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迎接他们两个人的是洪门手下的人,瞅着对方个个都将手伸进衣服里的跃跃欲试,他们之间都心知肚明,那是什么。这个时候,达晖想,洪门真的不是白来的地方。不过这个阵势对达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不论对方是故意的试探自己还是真的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对他来说没有分别。他只知道他不能留有机会让对方抓住把柄,既然这次的事情还有挽救的机会,他可不想白白的浪费。
事情到了最后,是随着丁门跟日本的最大的黑帮交易而终止的。交易成功两日过后,洪门居然有了动静,自动找上了丁门来示好。之前的所有对丁门不利的流言几乎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几个不怕死的小帮派竟然不信邪的胆敢上门挑衅,达晖亲自出面将这些挑事砸场的人赶出了丁门的地盘,顺便出一出心中的郁闷。达晖知道之前的一切都是洪门一手搞出来的,目的是想要试探一下自己的实力到底如何。
名声打响了,恶气也出了,内讧局面也暂时停息下来了,然后呢?
丁达晖从来都没有想过还有困惑的一天,自己的将来是否真的会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度过,然后终老。他曾经想过要去找那个人,可是找到了以后呢?现在的斐恒应该已经结婚生子了吧,而他的出现只是多余。他最近常常回想当初自己的一些行为,然后嘲笑着自己那时的幼稚和天真。之后,他会莫明其妙的更加想念那个人,斐恒......
第十五章
香港的经济在不紧不慢的前进着,各行各业都在不断的壮大,让各个国家的投资者纷纷瞅着机会不惜代价的往这里砸下重金,妄图占住脚跟。
黑社会随着时代的变化,也不得不从原来的世界里脱离出来,紧跟着变化的步伐,当这个念头如一阵风似的窜进达晖的脑袋后,他立即决定让丁门改头换面。
他对着一脸迷惑的陈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陈晟像是看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一样的看着丁达晖,好半响才呐呐的开口,"达晖,你确定要这么做,把丁门漂白?"最近他也听说了不少这样的传闻了,不过好像没有哪个帮派能够彻底的成功过,不是帮内的资深人士不赞成,就是当地的政府不给面子。没有想到这个帮派世家也面临着改革的命运。其实,他是赞成这么做的。而达晖也知道他不会反对,对他说出来,只不过是跟他打个招呼罢了。
可是,这么一个大的门派要改变实在是个艰难的事情,所以他跟达晖建议,"最近几年,香港的投资人纷纷的涌向大陆那边,如果你想快点开始的话,不如带着钱到大陆那边去洗。"听了这话的丁达晖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有立即回答,让陈晟以为自己这个提议又遭否决而胎死腹中了。可是,来不及他为自己的意见默哀的当口,丁达晖同意了他的提议,这让陈晟的脑子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识的,丁达晖并没有直接告诉老头子自己的决定,几天后他和陈晟,带着一个律师,几个非帮内人士离开了香港。临走时候,他才通知了廖叔,自己的决定,他知道自己前脚走,廖叔一定会后脚告诉老头子,不过他也不太在意,最让他头痛的就是,自己走了,那么这个帮由谁来代替负责?
想来想去,他还是交给了其它几个兄弟,老五和老六,原因之一,是这两个双生子是其它人里边最出色的,另一方面他也跟他们走的最近了,现在不是他多疑的时候了,如果这样子就会让他们把丁门夺了回去,他也没有好说的,失败了就要承认的起。
两年前,斐琳出世了,斐恒曾经盼望的孩子终究是不负众望的来到了他的眼前,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该用何种语言来形容,或许任何话语对他来说都是多余的,他只想好好的独自体会那种心境。然而让他终生遗憾的是,君梅因为难产,最后死在手术台上。
君梅的死让斐恒的生活一下子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一连几年,先后失去了两位至亲的他,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打击。看着君梅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骨血,他的眼角变得湿润,这张粉嫩嫩的小脸,那么天真和可爱,可是眼神却那么的逼人,似乎她在向谁控诉。
政府号召文化青年下乡锻炼,而斐恒也被他所在的政府机关派到了一个偏远的地带,跟着一大批的人。
临行前,他把两岁多一点的斐琳交给了岳父岳母照看。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斐恒的眼里早已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来对待,可是他却又要离开了,曾几何时他也这样一头不回的离开,然后他的父亲在他来不及看最后一眼的时候,离开了他。岳母怀里的小斐琳,睁着圆润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斐恒,小手拉着他的衣领,不哭不闹。认真坚持的眼神使斐恒的脑海里,忽然浮出一张模糊的面孔,那人的倔强的神情,多么熟悉而又陌生。一阵莫名的感伤袭向他的心窝处!
