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影----趵言

屋里太安静，虽然平时自己在家也是这样，但现在这个男人在，压迫感让他几乎无法顺畅呼吸。"那个，段先生的治疗很成功。"没头没脑地又冒出一句，换来男人冷冷的一瞥。
"哦。"
就这样？本来他倒也没想过什么激烈的情绪反映，但这也太冷漠了吧。莫熙怀愣了愣。
"你吃过饭没？"男人的声音突然传来。莫熙怀下意识地点头。
"你没吃？你什么时候来的？"
"五点左右。"男人又点了根烟，莫熙怀在心里叹了口气。
"家里没有什么吃的，出去吃吧？"段予风不回答。
"那煮面吃可以么？"只是礼貌性地问一下，男人却出乎意料地点头，莫熙怀无奈起身进厨房翻找冰箱里寥寥无几的食材。
快速煮好面，犹豫一下，又做了两样小菜。端出厨房，便看见男人微微阖眼，手中的烟已快燃尽，忙轻声上前小心将快烫到手的烟头抽出摁灭，抬起眼，便对上男人深沉的目光。
"面煮好了，来吃吧。"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男人也没说什么，尾随着他在餐桌前坐下。
"你不吃一点？"桌上只有一副碗筷，段予风边夹面边问道。
"我刚刚在路上吃过了。"莫熙怀摇摇头。
男人明显饿了，桌上的食物被迅速一扫而空。
"吃饱了吗？"莫熙怀起身收碗筷。
"嗯。"
看着莫熙怀手脚麻利的收拾干净桌子走进厨房，段予风起身跟上去。刚刚入口的食物味道惊人的好，本来要他做饭只是为了发泄下心中不知明的不满，却意外发现眼前人有着一手不罔多得的好厨艺。
看着莫熙怀洗碗的背影，段予风忽然开口："你那里还痛吗？"
"啊？"不明所以地转身，满脸疑惑的莫熙怀在男人不加掩饰的打量目光中蓦然反应过来，手一松，碗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他的脸一下子火烧般通红。
现在......要怎么说......
只觉得自己舌头像打了结，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那个......我......"深吸几口气，正要开口，男人下一句话再次炸得他体无完肤。
"你是第一次吧？"段予风好心情地看向眼前似乎要冒烟的红脸，觉得一下午的烦躁烟消云散。
"我......"莫熙怀再次张口结舌，只能呆站在那里，大脑完全罢工，傻傻地看向男人好整以暇的样子。
半晌，终于稍稍回过神来，莫熙怀闭眼平静了下心情。
"昨晚很抱歉。"

男人似乎愣了下，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抱歉？占便宜的人是我吧！"
莫熙怀羞窘不已，"是我缠着你......"声音渐渐小得几不可闻。
"不会啊，我感觉很好。"好不容易停止笑声，段予风走上前，将闻言再次瞪大双眼的人儿禁锢在自己和洗手池边。
不习惯男人的接近，莫熙怀蹙眉后退，想尽量拉远两人距离。
"我们再来一次？"段予风抛下这句，俯身接近，准备实践自己从刚刚见到他起就想做的事。
莫熙怀一怔，温热已袭上唇畔。一秒钟的反应时间，下一秒，他用力推开男人，愤怒地挥下巴掌。
这一下打得很重，段予风站直身，手指抚过嘴角，齿间已觉出血腥，眼光划过，不意外的看见一丝殷红。
