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一只手摸上我的耳鬓,指头毫无顾忌地玩弄着那里的头发。"我只想多了解你。"
"你他妈的是变态吗?!"再也忍不住了,我猛地转头回来摆脱骚扰。"你想用这种方法折磨我?!"
他稍微睁大了双眼,看上去似乎有些诧异。
"很抱歉我不能按照你希望的那样对待你,"顾宇铭垂下眼皮微笑,看来有些腼腆。"我不能对你置之不理然后等你康复后再去偷东西。"像是自言自语般缓慢摇头,忽然,犀利的目光直射过来--
"我不能让你离开我去做危险的事。"
我多少被这极端的宣言吓到了,然后是恶心,对,我要吐了。
没怎么理会我的反应,他抬手看了看表,"虽然如此,我还是不得不暂时与你分别,"露出抱歉的微笑。"可惜我不是来这里度假的。"
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原计划,我在心里向某人问候一句。
"别东想西想的,留下力气好好休养!"他用食指打趣地指着我,一副玩笑的表情,然后拎起西装外套朝门口提高嗓门喊着:"好了,请进来吧!"
于是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名制服比其他护士稍有差异的女士恭敬地进了房间。
"Joey,这是Teresa。"
我无所谓地抬抬眉毛,顾宇铭看了后若有所思地歪歪嘴角。
"我不在的时候Teresa会照顾好你,是吗?"他对护士小姐微微一笑,对方谦虚地点头:"顾先生放心,我是很有经验的。"
"很好!"
然后是利落的关门声,出于某种情绪,我都懒得看他一眼。
等到房间里的空气因此变得轻松后,我开始打量眼前的新朋友--护士Teresa。
这位三十岁上下的女士远不像她的名字那样小鸟依人,反之又高又壮,齐肩的笔直黑发用一个大发夹绾起,两边一对醒目的粉色大耳扣。看来真如她所言的--很有经验。
"嗨,Teresa!"我决定友好地开场。
得到的是一个不冷不热的职业微笑:"先生,您刚吃完东西,现在该休息了。"
我的头偏在枕头上,轻笑摇头:"我睡不着。"
护士的微笑变得勉强,慈祥得就像戴着一层面具。
"这样吧!"我开始建议。"我这人不耐唠叨,你为我念一段报纸,我会很快睡着的!"
Teresa眯起那双因近视而微凸的眼睛,我保持天真的笑容。
"请您稍等一下。"
"谢谢,你最好快点,我一个人挺怕的!"
我故作声气对已经出门的护士小姐叮嘱,然后躺回去板起脸深吸口气:有一件事顾宇铭说得很对,等我成功脱逃后一定会卷土重来将那幅古画弄到手。
交易的时间可以拖延,但不允许违约,这是从业的法则。
第 6 章
"......西甲联赛已踏入白热化阶段,而今次的让球主客和三串四过关,就介绍三场西甲联赛,分别为马略卡胜、利云特胜及西维尔和......"
"啊哈......"
我张嘴打了个哈欠,床边的女士放下报纸疲惫而充满期待地看过来一眼。
"哦,继续啊!"我鼓励道。
那一瞬间,她的眼神透露出绝望,抑制不住粗暴地抖一下手里的报纸:"国际足联表示......"
"护士小姐,"我打断了她的阅读,"这样很烦人吧?"坦白地看着这位不幸的女士。
Teresa放下报纸,如释重负地叹口气。我心领神会地点头微笑:实在是佩服,她居然一直念了两个小时,顾宇铭找来这样的人才真不容易!
我望着天花板喃喃:"本来我是熬不过头版的,但是现在......"一下子转过去:"你能找份英文报纸吗?"
那双眼睛鼓成了金鱼的程度,我撇撇嘴,漫不经心地看看四下。
"Teresa,"把声音压低,偏着脑袋看她。"我很抱歉。"护士小姐回我一个勉强的宽容微笑,我识趣地垂下眼皮:"我也不想为难你。"
"看您说的,这是我的职责。"
"不、不是,我......"再次叹气,"我本来是想刁难你的,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受伤这件事让我很沮丧。"我别过脸,幽怨地望着被窗帘遮挡的窗户。
"所以你才要好好休息啊!睡眠是最有助于恢复的!"她说着,伸手为我整理被单。我于是转回脸,朝她感激地一笑:"谢谢,你真是好心。"
年长的女士难免有些羞怯,笑着回避了视线。
"Teresa,"我望着她,稍稍眯起双眼:"我们来干点好玩的事儿吧?"
"准备好了吗?"我望着对面,护士小姐点了两下头,微微凸出的大眼睛因为紧张而频频闪烁。
"好,"我发出鼓励的微笑:"你先来,打开!"
