......变黑......
"......"这貌似有点夸张了，难道我踩到他痛脚了？还是特别痛特别痛，踩完碾两脚的那种？
"闵蓝，你知不知道好奇心可以杀死猫......"
"......"我脑袋上一排问号。有关系么......
"如果你知道了......"他突然笑了，完美的弧度，可我却感受到了阴风阵阵，"算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拼命摇手，小命要紧......我又不好这口，知道那么多八卦消息干什么。
更何况不就是他被他家小孩那个那个了么......猜猜也知道......因为这个被灭口太不值得了......
"其实告诉你也没事，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跑来你这里，而且我什么人也没告诉就闹突然失踪......"
我看着他，他那表情，阴险的可怕。
"因为你的那个电话让我突然醒悟，让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我要夺回自己的主动权......"他的表情突然又变了，咬牙切齿，巴不得咬掉某人的一块肉。我很庆幸那个某人不是我，"那个该死的小孩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天天缩在角落可怜兮兮的掉眼泪......好像我把他怎么了似的......"
你确实把他怎么了......我用表情告诉他。
"那他还把我怎么了呢......"吼完他就后悔了，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不关我的事啊，你自己吼出来的......"不用转头，就感受得到四下投来的视线。
这个地方可是你选的......非要人家的小资情调......两大男人坐咖啡厅本就勾引人注目了，现在还跑出那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本来在街上吹风吹得好好的......
"算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该你的也给了。我回去了......"盛某人最先受不了x光般的视线，打算逃跑。
"你不等你家小孩来找你......"这不是他的目的么？
"他要是找得到这里，我头割下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