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故事----狄灰[上]

施鲁瞄了一眼乐熙的笔记本，上面详细记录着几乎刘教授说过的所有的东西，重点部分还用下划线标注出来。那字写得并不十分好看，或许是记得太急了所以有些潦草。握笔的手指却是极漂亮的，手指洁白纤长，指甲圆润饱满。认真听课的乐熙喜欢用左手撑着下颚，小手指有意无意地抵在颜色淡漠的唇上，时不时还轻轻扶一下眼镜。遇到不明白得地方就在本子上打个小小的问号，大概是准备课间的时候提问用的。这幅认真的表情实在秀色可餐，施鲁不禁悄悄地咽口水，也亏得台上那位刘教授上课上得投入，虽频频向乐熙送来秋天的菠菜却仍旧一幅柳下惠的表情。因此施鲁有些吃味：为什么乐熙在这里上课时表情专注，却在我的英语课上呼呼大睡呢？难道我魅力不必这个谢顶的老头？！

"你这样做笔记不对。"看着在刘教授长篇大论时手忙脚乱地作笔记的乐熙，施鲁小声地提醒道，"记下重点就行了，要考试的内容老师一般会着重讲的。"
"咦，你怎么还在？"乐熙惊讶地看着施鲁，完全没有一点感谢提点的自觉。
施鲁做出被你打败了的表情，笑道："现在走人分明是不给老刘面子，到时候他怪下来恐怕连你也得怪罪了。毕竟你跟我是坐在一起的，又都是行知学院的。"
"可是你是老师我是学生啊！关我什么事？"
真是不懂事的小孩......施鲁满脸黑线只得干瞪眼："那就算我无聊好了。"
"你真有那么无聊？！"几乎是不遐思索脱口而出。
"......"施鲁几乎被噎住，顿了顿才继续道，"你记笔记一点方法都没掌握哦。记了一大堆却只有一部分是有用的。"
"是吗？"乐熙偏着头，皱了一下眉，之后慢慢地说道，"可能吧，我以前学习并不太好的，所以可能学习方法有问题吧。"
"可你英文说得挺不错的。学习不好还能有这样的天赋？"施鲁从桌子底下悄悄抓住乐熙的手轻轻捏了几下。
乐熙嘟了嘟嘴，孩子气地笑道："你在怪我上课睡觉是吧？阿鲁，你故意说这些，是在吃醋吗？"
"你还真是脸皮厚哎！"施鲁飞速出手，在乐熙脸上捏了一下，占了便宜心情也大好，笑嘻嘻地对乐熙说，"看看你婆婆把你养得，都成小猪了。"
"你......你又乱讲......"乐熙想要发作却顾及到这里是教室，只好红着一张脸瞪着他。

