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未央的故事----小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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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话?关系归关系,还要资质才行,没有你的一级注册证,就算有十个刘澈顶个屁用!"在魏清面前,刘澈倒不骄傲。
魏清微笑:"没有我魏清,一个刘澈也能打遍天下;没有你刘澈,十个魏清都是死蟹一只。"
他实在太谦虚了,我岂不知道他的能力:他出去谈业务,根本无须多开口,证书往那里一摊,人家立刻心服口服。很多客户都是受人介绍,十分仰慕未央事务所魏副总的能力和为人,自动上门去谈生意,不找刘澈,只找他。
压价?几乎没有。我听见一个业主这样跟我说:"看着你们魏总的眼睛,跟他讨价还价都是罪过。"
还听见做预算的小女生偷偷议论:"我要能嫁到魏总这样的男人,少活十年不在话下。"
"只怕你少活不止十年,因为不停有人跟你争争争,逼得你心力交瘁,吐血身亡。"
最夸张一次,我在单位上厕所,隔壁女厕传来两个小姑娘的私语。
"喂,你见到新来的霍区兵没有?"
"见过,真是一表人才。"
"对对对,身材似范斯哲御用男模。"
现在的女孩子,没有什么她们不敢说的,一点含蓄矜持都没有。
"可惜穿衣品位奇差,按说二十多岁穿牛仔茄克最好看,他偏要穿西装,十足像个保镖,哈哈哈。"
我想跳起来抗议:"我穿西装是为了尊重客户维护公司形象,你有本事在办公室染金发穿脐环给我看看?"
"还是魏总最有腔调,无论穿什么,都玉树临风。"
"那是要有修为的,一般人学不来。"
"他夫人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
"儿子也活泼可爱,羡煞旁人。"
我竖起耳朵,很想听听魏清的家事,然而她们出去了。
隔天刘澈又找到我:"不管作设计还是接业务,都得要师傅带你才行,你想好了没有?拜谁为师?"
我不假思索:"自然是在你跟魏清之间选。"
他非常惊讶:"我有什么好学?所有年轻人进来的首选都是老魏。"
我笑笑:"老板带出来的徒弟,自然也是老板坯子,副总带出来的徒弟,充其量不过是副总。"
他凝视着我:"奇了,我一直以为你崇拜他。"
我是崇拜他,但崇拜是一回事,跟他学是另外一回事。
即便如此,我仍决定跟着魏清先做一个礼拜。
某日接见一个美国客户,那大叔态度十分嚣张。
"我要求加厚外墙保温,你们中国人的习惯我知道:路上大排量汽车来来去去,塑料袋满天飞;冬天空调开到30度;夏天又降至冰点,恨不得好做溜冰场,一点环保节能意识也无。加厚保温,可减少你们对大气环境的损害破坏,对你们我们乃至全世界都是有利之举。"
我似笑非笑看着这老外:"怀特先生,《京都协议书》至今贵国政府拖拖拉拉不肯续签,你们的大型公共建筑里,中央空调一开24小时,不管有人无人都日以继夜工作;你们老百姓洗衣洗手洗碗洗菜全用热水,每天一个热水澡,太阳能普及又不及欧洲,要说耗能大户,贵国当仁不让吧?"
魏清在一边咳嗽,我假装没听见。
"生意做不做成不在首要,关键是合作愉快你说是不是?先生?"
那洋人脸色如霓虹灯变化,看的十分痛快。
回家路上魏清教训我:"逞一时口舌之利干什么?侮人者,人自侮之,由那人跳梁去好了,你陪他玩,徒然降低自己身价。"
"魏总,人家侮辱我们国体呢。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要表演,我们看他表演就是,一边暗地抬高设计费,把洋人的钱赚来,才是真正为国争光支援建设。学小孩斗嘴,谁不会?"
原来谁都不是天生的好人。
我笑嘻嘻凑过去:"舅舅,你收了我这么个外甥,怎么总挑我不是?"
"坐好坐好,谁是你舅舅?不都是刘澈混叫出来的吗?"虽然口气不满,但他眼中全是笑意。
"我有什么不好?体健貌端,尚未婚配,工作能力一流。"
"这话你留着去跟哪个女孩子说吧,系上安全带,上高速了。"
我决定跟刘澈混了。跟着他,嘻嘻哈哈,拍桌子骂街,要多爽快有多爽快。
并且,我也不想看到魏清对我时时不满意的样子。

第 6 章
--------李研年----------
我正站在露台上俯瞰城市的夜景,有人轻轻敲门:"李老师,刘总来了。"
"哪个包间?"
