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Silent Fish

"狄先生，请你勿以狭隘的目光看待别人。还有，那是你强迫的，并非我自愿，我也没必要做那些肮脏的事博取你的欢心。"
"的确。"
密闭的车内停滞着因瞬间沉默而令人窒息的空气，但仅维持了三、四秒钟，狄轩出其不意地扳过他的脸，迫使两人的唇瓣紧密贴合。
"唔......"遭到偷袭的郑祈安急于摆脱这样的霸道，试图解开安全带扣，然而越是慌乱越力不从心。微颤着以双手推拒着男人，郑祈安又急又恼。
出乎意料地，狄轩顺从地停止剥夺对方的氧气，但仍掩不去那抹讥讽的笑容。"到我的地方办完剩下的事。"
混蛋！暗暗咒骂着，郑祈安第一次担忧自己会因这男人变得粗鲁。
车在路上高速行驶着，寂静的车内流淌着难以言明的诡异气息。

第 4 章
"到了！"
狄轩下了车，走至靠近副驾驶座的车门前，绅士地为他开门。
郑祈安不语，抬起头恰巧对上绯红的瞳孔，在昏暗的路灯的映照下竟加深了颜色，他不自觉地走出车外。
"看来今晚得推迟缠绵的时间。"
望着紧锁的大门内灯火通明的别墅，狄轩不着痕迹地露出一丝邪佞的笑容，转头看向从刚才便一言不发的郑祈安。
后者正观察着这幢外观设计颇为复古的别墅，他相信郑祈安不是没看过这样的豪宅，而是故意将注意力转移至其它地方，借此回避与他的任何接触，眼神、言语或者身体上的......
对于郑祈安保持缄默的行为，他解释为‘赌气'，‘面无表情'只是为了工作上的需要而增设的面具，就像他一样，无论心情是否糟糕透顶，都能摆出‘凡事进展顺利'的胜利微笑；又和他不同，这个人漠然的神情以及冷淡的语气下尽是些单纯直白的心思，‘律师'这个职务于郑祈安而言，会不会太艰难了，他实在是个可爱又惹人怜爱的家伙！
狄轩的笑使郑祈安莫名的不舒服，就像在大型联欢晚会上总会看见的脸谱，千变万化的表情，却只在最后才揭开自己的真面目，其它无疑是虚假。
郑祈安本身不喜欢笑，笑话纯粹是种消遣但不是能让他的面部放松或扭曲的事物，他很难理解为何一群人能因一些无聊的话语而咧开大嘴甚至在地打滚，因此从初中时代就被人灌上‘木头'的绰号。
交往过的几任女友也皆以‘缺乏幽默感'等奇怪的理由导致不欢而散，事实上，他也不懂得取悦她们。
"走吧，去见我老头。"r
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狄轩丝毫不在意另一人有意的挣脱及眼中一览无遗的惊讶，径直走向灯火阑珊处。
"哟，狄轩，这次又带个不同的......"嘲讽的话语顿时戛然而止，数秒的停顿之后是一阵唏嘘。"换口味啦？带个男人回来？"
郑祈安看向声音的来源，仅比狄轩矮几公分的高个男人，及肩的咖啡色乱发，绯红色的瞳孔仿如嗜血的艳，却与他身边的霸道男人给人的感觉不同，突显着张扬的个性及与年龄不搭的稚气。
男人也同样在打量他，不过，并不是很仔细，只是大略地记下轮廓和特征。
"我弟--狄辙，我的情人--郑祈安。"简单的三言两语，所言的身份都未超出互不相识的两人的猜测范围，虽然他并非狄轩的情人。
"你好，"郑祈安走上前，习惯性地递上自己的名片，澄清似地作自我介绍。"我是律师，即将成为‘皓正集团'的法律顾问。"
狄辙拿着名片左瞧右瞧，甚是怀疑。"咦？这次这个挺有来头的嘛，听起来相当厉害啊......不仅是情人，恐怕日后会成为得力助手了。"
