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九襄[下]

苏浅央你真幸福，人人都喜欢你。
吃晚饭的时候游邵回来了，说明天就回S城，把行李收拾收拾吧。俊秀的手一抖，勺子里的汤都洒了出来。把勺子放进盘里，俊秀"哦"了一声，低着头无声地嚼米饭。

几件衣服折了拆，拆了再折，理了几个小时还是一团乱。
是不是以后，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心里一颤，是不是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心又开始狂跳，俊秀伸手重重压在胸前。想见他，还是想见他。想到要疯了。分手了他知道，可是没有办法克制心里的念想。
想要看到他笑，想要看到他对自己笑，想要看到他对自己温柔地笑。
俊秀暗骂自己没有用。都已经这样了，还要念念不忘，和女人有什么区别？可是爱情，不是从来不分男女......不是么？
神经质地扯着衣服，看向时钟，已经快11点了。
他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
只要能再看看他。只是悄悄地看看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看，看完就走，再也不回来......
这么一想就真的再也坐不住了。飞快地开了门往楼下跑。游邵穿了白睡袍拿着咖啡杯刚准备上楼，被俊秀一撞，黑褐色的液体淋了满身。
俊秀忙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急迫地冲了出去。
滚烫的咖啡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进里面的皮肤，游邵皱眉把睡袍往下拉，红了一大片。沉默地站了半晌，才折回去，给自己重新煮了一壶咖啡，坐在沙发上等俊秀回来。

西夜。不夜的淫乱城堡。
俊秀没有任何迟疑地往吧台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踌躇地在原地踱了几步，最后还是往前走去。
酒精、汗液和香水的味道混合在空气里，熏地俊秀脑子发沉。他不自在地又走了几步，然后就僵住了步伐。
隔着吧台的有天和小齐，正旁若无人地接吻。只看地到有天的背影，贴身的衣服勾勒出线条优美的身型。小齐的头顶上方是一张闪烁地红灯，一会亮一会暗。亮起的时候，就能看到他沉迷的脸。闭着眼睛，竟然是以前从未呈现过的妩媚风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天才移开头，凑到他耳朵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齐笑了下，又轻轻吻了吻他的侧脸，这才站回原来的位置，故作镇定地摸了摸自己红透了的脸。
有天在周围此起彼伏的口哨尖叫声中暧昧地扬起嘴角，轻佻地跳下凳子，往人群里挤去。
俊秀失神地跟在他身后，脚步不受控制地追随他。心上破了一个洞，任何细小的一个动静都能激起巨大的回响。
他看着他，在人群里如鱼得水般应付自如。
这就是他的同类，能让他觉得安心的相处方式？
他看着他，看着他被别的男人扯住，姿态随便地接吻、抚摸，放开的时候，嘴角牵扯出一条长长的银线，淫靡地让人心跳加速。
这就是他放弃自己所追寻的生活？
俊秀心里的失望扩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没有说谎，他说没有小齐也会有别的人。那么也可以理解为，有了小齐也会有别的人。他确实不适合只守着一个人，他习惯周旋在不同的人之间，彼此征服，势均力敌地玩一场，再好聚好散。
如果他是要这样的爱情，金俊秀确实给不了。
俊秀失魂落魄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应付了又一个迎上来的人，靠着墙，点了烟开始抽。他抽烟的样子很迷人，修长的手指夹着细细长长的烟，吸一口，扬着脖子朝上空吐气，眼神迷蒙。
告诉自己要冷静，告诉自己已经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了，告诉自己没有资格过问他的任何事情，告诉自己只是来看看他，明天就离开，以后再也不会见到......可是心还是在疼。看到他离开人群独自抽烟的样子，就会觉得......好寂寞。
仿佛已经寂寞了很久很久，人前的一场虚无繁华，背面只剩无尽的阴冷与孤寂。
最后还是控制不住，慢慢靠近他。

