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四海生----心牙[上]

7号教官脸色大变："快找！"
吉极也脸色大变："红21还在驻地！"
"我与黑38回驻地找红21，其他人留在这里营救。"7号教官匆匆交代完，与吉极往驻地方向跑去。
两人跌跌撞撞地半跑半爬了一会儿，估摸着该到驻地了，标志型的砂岩却不见踪影，沙暴抹去了一切！

第十九章 两员虎将
"红21！红21！"
7号教官和吉极趴下身子，把耳朵贴在沙地上细听，听了一会儿起身叹气，换个地方，再喊再听。
天色渐渐暗下来，前方的队伍没有回来，红21也不知所踪，7号教官一屁股坐下，再没有力气说话。吉极不甘心地又往东边爬去，慢慢爬着，忽听有个微弱的声音从地下冒出来，他忙凑过去扒开沙子，声音更清晰了些："救命！救命！"
"红21！红21！"吉极狂喊着，拼命刨沙子。
红21被拉出来时脸色苍白，出气比进气多，猛喘了一阵才缓过劲来，靠着吉极又哭又笑："黑38，黑38！"
按7号教官的安排，吉极连夜送红21回绿洲。两人一瘸一拐地搀扶着往营地方向走。天上又是星光灿烂，沙漠沉睡着，安静如常。两人也沉默着，蜜罐里长大的少年，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死亡......
"黑38，你看。"红21惊叫起来。
前方沙丘上有些黑影在移动，努力辨认，似乎是教官。
"教官，是教官吗？"两人一起大喊。
一个人影冲过来，是5号教官："黑38？你们怎么在这里？"
"报告教官，我的腿断了，今天又被压在沙下，7号教官让我们回营，并向你们求救。"
"其他人呢？"
"8号教官和红7、黑13失踪了！"吉极黯然回答。
教官们问了出事的方向，疾步赶去，吉极又架起红21继续往营地走，没走多远，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5号教官匆匆跑回来。
"红21，你家里带信来，让你回去！"
"出什么事了？"红21脸色一变，吉极忙撑住他。
"不知道。黑38，你们不用回营了，直接往西走，这是干粮和水。出沙漠后尽快赶往驿站。"5号教官很着急。
吉极木讷地接过东西，脑子还没转过弯，又被教官猛推了一下。
"快走。"
看着两人蹒跚离去的身影，5号教官捏了捏兜里的纸条，这是上午接到的密令，密令说皇崞现在一片混乱，严令众教官不准放任何学员出营。
"捷那，我给你送了两员虎将回去......"

在布由提大陆，你只要熟悉一个城市，就不用担心在别的城市里迷路。所有城市的主街道都是平行线，纵横交错间框出豆腐块般的街区。城中央的十字路口，一般开辟成广场，不过广场的用途到是各具特色。
在伊网国，广场是国民讨论政治话题的集会地。还记得"伊网之夏"吗？在那个激情的七月，这里曾彻夜不眠。
在西普国，广场是阳光使信徒的聚集地，每七天一次的膜拜活动就在这里风雨无阻地举行。集体膜拜仪式有两个步骤，第一步是感恩，信徒们于日出前来到广场，在一位德高望重者的带领下，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齐诵阳光使的丰功伟绩，感谢他赐予人类勇气和智慧；集体感恩之后，进入第二步--祈福，为家人朋友祈祷，希望他们无妄无灾。
克罗布很深沉地对吴天加说："广场，集中体现了国民的性格。"当时，他刚在阳光使信徒们的簇拥下回到吴天加租住的小屋。
因为克罗布参加膜拜时不但不歌颂阳光使，眼睛还不老实地东觑西觑，于是引起了膜拜信徒的注意。那天，他离开广场后，被一群西普人堵住，质问他是不是厄兕教徒。虽然克罗布不关心西普国的宗教结构，但也知道厄兕派是阳光使派的禁忌，两派信徒间经常有流血冲突。
按克罗布的描述，当时他被激愤的阳光使信徒围在中间，有只蓄满力量的拳头已触到了他的眼睫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灵机一动想起了吉极称赞蓝兹的话，于是向着前方伸出双手："你太帅了，就像阳光使！"一句话改变了克罗布眼睛的命运。在听说他来自遥远的伊网国后，信徒们原谅了他膜拜时的无礼举动，并护送他回到住处，约定七天后再一起去做膜拜。
"我们的广场上民众自由集会、言论、争鸣。西普国的广场上，任何不随众的举动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
一整天，克罗布都尾着吴天加转进转出，反复推销新鲜出炉的"广场性格论"。在第50次被踩脱鞋子后，吴天加终于忍无可忍："如果你再敢说一遍‘灵机一动'，就是对你自己的生命不负责。"
当晚，吴天加做了个决定：既然自己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吉极，就不能再在西普国浪费时间，应该尽快联系商队到拂吕国去。

