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点?!Shit!"我气恼地将牌抛在床单上,"你的运气怎么这么好?!"抬头质问前方,满脸的不解。
那个叫做"阿胜"的男人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目光盯着前方一动不动。我摇摇头,拿来手边还露着一截的口红,叹口气,无可奈何地往鼻梁上抹了过去,"你这运气要是赌马的话一定赚很多!"然后一边洗牌一边感慨。
"噢......"伤痛令我不得不中止自娱自乐,扑克牌脱手飞得到处都是。
"嘿!要不要叫医生?"阿胜皱起眉头,表现远没有他的发言积极。
"不......"我躺回枕头上,缓和下来呼吸,"拜托......帮我洗下牌。"伸出一只手,艰难地指着地面。
对方低头看了看那片狼藉,面不改色地弯腰下去将四散的卡片搜集起来。门被敲响时,他正好拿着完全副扑克,去为购物归来的护士开门。
"抱歉,走了两条街才买到。"Teresa说道,室外的阳光和空气让她的气色鲜活得惹人嫉妒--其实就是我。
"啊......你们在玩牌?"她看到了我脸上的绘画和另一人手中的道具。
"不,是我一个人玩,阿胜只是帮我洗牌。"我说实话。
"哦......"护士小姐望着看守先生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然后从塑料袋里取出一罐饮料。"现在喝?我给你打开。"
我点点头。她插上一根吸管后把罐子送到我嘴边--真体贴,我几乎要落泪了。
"阿胜,拿一罐去!"我冲准备离开房间的男人招呼道。Teresa立刻再取出一罐递过去:"胜哥,拿去!"
"不用,谢了。"到最后,他也没正眼看我一下。
"Teresa,下次帮阿胜带啤酒吧!"在门将要关上时,我对身边的女士大声建议。她只对我笑笑,从床头抽出纸巾,温柔地为我擦去脸上的杰作。
"原来你喜欢橙子汽水。"
"还行。"咽完嘴里的苹果汁水,我不慌不忙答道,然后地张开嘴接受已经就位的下一片。
"还喜欢什么?"看我嚼得差不多了,顾宇铭又问。
"女人。"我直言不讳。
他低声笑笑,完全没当回事似的,只是把手里的最后一片苹果放进了自己嘴里。
"今天怎么不买泡芙?"食物提醒了我。
对方愣了一下,很快又笑了:"我怕受不了诱惑。"
哈!我在心里偷笑:"你还要节食?!"
他笑得更加诡异:"目前看来是的。"
似乎听出什么言外之意,我不安地收起幸灾乐祸。
有时候真佩服自己的适应力,现在看来我似乎开始接受这样的局面了--乖乖地当好笼子里的仓鼠,不浪费每一份饲料和......爱抚。
不行,后面一点做不到!我偏过头,厌恶地避开顾宇铭将要摸我头发的动作,虽然之前已经被他不经意地摸了好几次了。
"今天过得怎么样?"他或许有些失落,却没有表现得不满。
"哼......"我自顾自地轻声咳嗽:这家伙又在扮演监护人了!
"受伤的地方还痛吗?"有时还客串一下医生。
"还好,用不上止痛片。"兜圈子只会把自己困住。
"那就好。"他把双手一摊,悠闲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听说你今天也跟阿胜玩牌了?"
"不满意我借用你手下?"我忍不住皱起鼻子。"这种鬼地方!"
"不,我只是提醒你注意休息。"收起笑容后,那张脸还真有些压迫感。"Teresa说你睡眠不足。"
"谢谢关照,我知道怎么调整自己。"警告地板起脸:"别想给我打镇静剂!"
"呼!"微笑又回到他脸上:"我不会安排对你不利的事。"
哦?那现在这样算什么?我止不住在心底翻白眼。
没过多久,顾宇铭从椅子上起来,举手看了看表:"太晚了,你睡吧。"然后拿起外套穿在身上,虽然总是那身沉闷的装扮,这家伙看起来也不算太糟。
"明晚我有安排,不能来看你了。"他抱歉地说。
"你确实不该把美好时光都浪费在这种地方。"我赞同地点头。
已经把门打开的顾宇铭停下来,不以为然地回头:"别太自作聪明。"
等门一关上,面无表情的我竖起了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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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一台崭新的PSP被送来我的床边,跟着还有二十几张最新的游戏卡。
接过Teresa笑盈盈递来的新玩具,我像所有收到礼物的孩子那样,不敢相信地用手在光亮的外壳上摸了又摸:开心吧,Joey小老鼠!现在你的笼子里安滚轮了。
(桃:有没人觉得胖乎乎的小J吭哧吭哧地爬圈圈很萌?J:萌个P!= =+)
窗帘终于被拉起,午后的阳光通过不远处的大楼玻璃反射进来--看来这里所处位置不低,空手爬窗是出不去的。
咽下嘴里已经不再冰凉的汽水,我吐出吸管,压着声打了一个爽快的嗝。
"Teresa。"
"啊?"沉浸在拇指激战中的护士心不在焉地答应一声,她这么快就上道是我始料未及的。
"你知道Mr. Koo来香港干什么吗?"