让他再也不敢多看一眼面前的心头肉,转身决绝的离去。c
飞往大陆的航班,一飞冲天,穿过云层之后,蔚蓝的天空就这么包围着机身。玻璃窗上反射出了达晖的面孔,想到之后自己所在的地方离那人会越来越近,他的心情有些起伏不定。这里将是他发展的天地,却让他再次出现了私心,如果有机会,如果有机会,能不能遇见那个人?他看见玻璃上面的自己,眼睛里多少有些迷惘,因为他不能够完全肯定一定会遇到,可是他很想见见面。
身边的陈晟似乎已经累了,头偏在一边闭着眼睛睡着了。丁达晖现在才想到这个家伙好像比他大个四五岁的样子,可是为什么陈晟都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还没有结婚呢?陈晟跟着他的时候,是斐恒离开的半年后,似乎是有意的安排,有这么个比他大的人在,会处处的帮他打点一切,让他省了很多麻烦。这样的行为让他想起了斐恒为他所做的一切。他感觉自己的依赖心还是没有减少,至少陈晟有自己依赖的能力,同样也他不必担心会随时的被背叛活着随时的离开自己。
来到大陆丁家大宅所在的城市,这里距离香港很近,说实在的,对他们今后的打算很有利。丁达晖打算就在这个城市起步,最近几年这里已经变得不一样了,飞速的发展令这里多了许多现代气息,跟香港很逼近。
丁达晖将从香港带来的资金投入到股票当中去,靠着他出色的经济头脑和几个能干的请来的帮外朋友,他把手里的钱翻了两番,然后他们经过研究决定买壳上市,五年过后,经过他们的摸索和历练,将大部分的负债清偿完毕,公司正式的上了轨道。
五年,可以改变一些人一些事情,丁达晖亦如此,当初的浮躁渐渐的被所有的事情磨砺的不再尖锐,但是却不驽钝,仍然锋利。不久前,在老头子已经撑不住的情况下,他勉强回去看了一眼,他曾经痛恨的人,跟他有着血缘牵绊的父亲。看着早已老的一脸风霜的人,他内心的恨早已经被磨灭的所剩无几,母亲已经死了那么多年,而他也莫明其妙的痛恨了这么多年,如今想来都是一些不值得的坚持。如今的家里,只剩下三个兄长和两个姐姐,他们都有了下一代,而且成长的很快,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股隔阂,似乎他走了这么多年后,什么都在变,可是他知道,唯一不变的是他的心,有些时候还停留在当初的那段不应该出现的回忆里。
在老人的最后嘱咐下,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从了老头子的安排,跟商界赫赫有名的连家千金结为连理。
父亲的丧礼办的很隆重,曾经叱诧黑道一时的龙头人物,现在也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了。面前的墓碑上,显得那么的死气沉沉,原来这一切变得都太突然了。转身,走到旁边,这是他二哥的墓碑。有多久了,他没有来这里看看曾经的二哥了?他想,似乎很久了,其实在他的记忆里,他跟二哥的感情深厚到什么程度,他完全想不起来,他只记得二哥是这个家族里最有人情的人,对他最好的人也是二哥。
他不负所托的将丁家的一大半产业都挪回了大陆,而剩下的还是继续留在香港,他分明记得老爷子临终前看着他的眼神,那么的欣慰,在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地方,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过后再仔细的想想,他才知道自己做的所有一切,也不过是想要证明给别人看而已。依赖的心境像中毒一样,还是不断的侵蚀着他的思维和行为。
在这五年期间,当初的心中所珍藏的那份不为人知的情感已经当成一种回忆来与陈晟分享。他以为陈晟会嘲笑他变态,可是他没有看到那种表情。他觉得自己终于遇到了了解他内心的人了,他记得曾经开玩笑的调侃过陈晟,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不结婚生子,是不是打算光棍一辈子?而换来的答案令他彻底的错愕,他记得陈晟当时的表情很尴尬,也很无奈,最后在他的强迫下,陈晟只说了一句,"我喜欢的人是你。"之后就离开了他的视线。当时的他,笑容僵在脸上,眼睛直直的盯着一开一合的玻璃门。
两个同类的人在一起,默契到一拍即合的地步出乎了他的意料,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让离开而又复返的陈晟鼓起了勇气走回到他的身边,和他对视着,一字一句认真的说,"达晖,我们试着交往,如何?"
