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倔强的孩子,是跟你的李素卿学的吗?"
君玉霍然扭过头,听这人阴阳怪异的语气,总有种不祥的感觉。
"想见他的话,跟我来吧。"赵衢说罢就走,唇角不自觉向上勾,那份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王府的每一间房都布置得精致非凡,奢华中隐隐透著雅致,就如眼前,价格不菲的玳瑁窗格外露着的几株紫竹,那份意趣却是不同于一般世俗的富贵人家。
屋内空荡荡的,只在中间摆着张玉质大床,上铺白色绸缎。再往后看去,从上而下坠著一层纱帘,隔断了整个房间。微风拂过轻纱妙曼,犹如仙境。
"他呢?"君玉急匆匆走进去,无暇顾及房间的布局,见里面空无一人便转过头来问。
赵衢不答,走上一步握住他的手腕,察觉到君玉想要挣脱的意图,突然撤了力道。君玉一个站立不稳,侧身向旁边倒去。赵衢往回一拉,便压在君玉身上倒向床内。
君玉心中焦急,正要匿了身形,却听到赵衢志在必得的声音,"你要真想见他,就一切都得听我的。"
君玉听到话中有威胁,疑惑地看过去,却见赵衢轻勾起一抹笑,啄了啄他的唇。他不由偏头躲闪,侧向床里,这时候才发觉虽然隔著纱帘,那边的情形却可以看清七八分。只需一眼,君玉已经忍不住捂住嘴啜泣起来。
里面的房间依然也只有一张床,与其称之为床倒不如说是石板,只容一个人平躺在上面。那人俯卧著,腿被扳直,并起来将脚踝扣在床尾的铁环里;上身赤裸,肩头似有桎梏,而双臂软绵绵垂吊在两侧,只露著苍白平坦的后背。
"心疼的话可以叫出来,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赵衢凑到他耳旁,蛊惑地说着。
君玉不看他,也不忍再向内看去,只闭上眼,泪水汹涌而出。
赵衢俯身下来,玩味地看著泪水汇成小溪,蜿蜒流过他白玉般的脸颊,这才轻声说道,"现在先别哭,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才刚刚开始呢。"
君玉睁开眼,心中似乎有种难抑的窒息。即便灵魂被揉紧封在那小球里,即便再早些时候禁锢在秦望月的体内,他只觉得无助,却从来没有这般痛苦过。
"喏,自己看。"赵衢朝那边撇了撇嘴。
里面的暗门忽然被推开,吴安从中走出来。换下了平素道士装扮,只着一身青色的长衫,卸了道冠改为束发,竟是一副儒士打扮。
他走到李素卿身前,从袖中拿出根长针来,寒光闪闪。
君玉径自打了个冷战,赵衢躺在他的身上,微微笑著,"怎么,还没有怎么样,你就怕了?"
吴安弯下腰,将针尖放在一旁的火上烤了烤,拿帕子仔细捋净,便向那人光洁的後背斜刺下去。针落处,血迹溢出来,却只是薄薄一层血珠,凝固在伤口处,不会晕染开来。而只有痛到极致,扎出来的血迹颜色才会正。吴安右手翻飞,转眼间几朵娇艳的红梅绽放那人苍白的背上,妖异而妩媚。
李素卿痛醒了,又昏过去,再次被痛醒。虽然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许因为父母过世得早,他并不是太在意这些事情。但是被人锁在这里,缓慢却无休止地接受别人施予的屈辱,额前冷汗淋漓,心中也似被一针一针刺进去,抽搐著,渐渐麻木。
"不要这样。"君玉无声地流著泪,哽咽着小声说道。
赵衢凝视身下的他,缓缓说道,"那要怎样,你告诉我。"
"放了他好不好?"君玉仰起头来,泪水从眼角滑下来,打湿鬓角,从耳后流过。"你放了他,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赵衢终于满意地轻笑起来,"你会怎么样,做给我看看。"
君玉闭紧眼睛,睫毛颤抖著,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愤怒。他伸手环住赵衢的颈,头一次主动将身子凑上去。
"这才乖。"赵衢喃喃地说著,伸手扯去那一身虽然很配君玉的气质,此刻却很碍事的衣服。