现在，吴天加和克罗布正站在拂吕国首都拂吕城的广场外目瞪口呆。虽然一路上拂吕国小城市的广场已给人很深的"集市"印象，但拂吕城广场的热闹程度依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广场上卖艺的、卖食物的、卖工具的、卖小玩意的比比皆是，吆喝声此起彼伏。两人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很不习惯这种摩肩接踵的行走方式，被挤得东倒西歪。
"你说，如果吉极在拂吕国，会做什么？"两人走到一个没人守的摊位前，停下来歇脚。时令还是初春，人挤人的却挤出一身汗。
"他武技不行，不可能卖艺。算术不行，不可能卖东西。"克罗布客观地分析着。
"二位想买什么？我都有。"摊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转着眼珠打量两人。
吴天加看看只摆了点纸笔的摊子，疑惑地问："你都有？"
"当然。二位把要求写在纸上，我马上去联系。明天，最晚不出后天，一定能给您送去合适的。"
"你先说你都有些什么。"克罗布一拉吴天加，警觉地说。
"田里的，家里的，"摊主摸摸光头，凑近了低声说："还有床上的......我全有。"
"床上的？"
"对，不瞒您说，昨天来的两个工具，我是自己看着都喜欢。那摸样那声音，您诚心要，我折本给您。瞧二位面生，大家结个交情。"
"工具还有声音？" 吴天加惊讶地叫出来。克罗布伸手堵他的嘴，已经晚了。
果然，光头摊主脸色一变："二位请移步，我摊子小，接不下大驾。"
吴天加还想说话，被克罗布扯着领子拖走。
"他到底做什么生意？" 吴天加抚着脖子问。
"不知道。可以肯定是不合法的。"克罗布也闹不明白，正准备分析一下，却发现有人扯自己的袖子，回头去看，是一个矮胖青年。
"两位要买会说话的工具？"
"不买！"克罗布答得斩钉截铁。
青年看他们一眼，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回到旅馆，商队去交货还没回来，旅馆老板泡了壶茶，笑嘻嘻地来与他们聊天。
"俞老板，什么是会说话的工具？" 吴天加不问个清楚心里堵得慌。
俞老板惊讶地打量他们："难道我看走眼了，二位竟是做这种生意的？"
"不，不。"看俞老板语气不善，克罗布连忙否认，"因为有人向我们推销，好奇问问。"
"谁推销？"
"一个矮胖青年。" 吴天加嘴快。
"左边眉毛少了半条，鼻梁有点歪？"
"对，您认识他？"克罗布奇道。
"混蛋！"俞老板一拍桌子站起来，冲到窗边飞身跃出。
吴天加瞪着窗户喘不过气："这，这是三楼。"
一旁小二走过来，笑着给两人添茶："那矮胖青年，是俞老板的小儿子。"
"会说话的工具到底是什么？"克罗布也好奇了。
小二四周扫了几眼，压低声音说："就是奴隶，卖到皇崞大陆去的。"

英佛看完克罗布那封长得不象话的信，笑着感叹："克罗布的‘广场性格论'还真令人耳目一新。"
蓝兹点着头若有所思："不错。我看这拂吕国到像是一锅什锦汤，什么宝贝都有。"
克赛弹了弹信纸面带讥笑："贩奴活动！执政官以这个做借口囤兵边境，拂吕国确实无法起疑。"
"克赛，让吴天加继续在旅馆帮工，俞老板可以信赖。克罗布想办法去广场上买个摊位，我们定期给他发货。他俩现在的任务是多看多听，把所有见闻都记下来。目前边境查得严，派人过去不容易，拂吕国的情报就靠他们收集了。让他们一切小心，千万不要招惹厄兕派的人。执政官一时半会还不会动手，拂吕国暂时是安全的。"
"我这就去办，"克赛点头，又问："那还找吉极吗？"
蓝兹微笑了一下，目光飘向窗外："已经8个多月了......或许哪一天，他会忽然冒出来！"

第二十章 逃亡奴隶
吉极背着红21在沙漠里艰难行进，多亏有捷那的教诲，能勉强分辨沙暴和流沙，才险险避过几次灾难。
绿洲原来离黄崞大陆有人区比较近，走了两天就看见沙漠的边缘，那晚离开5号教官不久，红21就开始发烧，有时昏迷有时说胡话，5号教官给他们的饮用水，大部分倒用来给红21降体温了。
"黑38！"红21喃喃着。
吉极翻个白眼应了一声。这两天都这样，红21昏迷得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却还记得要随时喊一声黑38，生怕被这个奴隶抛弃在沙漠里。
吉极挪动着沉重的双腿，再次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拖着红21这个累赘，莫非真要把他送回他家去？
那日5号教官说"看来捷那早有预感"，难道捷那真的预感到红21会受伤，会依靠自己背出沙漠？靠，黄崞人太玄了。不过我家蓝兹更强，他曾要求自己苦练长跑，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红21一阵咳嗽，吉极忙把他放下，用布沾了水给他擦脸和脖子。小时候生病发烧，奶奶都这样给自己降温，想起奶奶，就想起酸菜鸭，啧！
"黑38？"
"嗯！"
"出沙漠了吗？"
"不知道。"
红21撑起身子，吉极忙顶到他身后。
"黑38，快了，过了那棵树往南走，就，咳，咳咳......"
红21猛咳一阵又昏了过去。
"啊！"吉极跳起来大吼，"我为什么要被捷那救啊？？？"

