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四海生----心牙[上]

说是两天路程，其实只走了一天多。主要是吉极不甘心自己空身子还比负重行军的贝加司走得慢，于是奋力想赶在前，贝加司一看主人都走那么快，自己绝对不能落后，于是跑得更卖力，两人你追我赶，三更半夜跑到了帆切驿站。驿站官吏一看是碧斯，而且还受了伤，吓得把全驿站人都提溜起来，医官、厨师、仆役、官员紧张而有序的簇拥着碧斯，吉极一下子空闲下来，有点手足无措。
驿站官吏检查完各部门司职，看见吉极站在一旁，也傻眼了。这人不是去沙漠试炼的帆切贵族，但又穿着跟碧斯一样的制服，不知是哪个公国的少爷？
"蓝将军，蓝将军！"碧斯在人群里喊。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让碧斯能看见吉极。
"这是沃顺国的蓝将军，多亏他把我背出沙漠。"
"参见蓝将军！"屋里黑森森跪下一片。
歪头思考一下，再歪一下。
吉氏傻笑慢慢浮现......

躺在驿站软软的床上，吉极还云里雾里。
蓝将军，不错，听着就爽。如果叫先奴将军呢？嗯，不够嘹亮，有点累赘。想想千军万马齐声高呼：蓝--将--军！
嘿嘿，好听！而且，当了将军正可以调查皇崞的军事实力，嘿嘿，潜伏在敌人内部，然后等皇崞进攻布由提时再跳出来咔咔咔......

第二天一早，吉极冲进碧斯寝室，碧斯正半靠着看东西。
"吉极！我们得赶快赶回帆切。"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捷那只让我在试炼营保护你，现在我已把你安全送达驿站，我得走了。"吉极说得很淡定，心里暗叫，问我去哪里。
"你去哪？"
"回布由提。"
"你是捷那舅舅的奴隶，你走不出黄崞大陆。"
"他说过只要我帮你完成试炼就放了我。"挽留我，快，随便找个理由留住我。
"我们没完成试炼！"碧斯陈述事实。
没完成吗？好像是，不错，我们确实没有完成试炼。
碧斯下了床单脚跳过来："吉极，在试炼营学了那么久，你就不想真实演练一下？"
"哦？"
"黄栝国发生逼宫事变，我们是欧来亚的外戚，当然要帮忙，你想想，黄崞大陆几百年没打过仗了，好不容易有次世界大战还正好被我们赶上，嘿嘿嘿！捷那舅舅那里别理他，你跟我回帆切，我保你做将军，我们一起嘿嘿嘿！"
"怎么保？"嘿嘿嘿。
"我父亲是宰相，我姐夫是皇帝，我本来就有军职，现在参加了试炼完全可以领军了......"
吉极嘿嘿嘿走到院子里，找了个无人处连跳几下，哈哈，蓝将军，老子要当将军了！

再次上路，贵族吉极领到了一匹坐骑。
"大人，大人！"贝加司飞跑过来抱起吉极。
"我没事。"吉极挣开贝加司，恶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叫着"马"的动物。
驿站军中队长远远回头看了一眼："蓝将军他--"
"他们主仆喜欢单独行事。"碧斯头也不回策马疾奔。
"老子不信治不了你。"吉极再次翻身上马。
"大--人！"贝加司惨叫着追在后面。
后来威震黄崞大陆的传奇英雄，无敌闪电蓝大将军，就这样从帆切驿站开始了他的马上生涯。