他从陈晟的眼里,清楚的看见了一种名为真挚的情感在里头,他的心头一震,心神一时的恍惚,然后来不及多想的时候,莫明其妙的点了头。在他再次开口想说些什么之前,陈晟开口声明,我们好聚好散。
陈晟的潇洒,使得他轻松了不少。也许是同类的缘故,也许是寂寞了太久,因此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过了很开心很疯狂的一年。
可是,达晖没有看见的是,陈晟转身过后,眼里流出的悲伤。
可惜的是,当初和他一起打拼在商界的陈晟,已经离开了这个尘世。来大陆的第三年,由于公司内部出了内鬼,再加上那个时候的公司还不稳定,负债还占了不少,内鬼被陈晟揪了出来后,达晖爆发了自己的脾气,一气之下命令陈晟把那个人做掉。可是,没想到的是对方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麻烦上身后,来不及通知香港的人知道,对方已经找上了门,可是陈晟却在那当中死掉了,为了保护他。
他眼睁睁的看着陈晟倒在他的身边,惶惶忙忙的抱起急速降温的身体,这个自己喜欢过的人的身体,陈晟用尽微弱的呼吸,在他的耳边说着,他爱他,说着,你一定要幸福,看着陈晟渐渐的断气,他的心仿佛被遗落在冰窖里,麻木到感觉不到疼痛。
然后,陈晟带着他曾经与他分享的内心秘密,一起被埋在了地下。剩下了孤独,让他一个人品尝这种滋味。
第十六章
斐恒是带着一身的病回到自己家的,当初十几个人一起到那么偏远的地带,再一起回来,也算是不容易的一件事情。起身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也许是心急城里的小斐琳的缘故,兴奋的他一个晚上都没合眼,以致于第二天已经咳嗽不止,在回城的中途又发高烧,又吐的,落下了病根,当回到家的时候,他已经瘦的不成样子。
进门后,他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坐在了他们家的客厅里,怀里的小斐琳已经长大,安安静静的坐在那个人的腿上。他看着那人的同时,那人也回望着他,那个人的眼里透出的是一种熟悉的炙热。望着那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像是有一把火一样从他的怀旧的回忆当中,噌一下子窜了出来。震惊了他的脑海,他试图要去把面前的幻觉摸掉,可是他没有做到,缺氧的大脑让他连支不倒地都难。
男人站起身牵起小斐琳走了过来,在斐恒的面前停下,说,"斐恒,我终于找到你了。"声音里满是疲累。
斐恒似乎已经将以前的不愉快忘记了般没有对男人横眉冷对,反而在意的是,不知道这几年自己不在他的身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感到自己的心又在莫名的为之发疼。全身都在冷的发抖,口腔里残存着苦涩的浓痰,刚想要发声说话,喉咙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男人走过来轻轻的帮他顺气,感受到那双有力的手掌覆在他的后背上,很暖和,他抬头回了对方一句虚弱的,"谢谢"。
男人告诉小斐琳乖乖的跟着他不要乱跑,小斐琳乖巧的点头答应,甜甜的笑着,似乎没有在意身边还有个亲身父亲在一旁,斐恒有些默然的看着一大一小的对话,他竟然被凉在了一边。
男人伸出手臂,将斐恒架回卧室里,然后把他安置妥当在床上,帮他脱了鞋子,盖好被子,他以为男人要跟他说些什么,可是到最后,男人只说了一句,"等你好了,再谈其它的。"起身离开了卧室,后边的小斐琳屁癫屁癫的跟在身边,寸步不离。
柔软的床上,斐恒任其自己的身体深陷在里边,将他溺毙。高烧不退的他使得脑子里一直处于恍惚状态,可是他没有半点睡意,他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多少原因是归于那个突如其来的人的身上的。
多少年了?斐恒在心底里回答自己,好像有差不多十年之久没有见面了,在他来不及准备好的情况下,两个人经过了周折的重逢了。
闭着眼,脑子里边全是刚才映入眼帘的景象,忽然发现那人已经成熟了很多,周身的戾气收敛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般冲动。人,必定要经历许多磨难才能够将本身的棱角磨平吧,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使得他改变如斯?
