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晖挑起了眉,沉着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枫绰也搞不定?"
对方的声音更急了,"前几天,洪门找人砸了我们的场子,然后沙律师去跟他们谈判,可是对方没说一句话,就动手了,沙律师受了重伤,帮主现在在医院里照顾他。"
"我知道了。"然后挂断了电话。真是,连个周末也不让人消停。这帮人真是越来越懒了。达晖想,真的应该跟枫绰好好谈谈了!为了情人出卖亲人的小子。
一阵敲门声响起,斐恒从门外走了进来,"发生什么事情了,看你愁眉苦脸的,很严重?"
达晖拉起斐恒的手,放在嘴边亲吻,"还能有什么事情,帮里出了点事情,所以我要赶过去帮忙。"
斐恒抽回自己的手,冷下了眼神,"既然如此,我没意见,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着就要往门口走去。
达晖急忙上前一把拉住他,心下叹气,可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这次恒肯定又生气了,"恒,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可是这也没办法,连枫绰都搞不定,而且还连累了锦仁受了伤躺在病房里,看来这次真的很严重的。"
斐恒在听到锦仁受了伤时,收住了脚步,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算了,不要再说了,待会我陪你过去看看。我打电话去订机票,现在先下去吃饭吧。"
听了这话的人,可总算是放心了,紧紧抱着身边的人说着,"我就知道你会原谅我的,恒,走吧。"
两人达成和解,下楼吃饭。不过,楼下等着他们的却是无声的询问。"怎么了,这是?"两人来到饭桌前坐下,见斐琳和冬冬盯着他们看,有些不知所以然。斐恒推推身边的人,悄声问道,"两个孩子怎么这么看着我们?"
斐琳的眼睛快要喷火了,冬冬则是一脸的失望看着他们。
达晖轻笑出声,摆出长辈的身份对斐琳说,"你们两个别这样,我们今天真的不能陪冬冬去玩了,斐琳你就陪着他去就行了。"
"拜托两位,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失信于我们,你们就不怕冬冬伤心么?"斐琳非常气恼的瞪着无辜的两个中年男子,他们刚才说的话以为她没听到吗?"不然,"转回头和冬冬使了个眼色,冬冬点头窃笑,"你们也把我们两个带去怎么样?顺便到香港购物也好啊。反正这两天没什么可以采访的,就放假好了。你们不是嫌我是工作狂吗,这下好了,我休假陪你们逛可以了吧。冬冬就请几天假顺便也到那边看看维多利亚港湾的夜景。"斐琳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计划全盘脱出,好像这件事情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斐恒一听,首先扬声反驳,"不行,你当我们去是玩的么,斐琳你怎么这么不知轻重,你以为我们到了那边可以放任你们在外头跑?"还想再说点什么,一边的达晖将怒气冲天的人制止住,搂着他,有些责备的看了看自家的儿子,才转向斐琳,"斐琳,你不要老是惯着冬冬,他都快要无法无天了。"
冬冬一张漂亮的脸委屈的看着父亲,为自己辩解了一下下,「我什么都没说?」
达晖无奈,"好了,我答应带你们去。"看着恒那一张黑的不能再黑的脸,"恒,答应他们吧,大家也很久都没有一起出去玩过了,带他们去,大不了让帮里的人暗地里保护着,应该没有问题的。嗯?"
斐恒泄气似的瞪了三个人一眼,口气丝毫不减的警告着,"我知道你们两个调皮的家伙偷听了我们的谈话,不过到了那边你们给我安分点,要不然,我就让你们的枫哥抓你们回来禁闭。"
斐琳朝着冬冬眨眨眼,两人默契似的双手相击,耶!
