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周鼎华,以大周王朝第十七代帝王的名义,向你起誓!如违此誓,愿如此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周鼎华的话一遍一遍在耳边盘旋,一遍一遍在脑中重复,缕衣的心思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他到底,怀了什么样的心思呢?
周鼎华的行为显然超出了一个君王对他臣下爱护的范围,也不像知己之间真诚的关怀。那样的感情,比君臣之情多了一分温柔,比朋友之义又多了一分霸道,但那是真的,缕衣从周鼎华眼中那份刻骨的眷恋里看的出来,周鼎华的感情并非惺惺作态。
那样复杂的目光,柔情里诉说的是一种激烈到痴狂的情感,甚至还带了一点独占的欲望......这样的眼神,只有母亲在追念父亲时才会出现。
这是......看着心爱之人才会有的眼光啊......
缕衣陡然站住了。
恋人......莫非周鼎华......
似乎周鼎华一系列奇怪的行为在瞬间都迎刃而解:他为什么会把最珍爱的佩剑送给自己,他为什么会在揭开面具的时候用那样灼热的目光望着自己,他为什么会在大雪夜里抛下群臣来陪自己喝酒,他为什么会打破禁条让自己夜宿寝宫,他为什么会让自己叫他不可侵犯的名讳,他为什么会带着自己一根普普通通的发簪,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过去了如指掌,他为什么会在母亲墓前起誓要照顾自己一辈子,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说"永不相负"......
一切的一切,只有一个解释:
周鼎华,爱--他!
缕衣突然想笑,难道大周君王的心底竟然隐藏着这样禁忌的恋情么,而那个被王者爱慕的对象,竟然是自己!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缕衣脸上出现刚喝过一杯苦药一样的笑容,那么之前他做的那些接近周鼎华的努力,实在是白费力气,周鼎华对他的感情,就是这位君主的弱点。
"哈哈"缕衣终于笑出了声,眼眶,却慢慢厮红。原来掌控周鼎华的武器就握在自己手中,幼时的梦想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可是他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也许是谏臣的谴责,也许是百官的鄙视,也许是天下的耻笑,甚至可能是君王的占有和自己的尊严,这些......都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
可是,十八年来他苦苦挣扎,为的,不就是站在全天下权力的最顶端俯视苍生么,机会就在眼前,怎么能就这样放弃!一念及此,缕衣内心就隐约的刺痛。
面对这样的困境,利耶?弊耶?得失之间,他当何去,何从?
飞雪蹁跹,一团乱麻。
缕衣使劲甩甩脑袋,想把那些烦恼的思绪抛开。束发的玉冠松了,几缕青丝飞扬着散开,披到了肩上。北风袭来,缕衣虽然穿着周鼎华的狐裘大氅,依然感到心底发寒。
或许,真应该去理一下心绪了。
"牟聪"缕衣扬声吩咐身后的心腹"去准备热水放到我的卧房去,我要沐浴。"
更深漏断,侧耳听,风过残松,雪打断枝,正是一点残釭欲尽时。
几缕青丝被水洇湿,柔顺的搭在木桶边缘。金猊内香烟袅袅,弥漫出淡淡薄荷香味。屏帏深深,少年修长的身影半遮半掩,蒙胧中隐约可以窥见一点轮廓。
缕衣卧房内热气蒸腾,水雾柔柔的包裹着木桶里沐浴的人儿,面具下的脸氤氲在一片雾气中,缥缥缈缈,美的近乎不真实。
舒服的叹了口气,缕衣伸展开柔韧的四肢,慵懒的靠在桶壁上,任细小水花在身边打转。抬起一条腿搁在桶沿上,缕衣有一搭没一搭的往上撩着水,心思却还停留在周鼎华身上。
在众生之巅睥睨人世浮沉是他一生的梦想,要么他冉冉升起,主宰命运和家国,要么他身败名裂,沉入命运的泥沼。除此,他没有第三条路。
这么多年了,他摸爬滚打跌跌撞撞在凌辱和鄙夷中活到现在,已经深深的了解如果他没有权力没有地位,就无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上生存。路,如今就摆在眼前,这么好的机会,倘若不善加利用,那就不是他金缕衣!可是周鼎华,他的君王,他该怎么摆平呢?