一听便知，这绝非虔诚的赞美，更多的是讽刺。
狄辙和他自大的哥哥极为相似的一点是，擅自将私自的揣测当作既定的事实，辩驳与否已不重要。
"老头昨晚就已到家，心情不太好。"
"是吗？"沉稳的脸上无一缕担忧之色，"他在客厅？"
"是啊，"狄辙点点头，"我出门去，你陪他。"
狄轩不作应答，然沉默也是同意的一种表示。
郑祈安明显地察觉到这两人虽是有血缘的手足，但关系相当冷淡，几乎到了没有交集的地步。
互相叫唤彼此的全名，聊的话题也有种正式的陌生感，足可见这两兄弟的疏远。
擦肩而过，狄辙没再多看一眼便匆忙地离去，身后落下关门声，仿如无形的障碍。
"是不是觉得我和他不像亲兄弟？"
瞥见郑祈安眼中透露出的些许疑惑，狄轩对此猜疑并不介意，相反地，还主动说明，与刚才的冷漠判若两人。
"的确，但我并未特别想知道个中原因。"毕竟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所以，他没必要得知。
狄轩也因此放弃了全盘托出的念头，难得他头一次产生对一个人老实交代家庭背景的冲动，居然被拒绝了，可惜之余不免感叹看似相当有正义感的郑祈安实则是个对不关己的人事物漠不关心的无情人。
不过，他的目的就在于改造，将这样的淡漠及刻板转变为对自己的绝对依从，肯定很有趣，到时候这张鲜少有情绪变化的脸上会不会多了一丝被情欲冲昏头的妩媚，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那一天的到来，但，恐怕还要过上一段时间......
目标已经明确，计划尚在实施，剩下的，就是等待，耐心地等待。
"去吃饭吧，你还未进食，不是吗？"
抬腕看了看表，郑祈安无语。二十三点一刻，还有吃晚餐的必要吗？况且，为工作上的事而错过几顿饭也是稀疏平常的事，无关紧要。
"不了，向令尊打过招呼后，我打算就寝。"睡眠仍要充足，否则，在法庭上精神倦怠将会导致严重的失误......他忘了，现在的自己即将成为正常的上班族。
"如果你担心第一天的工作因睡眠不足致使频频出差错，我可以多放你几天假。"狄轩扬起诡谲的笑，不怀好意。"我不是说了，来我家继续未完的事？"
"狄先生，请你勿把个人的想法强加于他人身上。"郑祈安拨开伸向他的‘魔掌'，一脸严肃。
"是指不要强迫你？还是......"狄轩佯装不明白他所指何事。
故意要他复述这男人的种种恶劣行径吗？明知故问。像这种只要别人违背命令就采取强硬手段迫使屈服的人，他总有一天要其付出代价，他相信自己绝不是第一个受害者，日后有必要密切调查狄轩的人际关系，趁机揪住他的把柄。
郑祈安板着脸，口气冷硬。"狄先生，别让令尊等太久。"
发怒时强装平静的模样也可爱得不同。狄轩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好吧，先去再谈其它。"

第 5 章
和预想中的无多大差别，狄轩的父亲如长期驰骋商场、精明且沉练的中年人，唯一令他费解的是，深邃的瞳孔里是纯粹的黑色，不是血红。
"狄先生，初次见面，我是郑祈安，即将担任‘皓正集团'的法律顾问。"这次他抢在狄轩之前先行介绍自己。
"我不姓狄。"中年男子颔首微微一笑，并未因对方的错误称呼而尴尬，"‘狄'是内人的姓，由于两个儿子与他们的母亲有相同的特征，因此冠上她的姓。"
‘相同的特征'？是指绯红的眼珠颜色吧。
"抱歉......"