君玉任他为所欲为一动不动,泪流不止。
也许真有感应,也许只是无意识,李素卿偏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当然,从他的角度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叫外面两人看到他苍白如纸的脸,透明的唇色,痛楚而迷离的眼神,其中却没有失掉坚持。
"你快些放了他。"君玉绝望而无措地躺在赵衢身下,只记得这一点。
赵衢忽而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人的信念,当真如此坚决吗?从一开始与他们相识,从来没有刻意留意过这个人,印象中只有微跛的一条腿,还有从容不迫地和自己周旋的样子。而自己却似乎在有意避开他,不愿与他多做纠缠。若不是招惹上宋敛,这次还真想不到要捉他回来,虽然无关痛痒,留在外面捣乱终究是麻烦,为什么,自己会忽略掉?却也没有发现过,他睫毛竟那么长,轻颤著,像受伤的蝴蝶的一双蝶翼。
心念一动,赵衢没来由地慌乱起来。正要转过头,无意扫过李素卿背后的纹络。吴安动作优雅而流畅,半树梅花错落有致地盛开著,星星点点,尽是血染的颜色。
"好了。"他莫名地懊恼着,闷声喝了一句。
里面的吴安停下动作,有些恋恋不舍地审视著自己未完成的作品。针刺纹身需要颜料印染,而他则选了本人的鲜血,如此下针时少一分太浅,多一分会晕开,这种手法会用的人并不多。可惜,王爷要他放弃了。
赵衢欺身压住君玉,少年柔韧美好的身体,晶莹剔透的泪珠,温润如玉的脸颊......一桩一件都真真实实展现在自己眼前,不是一直想要得到的吗?心却还是乱的,眼前交替晃动著那人被汗水浸湿的脸,还有那半树血色妖娆的梅花。
"唔......"君玉呻吟著哭泣著,不敢出声,以免被李素卿听到。不知以何面目见他,更多的却是怕他见自己这样会难过。
赵衢心神不定,动作自少了许多情趣,翻过少年的身体,径自伸出手指向后庭探去,略略扩开便挺身直插而入。君玉惨叫一声,身体被撕裂的痛楚瞬间袭来。
李素卿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是君玉吗?这样想着,已经没有力气唤出声。背后麻酥酥地痛着,想要握住最后一点意识,却因身体过于虚弱,他早已经撑到了极限。带著一丝牵念,再次陷入黑暗的深渊。
赵衢在少年体内肆意抽插,没有痴迷,没有怜惜,只有一点点慌乱和无边无际的欲念。君玉只觉心痛如绞,他此刻终於懂得,李素卿所说等他长大,原来是指这件事情。
而自始至终,那人究竟没有舍得做到最后。
第三十七章
赵衢放开君玉,本该是心满意足的时刻,如果他愿意,还可以搂住缩在床角的君玉继续温存一番。看他哭到喘不上气来,像是一朵刚刚被雨水打落的花,虽然已经没了生命,却还保持着盛开的姿态。
可是他在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心情,懊恼地披着衣服起身下床,急急走出房门,看到正待退下的吴安,忽然心念一动。"先生等等。"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吴安平板地问道。
"你去,小心把他转移到暗室里。"
"他?"吴安有些不确定地问。
"李素卿。"赵衢说着,语气竟似乎有些躲闪。
"是。"吴安应着,赵衢叫他做的任何事情,仿佛都是理所当然。就好像之前,看着李素卿在那里隐忍着痉挛,听到君玉在里面压抑地哭泣,他依旧神色如常。
如果君玉不是哭得那么肝肠寸断,也许他会发现里面的动静。但是即便他发现了,依旧无能为力。吴安轻轻搬动李素卿的身体,发觉这个人比他看起来的样子还要轻些。他把他侧身放在暗室的床上,点起灯,接着向赵衢点点头,转身走出去,反手带上门。
暗室中便只留下赵衢和昏迷的李素卿。
淡黄的烛焰摇曳着,拂过李素卿不带一丝血色的脸。赵衢恍惚走过去,伸手去碰触那人的发,在接触之前的一刹那硬生生顿在空中。
他看着自己颤抖的修长的手,喃喃说道,"我究竟是怎么了?"