他真的不知道周鼎华为什么会爱他,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具有被同样身为男子的人爱上的条件,可事实上他现在必须倚靠的人说爱他(真TM拗口的说~),而他不想放弃对这种感情的利用。
微微仰起纤长白皙的颈项,水珠一滴一滴滚落在细腻如玉的皮肤上,散发出荧荧光泽。
缕衣浅浅的笑了,眼中算计的精光被笑容遮盖了去,何必要给个明确的回应呢?要他逢迎君王不是难事,但是他不想用虚假的爱情蒙蔽周鼎华,而且很可能也欺瞒不了周鼎华那双洞穿世事的眼睛,所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若即若离。让周鼎华心甘情愿的一步步助他登上巅峰,到他可以傲视群雄时,再把周鼎华踢开不迟。
金缕衣是没有心的,周鼎华,爱上我,会是你一辈子的梦魇!
"哗"的一声,缕衣把手砸到水里,水花四溅,落地无痕。
温热的水逐渐把缕衣冻的冰凉的身躯浸透,缕衣现在心情大好,一边揉着发丝一边自娱自乐的戏着水。缕衣站在桶里,升着手臂细细揉搓,半桶水沿着缕衣玲珑纤巧的腰线起伏,绝丽的人影就在水中摇摇晃晃,姿态曼妙,窈窕动人。
(靠~这个~~都有点春宫的味道了~~)
窗外的雪还在寂寂落着,打在瓦上扑簌簌轻响,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洞开,一道细细的风沿着一点缝隙灌了进来,吹的缕衣后颈上起了一小串珍珠。(汗~真恶心~说白了就鸡皮疙瘩~)
缕衣的动作停住了。
有人!
猛地回身,却还是晚了。拧身那一刹那,一道黑影鬼魅一样闪过,出手如电,不待反应,缕衣身上沿任督二脉的七个大穴已经同时受制,一动不能动。
缕衣大惊失色,他的卧房周围向来布置许多铁血卫暗哨,自从上次闹了刺客,巡逻防守就更加严密谨慎,几乎把卧房围成了铁桶。那么这刺客又是从何而来,竟然没有任何守卫发出预警!要知道铁血卫虽然都是军人,却个个万里挑一,身手不凡,这人能不动声色的闯进来,武功该多么出神入化,要是仇家来行刺,自己凶多吉少。
"壮士"缕衣眼珠转了几转,觉得还是先稳住了刺客再说,幸而刺客没有封住他的哑穴,缕衣斟酌着要开口,却突然说不下去了。
上一次来行刺的刺客没有蒙面,但是在剧烈的打斗中他没有看清那人的容颜,不过黑夜里凌厉狠绝的气息却是那个杀手所独有的。而且......
那双眼睛,那个眼神......他认出来了,是他!没错,那样热切痴迷的眼神,他不会认错,就是上一次行刺未遂的那个人!
缕衣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缓缓走到自己的面前,一点一点的,揭开了面上覆着的青铜面具......
漂亮的容貌露了出来,肌光胜雪,肤若凝脂,眼角眉梢俊逸逼人,不是在聆风楼里看到的那个高手么?!
"请你记住"略带沙哑的嗓音低低萦绕在缕衣耳畔,那人炽热的气息都扑在了缕衣侧颈,若有若无的撩拨着他"我的名字,叫白羽清......"
白羽清,飞羽令的令主......
缕衣脑袋里嗡嗡作响,只能拼尽力气使劲瞪着白羽清,眼底却不自觉的流露惧意。
白羽清也在深深的凝视缕衣。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这样的一个人所吸引,只是越想接近他却越感到危险--那是一种由于长期处在险恶环境中而形成的,最本能的直觉。可是第一眼看到他的真貌时,却又不自觉的被引导着陷入沉渊,这或许就是人们说的一见钟情吧。总之那一眼,一生永难相忘。
白羽清痴迷的望向对面满脸怒意的那个人,极精致的五官上因为羞愤布满了红晕,单薄的身体衬着柔柔的水波,给人以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及腰的黑缎长发,仿佛凝铸了冰雪的透明肌肤,胸前红艳妖娆的俏挺茱萸,看在白羽清眼里全变成了致命的吸引。缕衣就像是神灵的杰作,美丽的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膜拜......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训练出了天下人闻之胆寒的铁血军队,只要他的一声吩咐,就会有多少人头落地,多少骨肉委顿成泥!
