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澜————夕辰

八年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八年的感情是相当深厚的。不得不的放手使顾林南灰心丧气，一度对爱情质疑和绝望。
而莫熠的出现给了他微弱的期待与希望，让他相信不因生活改变的感情是存在的，这种情感疗法没有明确的分类。顾林南需要的不是单纯的爱情上的治疗，而是由长时间的深厚感情变质引起的疑虑。
"莫熠对你可真没得说。夏寒，你可真幸运。八年的感情都可以说没就没了。你还有人这么对你，不管怎么样，确实很难得。要是也有人这么对我，我会高兴得连做梦都笑醒的。"顾林南很感慨地说道。
毕竟不是悲观的人，虽然心里的伤口还未愈合，但是已经恢复了调节心情的能力。
"夏寒，请我吃饭吧。刚才光顾着喝酒了。怎么说我是个失恋的人。"说着，强行把夏寒带到一家餐馆。
已经十点多了，附近还在营业的饭店寥若星辰，店里可供选择的菜色也很有限。
顾林南也不挑剔，发泄过后的身体极度疲惫饥饿，空空的胃袋不断向大脑发出强烈的指示。
点了几样菜，催促老板快一点后，他们便坐在店里喝着热水，驱赶身上的寒意。
等他们吃的差不多了，莫熠也到了，自然帐单是他付的。
吃完饭后，顾林南没要莫熠送他一程，而是独自走回住所。除了考虑到夏寒外，他也想趁着这段不长的路程，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寒冷安静的夜晚给平复激烈的情绪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外在环境。
莫熠对夏寒不同寻常的态度，顾林南感觉到了，他有些惊异，却还没达到厌恶的程度。怎么看，莫熠和夏寒都不像有那种倾向的人。现在他是自顾不暇，对于莫熠和夏寒之间的关系并没如何在意。
事后他倒想过，也有过别扭的感觉，不过最终还是保持了和夏寒的联系。一个人对恋人的选择不足以颠覆他的人格，和夏寒的交往是建立在其端正的品格的基础上的。莫熠的魅力也不会因为这样异于常人的恋情就轻易失去。
莫熠把车内的温度调得很高，可是到家的时候，夏寒的手还是没有暖意。
"怎么那么冰？"莫熠把他的双手包在掌中，呵了口气，搓了搓。
亲昵的动作，关切的语气，夏寒有点愣，没能及时抽回被包住的双手。
待冰冷的双手有了暖意，莫熠才放开，道："去洗澡吧，会暖和些。"
夏寒点了点头，回房间拿了睡衣便进了浴室。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莫熠已经准备了一碗热汤。材料很简单，味道却很好。寒冷的冬季，喝着热乎乎的汤，对夏寒来说，是十分舒服的事。
莫熠注意到夏寒到了冬天，穿得不是一般的多。因为穿得厚，行动迟缓笨拙了许多，让莫熠觉得有些好笑，有时会忍不住笑出来，这时候，夏寒总是很不满的瞪着他。
和莫熠相处的时间越长，夏寒的情绪起伏越大，这是莫熠乐意见到的。可是不管穿得多厚，夏寒身上总是不见暖和，于是，莫熠便经常煲些热汤给他喝。
相对于其他季节，夏寒冬季的衣服比较多，然而他还是觉得不够。一个晴朗的冬日，他问莫熠，要不要去买衣服。
夏寒很少向莫熠请求，即使不缺衣服，他还是点头陪夏寒去买衣服。
在商场，夏寒专挑那些厚衣服，越厚越好。
夏寒不喜欢买衣服，特别是冬天的时候。本来天气就冷，试衣服的时候还要脱了又穿，麻烦得很。除非是看到十分合适的，否则他是不会轻易试衣的。
因为瘦，又有一定的身高，一大堆衣服穿在身上，还不至于过分臃肿，但是也没什么美感可言。
莫熠为他挑了一件浅蓝的毛衣配一件米色的外套，穿在夏寒身上十分合适。店员惊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没察觉，看了看镜子里的人，又瞅了瞅身上的衣服，道："这个颜色很容易脏，要经常洗，很麻烦。"
说着就要去换衣服。
莫熠道："反正也不用你洗，没关系的。要是嫌没衣服换，多买几套就好了。这套衣服也够厚，你穿也合适。"
夏寒的心思他是了解的，这些话理由充分，最后还是把这套衣服买了下来。