第十三章
两天后,斐恒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出了火车站,匆匆忙忙的往家里赶。斐恒越往家里走,心里就越害怕,衷心的希望父亲没事才好。
好不容易回到了熟悉的街巷里,沿路看着任何变化的周围,原来这里什么都没变,来往的人,那么陌生而又熟悉,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有了归属,踏实了许多。
推开那扇破旧不堪的木门,院子里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心里慕的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撒腿急忙奔向家门口,里面很安静,他错以为里边真的没有什么人。可是,他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子正从卧室里出来,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女子看见来人,惊讶的连手里的水盆哐啷一声摔在了地上,颤着声,"斐恒哥?"
斐恒仔细看了看朝着自己跑来的女子,急忙扶住撞在自己身上的人,"君梅?你怎么在这儿?我父亲呢?"抓着小时候一块长大的女孩,一脸焦急的问道。
君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失声哭泣了起来,"斐伯伯他,他已经走了......"
斐恒的脸霎时刷白起来,一下子后退了好几步,顺手抓住旁边的门框,才站稳身子,他还是回来的晚了么?为什么还是没有能够见到父亲最后一眼?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片茫然,然后一片漆黑,失去知觉。甚至也没有听到君梅尖叫的求救声。
醒来后,他知道了此刻正躺在自己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卧室里,睁开困涩的眼睛,视线慢慢的聚焦在忙碌的身影上,干涩的开口,"君梅,你别忙了。"
君梅惊喜的奔到床前,泪眼婆娑的看着床上虚弱的人,"斐恒哥,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两眼仔细的检查着周身。
"我没事。"斐恒感觉自己没有任何力气来做任何事情,也不想跟别人说一句话,可是他还是想知道父亲的一些事情,然后他恳请着,"君梅,陪我坐会,给我讲讲我父亲的情况。"
君梅的心里一阵阵心疼,看着斐恒那苍白的脸,点了点头。"斐叔是在一年前开始病的,竟然一病不起,送到医院后,大夫说是以前的病又犯了,而且还很严重,诊断的结果是胃癌,大夫说最多能活一年半。可是没想到斐叔居然没有撑过一年,斐叔怕告诉你后影响你在学校的学业,说你快毕业了,不想影响你的分配,所以叫我们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你。他一个人苦苦的撑了八个月,最后这几天眼看不行了,我瞒着斐叔去给你发了份电报,哪里知道,我回来的时候斐叔已经咽气了。"说完,不由得再次哭了起来。
斐恒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想看,也什么也看不见。
外边的寒风呼呼咋响,吹破了纸糊的窗户,冷风毫不客气的吹了进来。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悄无声息的飘了起来,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君梅守了一会睡着的人,帮斐恒掖了掖被角,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关上的霎那,床上的人抓起了被子遮过了头顶,然后蜷缩起身子,在被子里抖个不停。斐恒不想承认自己软弱,可是他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往下掉,一点点的融进了棉絮里边,手指紧紧抓着被角不敢放松,这是他此刻的一点倚靠,他怕放开后就会哭出声来。他抬手狠狠的打了自己两个耳光,都是你,斐恒,都是你这个不肖的儿子害死了你父亲,为什么这四年当中不抽空回来看看你的父亲?你的那些前程就那么重要么,他都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可是你就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死去,什么也做不了。你现在在这里反省后悔又有什么用?
在斐父生前的政府单位里领导的帮助下,斐恒接替了他父亲的班。因为在他回来之前,单位里已经帮他父亲办了一个简单的丧事,周围的邻居们也相应的帮了不少的忙。斐恒一个个的挨着,向众位邻居登门致谢。半个月后,所有的一切事宜都告一个段落,忙了这么多天,人也消瘦了不少,从失去至亲的悲痛中慕然惊醒过来,才想起了身边还有个默默无闻的为他操劳的君梅。
他曾经以为自己将来会搞数学方面的研究,所以他在学校里边拼命的努力着,希望以后会分配到好的研究所里边。可是到头来,世事无常,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接替父亲的班来到政府机关来工作,如今的工作跟他所向往的可以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没有丝毫的关联。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根本就不适合那里的工作,更别说做的好了。他想,以后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这辈子注定了要做这一行的话,他没有摆脱的机会了。
可是他不甘心啊,他那时的梦想!