打架了
子捷突然心血来潮邀请大家去吃日本菜，由头是庆祝"双城"正式开张。他本来就是一个很爱闹腾的人，嘻嘻哈哈地跑去邀请了严霜，顺便也请上了施鲁。因为是"顺便"请上的，施鲁最开始脸还有些臭，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陈松开的大红色的越野车，为这个颜色陈松还被子捷嘲笑过好长一段时间，说这种颜色跟陈松骚包的个性简直是绝配。不过话说回来，陈松戴上墨镜往车边一靠，确实有一种很酷的感觉。子捷上车之前还跟乐熙小声咕哝，说没想到这丫也有变帅的一面。不幸这句话恰巧被陈松听见了。等子捷坐上副驾驶座后陈松自然而然地帮他把安全带扣上，故意凑到子捷耳边轻声说："你老公我帅吧！"
"老你个头！开车！"子捷吼到。
"哎哟！你干嘛打头？脑震荡了怎么办？有句话叫头可断发型不可乱，你有点公德心好不好？"
"你开不开车？再唧唧歪歪看我......"
"遵命，小的明白！"还不等子捷发飚陈松就对他行了个礼，发动了汽车。
※※※z※※y※※c※※c※※※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叫做居酒屋的日本料理店。店面不大，分上下两层，除了四个雅间外全都用屏风隔成一小格一小格的独立区域。店里的服务员清一色的日式着装，进门欢迎的说辞也都是半洋不土的日语，不过菜既实惠又好吃，再加上妈妈桑又是一个能说会道的女人，因此生意异常火爆。
子捷轻车熟路地点菜，要上了几壶清酒，又与妈妈桑调侃了一番。陈松有些吃醋，在桌子底下掐他的大腿。子捷冷笑，台面上仍旧和大家有说有笑，底下却使出吃奶的劲一脚踩上了陈松的脚，陈松吃痛，连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你怎么了？表情怎么这么奇怪？"乐熙好奇地看着陈松脸上分别映出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色彩，惊讶地问。
"没......没......没什么......"陈松强颜欢笑，手却依然不安分，索性报复性地把手伸到了子捷的裤裆上，果然看到子捷说话是眉飞色舞的表情顿了大概两秒，不由得意的隔着裤子的布料上下抚弄起来。
"陈松！"子捷大吼一声，依旧保持笑容把头转向他，笑得有些咬牙切齿，"河豚你吃不吃？"
"不吃，有毒的说。"
"你还晓得有毒啊~~"子捷故意拖长声音，假装友好地拍拍他的背，发出可怕的"咚咚"声，打得陈松几乎趴到了桌上。

菜上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摆了满满的一桌子。陈松取过清酒壶倒酒，到乐熙面前突然停了下来，看着乐熙满心期待地望着他，顿了顿，说："你少来点，然后喝茶吧......"
乐熙嘟起了嘴巴，小声嘟哝："小气，怪不得老被欺负。"
施鲁有些发笑，对陈松说："十四度的酒不醉人，让他喝一点吧。"
"你是不知道，他发起酒疯来可是具有颠覆性效果的。"子捷无奈地摇头，"哎，还是不说了......免得破坏你在众多姐妹心中的形象。"
"他还发酒疯的吗？"施鲁饶有兴趣地问。
"那是，简直叹为观止啊！对吧，子捷？"陈松抢白，讨好地对子捷笑笑，又转头对大家说，"我和子捷就遇到过，喝醉了又哭又闹的不消停，抱着谁都喊哥。"
"没有吧！我怎么不记得？"乐熙反驳。
"你喝醉了怎么记得？"子捷开始做帮凶，例数乐熙的种种罪状。
"我抗议，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诋毁我！这是诬陷！"乐熙被说得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
"抗议无效！"子捷甩甩手，不屑一顾地道，"而且你猜拳，行酒令，玩儿纸牌每样都不行，还抗议个什么啊？"
"好耶！"严霜鼓掌，"好久没见到这样强强对抗的画面了，精彩啊！刺激啊！"
"那咱们今天比试一下吧！"

猜拳、行酒令、剪刀石头布，乐熙果然全输了。他看着自己的"剪刀"无可奈何地摇头，刚才陈松在一旁诱导，说什么"是男人就出剪刀"，他果真出了剪刀。结果子捷出了石头，三比零输得惨兮兮的。
"哪，芥末。都归你了！"子捷露出得意地笑脸，转头又问妈妈桑要了一大块干芥末，"干芥末没湿的辣，看我对你多好--全是你的哈！"
乐熙垂头丧气地看了看子捷，再看看罪魁祸首陈松，无奈地举起了筷子。夹了一块拿到眼前，兀自吞了吞口水，露出行将就义的表情，皱起眉头闭上眼睛一口吞了下去。
"味道怎么样？"子捷凑到他面前看他表情。知道他对芥末的味道不敢恭维，却还是想整他一整。之前乐熙也是输得多赢得少，酒已经喝了很多不能让他再喝了，于是便罚他吃芥末。
乐熙露出一张苦瓜脸，恶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大家全都忍住笑看他的表情，他那极力忍耐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怎么样啊？这的芥末味道很不错的说。"子捷竭力保持面部表情，没有笑出声来。
乐熙眯着眼睛瞅他，嘴巴微张着像是想说什么，但一开口，就"阿嚏阿嚏"连着打了三个喷嚏，接着眼泪鼻涕一起都下来了。施鲁赶紧拿了餐巾纸递到他手里，看他依旧喷嚏不断几乎笑到内伤：刚才子捷出千耍诈，乐熙硬是没有看出来，明明眼看就要赢了，被七拐八拐地莫名其妙就输了，也只有他才能这么迷糊，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算计了还不知道。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去洗手间一趟。"乐熙叫苦不迭。
"快去快回啊，等你吃寿司呢！"子捷用手指沾了点芥末伸到嘴里试了试，"嗯，味道很不错啊！"
乐熙摇头，一幅"我不想跟你说了"的表情，站起来朝洗手间冲过去。无奈起身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施鲁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
"好像是喝......喝多了......有些晕......"乐熙结结巴巴地说，"我到外面吹吹风醒个酒好了。"

