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关系----机械性进食

作者:  录入:12-26

酒足饭饱,老太太和儿子抢着刷碗筷,老爷子怕她又问什么敏感性话题就把陈树微叫过去看电视,结果对时事品头论足了几句就没了话,父子俩闷闷的坐在沙发上喝茶直到门铃响起。陈旭一把拉住要去开门的陈树微,悄声叮咛:"就说我不在。"
陈树微点点头,陈旭曾经很乐意利己助人,现在人一老就乐得清闲,懒得管闲事,所以渐渐堵了后门,如今堵后门任务的长期执行者也就是老太太正在厨房里锅碗瓢盆忙得不亦乐乎,当然要由做儿子的出面拒绝了。
陈树微漫不经心的推开门,一句"我爸不在家"说到一半就卡住了,门外的人也僵了一脸的似笑非笑愣在那里不知该进去还是走掉。
"是谁啊?"陈旭见儿子一动不动便扬声问道。
"是我。"陈树微把门口挡得严实,凌剑扬着头才能从他的肩头看见陈旭。
"怎么又是你啊!"
"我是树微的男朋友。"
"啪!"老爷子手里的茶杯掉在地板上摔碎了。
人算不如天算啊!陈树微一脸铁青的在心里反复念叨这句话,旁边是一脸真诚无辜的凌剑,对面是同样一脸铁青的陈旭和他一脸庄重的太太。四个人谁也不说话,各有各的心事。
"他说的都是真的?"陈旭惯于打破僵局,这次也不例外。
"是真的。"凌剑深吸一口气,"不过,他忘了说一件事,我们分手前......"
"分手前一起过了夜。"陈树微接过话,使劲低着脑袋,"我不想太随便所以......"
"没人和你说话!"老爷子横眉竖眼的喝斥,冲凌剑扬扬下巴,"你说。"
"哦,好......我们一起过了夜。"凌剑延续了陈树微的措辞,"之前一直交往的好好的,可那天晚上之后就说要分手,"他看了一眼陈树微,后者把头偏到一边不看他,"本来应该找到他好好说清楚,但是最近,您也知道,我太忙,没时间。"
"嗯哼。"陈旭炯炯盯着凌剑,直把他盯得像陈树微一样低下头去焦躁不安起来,便趁机给老太太使了个眼色。
"先回去吧,东西也都拿回去。"老太太会意的起身送客,凌剑这才得以细看她的模样,毫无疑问陈树微正是继承了她的相貌,不过同时继承的还有老爷子的脾气,这就有些糟糕了。
"怎么办?"凌剑一走陈旭就幸灾乐祸似的问陈树微,"嗯?"
"不管什么事,您就帮他一次吧,就当帮我。"
"我凭什么啊!"
"........."陈树微最近时不时像陈墨亭一样以沉默应万变。
"你倒是说啊!"陈旭怒气冲天的大吼大叫,他只是刻意忽略陈树微同性恋的事,并不是接受了,现在突然蹦出一个发生过关系的男友来,还不负责任的分手了,老爷子的忍耐力有限,方才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罢了,"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不想太随便?!你还敢上完了床就立刻分手?!这是花心大萝卜才干的屁事!!你这兔崽子还是不是男人?!"
"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那你就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是哪样?"
"........."能解释清楚就好了。
"给我滚出去!!!!!!!!!"陈旭像陈树微面对陈墨亭一样捉狂了。


第八章:鸿门宴
院长私下里对陈树微的清心寡欲很是感激涕零,摆平那么大的事情不过才半天假期的要求,一激动免除了陈墨亭打扫职工厕所的徭役,没想到这小子非但不感恩戴德一有机会还要怒目而视,着实把他气得够呛。如果是以前,陈树微早就被兴师问罪了,但经过这场风波,院长同志对这个靠关系进来的貌似寒酸的大学生重新做了估价,第一次把他资料里"陈旭"两个字和某高官联系起来,便不敢怠慢,甚至提出不要陈树微作舍监,但被婉言谢绝了。
陈树微清楚自己的处境,他可不是什么微服私访,也不是什么贵公子的体验民生,虽然舍监劳累而且工资微薄,但无论如何是一项收入,老爷子没准儿什么时候又和自己断绝父子关系,从昨天的情况看来,也许自己已经再次被赶出家门了。
看到院长对陈树微那么好,陈墨亭不知怎的就要生气,气急了就谁也不搭理,搞得齐晖张云天天都在自我检讨,当然,没有结果,回应他们的永远是沉默。方震也有所察觉,打算找陈墨亭的家长谈谈。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陈树微活动一下肩膀,又左右弯一弯脖子,笑脸以对,"方老师?"
"陈墨亭最近又离群索居了。"方震也笑。每一次陈树微来这里都仿佛大松一口气,活动全身的骨骼,表情也会松弛一些,这表示他信任他,是个好现象,"我想知道他是怎么了。"
"我也发现了。"陈树微伸展了一下腰,靠在椅背上,"如果是前几年我可能也会担心,不过现在习以为常了,不用在意,应该没什么事。"
"你不知道是什么事?"