莫熙怀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用力，看见男人沉下脸，却并没有退缩，眼神不服输地回视。
本以为定会遭受回击，对望良久，男人却勾起一抹冷笑。
"昨晚明明叫得那么大声。怎么，‘用过后'就翻脸不认人？"
被男人不加掩饰的说法激得眼前一黑，莫熙怀闭眼暗暗静下心，睁眼又是一片冷静。
"昨晚我被下了药，你救下我我很感激。也愿意报答。但这样的事却绝对不可以再做。"
男人冷冷直视他，黝黑的眼眸中读不出思绪。
"段家家产雄厚，家父热爱房产，所以常常在各处购置别墅。"眼神交战半晌，男人启唇却是道出毫不相关的资讯，莫熙怀一怔。"为确保安全，每栋别墅，每间房无一例外，都会安装摄像头。"
紧绷的神经飞快地运转，一下子明白男人残忍的意思，脸色蓦然刷白。
段予风慢慢靠近眼前僵硬的身体，微俯下身靠近他的耳边，"想看看你昨晚表现如何吗？"
眼眶毫无预兆的一阵酸疼，莫熙怀用力闭上眼，手紧握成拳，死死压抑自己翻腾的怒火。
"你想要什么？"急促地深吸几口气，莫熙怀终于感觉心中汹涌的情绪略略平息，张嘴说话的瞬间，才发现声音干涩枯哑。
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某处忽然被抽动，段予风不由地伸手想拨开搭在面前惨白容颜的几缕碎发。
意料之中的闪躲，段予风轻叹口气。
"一个月的时间。"从口袋中取出烟点上，缭绕间是莫熙怀冰冷的视线。"因为容量限制，如果不刻意提出保存，录像的保留时间是一个月。这次老头子生病我才回来，一个月后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也会回美国，你就跟我一个月，等录像自动删除后就结束，我也没有可以限制你的手段了。"
"凭什么相信你？"看着眼前男人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莫熙怀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冷。
段予风抬手抚触眼前柔白的肌肤，挑眉，"你只能相信我。"
感觉到指下身躯的微微颤抖，耐心等了会。然后低头望进从一开始就吸引他的黑眸，"成交？"
莫熙怀紧咬着唇，在男人耐心却执着的凝视中，仿若壮士断腕般，慢慢地，慢慢地垂了垂头，"你有给我第二个选择么？"
男人似乎很满足，凑上前在他唇上轻吻一记，感觉到他的挣扎，也没有勉强地就放开。
伸手把他拉出厨房，"今晚我要住在这里。"看见莫熙怀脸色又一白，嘴唇微张好像要说话，忙抢先说道，"别担心，我今晚不会做什么。我可不想你明天爬不起来，只有一个月，才不能这样浪费。"
"你没有带衣服来吧。"决定忽略男人话中不明意味，莫熙怀就事论事。
"嗯。"段予风似乎也有点苦恼，"我改变主意了，今晚到我家去。"
"啊？"莫熙怀刚要反驳，男人已经从沙发上拿起外套，还提醒着，"带上衣服，我的对于你来说应该会太大。"想来应该无法改变对方想法，何况在这件事上，男人已经取得绝对的主动权优势，莫熙怀不再白费力气挣扎，顺从地转身进入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
跟在男人身后向回家时注意到的那辆车走去，这是第二次坐他的车，但心境竟已天壤之别，看着车窗外流动的风景，莫熙怀疲惫至极地阖上了眼......