"我姓萧。"自我介绍的言语打断了郑祈安的解释，男子走上前，伸出手与他一握。"萧严巽。"
"你好，萧先生。"
"以后不止‘皓正集团'的事务，恐怕连儿子们的私事，都要借助你的特长。"萧严巽瞥了在旁但笑不语的狄轩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瞥。
‘私事'？ 郑祈安的困惑不明晰地浮现于脸上，却被观察入微的男子尽收眼底。
"两个儿子都不成材，一个总与女人有纠缠不清的关系，一个成天打架滋事闯祸不断，吃官司上法庭之事时常避免不了，到时就拜托你了。"
原来如此！用他的特长来帮助恶人逃过法律的制裁吗？郑祈安心中的不屑与鄙夷加深了他对狄轩的厌恶感。但，碍于情势的发展，他不得不说出违心话。
"我明白。"
即便他讨厌狄轩，也不至于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至少不该让作父母的为子女担忧。
"狄轩......"萧严巽生疏地唤着大儿子的名字，听在郑祈安耳中那更像是在叫唤一个陌生人，毫无干系的生人。
"时候不早了，你带郑先生到客房休息。"
狄轩点头，毫不避嫌，顺势揽过郑祈安的腰，这一轻浮举止让后者不悦地皱起眉。
临走出客厅前，他敏感地察觉到中年男子面对此番情景时，平淡的眼神中轻微地掠过一丝惊讶转而......冷漠，若果他没看错。
烦躁地甩开对方刻意放在腰间的手，郑祈安装作口气平淡。"狄先生，我不喜欢与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抱歉！"
"哦，是吗？"狄轩轻笑，并不急于在人前表现两人的亲密，仅是在言语上变换了语气，轻佻得如调戏。"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亲昵到不可分离。"
‘不可分离'？"狄......"未说出的话又被狄轩用吻封住了，约莫十几秒过后才缓慢松开。"叫我轩，以示区别。"
‘区别'......么？"狄轩！"郑祈安根本不领情，"如果要区别的话，连名带姓称呼比较好吧。"见对方嘴角微带笑意，他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倘若在街上唤你的名，肯定有不少人因误会而回头，还是叫‘狄轩'吧，毕竟‘狄'这个姓不常见。"
"你呀......"狄轩终于按捺不住，捂着肚子很没形象地大笑。"太纯又太蠢了。"
这人，脑子出问题了吗？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那夸张的笑法，郑祈安纳闷。
"祈安......"狄轩突然停止笑声。"到我房间去吧，你的可爱让我越来越想抱你。"
"狄先......轩！"拗口地唤出这个名字，郑祈安稍作停顿。"......我想你大可以不必再做那些卑鄙下流的事了，既然我已承认自己是你公司的一员，我便会尽我所能地协助你，不带上任何私人恩怨。"
"我相信你确实不会公私混谈......"狄轩并未不悦，趁此肯定了对方的能力，"但，我想抱你仅是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 郑祈安有些猜不透男人的心思，神情中尽显犹疑。
"交往如何？我很期待与你的办公室恋情，一定很刺激。"
一边开启房间的门，狄轩侧身让今晚的温存对象先入内，若是平时的他会率先走进，作为引路人，但，一般没有带外人入卧室的习惯，最多是在客房内享受鱼水之欢。
郑祈安算是第一个，被荣幸邀请至他的房内却见不到喜悦之色的人，甚至没有情调。
"对于你的提议，我没任何兴趣。"
无所畏惧及防备地步入房内，郑祈安环顾周遭环境，视线落在色彩鲜艳且过于杂乱无章的书桌上，相较于简约而素雅的其它家具，这一装饰突兀得奇怪。
"这是你的个人喜好？"指着那张桌子，他顿时产生疑问并将它搬上台面，无所顾忌。
狄轩刹时敛去意味不明的笑容，换上一张与日常行为不搭调的严肃面孔，绯红的瞳孔中映着褐发男子疑惑不解的眼神，他方才一字一句地吐出。"为了掩盖血渍。"
"血渍？"似乎触及了某些提不得的话题，郑祈安无意追问，他并非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类型。"可以不听吗？"