"两个对子外加一个K?"我看了她面前的纸牌,赞赏点着头,然后放平自己的右手:"一对4......三个Q。"
"啊......"Teresa发出失落的呼喊。"不要啦!"然后像个十来岁的女孩子那样淘气地甩着头发。
"好了,好了,乖乖地!"我得意地哄着她,随手拿来那只玫红色的Chanel口红,旋出一截,伸出食指对她勾勾:"过来,乖!"
"不要啦!都写不下了!"她撒娇道,却依然把脸凑了过来。
"谁说的,写一首十四行诗都不成问题!"我勾着她的下巴,拿口红的手上下徘徊寻找足够的空隙--这张本就不大的圆脸上确实找不到多少空白了。
"讨厌,写的什么?"随着她的轻笑,笔画呈现出颇具美感的曲折。
"嗯,"我做出深沉的模样。"P.U.S......"(pussy)
咿呀一声。
游戏乐趣被突然打开的房门冲散,紧张和忧虑爆发出来。
"顾先生......"玩忽职守的护士像被烫了似的跳着离开我的床位,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双手握拳不住地伸展。
不慌不忙地,我把视线从担惊受怕的女士那里转移向她的雇主,"嗨!晚上好!"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顾宇铭颔首淡笑,展现出无与伦比的风度--就现状而言,稍微转一下头:"好了,Teresa,你的工作结束了。"
"顾先生......"
"好了,先下去休息吧!待会儿我会叫你!"
失职的护士露出大大放心的表情,"谢谢您!"低头致谢,心虚地捂着脸从他身后逃出房间,甚至不敢抬头看我一眼。
门被关上了。
有这样一种人,他们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左右着某个空间里的氛围,哪怕一言不发。
"过得怎么样?"这样的人总是第一个发言;或者说,在别人的印象里,第一句话总是他的。
"很好玩。"我如实回答。
顾宇铭垂下视线轻笑一声,从容地脱下外套搭在床边那张椅子背上,然后一边松开衬衣袖扣一边朝我靠过来--
"你真是魅力无边。"伸出拇指有些用力地从我的左脸颊上抹过--那是第一把诈降后被护士小姐画的半边猫胡须。
"你嫉妒?"自嘲是一种境界。
"不,我很高兴,"他又从裤袋里掏出手帕,擦完我脸上的残余后再擦干净自己的手。"从一个侧面了证明我自己。"
我有气无力地冷笑一声。
"晚餐吃的什么?"
我诧异地瞪一下,他已经走到门口的五斗柜边,取下一只不知什么时候摆在哪儿的纸盒子。
黑眼睛狡黠地眯起:"猜猜是什么?"
我把脸转到一边翻白眼。e
一股甜腻的香味。等我本能地看过去时,那两块奶油泡芙已经近在鼻尖了。
"半岛酒店刚出的。"
"哦?晚上也做?"
"我特订的。"
继续冷笑,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不喜欢吃甜食,一点也不。
他轻笑一下,把盒子放在病床的小桌上,低头看到满床的扑克牌,"你牌玩得很棒!"拣起一张"红心5",两面看一下,然后失落地摇摇头:"我就不行,有时候我连牌的大小都分不清。"
我嗤了一声,蹬一下双腿摆脱纠缠的被单:"赌一把吗?"
"赌什么?"欣喜的眼神。
"如果我赢了你就放我出去。"
"呵呵......"非常爽朗的笑声,"不行。"同样程度的坚决。
不笨嘛!我垂下眼皮微笑。
"这种情况下你不该讨价还价。"他说着,一把收起那堆卡片,迅速整理好,熟练地洗牌--分不清大小?笑话!
他把洗好的牌分出三分之二放在我左手边:"接着刚才的,我猜你肯定没玩够。"
不置可否地看一眼,我把一只捏在手里的口红放在牌堆边,顺手摸了上面一张。
对面有只狐狸在笑。
第 7 章
不管他做些什么,我压根没把顾宇铭的话当真。一见钟情?真好笑,让他疯去吧,只要我保持清醒就好。身处逆境就要顺其自然,机会不是抵抗就可以赚来的,敌人真正的弱点总是在不经意间暴露。
"一对J。"
"一对A。"
"不要。"
"一个2。"
"Black Joker。"我抑制不住激动地点着头:不管其牌技如何,是对手本身让这场游戏变得来劲了。"一个A。"情不自禁伸手刮一点泡芙里的奶油舔进嘴里。
对方迟迟没有动静,我皱起眉毛催促地看一眼......
他盯着我看,目光简直肆无忌惮,幽深的黑眼珠,似乎已经不是人体器官那么简单,像某种机器,又像具备了独立的灵魂,闪着莫测光芒......
"Red Joker。"
"?!"
"一对K外带一个8......"他像个胜利者那样把剩下的牌潇洒抛下。"你输了。"
"等一下!"搞什么搞?!他在故意迷惑我!不,他怎么可能迷惑我?!不,太可恶了!
"三个Q,一个10。"顾宇铭探过身来,翻开我的牌。"险胜!"