暗室幽静,没有人回答,只是李素卿好像回了些神,因为痛楚轻哼出声来。只有这个时刻,他才会随意地皱眉,或者呻吟,在潜意识中失去了自制力,完全依照本性而动。赵衢这样想着,忽然有些好奇,"本性么,也许我们可以试试看?"
于是手终于伸过去,他鬓角散乱的发,有些潮湿的感觉。收回手指,赵衢放在唇边舔了舔,果然是咸的,全是汗水。"应该给你泡个澡才对。"他小声抱怨着,知道那人若在此刻浸水,整个后背的皮肤就全毁了。
"你很恨我么?"他这样问着,扳起李素卿赤裸的上身,只见他的骨架略显消瘦,而且肤色苍白如纸,实在不是一具诱人的身体。他的眼睛紧闭,睫毛上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只有胸膛微微起伏着。
赵衢不受控制地伸出另一只手,放在他胸口试探着微弱的心跳,这样才能证明这个人还活着。感觉到他胸前一点凸起安静地贴在自己手心里,赵衢想要用力揉捏下去,手却怎么也动不了, "妈的,我究竟是怎么了?"
扔下李素卿想要走,忽然又听他细细地哼了一声,嘴唇因为干涸而裂开,渗出一点点血丝。赵衢看着那灰白色的唇瓣上一点殷红,忽然觉得很刺眼,刺眼到想要把那点血迹吮去,想要咬到他的唇饱满丰盈起来。赵衢侧身坐在床边,这时候将双手撑在他的两侧,小心翼翼地俯身下去。越来越近,几乎能碰触到他的呼吸,赵衢闭上眼睛。
双唇未待相接,赵衢首先碰触到的是他唇上裂开的皮肤,翘起来,因为干硬而触到时有些痛。只是这一点点的痛,为什么传过来,心几乎要被攥紧了?"疯了。"赵衢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仿佛被鬼追着一般急匆匆奔出暗室的门。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来折回去,多少年来,他从没有这般惊惶失措过。
李素卿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干净而舒适的床铺,透过轻纱看帐外的房间,不大但是精致,恍惚有种很久之前在家中的感觉。他很快想起来所有的事情,自己被捉到王府,继而是难以忍受的折磨。后背还在隐隐作痛,肩胛处不知何时包扎好的,清凉的药香淡淡逸出来。似乎听到了君玉的声音,但是此刻看来,却几乎分辨不清如今和之前,哪一个是幻象哪一个又是真实发生过的?
按捺不住忐忑的心情,想要坐起来,无奈刚一用力,双臂还是痛到动弹不得,只微微弄出些动静来。
"公子,醒了吗?"一旁有位妙龄少女走过来,开口时是莺雀般清澈婉转的声音。她伸出白嫩的双手,掀起纱帘挂在两侧的碧玉勾上,再低下头凑近来看李素卿。
"姑娘是......"
"奴婢是来侍奉公子的,叫小翠。"唇角上挑,眼睛也笑得弯弯的,清秀懂事而不失刻板。"公子要坐起来吗?您身上的伤势还没有痊愈,需要怎样,尽可吩咐奴婢去做。"
李素卿点点头,依着她的搀扶靠在床头,心里担心君玉,便开口问道。"你家王爷呢?"
小翠抿嘴又是一笑,"公子这般挂念王爷,日后可讨不得多少好处。轻易就到手的,都不会太上心呢。"
李素卿面色一沉,"姑娘请庄重些,这等话可不好乱讲。"
小翠也不恼,只收了笑意,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小翠只是公子的奴婢,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李素卿有些无可奈何,想了想,问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小翠眨了眨眼睛,"是奴婢自己想说的。公子一看就是老实人,奴婢怕公子以后会吃亏。"
"我是说,你怎么会以为我是你家王爷的......"男宠这两个字,李素卿实在说不出口。还好那小翠机灵,笑了笑说,"王爷亲自抱过来的,这还看不出来?"