站立在屋子里,直挺的脊背落寞了一些。对着父母的遗照,斐恒拉起了身边君梅的手,对着照片一字一句的说,"爸,妈,我希望你们能够同意,让君梅做咱们斐家的媳妇,以后我会好好的照顾她的。"
回过头,看着一脸娇羞的君梅,斐恒在心底里发誓,君梅,这辈子我都会对你好的。忘记过去,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做出了承诺,也同时告诫着自己。
香港的上环、九龙、西环,尖沙咀等几个地方一直是黑社会的领域。大部分的帮会都是在四五十年代由内陆的帮会移植过去,当时而能与洪门抗衡的另一个大帮派就是丁门。对于外来的竞争对手,本地的当然要奋起反抗,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里的天下被外来人瓜分掉,但最后下来,还是让丁门站稳了脚跟,并且还有不断壮大的趋势。三十年下来,这里已经形成了五帮对立的局面。
今日的丁门已经不同往日,丁老大在几天前宣布了自己退位,然后在众家子女面前做出了很早以前都盼望到的决定,让自己最小的儿子接替他的位子。
春风和熙的日子里,丁家大宅里一片肃静,穿戴整齐的黑色西装让手下们看起来个个精神抖擞,神情严肃。
亦步亦趋的走过丁门祖传下来的规矩,最后从丁老大的手里,丁达晖接过了代表帮主身份的古剑,站起身来,刀刻般的脸上流淌着光辉,冰冷的眼神扫视了一圈站在院子里的各个分堂兄弟,最后高高举起手里的古剑。
众人纷纷单膝下跪,拜见新的帮主。
这一年丁达晖十八岁!c
丁老为了弥补儿子的经验,让两位资深的副帮主继续留任,扶持新任帮主。
后来丁老想来才发觉这个决定有些过早了,可是这个决定绝对没错。想起一个月前,儿子将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的时候,他反而没有一丝的害怕,只是觉得心里多年的愿望得以实现,迫不及待的向众人宣布了这个决定。这是他等了多年的结果,他的目的在于就是让达晖成为一个无情的人,才能好好的领导这个帮会,才能不致于感情用事。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儿子居然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做到了,想起来又觉得不可思议,却觉得欣慰。
不愧是他丁家的子孙!
对于丁老过度的自以为是,事实上却不是这么回事。丁达晖之所以能够做到如此绝的地步,根本就不是这个原因,对于丁达晖而言,这个父亲等于不存在,所以根本谈不上还有没有感情在内。
这两年,他尝试着忘记有斐恒存在的时光,他想自己如果够强,就不要因为这些私人感情影响自己的前途,可是他失败了,每当他发觉在很想忘记的时候,斐恒的脸就会自动的跳出来与他面对面,开心的笑脸,生气的怒容,还有临走时候的决绝背影,让他尝遍了苦乐酸甜各种滋味。最后,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真的放不下,他想要去寻找那个人,可是面前的重重荆棘成为了他往外飞翔的阻碍,因此他第一次产生了心甘情愿做帮主的心境。经历了两年的心里成长,他已经渐渐的变得无情,变得成熟,这两年,还参与了帮里的各种活动,甚至出谋划策,夺得帮内众位分堂香主的信赖,但是他知道这样做还不够,还不能够达到老头子的要求,所以他将自己的心底内仅存的亲情抹杀干净,只保留下那份得不到回应的青涩恋情。
第十四章
江湖上传言,丁家新任老大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根本不足以为患,想来丁家老头已经快不行了,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女们个个为了争夺帮主地位,不惜自相残杀,起内讧,也因此,其它四个帮会决定乘机抢夺丁门的地盘。
这么大的动静,丁门当然早已捕捉到了,听了手下的汇报,丁达晖嘲讽的笑了起来,既然他们看不起自己这个新任的帮主,倒不如乘此机会让他们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