这样的一个人......怎能不让他的目光追随?
那日惊鸿一瞥,他就深深烙印在了自己心底,那个冷艳骄傲的身影,整日整夜出现在思绪中,魂牵梦萦。他的一笑一颦,一悲一喜,一嗔一怒,一举一动,都在深深的,深深的牵动着他的心啊。
忍受不了强烈的思念,他偷偷的尾随着他,那日去聆风楼借酒浇愁,却意外在酒楼看到他,心里的欢喜,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他爱他,白羽清悲哀的发现,匆匆一面间他竟真的爱上了这个人,尽管他是个男人。而且那爱像燃烧的烈焰一样,强烈到他几乎要窒息。
他早就沉沦了吧,痴狂的爱恋缠绵悱恻到了极至,深情悲怆亦不后悔,即使拼到最后一口气也决不放弃。
平生不懂相思,才惹相思,便害相思......
这份纠纠缠缠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早已深种心间,至美也是至毒。
然而,情纵是罪,情纵是毒,世间也永有痴人,甘心笑饮......
着了魔一样,白羽清冰凉的手指在缕衣唇间温柔抚摩,缕衣的唇慢慢红润起来,艳的刺目,恍若途了一层胭脂。
伴随着激烈的心跳,白羽清把唇印了上去......
......唔......
缕衣愤怒的眼睛都快要突出来,苦于无法动弹,只能气急败坏的勉力挣扎。
双唇被白羽清狠狠掠夺,他灼热的唇舌带着疯狂的渴望迅速攻占了所有领地,激烈地辗转纠缠,无穷需索。
白羽清紧紧搂住缕衣,双手难以抑制的在缕衣光裸的后背游走。汗落如雨,白羽清俊俏的脸庞渐渐涨红,异常狂猛的欲望呼之欲出。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坦诚着身体不停挑战他的理智,他几乎要受不住这种诱惑了,只是凭着本能疯狂地揉辗咬啮着缕衣,不愿意留下任何喘息的余地。
白羽清的唇舌异常热烫,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与缕衣紧紧纠缠在一处,仿佛再也不肯放开。
"缕衣......缕衣......"
缕衣被吻的有些发木,恍惚中似听到白羽清的低喃"我爱你......我爱你......白羽清......爱你......"
缕衣心里却一直在盘旋着一个念头,这个轻薄他的混蛋,他一定要亲手撕裂了......
可是眼下的情况......缕衣看着在他身上肆虐的男人,绝望的闭上了眼。
寂静的雪地里,突然有轻微的脚步响了起来......
第 15 章
寂静的雪地里,突然有轻微的脚步响了起来,有人踏雪往这边快步而来......
缕衣眼底杀气骤起,看到今日之事的人,他一个也不能放过,还有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早晚有一日要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以泻心头之恨。
正沉迷在他唇间甘甜的白羽清并没有消失警惕,突然放开缕衣身形一动,已经快一步闪向一旁,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把匕首"哆"一声扑了个空,稳稳钉在缕衣沐浴的木桶上。
与此同时窗外黑影一闪,白羽清知道来人是冲他来的,怕伤到缕衣,只能放开缕衣,轰然一声撞开窗户,与那个黑影缠斗起来。
寒夜的冷风呼呼涌进来,那个脚步声也在这时候到了跟前,一声巨响,大门被来人踹开,高大魁伟的身影裹着寒风扑进屋子。
"缕儿,你没事吧?缕......"
周鼎华看到缕衣一丝不挂的站在浴桶里,玉靥飞霞,忍不住呆了一下。
缕衣的心底冰到极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不知道周鼎华怎么会夤夜造访,还偏偏是在这个时候闯来,虽然自己总算免遭厄运,可是自己这种不堪入目的模样却全被他看了去......
"轰"的一下,缕衣全身的血液都烧了起来,简直羞愤的无以复加。
周鼎华几乎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是真的,缕衣软软倚在木桶边缘,亭亭如玉。水雾蒸腾而起,包裹住纤细的身躯。他白瓷一样的肌肤下燃着浅浅的红,羞赧的面容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诱人的清艳......