□□□自□由□自□在□□□
只要不是值夜班，每天早上5：30一定起来晨跑，这是莫熙怀从很小就开始的习惯。一开始是父亲带着，慢慢的，有时父亲晚上手术做得太晚需要休息，他也会按时睁眼起床自己去跑。
多年养成的习惯，即使晚上睡得并不踏实，依然没有被打破。从陌生的床上醒来，莫熙怀大致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走出房间时，转眼看看旁边依旧紧闭的房门，脚步不由迟疑了一下。昨晚男人把他带回家，果真依言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在他提出要睡在客房时竟也没有多加阻止，和先前咄咄逼人的样子判若两人，让他着实吃惊了一下。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实在是弄不清楚。莫熙怀垂下睫毛掩住叹息，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刚刚整理的简单行李。
手刚扶上门把手，慵懒的声音便自身后响起，"这么早，想去哪里？"
一惊回头，男人头发尚滴着水，腰间简单一条白色浴巾围过，一身刚洗浴过的气息扑面而来。
尴尬几乎是立即涌上心间，男人灼灼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抓到的逃兵，不断逼近的身体带来强大的压迫感。"我去晨跑。"眼神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正飘忽间，男人温暖的手伸来抬起下颚，半晌的凝视，接下来唇畔一阵温热。回过神来时已是男人的背影。
"等我一下，和你一起去。"
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男人动作很快，转眼间已穿戴好出来，率先拉开房门。
天还才微微亮，远处能看见朝霞绚丽的红色，仿佛下一秒那一轮灼热火球就会喷薄而出。男人住在管理严密的住宅小区，绿化漂亮，花园也很空旷，现在的时间并没有什么走动的人。这是莫熙怀最喜欢的时间，闲适自由。
男人在前面引路，几个转弯后，一片绿色跃然出现。在重重高楼间竟有这样一片自然之地，莫熙怀不由的发出轻声的赞叹。
在这样美丽的环境中跑步，感觉全身都轻松无比，一个小时下来，竟没有什么疲累的感觉。身边的男人更是汗都没流几滴。虽然只认识几天，但莫熙怀已发现男人身体素质极好，医院里那些有关他实力堪比职业网球选手的传言看来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回去的路边有许多卖早餐的店铺，莫熙怀稍稍犹豫下，依旧开口，"你早餐吃什么？"
男人顺着他的眼光看看一路的豆浆包子，皱了皱眉，"我不吃这些东西。"
莫熙怀不置可否，自己买了豆浆和面包装好。"我要先回家换衣服然后去上班，就在这里坐车了。"
"你不是带了衣服在我家？跟我一起回去。"男人一直跟在身后，闻言立刻否决。
莫熙怀皱眉，"我......"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率先向他家里的方向走去。
根本不管别人在想什么！莫熙怀正想不顾一切扭头就走，男人又回头，"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再不快点你上班会迟到。"
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让莫熙怀实在是无话可说，还想反驳，身体已经不争气地跟上了男人步伐。一前一后地回家。
男人早餐是简单的黑咖啡和面包，莫熙怀看着他眼前单调的食物，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不喜欢喝牛奶豆浆什么的么？早上空腹喝黑咖啡对胃不好。"
"不喝。"男人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报纸，偶尔随意咬几口手里的面包。
单单是面包和黑咖啡，营养学上来说实在是不够。莫熙怀虽然憎恨自己的职业病，嘴里还是继续追问，"你不喜欢？"
"没试过。"男人回答得简介明了。
果然......在男人开口前心里就闪过这样的可能性，虽觉得概率不大，但竟被言中。莫熙怀看看他聚精会神读报的样子，伸手拿起他喝完的咖啡杯，倒入些豆浆，递到男人手里，男人顺从地接过，也不多加查看就喝了下去。装作仔细吃着面包，窥视男人的神情，男人依然看着报纸，没有丝毫变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啊！忍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莫熙怀咽下最后一口豆浆。起身拿起外套，"我要走了。"