"504。"
"我随后就到。"
我往手腕喷了点香水,照一照镜子里的自己。
白衬衫休闲裤,架着无框眼镜,笑容温和,的确像一名教师。
李老师,多么讽刺。
尤其是一个风月场的头头被这样称呼的时候。
我敲敲504的门,笑容可掬走了进去。
"刘兄大驾光临,小弟不胜荣幸感恩之至。"
他还是那个样子,见到我兴高采烈:"研年,来来来,介绍一下,这是金碧置业的许总,我老朋友。"
这位许总脑满肠肥,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我微笑与那肥人握手寒暄,递上名片。
"这是霍区兵,我徒弟,刚进来不久,研年你多多关照。"
这姓霍的英俊小生完全似刘澈二十年前的神气,但是他正眼不瞧我一下,接过名片往兜里一揣,从头到尾一句客套话也无。
我心下微微冷笑:是有这样的愣头青的,刚踏上社会,没碰过壁,天上地下,惟他独尊;待到众人都给他脸色看,则吹弹可破,自封怀才不遇,怨天尤人。
"魏清,你也过来打个招呼,怎么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我这才发现魏清也来了,因为一身深色,坐在暗处,毫不引人注意。
他站起来跟我握手。
我对魏清有特殊厌恶--他好像没有缺点,什么人往他身边一站,都贱若烂泥。
而且他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想法,向来维持缄默客气,从不多说一句话。
当下我微笑看着他:"魏总,好久不见。"
"李老板,今晚要叨扰你了。"
"哪里话?未央多年来照顾我生意,小弟时刻铭记在心。"
这倒是我的真心话。
跟魏清这样的人没办法假客套,不如想什么说什么。
"你妹妹呢?"刘澈从旁边打断我。
这刘澈真正奇怪,每次我跟魏清多说几句,他都等不及插进来提醒诸人他的存在。
"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请我代她向诸位问好。"
刘澈失望之意溢于言表。
这人,小舅子坐在身边,做得这样不含蓄,真是怪事。
"刘兄这样看重我兄妹,真是李研年的福气。"我陪笑,"不如让我的学生们过来陪几位说说话好不好?"
许某那肥人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快快快,早听说南国歌城的妹妹们个个出众。"
我回头示意,领班立刻退出去,不消片刻领着几个清纯装扮的女孩子鱼贯而入。
她们看见我,笑语吟吟:"李老师好。"
"好好好,去陪刘总和许总说说话,不许淘气,听见了没有。"
"知道了李老师。"叽叽喳喳,如一群活泼的小鸟。
我这样教导手下的人:切勿露出风尘气,客人真正贪图的,不过是天真活泼的气氛而已。那种老鸟一样的陪酒女哪里没有,要做的比女学生还像女学生,才是吸引人客的本事。
不过也真够猥琐的。刘澈某次说我:"看你一副书生面孔,实际上手段最为腌臜下作不过。"
我从来不否认这一点。谁不是出来讨生活呢?手段恶劣点也是逼于无奈。
而且我从不允许客人把我的人带到外面去,管他是天皇老子也不行。
出来做生意,最要紧的是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
这时她们一窝蜂地把几个人团团围住,丝毫不见生。
刘澈把纠缠魏清的一个女孩子拉到自己身边,一边笑:"别去理那个魏叔叔,他是块老木头。"
我骇笑:既然如此,又何必把他拉到这种地方来。
更绝的是霍区兵,两个女孩一左一右跟他说话,他眼皮都不抬,两只手臂紧紧抱在胸前,当人家是大麻疯。
刘澈看不过眼:"区兵,怎么不跟人家小妹妹打个招呼?"口气似哄小孩子。
霍区兵真幽默:"谢谢,不会。"
我彬彬有礼地退出去。
回到办公室,看见一个艳光四射的女子横陈在大沙发上喝香槟。
"小妹,刘澈来了,怎么不去招呼。"
李盈抬起眼,笑颜如花:"大哥,人人叫你李老师,你就真成了书呆子,谁都看得出刘澈的心不在我这边,过去干什么?白白便宜了那帮寻开心的人。"
我大惑不解:"这么多年了,刘澈算是对我们不错,难道你还想取代魏紫芙不成?"
李盈讪笑:"大哥,你凭般小看我。谁稀罕去取代那个黄脸婆?不过刘澈从来没把我当成一回事,我自然也不必把他放在眼里。"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们这种人,不过是拿自己有的东西,去换自己没有的东西。"
"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不再耐烦去伺候什么人。"她伸了个懒腰,像一只名贵的波斯猫。
她是个美女。
如今什么女人都被称作美女,包括路边煮茶叶蛋卖袜子者在内。
小妹却是个真正的美女,刘澈第一次见到她惊为天人,然后,往这边跑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起来。
不同其他的情妇,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要跟刘澈要一个说法,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我看着她碧清的猫儿眼,海藻般浓长的头发--我可怜的妹子,她是这么美丽,却也像所有的红颜一样命薄。
而我也看出:刘澈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他的心底被一个大家看不见猜不出的影子占据,无端端浪费了我小妹这么多年的好光景。
我能说什么呢?