带着一些好奇,一些感慨,和一些连他也没发现的愉悦心情下,拖着一身病入了梦。
再次醒来的时候,高烧已经退了,全身的力气好像在外边跑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斐恒睁开眼后第一眼看见的是小斐琳在床边盯着自己看,小手还不时的抓一下这里,抓一下那里,似乎在研究着什么。哦,是了,父女两个已经分别了近六年,斐琳都上小学一年级了,难怪斐琳会不认得他呢。起身,抱起斐琳,让女儿靠在自己的怀里,感受着难得的亲情,嘴里央求着,"琳琳,叫爸爸。"
斐琳安静让他抱着,可是却一声不吭,即使斐恒再怎么努力使尽浑身解数也换不来自己女儿的一声称呼。为难的直皱眉,这个孩子怎么回事?不会是连话也不会说了吧?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的人闻声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影占据了整个门框,小小的卧室里显得那人更加突兀。
"你......"斐恒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那人打断了,他先前还以为昨天的一切还只是梦呢。
"斐琳,叫爸爸。"低沉的嗓音,如同从水底穿透而出的磬声。
斐恒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只见小姑娘张开小嘴,甜甜的喊了一声爸爸,然后从床上跳下来,蹦到来人面前,伸出双手,让男人一把抱起,末了还回头盯着一脸难堪的斐恒看。仿佛在说,这个人才是我爸爸。
斐恒的脸色此刻可以用铁青来形容了,在听到来人闷笑的声音,更加刺耳。
"你怎么会找来这里的?你都没想过我们会搬走么?"沉默了一段时间,斐恒总觉得是自己太小气了,因此他先开了口。其实他想问的还有很多,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问。
男人抱着小斐琳走过来坐在床沿边,逗弄着怀里的斐琳,眼睛却没有看向他,"我来碰运气的,只是不知道我的运气竟然这么好。"是不是好不知道,因为男人不能够确定自己再次见到斐恒后,能不能开心的起来,只因为他不能肯定斐恒还有没有记恨当年的错误。
斐恒听的出来话里边的讽刺意味,他不想在这方面寻根问底,毕竟说是谁的错也是很难的。"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男人却听了之后,忽然间变得神色不定,困难的开着口,"我在大陆开了公司,而且现在已经在这里开了分公司,我这次来也可以说是为了公事,所以顺便就来看看了,没想到这里还是没变。"其实这只是真话的一半,另一半来自他的私心。
"原来如此。"斐恒喃喃着回道。i
男人点点头,看了一眼斐恒,又继续说,"政府已经将这里圈出来,准备拆了重建楼房,你有想过要搬到哪里了么?"政府发了一笔钱给每个住户,但是没有分临时房子。
斐恒感觉男人是要将他往死角里头逼,不错,他回来之前政府已经下了文件告知这里的住户要在一年内搬空,可是他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时间考虑这些,重病之下,他更本没有那个闲心去理会,如今若不是这人说出来,他恐怕还不会想起来呢。"我想,暂时可以住到斐琳的外公外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