一个人有打扰别人的权利，也有拒绝打扰的权利，他不希望听完他人的整则哀伤往事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向人道歉。
"这样啊......"狄轩若有所思地盯着少有改变的神情，而后恢复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我还以为能用一段悲惨的过去引起你的同情，甚至对我产生一丝好感，看来计划失败了。"
同情吗？凡是有恻隐之心的人恐怕在听闻其他人的不幸遭遇时都会心生怜悯，无论对方是否是
十恶不赦的大罪人。然而，前提是，对方从未深深地伤害过自身，或构不成任何威胁。
好半晌郑祈安没开口，并非由于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是，他想以沉默结束话题。
狄轩理解面前的人单纯的行为表达，也不着急在今晚倾吐完毕，还有‘更重要'并且‘更吸引人'的节目尚未上演。
轻扬起嘴角，他自然而然地搭上郑祈安的肩膀，语带戏谑。"该是就寝的时间。"
"嗯，客房在哪里？"e
客房？他的恋人一本正经的模样真是可爱到令人难以压抑欲望，狄轩故作亲昵将他抱个满怀。
"让你住客房我可于心不忍啊，还是待在我的床上与我温存吧。"
"恶心！"竭尽全力推开掺杂着呛人烟味的怀抱，郑祈安有些站不稳脚，踉跄后退了几步，不慎碰撞床沿的突起，脚踝处一阵疼痛，然而他仅是皱了皱眉头，又是镇定的得四平八稳的语气。"我没有理由，也没有义务与你睡同一张床。"
"不要说得那么绝情嘛。"撒娇的口气，却是蛮横的举动。
来不及反应的郑祈安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连拖带拉地拽上床铺，成为体格健壮的男人身下的待宰羔羊。
粗鲁！堂堂大公司的总裁，居然像野蛮人一样时常动粗。郑祈安怒瞪着上方的人，胸口因愤怒而剧烈地起伏。
"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可是引诱犯罪喔！"
狄轩贪恋于他的唇，狠狠地，执着地，霸占着他口中的氧气，刺激着他的鼻腔和咽喉。
"唔......"淫麋的气味充斥着喉咙，即便郑祈安能言善道，也敌不过平日接受锻炼的身躯的武力压制，无济于事的挣扎成了激发男人性欲的催情剂。
在吸进的氧气还不足够他深吸一口气的下一瞬，男人再次使他陷入缺氧的窘境，郑祈安痛苦地皱起整张脸，意识逐渐飘远。
察觉到身下的人完全地瘫软无力，狄轩不得不放弃原本强势侵犯的计划，俯视仿如做了噩梦般、不停喘息的郑祈安。一张一合的嘴如果用于做爱时的呻吟必定令人销魂，这张清秀的脸庞若在面对他时能更加和颜悦色或者摆出一丝媚态，相信纤瘦的身体不会再增添不必要的伤口。
不过，那就不是郑祈安了，不是他所认识的郑祈安。
指腹轻轻地抚摩过他的脸，狄轩试图舒缓他的愁容，嘴里却吐出习惯性的富含玩味性质的威胁言语。"今天先放过你，改天可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你睡去。"
男人起身时恰巧压上郑祈安的腿部，在半睡半醒之间的人似乎因这一轻微的挪动而面露痛楚之色，上下眼皮处于半闭欲睁的状态。
怎么回事？狄轩警觉地凝视从未在他面前展露的那个人的孱弱，此刻竟在无意识之间一览无遗。审视着郑祈安的全身，他终于注意到被掀起半边的裤脚稍微遮掩住的清晰的乌青。
拧起眉梢，狄轩难得露出担忧的神情，破例亲自动手为他人擦药。

第 6 章
单人床竟变得有些拥挤，郑祈安慵懒地坐起身，视线范围内仍是一片黑暗时手却意外地碰触了不属于自己的肌肤和体温。
这是什么？
他蓦地睁开眼，男人赤裸的上半身立即映入眼帘，昨夜的不堪记忆也在片刻之间重回脑中，令他厌恶得迅速别过头，整了整半敞的衣领，脚刚着地他下意识地看向曾经受撞的脚踝处，猜想应该能见着淤青。
但，目光所触及之处是淡至不明显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未消退的刺鼻药水味，郑祈安正纳闷为何发生意料之外的情形，床上的另一人翻了个身，发出似是呓语更像是真实的叫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