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宰相----易水西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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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当然。"
他默默地看着我,末了摸了摸我的脸。
"雁程......我怎么觉得你变了。"
"有吗,哪里?"
"更加......成熟、稳重了......"
"咦!难道我以前不是成熟稳重的吗!"
"我是说‘更',明白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那天在芦苇荡中,向洒庭轩许诺不再哭泣......也许,是在看到了他的胸膛上,为保护我而留下的触目惊心的伤口......也许......
"可是,我又有点担心你这个样子。"他摩挲着我的脸,微微皱眉。
"担心什么......"
"我怕......你会忘了要怎么哭。"
"......"
"保护别人可不是以伤害自己为代价的。"
"雁程啊雁程......"呢喃般地,他轻轻亲吻我的脸。
"......还记得吗,在冥岚岛的沙滩上,你答应我等一切都结束说后,就把你的一切都给我......可是......‘一切'什么时候会结束,而一切结束后,你......还会愿意给我吗?"
"水断天......"
"有时......真希望一切尽快结束......但又明明......比谁都害怕它的结束......"
他拥着我。
"不要......离开我。"
我们相拥着,听着彼此的心跳。眨眨眼睛,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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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傍晚,无月之夜,七天之时。
洒庭轩带着一干精英,在宫外的树林里与我们会和。
已得到准确消息,小皇帝被软禁在鸾和宫。
计划是夜闯鸾和宫,无声无息地将小皇帝救走。然后到码头与等在那里的洒庭轩回合,大家一起回冥岚岛。
为了以防万一,我和水断天仍戴着纱笠。
事情开始时出乎意料地顺利。今夜宫中的人非常少,水断天和几位黑衣的精英用洒庭轩特制的"昏睡药"放倒几个侍卫后,我们很快来到了鸾和宫门口。
"雁程,对不起,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未办,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怎么突然......"我吃惊地回望水断天,隔着纱笠,我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
"自己多加小心,我的部下们也会保护你的......"
"水......"水断天一个纵身施展轻功离开了,消失在夜色中。
我暂且将疑问压置心底,和身后的黑衣人们一起踏入了鸾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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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烛火,没有人语,安静地如同死了一般。
这里原本是怀远死去的母亲生前的住所。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屋内一切景物在一瞬间映亮了。
白色的帷帐,白色的帘幕......死寂。
轰隆隆......打雷了。
"怀远--你在哪里?我是雁程哥哥啊。"
"怀远--雁程哥哥带你离开这里。"
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前我们停住了脚步。
"这里......让我一个人上去吧。"
"那秦公子自己小心,我们就在这里,需要时随时叫我们。"
"嗯,谢啦。"
二楼是卧房。
无月的夜晚,从敞开的窗中传来阵阵梧桐的清香。
梧桐啊......先皇最喜欢梧桐了。
--能看到梧桐片片转绿而欣慰,是一年中的好日子。
但今天,我要带走您的梧桐了。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成长之年被拦腰截断,他的土地,他的天空,不应局限在宫墙内。
爱他如您......能明白吗?
我不会再犹豫了。



弋凫与雁(8)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雷声随之而来,秋雨如注。
"怀远--?"
没有回应。
"怀远......"
隐隐地,我似乎听到杯子轻微的碰撞声。
我走向桌子,蹲下,掀起长长的桌布。
瘦弱的身体扑入怀中,我紧紧揽住。
"怀远......"
"呜......雁程哥哥我好怕......"
"不怕......雁程哥哥来了。"
"呜呜呜......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雁程哥哥了......"
"说什么傻话呢......雁程哥哥怎么会抛下你呢?"
"呜......"
"我们......离开这儿吧。"
"......嗯!"
秋雨不算大,但寒意彻骨。我将纱笠摘下,戴在怀远头上为他遮雨。牵起他的手,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皇宫。
穿过这片树林,在走过一段路程就能到达码头,洒庭轩在那里等着我们。
"哎呦--!"也许是跟着我跑得太急,怀远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没事吧怀远?"
"脚......好痛!好像扭到了。"
"先忍忍,一会找洒庭轩帮你看看。"我干脆将怀远背起,一起向前跑。
雨水打湿了眼帘,模糊了视线,我用尽全力同酬天门的黑衣人们一起向前跑。
耳畔,只有自已急促的呼吸声。
心中,只有一个目的--
离开这里!
"雁程哥哥,我们真的要离开了吗?"怀远伏在我肩头轻轻地问我。
"是啊......怎么......还是会舍不得啊......"