"你有Red Joker为什么不打出来?!"我已经恼羞成怒了。(桃:人家为什么要顺着你打......= =|||)
"是吗?我说了不太清楚牌的大小。"他拿起那只深色口红,漫不经心地将它旋开:"愿赌服输,过来!"
"Shit......嗯?!"我实在不习惯被人捏着下巴,虽然力道不大,还是令我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听话,乖乖的......"
看到他手持惩罚道具逼来,我胆怯地闭紧双眼,随后一股温暖气息覆盖上我的鼻尖。微凉的膏体触上了我的额头,移动出顺滑的质感,没有香料的口红散发着微弱的化学制品气味。
我判断不出他写的什么,大概是汉字,该死!
感觉到那只手正在远离,我松口连忙睁开眼,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额头的小丑记号......
另一个人的手阻止了它。
据说有些人的眼神有魔力,被他们看到后会失去原本的判断力而不知所措,就像美杜沙能令人石化般。
以为他只会碰一下嘴唇,像上次那样,最多交换一下彼此鼻腔里的空气,谁知道放任的代价......
我还从没有允许一个男人把舌头放进我嘴里,这种陌生感带来的冲击和对方本身的侵略性差点令我思维崩溃。难以置信,唇齿之间的交战也能让人联想到"毁灭"这个词,取代硝烟的是彼此富于战斗力的气息。没什么恶心不恶心的,我只不想让步。
"嗯唔......"胸腔的剧烈扩张终于刺激到恢复中的右肺,最先涌上来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很快,血液弥漫了我们的战场。
"咳......咳咳......"这恐怕是我为浪漫付出的最大代价了--真逊!
"Joey!"
顾宇铭放开我,血水同样从他的嘴角流出,这一幕看得我心花怒放,笑着把血咳得到处都是。
"坚持住!"他冲过来按床头的呼救器,令一只手像猛禽般牢牢扣住我的肩头--额外的折磨,该死的!
不到一分钟医生就冲了进来,冲淡了顾宇铭那份绝对的存在感。一团混乱中,我看到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床尾,一只手托着下巴,双眼黯淡。
那一晚,我整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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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准时出现Teresa换上一条黑白相间的束发丝巾代替原来的发夹,年轻了起码两三岁。
"Joey,你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在用湿毛巾为我擦脸的时候,她注意到了眼眶里不可避免的黑影。
"有点失眠。"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怎么会?"护士小姐诧异道。确实不可思议,对一个失血的重伤患而言。"你是不是胡思乱想了?"
"别管那些。"我无所谓地笑笑。"今天玩牌吗?"
Teresa把嘴张大成一个标准的"O":"怎么行?顾先生会把我炒了的!"
"昨天不是也没炒吗?"
"不行,我不上当了!"她撇嘴作一个稚气的笑脸。"我给你念报纸,英文的,午饭前好好睡一觉!"
"谢谢,不过在那之前你能帮我个忙吗?"
她放下手里刚要展开的报纸--真是有备而来--对我抬抬眉毛。
我眯眯一笑:"能帮我带瓶啤酒上来吗?谢谢!"
"喂!"她不出所料地惊呼起来。"怎么可以?!你在养伤诶!再说我不能随便离开你身边的!"
"算了,我开玩笑的。"笑着挥手,把头偏向一边。
一声微弱的叹息。
"Teresa?"我回头看一眼护士小姐。"知道我为什么躺在这里吗?"
她被这唐突的问题弄惊慌失措:"我......"
"因为我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去与她对视,我看着正前方的墙壁。"我是个贼。"
护士小姐似乎屏住了呼吸,身体本能地往后靠。
"别害怕,Teresa,我只是手脚不干净而已。"我温和地安慰她。"Mr. Koo没告诉你吧?我偷了他的东西。"
"怎么会?他那么......"
"你不会以为我是他的朋友吧?"我发出讽刺地讪笑。"其实他心里恨死我偷他东西这事了......听说过私刑吗?"
女士的脸乍然由红转白。我很抱歉惊吓到她,低头轻轻叹气:"哼,我的牢骚还真多......别介意,Teresa,我随便说说。"
"没......没关系!"她垂下眼皮,赧然摇头。"我听着就是!"
"你真好!"重新展示出明朗的微笑,"那我不喝啤酒,能帮我带一瓶新奇士橙汽水吗?"伸出右手指向门口。"别忘了请门外的保镖进来看着我!"
"啊?"Teresa愣一下,但还是站了起来,指着门口不知所措。
我用微笑肯定她的猜测:"谢谢。"
一番悉悉索索的讨论后,那名我只见过背影的高大男人转了进来,以其标准的职业站姿挡在了门口。
"等你哦!"对着将要关上的门,我向刚才出门护士招呼道,然后转回来面对眼前的新面孔--
"嘿,老兄,怎么称呼?"
第 8 章
小心地翻开卡片一角,再多一点,多点......
"呼......"松口气,将那张"方块3"彻底翻过来,"还好,十九。"然后伸手过去翻开对面的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