过了那棵树往南走，往南走逐渐有了人类活动的迹象。吉极把红21背到一断壁残垣处，决定去找口井补些水。刚把红21放下，断墙上忽然伸出个脑袋，吓得他往后退了两步。
"干什么？"主人是个脏兮兮的年轻人。
吉极惊魂未定："他受伤了，病重，想找些水。"
主人跳出墙来，翻了翻红21的眼皮："没事，喝点药就好。"
药？吉极想起在玛姆山脉中捷那用草药为自己疗伤，很是兴奋："你家有药吗？"
主人看他一眼："你是谁？"
对呀，我是谁？
红21动了动，呻吟两声后头一歪，吉极马上跳脚："哎呀，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主人吓了一跳，摸摸了红21的颈部，再翻翻他的眼皮，沉声说："还没有，这里阳光太强，把他挪进屋吧。"也不等吉极答复，他自作主张把红21抱起，横走两步从一个缺口处跨进院子。
吉极已迫不及待跳墙进去，被主人扫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虚咳两声问："医生在哪里？"
主人把红21扔在台阶上，冷着脸问："你们是贵族？"
歪头思考一下，再歪一下。
"我不是。"
主人看他半晌，他努力保持吉氏傻笑。主人斗眼斗不过他，转开头到一个破筐里翻了许久，挑拣出一些乌黢黢的枯草，放进瓦片里捣碎，冲上些水，直接灌进红21嘴里。
吉极坐在地上，尽量不打量这个家徒四壁的残破院子。主人蹲在一旁，毫无顾及地上下打量他。
"你们是贵族！"
吉氏傻笑再次派上用场。
草药很有用，红21的呼吸平稳了，枕在吉极腿上睡得香甜。
吉极拿出干粮开啃，发现主人正努力咽口水，于是掰了一块干饼给他："医药费。"
主人接过三口两口吞下，吉极再给他一块。
"你不是贵族！"主人肯定地说。
"怎么看出来的？"
"贵族不会吃这种干巴巴的东西。"
"所以要吃一口饼，喝一口水。"
主人笑起来，扑哧一声满院灿烂，吉极也笑，两人笑到无力。
吉极说："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驿站。"
"哪国的驿站？"
驿站还分国家？
吉极挠头："这里是哪国？"
"六不管国。"
"六不管？"吉极笑起来，"我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公国的，等他醒了再说。"
"他是贵族？"
"是。"
"你是奴隶？"
"算是。"
红21醒了，主人沉默了。
"黑38？"
吉极忙把红21的脸掰过来，让他看见自己。红21虚弱一笑："出沙漠了？"
"嗯。"
"这里是--"红21转过头打量，"他是谁？"
"救你的人。"
"谢谢。"
红21理所当然地道谢，主人却吓得跌坐在地。
吉极问："红21，你是哪国人？"
"帆切公国，再往南走两天，就到驿站。那里有人接应我们。"
吉极看看日头叹口气，把红21捞起来靠在背上。
主人想过来帮忙，又缩回手。
红21问他："你是哪国人？"
"黄栝公国。"
"黄栝的内战，咳，怎么样？"
主人低下头。
"你是逃出来的奴隶？"
"是。"
"以后跟着我吧！"
奴隶不开腔，红21指着吉极问："你想跟着他？"
吉极先不愿意了："为什么跟我？"
"逃亡奴隶会被凌迟处死，没有主人的奴隶也会饿死。"
吉极一愣，那自己呢？奴隶也怀疑地看着他。红21笑："这位大人是捷那摄政王跟前的红人，跟他不会有错。"
奴隶扑通跪下："请大人留下贝加司。"
吉极吓得跳开，差点把红21放倒在地。
"这，这是......"
红21使个眼色，招呼贝加司："我们必须马上赶路，你准备一下。"
贝加司只看着吉极，吉极叹气："快去准备吧。"
贝加司跑出门后，吉极冲红21发火："红21，你什么意思？"
"给你收了个死士还不好？"
"你们，"吉极气得发抖，"你们黄崞人真恶心。"
"你真不是黄崞人？"
"谁稀罕当黄崞人，把人不当人！我自己还是个随时会饿死的奴隶呢。"
红21讪笑："捷那舅舅才不会让你饿死。对了，我叫碧斯。"
吉极哼了一声。
红21撇嘴："总不能老叫你黑38吧？"
"哼，蓝吉极。"
"蓝吉极，吉极，好听。"
吉极只能抬头望天，我为什么要被捷那救啊啊啊！
有了贝加司，赶路就轻省多了。他把草药和饮水挎在胸前，又把碧斯背在背上，还能健步如飞在前头领路，看得吉极瞠目结舌，直感叹如果黄崞贵族有贝加司一半的体能，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呼啦啦退出试炼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