两个人在并不明亮的过道里静静对视。有天的表情很复杂，只是很快就恢复了。慵懒地倚着墙，挑衅一般地打破沉默："来西夜玩？"
俊秀的喉结动了动，心脏明明还像是浸了海水的棉花，只是话一出口，就自动变地尖刺："这就是你所谓的同类们？"
有天听出了俊秀语气里的不屑，目光一下子黯沉起来。
"其实你只要说我没有那些人的随便，不能满足你，就足以让我离开了。根本用不着拿那些冠冕的安心不安心来打发我，不是么？"
"所以你是来看我到底是怎么和同类安心生活的？"有天无所谓地耸肩："那么看地够不够？不够我还可以继续表演，直到你满意为止--"
"你别说了！"俊秀大声吼出来，眼睛泛红地看着他。
"呵......"有天咧了下嘴角，掐灭手间的烟："生气了？还是说--你也想试试？"
俊秀往后退一步，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下一刻有天的手就缠上了他的腰，没有一点迟疑地含住他的嘴唇。俊秀使劲推开他，气地身体不停发颤。他狠狠地擦拭自己的嘴唇："别用碰过别人的肮脏的身体碰我！"
"肮脏？"有天的眼睛眯起来，嘴唇颤动着道："你嫌我脏？"
"对！肮脏！这样放纵自己的身体欲望，和最下贱的妓女，有什么区别？"
在伤害到来的时候，俊秀出于本能地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如果他知道那之后有天会亲手打碎自己心里唯一仅剩的眷恋从此陌路，就算是立刻死掉，他也不会说出这种话。可是没有办法挽回。有天的面色一瞬间惨白，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俊秀。
俊秀强自冷静地深深吸了口气，看到有天竟慢慢地笑了起来。
含毒的笑容，罂粟一样蛊惑人心。他走近俊秀，眯眼道："你不知道，我从来就是下贱的人么？我妈妈下贱，我也一样下贱，男人、女人，太多了，多到我都没有清楚的记忆。"
他扣住俊秀的下巴："唯一相同的只有快感，席卷全身的快感，你也知道的吧，嗯？"
俊秀呆滞地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心里立刻就乱了，忙不迭地摇头，才想解释，有天的下一句话就把他推向了地狱。
"这一次我再也不会顾及你的感受，金俊秀，你好好享受被下贱的人上吧。"几乎没有丝毫的停留，有天用力拽住俊秀，一路把他拖进了包间，重重扔在了沙发上。

黑暗里肢体地纠缠几乎让俊秀窒息。他无法相信有天会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对待自己。裤子撕下来，有天没有任何润滑和扩张就挺了进去。贯穿身体的疼痛清晰地让俊秀感受到有天正在对自己做的事情。
柔嫩的内壁受到突如其来的侵入，瞬间就裂了。俊秀疼地抽气，推他、咬他、捶他、骂他，没有丝毫用处。有天铁了心一般不停撞击，没有一点温柔可言。
"疼么？"他笑地几近绝望："好好记着，上你的，是你口口声声说的肮脏下贱的人。"
没有任何爱抚温存，只有赤裸裸地机械抽插。体内流失的鲜血涌出来又被他的下体撞进去，加深的距离顶弄地俊秀眼前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呕吐的感觉混着下身的尖锐疼痛折磨地俊秀的脸都被扭曲了。
覆在他身上的有天将他的腿拉地更开，调整了一下姿势，直直地撞进去。被钳制住的俊秀用手指死死抓住身下的沙发座垫，合紧的牙关再也无法缓解胃里的翻腾，偏着头拼命吐起来。
有天的动作停了下，停留的下体横亘在俊秀身体里，火辣辣地疼。
"就这么恶心？"他冷冷开口："那就吐吧。"
说完，毫不留情地加快了抽动的频率。
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俊秀闭着眼睛不去看他的脸，身体被他高高顶起，好像悬浮在半空里，随时都会粉身碎骨。
不是这样的，不该这样的。为什么和有天之间，会变成了这样？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为什么到头来，还要受到他这样的对待？
身体总会痊愈，可是心破了，怎么也补不好。他这么理所当然地贯穿自己的身体，甚至只是扯下裤子，让俊秀觉得自己连妓女也不如。
他在侵入他身体的同时，将他的自尊一并覆灭。
眼泪默默地流出来。俊秀的嘴唇翕动着，终于明白什么是绝望。他和有天，真的是回不去了。
有天明媚的笑容被黑暗吞噬了，干燥温暖的手指渐渐松开，指尖的温度冷却下来，寒地刺骨。
有天凑近俊秀，终于听清他在轻声喃喃着些什么。
"别让我恨你别让我恨你......"
突然有温热的液体从有天的脸上划过。只是太黑了，谁也没有在意。

游邵还是坐在沙发上，听到门被转动的声音就抬起头，捏了捏眉心。俊秀站在门边，看到他愣了下，躲躲闪闪地往楼上去。走动的时候很疼，双腿发沉，随时都会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
"俊秀。"游邵的声音并不大，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影响力。俊秀迟疑一下，站住了。游邵走过去，扳过他的肩。
"我本来想说，你若不想走，那么就留下来；可是现在来看......"
他似乎是在想措词，有些艰难地继续道："我不想过问你的私事，但是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所以......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守着你。"
俊秀低头看着地面。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很糟。
结束的时候有天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穿好衣服，没有丝毫眷恋地开门出去了。俊秀蜷缩在沙发上，过了好久才明白过来自己应该离开。
在西夜门外又看到有天和小齐，他们并肩走在一起，有天替他拿过背包，两个人朝路灯明亮的街道走去，只留给黑暗中的俊秀一对般配的背影。
没有什么爱情了。
真的没有了。