"嗯......"无法专心游戏的她恋恋不舍地放下工具,茫然地思索了一下我的问题。"这个......是生意上的事吧?"
"你知道是什么生意吗?"我吸一口汽水,尽量显得漫不经心。
Teresa笑着摇摇头,"我怎么清楚。"拇指重新在PSP上徘徊。
"哦......那他雇你来照顾我到什么时候?"
"这个啊......"对方抬起头,一脸复杂地看着我,似笑非笑。"大概是下月5号他回美国之前吧,我的薪水是开到那个时候。"
我闭上眼点点头:"谢谢你的照顾,我会常常想你的,Teresa。"然后对她摇一摇手里的罐子,吸管撞出空洞的声响。"Teresa,拜托--"
护士看了我的提示,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笑容,放下PSP从椅子上起来,然后像昨天一样,换进来保镖阿胜。
"对了,记得给阿胜带啤酒!"最后招呼一声后,我转头过来对面前的高个子眯眼一笑,拿出枕头下的扑克牌大方地递上去:"大哥,帮我洗下牌吧?"
下月5号回美国?这么说他还真打算把我绑在身边了?神经病!我才不会让你得逞!
"洗匀点,这次我要认真对待了!"我严肃地告诉阿胜道,并从枕头的另一角摸出口红。
第 9 章
结果那天晚上顾宇铭真的没有来,我寂寞地躺在床上玩了一夜的PSP,浓重的黑眼圈吓坏了早上进来的Teresa。
"Joey!"
她那时的一声尖叫成功地助我摆脱快要无法抑制的睡意。于是放下已经捏地麻木的游戏机,我倚在枕头里有气无力地朝她眨眨眼:"嗨......Teresa。"
"怎么搞的?你是不是又没睡?!你......"带着恨意从我手里夺下PSP,要不是昨天那点交情,她很可能将它一扔了之。
"没有......"我摇摇头,缓缓抹一把脸,凑一个疲惫的笑容。"别生气......我实在睡不着。"
没有指责,她叹口气坐到我跟前,伸出手指为我拨开脸上的乱发:"要不我让医生给你开点药?"
"不用,我不需要药物。"我倔强地别过脸。
"但你现在这样子怎么行?"她就像心疼淘气孩子的母亲。
"我不......"
"顾先生会怪我失职的!"
收回将要脱口而出的辩解,我沉沉地垮下力气:"好吧,我不想为难你。"
很快,医生前来对我进行诊断,然后就像Teresa建议的那样开了点副作用小的速效催眠药。Teresa把领到的小药片和水杯递到我手里,笑着看我把它们咽下。
再过没几分钟,我的眼皮顺利合上,黑暗无边的美好世界。
不出所料,等我下次睁开眼时,玩了一整天PSP的护士小姐已经顺利退场,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成了另一个。
"睡得好吗?"顾宇铭靠在椅背上,托腮的姿势令他显得格外悠闲。
"你想干嘛?"长时间的睡眠让我有些搞不清现状了。
"没什么,来看看你。"他照样轻描淡些过去。
"那你看吧......"我甚至像往常那样试图离开床去趟卫生间,"噢......"当然是办不到的。
"躺下别动!"他立刻过来把我扶回去,莫名其妙地拍拍我的脸颊,然后弯腰下去......
"你干什么?"我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紧张问道。
"你不是要上厕所吗?"他提起那把小便器,像提手电筒一样理直气壮。
"不,我不用它!"确切地说是不要你来帮忙!
顾宇铭不以为然地轻笑,"少孩子气了!"拿着那玩意直走过来,一副猥亵的嘴脸!
"去死!"我抓牢被单本能地往夹紧双腿。
"怎么了?难道Teresa不是这样帮你的?"
"你跟她不一样!"--她是善良的好护士,你是变态!
"少胡思乱想,乖乖听话!我不想看一个大男人尿床!"他还一本正经起来了。
"出去,我自己来......嗯......咳咳......"我半真半假地咳嗽起来,并恼火地推开前来安慰的男人。这令他知难而退,一言不发地出去掩上了门。
一分钟后,我大声咳嗽一下,顾宇铭回到房间,脸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受挫。
他不动声色地替我把排泄物拿去洗手间处理掉,然后重新坐回椅子,双手对插放在腿上。
空气中荡漾出一种蠢蠢欲动的气氛,在某人周围形成看不见的漩涡。
"Joey。"e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平静的语调念出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地把脸转向旁边--事情开始不好对付了。
"你相信我吗?"
我望着对面的墙,迷茫的白色。
"我是相信自己的。"
说完,一阵布料摩擦声,他离开了座位。我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他绕着床走了半圈,最后从五斗柜上提来一只纸盒子放到我前面的餐桌上--不用猜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饿了记得吃东西,我先走了。"
我几乎不敢相信他的话,但转眼看去顾宇铭确实已经把门打开准备走人了。
"好好休养。"
他说这话的时候背对着,而我则第一目送他离开:谢谢你的照顾,明天我就能活蹦乱跳了。
"今天气色好多了!你有乖乖睡觉哦!"Teresa拉开窗帘后回头对我笑着说,朝阳为她苹果般的小圆脸抛上一层诱人的光。
"是吗?"我嬉皮笑脸起来。"亲我一下算是表扬吧!"