"不是......只是觉得......好高兴啊!"
"怀远......对不起。"
"雁程哥哥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不在的日子......你受苦了。"
身上的人没有说话,我只觉得环住我脖子的力量增大了。一滴不同于冰冷雨水的温热液体顺着我的脖子流下,濡湿我心底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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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在我前面的一个黑衣人停住了身形,他暗叫一声:"不好!"刹那间只觉得眼前白光晃动,黑衣人们以我和怀远为中心站成一个圆,举剑逼视着来者--比我们的人数多出好几倍的宫内侍卫!
"秦公子你快走,这里交给我们!"
"这......"
"你放心,就这些杂碎还难不到我们!你一个人先去码头吧!"
"那拜托你们了--怀远,抓紧了!"
我咬牙,带着这怀远冲出雨帘--
"呼......呼......"
"......雁程哥哥很累了吧?"
"不......不会!现在......你还害怕吗?"
"不会!因唯有雁程哥哥在嘛!"
"嗯!"
脚步,似乎越来越慢了,呼吸......也越来越急了。
心里的疑问也越来越大,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么多侍卫?难道他们事先知道我们的行动?是谁,告诉他们的呢......
漆黑的雨夜,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光亮,我以为到码头了,然而--
"恭候你多时了,雁程。"
"千崖?!"
陈千崖右手撑着一把伞,左手提着一盏宫灯,站在距我十步左右的地方。在他身后,是一群佩着刀,提着宫灯的侍卫。
"糟了......调虎离山之计。"
"雁程......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千崖的声音冷冷的,正如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冰冷、嘲讽、不屑。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千崖。虽然在很久之前就感觉到你不同于温和表象下的另一面,但揭开面具的这一天,竟来的......措不及防。
"掳劫君王,深夜出逃,这罪名可不小啊。"
"哼......反正早已是‘朝廷要犯'了,还会在乎多加一罪吗?"
"呵呵......这还真像是你会说出的话。"
"雁程哥哥......"
"没事......雁程哥哥一定会带你离开。"
"离开?"千崖一步步逼近,我将怀远放到地面上,和千崖对视着。
"说这话前先看看形势好不好?对了......"他勾起一抹狞笑,"水断天怎么没和你在一起?被抛下了啊......雁程。"
我瞪着他。
"你这样做,难道问心无愧吗?"
"愧?"
"你知道你爹都做了些什么吗?十年前的那场战争,操纵养女向迦兰国泄露军情,死伤了多少战士!连奕极苍大将军都......一代忠将,死后竟冠以‘叛国'之罪,甚至还是‘朝廷要犯'!现在呢,囚禁皇上,独揽皇权,你爹......背着先皇,都做了些什么!千崖你,就这样为虎作伥?"
"......好凌厉的眼神。"千崖扔下纸伞和宫灯,走近我,捏着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
"明明快虚脱了......怎么还是一副倔强的表情。"他眼中的闪烁着温柔,几乎让我误以为那个温和的千崖回来了。
但是--
"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么......高尚。"嘲讽般地,他故意加重最后两个字,"我们......都是为了各自利益而活的......我、我爹,还有,水断天。"
我愤怒地扭头甩开他的手,他笑意更深。
"我爹做什么我很清楚,我要做什么我也很清楚。问题是......水断天在做什么......你清楚吗?"
"这和你无关。"
"呵呵......无关吗?不要那副表情......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呢。"
"......"
"怎么不说话?不说话的话......我可是要行动了哦!"
千崖朝后方打了个响指,他身后的侍卫齐齐甩下宫灯,拔出刀--
"捉拿钦犯,保护皇上!"
************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已身在通往冥岚岛的船上。
"......你醒了雁程,感觉好些了吗?"
眨眨眼睛,让眼前的事物清晰起来。看到身旁是拿着手巾,一脸和煦微笑的洒庭轩。
"不用起来,你还是躺着吧。"
顺从地躺下。
"真是难为你了......背着他跑了那么远的路,还淋着雨。"
渐渐想起来了,那一夜的事......
"我去告诉他你醒了,那家伙担心地饭都吃不下呢。"
他起身,要离开。我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还没有......奕凫他们的消息吗?"
他的神色一黯。
"还没有。"
"哦......"