水中央的缕衣,宛如盛开的睡莲。眉是远山横,唇是胭脂点,睁大的眼睛里,水一样的波色仿佛就要倾流而出,恣意虏获着被它摄去心神的人。
周鼎华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紧紧盯了缕衣一会儿,周鼎华的脸色阴晴不定,仿佛在心里进行着什么激烈斗争。过了很久,他才用力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时,眸中的灼热已完全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深沉黝暗。
缕衣眼睁睁看着周鼎华一步步走近,张了张口,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含糊叫了一声"......皇上......",那细微的声音听起来与其说是哀求,还不如说更像勾引。
周鼎华没有说话,一伸手,把缕衣从水里捞了出来,打横抱在怀里,丝毫也不顾缕衣身上的水沾湿他华美的衣袍。
缕衣吓的全身僵硬,想要挣扎,却又一点也动不了,急得额头上快冒出冷汗来,只能再度嘶哑着唤了一声"......鼎华......"。
周鼎华脚步一滞,低下头来看着缕衣,眼神里尽是痛惜与温柔。
"别怕,缕儿。"周鼎华柔声安慰着缕衣"我在这儿呢。"
缕衣郁闷的想要叹气,就因为周鼎华在这儿,他才害怕。以前不知道周鼎华的心思还不觉得怎么,现在明白过来了,却感到尴尬不已,尤其自己现在是这样一副鬼样子,他真的害怕周鼎华会对他做什么,那他可真是得不偿失。
周鼎华的眼睛或许真的可以洞察人心,看着缕衣难堪的表情,他轻微的笑了。
"放心,既然爱你,我就会尊重你。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碰你的。"
极小心的把缕衣放到榻上,轻轻拉了锦衾盖住心爱的人,周鼎华吁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来。
缕衣水晶一般的皮肤上浮起一层淡淡的嫣红,恰似冰天雪地里的傲骨寒梅,在冷风中袅袅娆娆地开着,艳色逼人。烛光幽幽摇曳,薄荷香在屋中弥漫着,沁人心脾。一室春光,旖旎非常,让人难以抑制的心动。
可是他的眼却始终戒备的瞪着,像一只敏感又多疑的猫。周鼎华爱怜的笑笑,点了缕衣小巧的鼻尖戏谑道:"怎么,不肯信我么?"
"缕衣不敢。"
周鼎华宠溺的摇头叹气:"缕儿啊,什么时候你才能让人觉得,不是那么遥远呢?"
"......"
缕衣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爱周鼎华,又怎么会和他亲近。
似乎也没想等到答案,周鼎华只是痴痴的看着缕衣,终于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一遍一遍的描绘着那刻骨铭心的容颜 ,心中的爱与痛交织成片,却又在浓浓的爱恋之中,燃起疯狂炽烈的火焰......
情动时,纵使清明冷静如周鼎华,也会无法自控。那个男人便带着灼热的气息拂过缕衣的眉眼,将一腔爱来恋熔在了朝思暮想的绛唇中......
和白羽清的掠夺不同,周鼎华的吻更接近于一种安慰。他轻捧着缕衣的脸,细细的、小心的吻着,耐心的用舌尖挑开那一点红唇,在皓齿间游走,缠绵入骨。
"缕儿......"周鼎华在缕衣耳边喘息"我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危险......"
带着膜拜的心情,周鼎华的吻一路拂过缕衣皎如明月的额,黛黑如画的眉,明透如雪的颊,蜻蜓点水一般。
周鼎华情不自禁握住了缕衣的手,那么轻那么轻,似乎是一种无法触摸的柔情。
缕衣怔怔的看着他,仿佛做了一场深深长长的梦,又仿佛陷进了一个无法脱身的沼泽,梦里面有那个人温柔地低语:
"我护你一世,再不让人欺凌你......"
是么,周鼎华,你说的......是真的么?
母亲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可她却撇下自己去黄泉寻找幸福。从那以后,缕衣再也不敢相信这样的傻话,可是为什么,这话从周鼎华的嘴里吐出来竟是这么的让人安心。那笃定的语气,那执著的神情,那轻柔的爱抚,竟然让人不得不信?
原来他的心底,也曾这样渴望有人爱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