"坏哦!"护士小姐过来亲昵地拍打我的脸颊,我们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央求她陪我打牌,Teresa拒绝了,一本正经地搬出顾先生的叮嘱做挡箭牌,然后心安理得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开始拇指运动。百无聊赖的我只好倚在枕头里翻红心,顺便测一下今天的运气--这很重要,所有阴暗职业从事人员多少都得信它。
结果等不到吃午饭我就厌倦了,脾气变得古怪,开始莫名其妙地使唤人。
"你真的不帮我买薯片?"我用纸牌铺成的扇子压在脸上,露出双眼可怜巴巴道。
Teresa无奈地摇头:"Joey,你的要求越来越过分了!"
我像个受挫的孩子般看向一边不理不睬。
"那我出去再给你买点新奇士橙汽水好不好?"
"Teresa,我本来想把PSP送给你的。"
片刻沉默过去,一声妥协的叹息。
"我要重辣口味的!"我对已经走出房间的女士补充。
"啊?那个不容易买到哦!"她答应着,换进来高大的阿胜。
"没关系,我可以等的!"最后嘱咐一声,我回头过来冷漠的看守大方一笑:"喝啤酒吗?"
二十一点是我最不喜欢玩法,更不要说自己跟自己玩;与之相比,倒是往脸上涂口红来得有意思得多,至少有点创作感。所以我让"自己"输了一次又一次,没多久,整张脸已经跟印第安战士出征的样子差不多了,也就是说--面目全非。
站在对面的阿胜看了这样的"自残"行为,也不由得借助啤酒罐的遮挡,皱了皱那对浓黑的眉毛。这一轻蔑的表现加深了我的心浮气躁,连洗牌的动作都控制不好,一个噼啪声后,失控的卡片飞了一地。
"Shit!"我轻声骂着,猛捶一下床,掀开被单打算下去将它们捡起。
"我来!"尽职的保镖朝我伸手做个"暂停"的示意,把喝了一半的啤酒罐放在我面前的餐桌上,脱下整洁的西装外套,弯腰下去收拾残局。
"拜托你了!"
真是任劳任怨的典型!我感叹着,把熬夜两晚上换来的东西从枕头底下摸出;然后慢慢坐直,将已经捏成粉末的药物洒进那只毫无防备的啤酒罐里。
第 10 章
不管他怎么抗拒--揉眼角也好、捏鼻子也好、或者干脆给自己一耳光--始终无法阻止侵袭而来的睡意。昏昏欲睡的男人拼尽全力瞪着我,脸皱得就像晒蔫了的茄子,于是他终于明白了什么,伸手拉开自己的西装外套......
没等他将好不容易掏出来的手机展开,便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睡倒在地。
"阿胜?阿胜你没事吧?!"
回答的是不太斯文的鼾声,节奏趋于平稳。
"喂,阿胜?"我从床上下来,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跟前弯腰下去检查这位保镖的睡眠情况--很香甜!我都有些羡慕了。
好了,老兄!穿衣服睡觉一定不舒服吧?我来帮你解决!
平时总是仰视这位保镖先生,觉得他简直高大无可匹敌,结果被我穿上他那身凝重的灰黑色Dunhill套装才发现他并不比我高,倒是壮实很多。不过估计一英寸左右的差别不会被人注意,反正不会站直了走路。
费点力把赤条条的大块头推进病床底下后,我钻进洗手间最后检查一次自己的改装: 脸上的玫瑰色面具很棒,只是眼珠颜色被衬得淡了点,于是掏出意外搜得的太阳镜戴上,打湿头发学阿胜的样子全部抹到脑后--完美。
鉴于过道上每一个人的好奇目光,一路上我都不得不抬起手稍微遮挡住自己那张非同寻常的脸,缩着肩膀像做贼似的穿行而过--虽然我就是。
"咦......是胜哥!"
电梯打开时遇上意外的人物,还好是情况控制内的。
"胜哥,脸怎么......"Teresa好奇地看着我,"哈哈......"很快发出抑制不住的欢笑,连进电梯都忘了,"我就说你怎么赢得过Joey,那小子诈你的啦!哈哈......"要不是手里拎着大包的东西,没准就手舞足蹈了。
我用手将脸遮得更紧,气恼地准备转身离去:你说得完全正确,女士,而且我诈了不止一个。
"等一下!"
胳膊忽然被拉住,我不敢轻举妄动,这种时候女人的力量不容忽视--一声尖叫比警铃管用多了。
"这个给你!"
脸被太阳晒得绯红的女士说着,把一罐冰凉的Carlsberg塞到我手里,附上一个亲切的微笑--所谓白衣天使就是这样的,虽然最后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哈哈大笑。
直到电梯门阻挡了我们的视线,我才小声说出谢谢,带着微弱的患得患失,仓惶走出这家豪华的私人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