段予风抬起头，神色依旧如常，"我送你去。"
反抗反正是没有效果的，莫熙怀不再拒绝，何况刚刚的事让他没来由的心情上扬。
跟着男人走进电梯，"你心情很好？"
莫熙怀一愣，竟被看出来了？男人随意倚在电梯旁，扬起眉头，"就是因为让我喝了口豆浆？"
"啊？"原来他知道！无法遏制脸上一阵发烫，慌张至极地扭过头。电梯刚好到达地下室，莫熙怀匆忙地往前走，男人忽然拉住他，一惊回头，迎面就是一个深吻，隐隐感觉对方口腔里有与自己相似的味道，下意识就要推拒的手竟没有用力。男人的舌尖掠夺式地反复在他上颚舔吮，自己也不知道那竟是如此敏感的部位，猝不及防的身体一软，被男人结实强壮的手臂紧紧搂在怀里。迷蒙间忽然看见电梯楼层不断减小的数字显示，神智猛然回笼，用尽全力推开男人，狼狈地回头快速向车子走去。
段予风跟在他身后，被推开的不满让他忍不住就想拉回眼前匆匆的背影再好好吻下，却瞥见柔顺黑发下火红的耳垂，心中的郁结之气一下清空，解开车锁坐进车里，身边人依旧垂着头不说话。他也不再步步紧逼，发动车子向医院开去。
靠近医院的转角处时一直装哑巴的人忽然出声，"就停在这里吧。"
段予风依言停下，"为什么？"
莫熙怀正准备开门下车，听到问题为难地沉默一会，决定还是不欺骗眼前男人为妙。
"你的车子太引人注目了。"
"哪里会。"段予风看看他，这还是公司给的，不然他怎么会选这么没品位的车。
明白男人是在太好的生活环境中成长，莫熙怀没多加解释。
"喂。"男人又伸手拉近两人距离，在依旧没有褪尽嫣红的唇瓣上印下痕迹，正要深入却感受到怀里人的拒绝之意，本想强硬索吻，转念一想，也不再强求，放开后不出所料又看见一片通红。
"其实豆浆确实不难喝。"好心情地看莫熙怀正努力掩饰羞涩的神情一滞，"中午来找你。"
"啊？......"眼见他又要吐出破坏自己心情的拒绝言辞，段予风作势看表，"你要迟到了。"
一听此句，莫熙怀顿时不再多言，迅速开门向医院走去。顾不上再反对男人随后拉下车窗送上中午见面时间地点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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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予风中午如约来接他，令他惊讶的是他竟真的贴心的将车停在转角处等待。坐上车，首先就声明道："我中午休息时间不多，就在附近随便吃点吧。"
迎面而来的就是这样冷漠的言辞，段予风心里叹口气。点点头，启动车子。
虽说男人似乎是答应了，但路边风景不断变化，转眼就到了另一个区，莫熙怀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到底要去哪里？"
"不会让你迟到的。"男人神情自若，踩下油门的力道再加重一点，莫熙怀目瞪口呆地看着车子极精准地超车，一晃而过的是被超的红色车主人惊惶失措的脸。
"你不要开那么快。"试着劝说，实在是因为同情周围车里的司机们，男人一副从容的表情，想必不会出事，但其他驾驶人员并不知道啊。
"不会有事的。"早料想到的答案，放弃说服的打算。莫熙怀干脆微阖上眼，稍事休息。
一个急刹车，车子准确在一间西餐厅门前停下，莫熙怀看看里面精良雅致的装潢，心里一叹，"我说随便吃一点就好了。"
段予风一挑眉不说话，知道无法改变什么，只能退一步，"下次不来这里了。"
"好，‘下次'不来了。"感觉到男人语气加重的两个字，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在邀请下次，懊恼至极，只能闭嘴，气冲冲地跟着男人走进餐厅里。
餐厅的菜肴确实精致可口，男人点了牛排和红酒，莫熙怀对酒类敬谢不敏，点了中式的炒饭和果汁。
"这个月你要住我家。"男人极其优雅地切下块牛肉放到他的碟子里。
"我不想吃。"莫熙怀皱眉看着，礼貌提醒自己不应该丢回对方餐盘，男人刚刚仿若命令的语气却让他忍不住想打破规矩。
段予风不为所动，伸过手中的叉子将肉块插起放到他嘴边，大胆的举止让莫熙怀一下怔住，恼怒地伸手接下叉子吃下，幸亏他们坐的地方偏僻，餐厅里中午来吃饭的人并不多，才避免被看好戏的下场。
"为什么要住过去，根本不可能。"莫熙怀被男人提出的无理要求彻底粉碎忍耐。
"你答应的，这个月跟我一起。"段予风回答简单有力。莫熙怀一阵语滞。半晌后艰涩地开口，"你，是喜欢男人吗？"
"你问我是不是同性恋？"段予风翻译得直接，不出所料地看见面前人尴尬的神色，"我之前并没有和男人交往过。你还不错啊，很能满足我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