第二十一章 蓝将军
碧斯没有食言，果然在帆切朝中为吉极争取到一个副将军的职位，虽然离将军还有点距离，但当吉极站在点校台上，看着台下两万个黑压压的脑袋时，已激动得说不出话。
"誓死追随蓝副将军！"贝加司振臂高呼。
"誓死追随碧斯将军，誓死追随蓝副将军......"口号声虽没有响彻寰宇，但也震得校场外的碧斯两耳发麻。
皇崞历848年（布由提历748年）3月2日，碧－蓝大军在组建后的第二天，开赴黄栝－帆切边境，以支援黄栝储君欧来亚之名，"清剿"篡权夺位者欧泊涞。由于主将碧斯此时"腿疾未愈"，碧－蓝大军的实际领军人是蓝副将军，蓝吉极。这是黄崞大陆在和平了二百八十二年后，发生的首次跨国战争，该战役拉开了黄崞变革的序幕，被后世称为"三二一战役"。
名词解释：
三二一战役：战争发生在三月，历时二十一天。
后世的黄崞籍军事学家们在研究这次"三二一战役"时，颇有分歧。
蓝派认为：蓝吉极在"三二一战役"中虽不是完胜，但也是小胜。他在五倍于己方的敌军前面不改色，整整拖了敌人三个星期并歼敌五万，最后还带领三千士兵胜利突围，显示了杰出的迂回能力和撤退机变，"三二一战役"理应成为蓝吉极勋带上的一颗明珠。
反蓝派认为：蓝吉极的盲目冒进是导致"三二一战役"失败的主要原因。他在补给不足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在未探明敌方实力时就逞个人主义强行把碧－蓝大军带进敌军伏击圈，导致一万多士兵战死，三千人靠挖野菜才爬回帆切。这次战役，充分暴露了蓝吉极任性、冲动、考虑不周全的弱点，是这位黄崞名将军旅生涯中最大的败笔。
中间派认为：和平了近三百年的黄崞大陆，首次大规模的两国正面交锋，虽然双方兵力悬殊，但这次试探性战役让黄崞各国重新开始重视培养自己的将官，并意识到传统贵族的脆弱性，虽然"三二一战役"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考虑其扮演的不过是磨刀石的作用，因此，讨论胜败没有意义。
至于布由提籍的军事学家们，他们做的研究简单得多：伊网共和国伊网城未成年人学校耕作基训班未毕业的差生，在布由提历748年（皇崞历848年）的黄崞战争中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是那个太阳吗，为什么阳光惨淡苍白？这是那棵庭树吗，为什么把枝叶招摇地伸到墙外？这是那个庭院吗，为什么没有奶奶晃来晃去的身影？
有多久没想过奶奶了？从走出沙漠那天起？从踏进帆切公国的城门起？还是意志昂扬穿着铠甲站在点校台上起......
把一切染上游戏的颜色，老吴，游戏的颜色是什么色？血色！
本以为打仗就像实战演练，你戳我一个白点算你赢，我戳你一个白点是我胜，上了战场才知道，即便长枪已穿透身体，那具身体依然还不屈地砍死了两个人。第一排士兵倒下时，先奴吉极说，他们是黄崞奴隶；第二排士兵血流成河时，先奴吉极说，他们是黄崞人；第三排士兵的头颅滚到脚下时，先奴吉极说，他们是黄崞军人；第四排士兵......当穿着布衣的士兵冲过来替穿着铠甲的蓝将军挡下致命一箭时，先奴吉极说出不话了，被血光映红眼的蓝吉极大吼一声：碧－蓝大军，跟我来......
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是碧斯吧？自从被关进来后，他每天都来探视，来又能怎样？一万七千条人命--谁也救不了自己！
铁门咣当当打开。
"蓝吉极，碧将军来看你。"狱官喊了一句，转身离开。
听脚步声，还有一人，是谁？
吉极转过身，看久了太阳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牢内的阴暗。他把双眼闭上再慢慢睁开，碧斯身旁的人沉着脸瞅他。
"捷那？"他兴奋地冲过去，却被捷那阴沉的眼神震住，郁郁停住脚。
"试炼结束了？" 捷那明知故问。
吉极摇头。
"没结束你跑出来干什么？" 捷那大吼，"学了点皮毛就以为了不起，你是在害人害己！一万七千条人命，一万七千名战士......"
捷那竖起右手食指，沉重地摇："一万七啊，就这样死在你手里。你伸出双手看看，上面有血，一万七千人的血！"
吉极盯着自己的手，脸色苍白。碧斯拖着右脚走过来搂住他："舅舅......"
"还有你，" 捷那把指头转向碧斯，"在沙地上都会摔断腿，从小练的武技练哪去了？"
碧斯垂下头不敢说话。
"行军打仗不是哥们意气。就因为他把你背出沙漠，你就力保他做将军？"
"我根本不稀罕做这个将军！"吉极吼回去，甩开碧斯冲到捷那跟前，"我是学艺不精，我是自以为是，我是屡战屡败......可是，如果不是你，我会来这里吗？"
捷那死盯着他，他毫不畏惧地迎视，良久，捷那薅开他，走到桌旁坐下。
"如果不是我，你会怎样？" 捷那仿佛在自言自语，"我不后悔把你送去试炼营。"
吉极一愣，垂下眼。
"走近点，让我看看你。"
吉极走过去，蹲在捷那身前。捷那抬起他的下巴，把他凌乱的发丝理顺。
"这么漂亮的人，怎么会是那个皮包骨的奴隶？"
吉极眼圈一热，泪水夺眶而出。
捷那笑起来，清瘦的脸上皱纹又深了些："越瞧越不像了，蓝吉极可从来不掉眼泪！"
"捷那！"吉极抱着捷那的腿，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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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如丝，春花如霞。