"哥......"俊秀擦擦眼睛，转过身不让游邵看到自己的脸："我们明天回S城，以后......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瘦弱的肩膀颤抖着，他相信只要离开了，再也不见了，就总可以忘记这些伤害。这出戏，开始地还算甜蜜，只是结束地令人如此心酸和苦涩。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人生还很长，还很长。不去触碰，就总会痊愈。他和有天，交往相处的时间才那么短，影响不会有多大的。他不会因为有天跟自己分手了，分手之后有天强暴自己了就寻死觅活。金俊秀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放不下是一时的迷恋，但只要用了心，就一定可以忘记。那个人不珍惜自己就算了，甚至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俊秀咬了咬嘴唇。不伤心，为了有天伤心，那样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
自己的未来，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从今以后，朴有天，只是金俊秀死掉了的记忆。
干干净净的，不做丝毫碰触。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情愿......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想记住他的坏，那么只能好好遗忘。带着曾经的美好和甜蜜一起遗忘，遗忘地彻底。

就是这样。

 

【22】

天气越来越冷了，炎热的夏季是真的离远了。
除了上课就是回家，俊秀没有任何的交际。笙蓝和游邵在周末的时候会偶尔地出去玩，每次邀他他都是拒绝。
有时候什么事情都不做也可以过一整天，等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又总是想不起来。
游邵说俊秀你这样不行，闷在家里人要变呆的。说这话的时候，手指揉乱了俊秀的头发，眼睛弯起来，是很温柔的笑容。
俊秀没有躲开他的手，只是一如既往地趴着，看着游邵眼睛下方那粒泪痣发呆。
没有任何原因的，他觉得游邵是喜欢自己这样在家哪里也不去的。只是他不想说什么，默认成为他现在和人交流的最常用方法。
胃口倒渐渐变好了。笙蓝来了以后阿姨就被遣走了。笙蓝喜欢做这些日常的琐事，并且愿意花心思去研究俊秀的喜好。
游邵看着他和她，看着看着，眼神就迷茫了起来。
他甚至有了错觉。俊秀不是俊秀，而是央。央、笙蓝还有自己，三个人生活在一起。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甩甩头把它驱逐出境。
俊秀已经越来越鲜活地存在于他的人生。和央完全不同。
他不会和央一样腻着自己，俊秀对于感情淡薄地可怕。因为这样，哪怕是一个真心的笑容，都显地无比珍贵起来。
俊秀是真的......很久没有好好笑过了。
不过问他的私事不表明他不知道在俊秀身上发生了什么。俊秀还在自己身边，这一点从开始就没有改变过，因此对于游邵而言，这没有什么不好。
俊秀很乖，安安静静，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他很乐意。

就在游邵以为细水流长的日子开了个头，即将缓缓展开的时候，俊秀的决定显得突兀而无法理解。
"什么？"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皱眉看着眼前白衣黑发的俊秀，有点懵。
"我要去‘上英'，那个娱乐公司。"
"什么......"游邵脱下外套："我知道‘上英'，可是你知道那是--"
"嗯。"俊秀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
"......"游邵急促地呼吸起来，平静了很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同意。"
"我已经决定好了，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俊秀！你想唱歌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不能去那里。"
"没有关系，哪里都一样。"俊秀抬眼笑了下，突然而至的笑容刺进游邵的眼睛，心脏猛地缩紧。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游邵难得地提高了音调，笙蓝刚好从楼上下来，见状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们。
俊秀侧了侧头："笙蓝姐，可以吃饭了没？"
"啊？哦......"她边看着他们边走进厨房，游邵去拉俊秀的手，他闪了下，还是被他抓住，用力地往阳台的方向扯去。
游邵的温文尔雅一分分瓦解，他是真的生气了。
俊秀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挣扎，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知道你还去！"
"哥，我都不介意了，你为什么要反对？"
"你不介意！你竟然不介意？"
"我明白，我和他的第一次相处很......哥，真的没有关系的，其实并不是非这样不可，但是突然很想试试......"
"路安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我是没有资格对你的决定指手画脚，但是也请你自爱！"
"自爱......"柔软的嘴唇轻轻吐出这两个字。自爱。
游邵一愣，旋即收紧手中俊秀的胳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哥，真的没有关系，你相信我。"俊秀摇摇头："我已经和他谈过了，并不算坏。"
"......"
"已经想地很清楚了。哥，你别担心。"
"为什么......"
俊秀的身体立刻就僵住了，过了好久才说："想换一种生活方式......现在的自己，因为压了太多东西，有点难以呼吸......"说着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游邵沉默地看着他。
难以呼吸......他知道俊秀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但是他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想。俊秀是不是对和自己这样的生活开始厌倦？
俊秀还很小，对外面的世界多少会向往，他不能把他圈养起来。他不是他的监护人，他可以给他建议和忠告，但是不能强制他做或不做某件事。
他不想不愿他去路安的公司，可是俊秀说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心里烦躁，游邵松开手，转身踢了踢柱子。笙蓝来让他们去吃饭，游邵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
俊秀没有看他离开的样子。

路安联系俊秀，是在两天之前。
他放弃了参加"上英"的复赛，可是做为老板的游邵无意间看到了他的初赛资料，于是电话找到他。其实并没有说别的，只是说上次的事情很抱歉，然后问俊秀是不是有兴趣进他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