第 7 章
---------刘澈---------
美国人怀特派人今天上午与我签约,张谦在边上翻译。
"刘先生,贵公司业务水平没的说,只是员工太过有性格了一些。"
我自然听说了霍区兵跟那老美的唇枪舌剑,心底十分解气。
"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大人有大量。请转告怀特先生不要介意才是。"
他受用了:"呵,有道理,是孔夫子说的吗?"
"不,是老百姓的智慧心得。"
他走之后,张谦才跟我说笑:"还好是洋人,你若对他凶,他反而觉得你有本事;假如是政府官员被这样抢白,不置你于死地才怪。"
"你说得很有道理。看来这次A市卫生局办公大楼的投标只好让小霍回避了。"
"让他去也无妨,叫他只许看不许说。"
萍杨打电话过来:"听说我多了个外甥?"
"是,要不要给姐姐带过来看看?"我嬉皮笑脸。
"少给我来这一套,陌陌生生,什么人都拉作亲戚,问都不问别人一声。"她语气是不满的。
我收敛了玩笑:"不过是我新收的徒弟而已,小伙子很讨人喜欢,长得也有点像老魏,我看魏清不反对,便叫着玩玩。"
"你晚上跟紫芙过来吃馄饨吧。"
"六点后到。"我挂断手机。
一进魏清家门,发现他不在,魏康从里屋奔出来:"姑夫姑夫,帮我个忙。"
我摆脱他:"老魏呢?"
"还在工地上。"萍杨抱怨,"跟民工有什么区别?天天跟砖头水泥打交道,不见天日。"
"我们这一行,从项目经理到建筑工人都没什么两样,一样看业主脸色,狗一样的生涯。"我用手指拈起一只刚出锅的馄饨,肆意大嚼。
萍杨拍落我的手:"洗手去,少在这里装自家人。"
紫芙笑着去帮萍杨切菜。
魏康孜孜不倦拉着我往房间里拖:"姑夫,快来帮我。"
"让你可怜的姑夫喘口气再说,到底什么事?"
他把一张数学卷子递到我面前。
我低头一看,笑了起来:"又不及格吗?要给你爸签字,你就来找我模仿他字迹。"
"姑夫,你行行好,又不是第一次了。"
"嘿,我可不想再为了你伤害我跟你爸的交情。"
"切,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你怎么不像你爸?想当年他在大学里......"
他怪叫起来:"姑夫,你老人家不帮忙没关系,千万别再拿我爸年轻时候的事迹来折磨我。"
活脱脱虎父犬子的现身说法。
我听不进他罗嗦,笑着摇头要离开房间。
一低头看见床上刚收的一堆内衣,魏清米色的内衫内裤大大方方在被子上摊成一个"大"字,手长脚长,像一个人的模样。
我感觉非常震荡,好像偷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般,侧过面孔,急急忙忙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我跟魏清说:"下个周一就要招标,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我要带小霍一道去,叫他学习学习,你认为怎么样?"
"呵,不怕他一时兴起,大闹招标现场?"
"我已下了封口令,违者斩立决。"
"也罢,我看这孩子也不像无理取闹的人。"
等真到了投标这一天,我又后悔了。
会场济济一堂的人,我运气很坏地看到了易致协。
他也看到了我,一脸似笑非笑,真欠扁。
我握紧了拳头,别过头去。
韩彦拍拍我肩膀,示意我镇定。
霍区兵看出了异样:"那人是谁?"
"你记住这张脸孔,他就是我跟你说的易致协,我们诸多对手中,数此人手段最为阴险下流。"
他点点头:"我去帮你招呼他。"就要起身,我喝住他。
"你给我坐下,今天是正式场合,你别给我耍花样。"
他起身离开坐位。
"你去哪儿?"
"上厕所。"
"刚上完又去,你肾亏吗?"
"这次是大的。"
这时工作人员喊我过去签到,我没办法,示意韩彦抓住那小子,听见他求饶:"韩所,你不能让我在众目睽睽下出丑吧?"
要是魏清在就好了,可偏不凑巧他就出差。
幸亏他在开标前五分钟就回来了,神色并无异样。
开标会很快开始,我紧张地把自己投进去,再也没向易某那只龟多看一眼。
评标结果当场公布:易致协中了彩。
我气得头晕眼花,盯着易某洋洋得意的嘴脸,恨不得扑上去乱打。
这时候却是霍区兵冷静下来,他悄悄拉一拉我衣袖,示意走人。
打开车门我勉强平静下来,脸色铁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能开车吗?"霍区兵看着我。
"不用你管。"
"你是我师傅,我不管你管谁?"他摊摊手。
我非常讽刺:"是吗?我还以为我是你徒弟。"
"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一句。"韩彦制止我俩。
霍区兵不再跟我继续斗下去,让我跟韩彦坐到后座上,他来开车。
我没好气:"你什么时候学的驾照?"
他从后视镜里看我一眼:"中考结束以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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