然后又到另外几家店买了几套，莫熠也买了一套。这套衣服和夏寒的那套倒是有种情侣装的感觉。正因为如此，莫熠才买下的。当然他没有说出来，夏寒也没有发现，店里的员工看见他们穿着那两套衣服时，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莫熠看了她一眼，微微地笑了笑，店员红了脸，咽下了余下的惊叹。
除了买衣服，他们还买了围巾，手套。
这次买的衣服大都是莫熠挑的，样式都不错，和夏寒之前的冬装有很大的不同。
到了冬天，夏寒是要温度不要风度，身材优势完全体现不出来，这次莫熠挑的衣服完全打破了夏寒以往的选衣标准。而且每次夏寒摇头的时候，莫熠都有理由反驳。
买了衣服，两人在外面吃饭。坐在靠窗的位置，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夏寒越发显得慵懒。一顿饭吃了足足两个小时。若不是后面还有人等着，他估计要坐到太阳偏西了。
圣诞元旦的时候，大街上，商场里人满为患。商场趁着节日，大打折扣，很多店到了后来都有保安维持秩序，顾客只能出不能进。店里面只能看见人，商品被人们重重包围在中间，要想挤进去看极其困难。
尽管如此，人们还是纷涌而至，燃烧着节日的热情。
莫熠想让夏寒出去走走，感受节日的热闹气氛。
夏寒摇头，脸上现出不情愿的表情，"那么多人，挤得要命！"
劝不动夏寒，莫熠也不勉强。
元旦那天上午回去探望父母外，中午吃完饭就回到了市区，下午的时候和夏寒一起去了陈振波家。
到陈家的时候，公司另一个合伙人也在。彼此都十分熟稔，说说笑笑，随意得很。
陈太太十分贤惠热情，忙碌的身影，带笑的脸庞，都透着欢喜。
以为小孩都是健忘的，没想到陈家女儿还模糊的记得那个笨拙的夏叔叔。
陈家女儿和莫熠玩了一阵，就爬到了夏寒膝上，面对着这样活泼的小孩和众人的注视，夏寒手足无措，有些拘谨。
陈太太适时地把夏寒从女儿的淘气中"解救"出来，夏寒对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对夏寒的一举一动莫熠都看在眼里，但他却没有伸出援手，微笑着拒绝了夏寒传递的求助信息。他们的说笑是善意的，心情是诚恳的，这些都不应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正因为希望夏寒得到身边的人的关心，所以才任由对待。
夏寒的交际能力实在太差了，被动寡言的性格到了孤僻的地步。莫熠有意让他接触人群，多和别人交往，活泼一些。
这样非正式的朋友间的拜访是极好的机会，而陈振波他们又是极合适的人选。
在陈振波夫妇的盛情下，莫熠和夏寒留下来吃晚饭。另一个合伙人因为家里来了客人，先回去了。
吃完饭又在陈家留了一会儿，莫熠和夏寒才离开。
经过广场的时候，正在放烟花。灿烂的烟花在空中盛放，五颜六色，绚烂之极。
夏寒隔着车窗望着，在忽明忽暗的光亮中，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莫熠索性把车停在路旁，远离广场上热闹的人群，和夏寒一起在安静的角落欣赏着夺目的烟花。
这美丽的烟花如同天边滑落的流星，转瞬即逝，却承载着人们的愿望，对美的追求，对爱的执著，一切的愿望都是美好的，纯真的。
不管生活多么艰辛，遭遇多么不幸，人们心底都保留着一份希望，拼命的努力着。正是有了这样微小的希望，才有面对各种困难和压力的勇气，为了实现心里的愿望而努力着。
于莫熠而言，夏寒是他的希望，渺茫又充满着希冀和诱惑的希望。莫熠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愿望能不能实现。和夏寒相处的时间越长，心里的渴望就越强烈，伴随而来的失落感也越深切。要想隐藏对夏寒的感情，对他来说越来越感到困难。
从夏寒的言行中，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也许是从没朝那方面想过吧。是太信任自己了吗？
也曾想过向他表白，可是话到嘴边又胆怯了。如果被拒绝了，那么连现在这样亲密的关系也无法保持了吧？怯懦就怯懦吧，暂时就这样好了。莫熠自暴自弃的想着。