"我怎么会知道?"陈树微反问。
他的态度颇像某些不负责任的家长,一点也不关心孩子的情况只会终日赚钱的那种。当然陈树微并不是,方震知道,他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两个人悠悠闲闲的喝水,陈树微只当这里是茶馆,方震只当这里是动物园,隔着一层无形的笼子观察他。气氛融洽,相当不错。
"爸。"所谓搅局者,就是在如此相当不错的时候出现的局外人。
不论是谁都要被这种鬼一样的突然冒出吓一跳,陈树微也不例外,险些一口水呛死。他相当郁闷的转过头,陈墨亭的脸色比早晨又差了几分。
"我又做错什么事了吗?"陈墨亭把手背在身后问道。
"......"方震也是被惊吓到的人之一,由于缺乏长时间的锻炼,被呛得很厉害,一时没有缓过劲来,"没有,只是和你爸爸随便谈谈。"他做贼心虚的觉得仿佛被捉奸在床,"你不是在上课吗?"
"我来帮老师拿作业本。"陈墨亭仍是昂然,居高临下的看着方震,"我以后有什么错误......有什么问题,希望和我说清楚就好,不要总找家长。"
"和家长沟通是班主任的责任,我只是想在不打扰你的情况下多了解一下情况。"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方震总能道貌岸然的说出最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是陈树微不得不佩服的。
"我不怕打扰。"陈墨亭抱着厚厚一摞作业昂然离开,目不斜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阴森。
陈树微瞠目结舌:"他最近在学校就一直这个样子吗?"
方震更加瞠目:综合陈墨亭以往的表现,这小家伙分明是吃醋了。而当事人陈树微竟然完全不知道,明明就是那样敏锐的一个人,实在不可思议。
"他最近在学校就是这个样子。"应该只是这个年龄莫名的独占欲而已吧。"不然我们中午吃饭的时候详细说说?"
本来和老妈说好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饭的,不过这个承诺短期内是不可能实现了。陈树微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大叹一口气,心太乱,千丝万缕打成一个死结,自己都解不开更不可能给老爷子一个交待,而没有交代就没有办法进家门。
"怎么了?"方震问。
"菜上得太慢了。"陈树微看他一眼,"方老师,我儿子很优秀吧。"
"除了交际方面。"方震有点失落,陈树微什么时候这么不解风情了,他邀他出来吃饭并不真是为了谈孩子的教育问题啊。
"你想为难他,应该也找不到理由。"陈树微像是自言自语,带着人畜无伤的眼神,"对吗?"
"我没想为难他啊。"方震皱起眉头,他不明白陈树微到底是故意发难还是单纯的想证明什么,这种杀气腾腾的话无论装饰着多么轻松的语气多么无辜的眼神都要触发人的警觉性,所以他也没必要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陈树微向后一靠,隔着服务生忙碌的手臂向方震抱歉的笑,等服务生走开后又再度开口:"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他又犹豫了,筷子拿起来又放下,"我实在怕惹你不高兴。"
"你指什么?"方震完全摸不着头脑,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同性恋的事。"陈树微似笑非笑。他真的不想说的太直白,可拐弯抹角太容易造成误会,必须开门见山才行。
"你不是吗?"方震觉得这简直匪夷所思。
"我是。"
"那你什么意思?"
"虽然我看起来......"陈树微在空中做着自己也不懂的手势,"不过,其实,我和你的角色是一样的......就是这样。"
就是什么样?方震迷惘了好久,蓦地觉悟了,诧异的望向陈树微。
"对。"他点头,"就是这样。"
"哈!"方震短促的笑一声,满脸崩溃,"你怎么不早说?!"
"不好意思。"如果是别人,陈树微一定要把他玩死才甘心。只是方震这家伙走运,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栖身之所来暂时逃避现实算是有恩,陈树微是有良心而且仁慈的,一盆水泼醒他免得他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浪费感情。
"这么说,你刚刚是在担心我打击报复你儿子了?"这不是怀疑我的人格么!"你看我像是那种人?"
我看你分明就是那种人。陈树微只是笑,闭口不言。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多亏方震绕过敏感话题而把焦点集中到无关痛痒的东西上才使两人都不至于太尴尬。他再次对方震的处事方法钦佩得五体投地,几乎想拜他为师了。
"算了。"方震懊恼的举起茶杯,"来,为我伟大的失恋干一杯。"
按理说大冷天的吃火锅应该是件享受的事,可凌剑却高兴不起来,老爷子在火锅底料里加了大量的辣椒油,只顾自己吃的不亦乐乎,把对辣椒过敏的他扔在一旁不理不睬,全然不顾什么地主之谊。凌剑已经患上了陈氏父子恐惧症,在他们面前完全顾不得自尊,只得默默忍饥挨饿。
"你不吃?"陈旭吃得差不多了就随便客气一句。
"我不饿。"凌剑违心的笑,肚子却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叫嚣起来。
"哦,真是少爷啊。"老爷子龇牙咧嘴的剔牙,"贫民的东西不合口味吧。"
"不是。"凌剑赶忙申辩,"我对辣椒过敏,真的不能吃。"
"哼。"老爷子骨子里还残存着阶级斗争的思想,不屑于给资本家的儿子好脸色,"最近办起事来是不是顺利不少啊?"