找来自己的得力助手兼好友陈晟,跟两位副帮主商议决定怎么样来个反击。两位上了年纪的副帮主,不想将事情弄的复杂,能够早早的息事宁人是最好不过,仗着他们是在帮内的资深地位,他们说的理直气壮,但是丁达晖就偏偏跟他们对着干,将两位老人气个半死。可是,他们也却是见识过这位小小年纪的帮主的实力,所以他们也没有多加阻挠,不过在小辈面前丢尽了脸,始终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陈晟盯着这个小自己四五岁的帮主,呵呵的笑了起来,走过去大力的拍着丁达晖的肩膀,"你小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竟敢连他们也得罪到,他们这会肯定是到丁老那里告御状去了,我看你怎么向老头子交代?"满脸的幸灾乐祸。
丁达晖甩开身上不规矩的手,斜睇了他一眼,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会怕那个老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帮主是怎么得来的。"
陈晟啧啧了两声,这个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目中无人了一些,狂妄自大不是坏事,但却也不是什么好事。"那么,你打算这么办?你别忘了,还有一帮虎视眈眈的兄弟姐妹们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丁达晖这次没有了原先的嚣张,敛起了周身的气势,冷静的思考了起来。是啊,还有那些人呢,嘴角不自在的扯动了一下,这里是丁门,不是处处洋溢着斐恒关怀的丁家大宅了,即使没有了外边的威胁,这里的事情就已经够他忙活了。他不可以让他们看笑话的,能看笑话的只会有一个人。
商议的结果是,丁达晖决定让陈晟派手下暗地里散步谣言,目的在于将其它四个帮内挑拨一番,待到他们之间的硝烟弥漫的够浓的时候,再来想对策,或者是坐收渔翁之利,或者是乘机削掉一个帮得势利,不管是哪一个结果对丁门而言并没有坏处,顺便还能够来个下马威。不过,谣言这个做法是最普通的一个借口,一个不留神,算得不够精准反而会让自己的计划反噬。
谣言散播出去才两天,各个帮派都有了不一样的动静。达晖打算先挑跟丁门不分伯仲的洪门。约了势力最为庞大的洪帮来对谈,丁达晖本来也不打算抱什么希望的,不过他也还得尽力的说服那个难缠的老头。
洪爷,就连全东南亚的黑帮都要让三分薄面的人物,老者持重,目光凛然,没有门外那些手下自以为是的狠辣,也没有面对后辈的威严,在丁达晖的眼里,只是温和一派。见面的时候,他就在猜想对面的老头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他也知道对方也在猜测他自己心里的想法,是直接说出目的还是兜个圈子?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直接摊牌,说实话,他是没这个耐心。
洪爷探索的目光毫不回避地停在丁达晖的身上,用他那有条不紊的口吻问,"小伙子,你知不知道见得到我这个老头子的面,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有胆量,这我很欣赏,但是给我个答应你的理由。"
果然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当饭吃的。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目前的情况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想了想后达晖恭敬的回道,"洪爷肯给小辈的面子,那是洪爷厚爱,不过达晖也不是什么不懂的规矩的人,不如我们试着合作一下怎么样?"
洪爷轻轻地笑出声来,"那么如果答应了这个条件,我们的利益怎么分?"
丁达晖待要说出心里的数位,这个时候身边的陈晟却抢先一步开了口,"洪爷帮了我们大忙,当然先孝敬洪爷才对,三七分怎样?"
丁达晖猛的转回头来不可思议的盯着身边的陈晟......
面谈之后,达晖真的很想抓起这个胆大妄为的陈晟狠狠的揍一顿,这个家伙居然在自己开口之前说出那么荒谬的话来。什么三七分成,还要不要他们丁门混了?
可是那个罪魁祸首居然还好声好气的劝说自己个中利害关系,让他想要揍人也逮不到人来发泄。更可恨的是洪老头居然嫌弃这么分还少了,达晖一气之下离开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