接近年尾，贺岁影片接二连三的上映，新闻海报到处可见。办公室的同事也都在讨论着哪些片子好看，情节如何，甚至是一些台词，都成了流行语。处在这样的环境，就连夏寒也知道一些。
于是，一天下班后，他去音像店买了几张碟，打算没事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
夏寒正摆弄着几乎没用过的DVD机，莫熠在他身后拿起那些碟片，都是今年炒的很火的贺岁影片。
"夏寒，你怎么想到看这些影片？"
"到处都在说这些电影，反正无聊，就当娱乐消遣好了。"
"人家巨资拍出的片子被你用来当作打发时间的消遣，可不怎么好听。"
"你还真多说法，片子拍了不就是给人看的吗，总比没人看好吧。"
说着，插了一张碟进去。
"怎么说电影也是一种艺术，不管好坏，也是经过努力的成果，你这么说，可是在糟蹋人家的劳动。"
夏寒偏头看着莫熠，微挑了挑眉，有些不解。
莫熠觉察他的视线，笑了笑，道："我是老板，和他们的心情，多少有些相同。"
由于莫熠的一番话，尽管片子不是很精彩，情节也不怎么动人，夏寒看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很完整的把片子看完了。
看完后，他边拿出碟片边说："虽然努力了，可是作品确实不如宣传的那么精彩。"
语气有些挑衅和索然无味。
莫熠没有反驳，道："作品有好有坏，那是很正常的。电影本身就是带着娱乐大众的性质。"
"前后矛盾。"
"不矛盾。这是观念上的问题。一开始就把它们当作打发时间的东西和看后不好的评论性质不同。前者是不带尊重的感情，而后者是言论自由，和尊重与否无光。"莫熠很认真耐心的解释。
"你害怕别人对你公司的产品不尊重？"夏寒一句话说到重点。
"害怕倒谈不上。我想每个人都会有这种心理吧。就说夏寒你，如果别人对你编写设计出来的软件版本不屑一顾，一点也不尊重，你也会生气的吧。因为对公司产品有信心，所以就更不能接受别人的糟蹋。越是自信的人，对劳动成果越有热情的人，就越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莫熠平静的说着这些话，表情有些严肃，语气也有些严厉。
夏寒深刻地意识到莫熠对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是倾注了很大的心血，那是他创造的世界，他向世人展示的骄傲。
相对于莫熠的出人头地，雄心壮志，自己就显得渺小多了。扪心自问，那些豪言壮语，远大抱负并不曾有过，对名利的追求也不积极，现在的工作不算太好也说不上差，除了符合专业外，主要是自己也喜欢。
对一个毕业两年的研究生而言，夏寒目前的条件属于中间层次，除了外表出色外，其他方面一点也不突出，性格可以说是不太受人欢迎。
这样的人能得到莫熠江婉音这样的朋友，可以说是夏寒的幸运。

第八章
莫熠比平日忙碌多了，夏寒则相反，清闲多了。莫熠加班的时候，夏寒不得不在外面吃饭。一次两次还行，次数一多，夏寒便腻了。那天恰好碰到顾林南。瞧他一副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的样子，看来是从失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
"夏寒，怎么就你一个人？莫熠呢？他没和你一起出来？"顾林南拖着人进了店，刚一坐下劈头就问。
夏寒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热茶，嘴里抱怨道："冷死了！"然后把杯里剩下的热茶全喝了，对顾林南的问话置之不理。
顾林南也不计较，"这么冷的天你还出来吃饭，莫熠舍得？不会是你们吵架了吧？"照上次自己看到的，莫熠挺照顾夏寒的，不像会吵架的样子。夏寒怕冷，莫熠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天气，还让他一个人出来吃饭，怎么看都不像是莫熠的作风。
连续好几天在大冷天自己解决晚饭了，夏寒心里有些不爽，现在又听顾林南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我吃饭扯上莫熠干吗？你的想象太过丰富了，毫无逻辑可言！他最近加班。"