乐熙说是去吹个风，但后来大家等了半天发现两人还没进来，跑出去一看，乐熙坐在居酒屋外面的凳子上，裹着施鲁的外套歪在他怀里睡着了。
严霜是有些喝高了，子捷提出去KTV继续疯狂时她想都没想就赞成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不是当了电灯泡。于是施鲁提出送乐熙回去，其余三人再继续happy。
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但施鲁没有要走的意思。两个人便一人趴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看电视。换了好几个台，最终锁定了外语频道，上面正在讲旅游。施鲁说自己喜欢旅游，最喜欢的地方是新疆，还把手机上自己保存的照片一张张翻给乐熙看，一边看还一边讲旅游中发生的趣事。说着说着，施鲁开始上下其手，和乐熙扭成一团亲得昏天暗地了。
"哦~第一次我，说爱你的时候
呼吸难过心不停的颤抖
哦~第一次，我牵起你的双手
轻轻放下不知该往哪儿走
那是一起相爱的理由......"
施鲁的手机响起来，乐熙笑着说："你的铃声怎么这么肉麻的？"
"这可是我现阶段的心情写照！笑什么呀？"施鲁"啾"地一下狠狠地亲了乐熙，抓起电话来。
"喂？施鲁吗？我是张子捷。"子捷在电话那头有些焦急地说，"我们现在在派出所......"
"派出所？"
"是的，陈松喝醉了，把KTV给砸了。乐熙电话打不通，所以只好打到你手机上。严霜也喝醉了，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挫败
出门施鲁和乐熙打了车去子捷说的那个派出所。中途给以前大学同学，现在在公安厅工作的哥们打了个电话，让对方帮忙通融一下。到了派出所一看，三个人狼狈地坐在长椅上接受民警的教育。施鲁原以为只是简单的干架，可听了民警的讲述才知道是high了药之后打起来的。施鲁赔笑着跟民警做保证，差点就加上赌咒发誓了。幸亏之前通了气，不然不会只是罚款了事。交了罚款，赔了砸坏的KTV的东西，把人领了出来。不想刚一出派出所子捷陈松两人又开始了唇枪舌战，骂出来的话居然全都是人生攻击。
严霜喝了酒，再high药，醉得彻彻底底的。施鲁没有办法，只好背起她出门。一群人在街头站了有接近十分钟都没有车。子捷又骂了起来："都怪你，你要疯自己去疯好了，砸个P的东西！你他妈的头被猪夹了！"
陈松也毫不客气，劈头盖脸地骂开了："老子就是被猪夹了，被你这头猪夹了。他妈的老子也不知道是上辈子欠了你还是怎么，叫你跟老子回去你不回，跑到这地方瞎受罪。老子大老远巴巴地跑来看你，你这头猪他妈的就这么对老子！"
"滚你妈的蛋，谁要你来了？谁求你来了？你自己犯贱还怪我了？"
"是是是，老子犯贱！老子犯贱才喜欢上你这头猪！"陈松怒不可遏地指着子捷，气得手都抖开了。
"谁求你喜欢了？你不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吗？那么多好女孩儿等着你呢！跟我这装什么深情！"
"你......"陈松气到话也说不出来，呆呆地杵在原地看着子捷得意的表情。下一秒就以火箭发射的速度冲到了子捷面前，不由分说地扳过他的脸，泄愤般地吻了上去。子捷大吃一惊，挥舞着双手发出"呜呜"的声音，手还没打到陈松身上就被陈松一扭束缚到了身后，头狠狠地撞到了墙上，吻得七荤八素。
乐熙红着脸别过头去。施鲁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常态。严霜趴在施鲁背上吧唧着嘴嘟囔道："再来，再喝！干了！"
"精力太过旺盛了。像疯子一样。"施鲁评价道。
"你才疯了！"子捷推开陈松，朝施鲁吼道。
"真是疯得厉害！"陈松无奈地摇头，"我怎么找上个疯子？"
"你有意见吗？"子捷回头瞪着陈松，直到逼对方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才肯罢休。