"不用担心,奕公子武功那么好,不会有事的。你乖乖睡觉就好了,别让我们再担心了!"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低下了头。
从那夜起,又过了多久了呢。
脑海里,仍不断浮现那一夜的最后印象--
寒彻骨髓的雨、持刀的侍卫、颤抖的怀远、阴鸷的千崖、无能为力的自己......还有,突然出现的水断天。
刀剑相击,划破雨帘。血、雨、狞笑、泪水、痛苦的呻吟、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看到被千崖带走的怀远,那张惨白的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靥--
--谢谢,雁程哥哥。
--即使不能离开,我也不会伤心。
--怀远会好好的,不再哭鼻子,不再让你担心。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一个美丽的世界。
--谢谢......再见!
--再见......
我看到叫着"不要"的自己在雨中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渐行渐远的怀远,只是,身体被水断天紧紧揽住,无法前行。
"不要--不要......"
呆滞地望着远方,口中机械般的呢喃着......
所有声响都隐没在雨中,化为他的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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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又一次开了,零乱的脚步声渐进,他进来了。
伏在我身上,脸贴着脸,手被紧紧握住......感觉得到他的颤抖。
就这样......没有言语。
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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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来到了冥岚岛。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变化却很大。
不但是景物......
"快走吧!"走了几步的洒庭轩回头望望还站在原地的我,"游歌在等着我们呢!"
"咦?"
"啊~~~小程程你想死我了!"不明物体飞扑过来,勒得我直叫痛。
"哎呀呀小程程,怎么几个月不见你又瘦了这么多!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那个水门主欺负你了?告诉我告诉我!"
"你有完没完!"水门主按耐不住了,拎着游歌的衣领把他往后拖。
我瞥到水断天身后的柳愁荷望着游歌,一脸温柔的苦笑。
"咦?怀远没来吗?"水盼环视着我们,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众人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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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冥岚岛上又过了几天。
依旧没有奕凫他们的消息。
我坐在后海的岩石上,看海水一点点吞没了夕阳。
听说裕渊侯在上次那件事后,有一次向天下发布昭告,在我的罪名上又加了一项"掳劫君王"--虽然是未遂。更令人气愤的是,他把沂州赈灾公款的事又扯了出来,一口咬定是我在其中做了手脚,和沂州州长吴值一起做了"贪污公款,挪为私用"的事。听说吴值已被带到京师,关在了地牢中。
还有游歌,被除去"扬州刺史"一职,本来是要左迁南夷的,是洒庭轩周折一番,将游歌带到冥岚岛。而他......还像个没事人似的,像往常一样和我嬉闹着。
所有人......只是因为和我有一点关系......就被这样......
我将头埋在膝间,耳畔响着海浪的声音。
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里风大,会着凉的,你的身体才刚好。"
不知何时,他来到我身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怎么了雁程?"
"水断天......我想回京师。"
他的手停住了。
"吴值被关起来了,奕凫他们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游歌差点到南夷去......还有怀远......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怎么可以安心坐在这里。"
我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他皱着眉回望着我。
"又来了......把所有的事往自己身上揽,上次在塞外也是这样。"
"但是......这些事确实都是因我而起的,我不能坐视不管。"
"就算你回到京师,不等你找到裕渊侯,你就可能跟吴值一样被关到地牢里了!就算你见到裕渊侯,那又怎样!别忘了,他的最终目的可是你啊!"
水断天似乎生气了,他抓住我的肩膀使劲摇晃。
"水断天,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
"交易?"
"如果,你能把你所隐瞒的一切都告诉我,那我就不去京师,如果不能,你别拦我。"
"这......这算什么交易"他捏着我的肩膀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我黯然。
你还是无法向我坦诚吗,从初次见面,就察觉到了你的有所隐瞒。听到你和洒庭轩交谈,看到你和雨燕的熟识,还有那个雨夜千崖意有所指的话,以及,你的突然离开......甚至现在,你不常见的慌乱。
究竟是什么,你不愿让我知道。
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我就这样,不可信任吗?
可我明明......已经......这么爱你了啊。
"不能交易吗?水门主。"
"对不起雁程,我不能......"
"那好--"我起身,准备离开,"我要回京师了。"
"不许去!"他也站了起来。
晚风拂起他的发丝,他的样子,蛮横,却又脆弱。
我皱眉。
"酬天门不是最讲信用的吗?水门主怎么不守承诺?"
"我再说一遍,你不许去!"
"为什么?担心我?只是这样,还是......怕你的秘密会被揭穿?"

推书 20234-01-02 :夜幕----瓶中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