李素卿一愣,转而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少年,很漂亮,见过就会记得。大概,有这般高?"他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又扯到伤口,不由锁紧了眉头。
"公子当心些。"小翠忙扶住他靠好,才回道,"并没有看到。奴婢一直在这间阁子里当值,外面的其他公子都是没机会见的。"
"其他......公子?"
"公子先不要想了,先养好身体再说。"小翠说着,依旧是笑嘻嘻的,"大夫说公子外伤并无大碍,只是体虚了些,需要好好调理,奴婢这就去端碗参汤进来。"
李素卿哪里喝得下去,摆了摆手,道,"你先扶我起来。"
"公子......"小翠担忧地看过去,见他一用力脸色又白了三分,忙上前搀扶着他下了地。李素卿跌跌撞撞走到门口,环顾四周,只见院中有小小一座池塘,大片的荷叶间几朵芙蓉亭亭玉立;白石曲桥蜿蜒延伸到假山上,郁郁葱葱;围墙砌得极高,上面爬满了绿藤;头顶上方方正正一块,是淡蓝色悠远的天空。
"我要过去。"李素卿目视假山镂空处隐约可见的小门。
"公子,"小翠犹豫着,吞吞吐吐地说,"那门是锁着的。"
李素卿豁然回过头。
"王爷吩咐下去,没他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公子出去。"小翠低着头,不敢看他。
"岂有此理。"李素卿低声怒道,显然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究竟想怎么样,这般故弄玄虚又算什么?"
"公子请息怒,"小翠慌忙跪倒在地,"王爷既然这样讲了,公子一时半会的也出不去,不如先安心住下来,事情总有转机。"
李素卿深吸一口气,渐渐平息下来,开口道,"你先起来吧。"
"公子想通了?"小翠抬起头来,明亮的眼中透着一丝狡黠。
李素卿不禁有些诧异,一个小丫鬟如何能有这般灵动的神色,他不顾牵动自己的伤口,忽地握紧了她的手腕,"你到底是谁?"
小翠反手用力,稳住他几乎站立不稳的身形,从容答道,"公子还不知道吧,这里之前是王爷的一处书房呢。奴婢也算王爷一手调教出来的,千里迢迢从京里跟过来的人,总共也不过那么几个。"说罢,又暧昧地笑笑,想是说就这样轻易转送过来,可见王爷对你也是不同的。
且不说王府守卫森严,就连在这个女孩子面前自己都无力逃脱,李素卿长叹一声,"你家王爷还有什么交代,一并说了吧。"
小翠想了想,道,"只叫公子养好伤,其他的并没有同奴婢讲。"
"你的主子是那王爷而不是我,以后在我这里也不必自称奴婢了。"李素卿淡淡地说了一句,突然有些无力。
"既然是公子的吩咐,小翠便斗胆逾越了,"小丫鬟还是甜甜笑着,"但是从今以后公子就是主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随你。"李素卿说着,转身欲走。明显是来监视自己的,赵衢留自己这条命,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却不知君玉如今怎样了,梦里那一声喊叫凄楚而惨烈,没来由地让人心惊。
第三十八章
赵衢一路抱着李素卿,他的脸贴在胸口,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呼吸。若是站直了,两人的身高相当,只是李素卿要单薄许多,这样抱着他对赵衢来说是很轻易的事情。况且因为他人事不醒,赵衢心安理得地抱着他走,甚至有一点点窃喜。
将人交给小翠,吩咐人锁了院门,赵衢正要往回走走,看到吴安在一旁候着,一脸凝重的神色。
"有什么事?"他走过去,问道。
吴安欠了欠身,垂下眼去,道,"王爷,这个李素卿......"
赵衢莫名地有些恼怒,开口便说,"不过是个瘸腿书生,本王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
吴安无言以对,想了想,又说,"皇上已经开始肃清宋敛余党,他们多半没有机会面圣,只是那封被盗去的书信没有拿回来,恐怕今后再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