"是,全托您的福。"
"算你聪明。"陈旭得意的笑笑又立刻严肃下来,"以后有打不开的关节就和我说。"
"是,谢谢您了。"凌剑不知道老爷子想干什么,但又仿佛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一开始真不知道他是我儿子?"
"真不知道。"很好,至少猜到一个问题。凌剑踏实了些,"我没问过,他也没提。"
小兔崽子!陈旭气呼呼的嘀咕,你应该以老子我为荣才是,竟然还隐瞒不说,真正是个不孝子:"这么说你是真喜欢我儿子?"
"是,真的喜欢。"
"哦。"老爷子应得漫不经心,似乎不以为然。他沉吟半晌,语出惊人:"你们两个谁是女的?"
"咯!"凌剑目瞪口呆,费力地吞下险些喷薄而出的茶水,幸好他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许多年,才能及时稳住,"我......"把自己说成"女的"实在困难,本来两个人就都是男人,只不过在某些方面......凌剑干咳一声,换了种说法,"他是男的。"
"到底谁是男的?!"老爷子拍案而起。
"他。"
"哦。"陈旭如释重负,缓缓靠向椅背。他这几天没少乱猜,虽然陈树微是什么德性他不是不知道,但那已经是过去时了,谁晓得这两年来发生过什么,以前天天见面不还是被瞒了个严严实实。
兔崽子,算你有种。陈旭努力不让自己显出笑容,但是凌剑仍感觉到异样,向老爷子告假去洗手间。
老爷子痛快地应允了,巴不得他快点离开视野的样子。
不知道老爷子是不是故意挑这种小地方请客,洗手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不过即使没有镜子凌剑也知道自己的脸是什么样子的,绝对是狼狈的可以。闯过这一关这世界上就没有我凌剑过不去的坎了!他噼啪的拍着胸脯给自己鼓劲,和老爷子拼了!
回到包间,凌剑一眼就看到老爷子摔了的遍地狼藉而抱定了更大的必死的决心,但陈旭并没像他想象的那样给出难题,只冷冷的说:"你放心吧,我们陈家人没有孬种,我就是逼也要逼那个小东西负这个责,没什么事你就走吧。"
"您不用......"凌剑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只是想要老爷子承认两个人的关系,现在这算什么?大公无私的县令为被儿子占了便宜的良家妇女伸张正义的古装肥皂剧?
"一定要。"陈旭义正词严的打断他。
孤儿院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每个员工都会被指派为几个问题儿童的固定监护人,陈树微年纪轻经验浅业务忙,所以只分得一个,不知不觉已经亲如一家。至少在别人看来是这样。
"我说陈墨亭,我发现你为人处事有问题啊。"陈树微毫无征兆的放下笔,抬头看桌子那头的阴森小子,"就说今天上午吧,怎么能那么对老师说话?"
"听说今天中午你请他吃了顿饭?"陈墨亭没有停笔的意思,不答反问。
"谁告诉你的?"
"干嘛和他走那么近?!"小家伙一摔笔站了起来,"烦死了!他凭什么老是找你!为什么不找别人......别人的家长?!"
你少说点会死吗?!陈树微在心底大骂方震长舌,却不得不为他说好话:"方老师是省级优秀教师,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我求你别和他走得太近,"陈树微撑住桌沿,恨恨的盯着陈树微,"我讨厌这个人!"
陈树微心一沉:"他难为你了?"
"没有。"陈墨亭一梗脖子,"我讨厌他是因为他自以为是狂妄自大不值得尊重,学校是瞎了眼才选这种人当老师。反正你就不要再和他打交道了。"
"......"看来方震的确是个好老师,陈树微对儿子破纪录的说话字数暗暗惊奇,还以为那个混球做了什么变态的事。不管有意无意,能让陈墨亭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就是好样的,自以为是狂妄自大不值得尊重,说得好!哈哈哈哈哈!
陈墨亭怒气冲天的看到陈树微笑个不住,又无计可施,只能拼命瞪他。
"啊,好了好了。"陈树微捂住嘴抹掉笑容,"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理他就是了。"恐怕他已经没什么兴趣理我,以后就真没什么容身之处了。
"我知道大人喜欢说谎。"陈墨亭嗤之以鼻,"你应该相信我,我不会犯错误,你真的没必要去找他。"
陈树微肃然点点头:"嗯,我相信。"
"......"陈墨亭从他的表情上语气上都挑不出刺,也就不说什么了。
陈树微继续埋头奋斗,腻了便抬头端详陈墨亭,见他的笔尖悬在纸上凝固得像座雕像,便敲敲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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