"你怎么不多穿点衣服？"子捷命令陈松脱掉外套，又亲手把外套套在乐熙身上，满脸严肃地说。
"哦......"乐熙老老实实地穿上衣服，趁子捷不注意朝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的陈松挤眉弄眼，意思是，你家子捷好凶啊，你怎么不管一管？
陈松笑着摇头，耸了耸肩，意思是，我管？我敢管吗？
子捷像是有感应一般地抬头看看两人，虎着一张脸阴恻恻地说："你们俩在干嘛？"
"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哈！"陈松立即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哼，谅你也不敢！"子捷哂笑，继而回头瞪了乐熙一眼，看乐熙低眉顺眼地整理着衣袖，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子捷一把扭过他的身子，眼睛瞪得牛铃一般："你怎么这么笨，连个袖子都弄不好！"
"子捷，我看我若是死了也不是病死的，百分之一百二十是被你吓死的，"乐熙捂住耳朵无辜地道，"麻烦你变脸前先通知一声，我受得了陈松恐怕也受不了了吧！"
子捷回头看陈松，陈松万分虔诚地立正："吓不死，吓不死！我还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
"少跟我在这胡扯，自己滚回C市去！"子捷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
"咦，子捷你终于打算回C市了吗？"乐熙放开捂住耳朵的手抓住张子捷的袖子喊道。
"怎么你很想我走是吗？"
"没有没有......"乐熙收起惊喜的表情，苦着一张脸，"我怎么舍得......"
"舍不得？舍不得怎么还叫‘你终于打算'回C市了？"子捷冷笑着强调。
"也不是那么说的哦！不过你租的房子房主不是说要收回了么？"
"是吗？那我再打个电话找个更好的。"说着瞪了一眼唆使房主退租的陈松，从口袋里往外掏手机。还没完全把手机掏出来就被陈松一把抢过来，"啪"，往下水道里一扔。
"啊，手机掉水里了，用不成了！"陈松叫道。
"好，你有本事！我房间里还有两个手机呢！你等着！你给我等着！"子捷气得直跳脚。
"好，咱们回C市去慢慢算账好了。"陈松腆着一张脸，面不改色地道。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不走！"子捷怒道。
"回去啦！你再在我这呆那陈松不恨死我了？"乐熙继续添油加醋。
"你少在这起哄！"
"哪有？"乐熙笑嘻嘻地说，"我一天到晚忙着上课开店当老师，忙都忙不过来还能想什么啊？分明是你自己思春了还说人家。"
"乐熙......"子捷叹口气，上前一把搂住他，"祁辉到L市来了。"
当子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以为能看到乐熙收起脸上那副看起来有些虚假的笑容。可是没想到乐熙仍旧笑着点头，波澜不惊地说了一个字："哦！"这个回答让子捷有很深地挫败感。想起乐熙和祁辉之间发生的那些事，他以为乐熙会有一点别的反应，因此也曾跟陈松无数次地讨论应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害怕他知道后会受不了。但没有想到，乐熙的反应竟是如此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