"夏寒，你--"顾林南看着夏寒，欲言又止。
夏寒不耐烦地说道："干吗？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说！"
"没什么事。"算了，他们之间的事，自己少插手为好。还是等夏寒自己发现吧。"夏寒，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啊。以前很少见你生气，总是冷冰冰的。"
夏寒白了他一眼，"让你连续一个星期冒着寒冷一个人出来吃饭，你的心情会比我好？"
"哈哈。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了。夏寒，你还真够凄惨的。"顾林南同情的看着他说道。
"你那什么眼神，我还没到那个地步，也不需要。"夏寒的脸色一凛，口气有些冷。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
顾林南笑了笑，"我可没有恶意。饭菜来了，我们先吃饭吧。"瞥见服务员端着饭菜上来，顾林南趁机转换话题。
吃完饭分手的时候，夏寒问顾林南："你，好了吗？"
顾林南一愣，然后，明白了夏寒的意思，笑道："你看我像没好的样子吗？我没那么脆弱。放心吧。"
夏寒看了看他，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我走了。外面真冷！"
顾林南一直看着夏寒缩着肩膀的瘦削背影没入黑暗，笑骂了一句，"这家伙！"语气中包含了复杂的情绪。
回到住所，莫熠还没回来。夏寒洗了澡，裹了床毛毯，窝在书房的沙发上，翻着小说。
听到开锁的声音，夏寒想出去看看，一个没注意，踩到毛毯，往前摔倒在地上。
莫熠一进门就听到书房传来"咚"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叫道："夏寒？"换了鞋进书房。
看见夏寒裹着毛毯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赶紧过去把他拉起来。
"怎么样？有事吗？"
夏寒垂着眼睛，道："没事。刚才不小心踩到毛毯了。"
知道他没事，便放心了。回想起夏寒刚才被毛毯层层包着，只留着脑袋，从地上挣扎着起来的笨拙样子，莫熠忍俊不禁。
夏寒脸上微烫，瞪了莫熠一眼，粗声粗气地说道："笑什么笑，我睡觉了！"说着，就要站起来。
莫熠拉住他，赔笑，"我不是故意的。一时没忍住。夏寒，你吃了吗？"
夏寒顺着他的力道，坐回沙发，"吃了。还碰到了顾林南。"
"顾林南？他现在怎么样了？"莫熠在他身边坐下，揉了揉肩。
夏寒示意莫熠转个身，修长的手指搭上他的肩，力道恰到好处的捏着。夏寒这么做，是由于见莫熠很累的样子，也没多想，就这样做了。莫熠对夏寒的主动，当然是不会拒绝。久而久之，好像形成了习惯，不需要言语，顺手就做了。
"他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还很有心情和我开玩笑。"夏寒并没有深思顾林南的话，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要想真正好起来没那么容易吧。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感情了。"莫熠的口气有些沉重。
"会好起来的。就算还是会痛，会留疤，也会好起来的。"夏寒坚定地说着，不知是为了说服莫熠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莫熠回头，注视着夏寒晶亮的眼睛，拍了拍他放在肩膀上的手，轻声道："顾林南不是软弱的人，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莫熠眼睛里涌动的暖意让夏寒放松了冷峻的神色。
"不管如何，你还有我。"莫熠按了按夏寒的肩，站起身，"我去洗澡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