落英中的石桌上，摆满了空碗碟。吉极吞下最后一口菜，满足地抹把嘴："总算吃完了。"
碧斯悲哀地盯着一桌空盘子："你，你居然把所有的菜都吃光了！"
"这可是我最后一顿了，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吉极拍拍碧斯的肩，"什么时候送我上刑场？"
碧斯一头雾水："什么刑场？"
对面的捷那哈哈笑出声："我以为是狱卒饿着你了。原来你是准备好砍头，敞开肚皮吃离别饭。"
"？"
"由于捷那摄政王的请求，皇帝已经把你交给他处置了。"一直没说话的碧斯父亲--帆切国宰相碧欧泉低声解释，话才说完，看见吉极皱眉揉肚子，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歪头思考一下，再歪一下。
"因为我是你的奴隶，是你沃顺国的人，所以帆切皇帝不好杀我？"
捷那点头，提起筷子又放下，对碧欧泉指了指空盘子。碧欧泉忍住笑，吩咐碧斯再去叫一桌菜。
"我的生死权在沃顺摄政王手上，"这个才是重点，"现在我又欠你捷那一条命？"
捷那敲着空盘子，要笑不笑。
"这次我不会再听你的。你或者杀了我，或者放我回家。"
"真坚决！" 捷那啧啧感叹，捡起桌上的落花，摊掌心里"噗"一声吹落。"难道你不想报仇？难道一万七千人白死了？"
"我承认是我指挥失误，但我就算死了也换不回他们......而且，帆切皇帝已经放过我了......"吉极越说越没底气。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 捷那怒其不争，"被人打了脸，都不知道打回去！"
"打谁？"碧斯刚回来，听得不明不白。
"你说谁？"碧欧泉没好气地说，"我不过去海交国月余，你就给我捅这么大个漏子！"
捷那也收起嘻笑，严肃地对吉极说："黄栝国这次逼宫蓄谋已久。黄栝皇帝久病不起，储君欧来亚虽然英名在外，但因母后是碧斯的姑姑，是帆切人，他在黄栝朝中反而势单力薄。而欧泊涞是皇长子，外戚势力庞大，他又娶了匆投国公主，说不叛乱都没人信。欧来亚平日看着精明，关键时候却犯糊涂，居然放心丢下家国跑去试炼，活该如此狼狈。"
吉极恍然大悟："原来你让我帮的人是他！5号教官非说是碧斯。"
"5号教官是谁？" 捷那警觉地问。
吉极和碧斯比划半天，还是说不清楚。
捷那沉吟了一会儿，挤个笑容："其实试炼营没有我说的人，我只是找个借口骗你去试炼。"
"......？"回家，回布由提，死也不跟这个骗子待一块了......
吉极想站起来潇洒地离开，却发现刚才吃太得多，只好靠着树喘气。
"吉极，我就觉得你对我不一样，你果然是专门去帮我的。"碧斯感动不已。
捷那哼了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题："黄栝国的逼宫，由于有匆投国的加入而形势微妙。皇帝不得已在病榻上让出了皇位，当欧来亚赶回来时，已由储君变成了叛臣贼子，他只得仓惶出逃。于是黄栝以追剿罪臣为由陈兵边境，切断了与帆切国和沃顺国的一切往来。
"哦！"吉极越听越没劲，"欧来亚自己躲起来，我在这边穷忙活。"
碧欧泉指着两小孩："我去海交国之前曾与皇上订下计策，争取海交和杨俞两国的结盟，共同对抗黄栝和匆投。朝中主和派收了欧泊涞的好处，自然要处处破坏，才会找上你们两个小鬼头，给个将军的名头去带兵打仗，他们则在后面做手脚，不派援兵和粮草，叫你只输不赢，让那些不明真相的主战派和中间派产生恐战感。你们呀......"
吉极讪笑着，偷瞟捷那。
捷那也是一脸无奈："你还好意思笑？也不动动脑子，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大臣们凭什么推他当将军？"
这句话挑起了吉极的旧怒："这次你救我，条件又是做奴隶？"
"奴隶我多的是，" 捷那语气轻松，"我缺的是将军！"
吉极心头一跳，思索半晌后撇着嘴说："我想家啦......"
捷那叹口气站起来，摘片树叶把玩着："你不想练飞刀了？"
撇撇嘴。
"被别人当玩偶耍你甘心？"
再撇撇嘴。
"好兄弟被追杀你忍心袖手旁观？"
嘴都懒得撇了，吉极撑着桌子站起来转身离开。
"那你也不想看看皇崞大陆最有威力的武器？"
正离去的脚步一个迟疑！
"难道真的想回去跟在牛屁股后边耕地？"
吉极停住脚，慢慢转过身，盯着捷那一字一句："将，军？"
捷那笑起来，满脸阳光。
"我是败军之将。"先把丑话说在前。
"你只是缺乏经验。"
"我只懂点皮毛。"再小小别扭一下，不别扭够反而惹捷那疑心，嘿嘿嘿。
"你是百年难遇的将才。"笼络人心的话，摄政王说来毫不费力。
似乎没理由再扭捏了，吉极咬咬唇，又说："我最多呆一年，或者一年半。"
捷那笑着把树叶放到唇边，自信地说："到今年年底，最多九个月！"

皇崞历848年（布由提历748年）4月，在飞花中，"皇崞智者" --沃顺国摄政王捷那，把沃顺公国的帅印交到一位少年的手里，这位年方19的少年，就是后来威震皇崞的"无敌闪电蓝大将军"--蓝吉极。

第二十二章 出去看看
自从七天前城东郊的一间国民军营房爆炸后，伊网城里一直飘着一股臭鸡蛋味。
奶奶站在鸡棚前给鸡仔喂食，一阵风来，被呛得咳嗽。
"奶奶，这几天您少在屋外呆，这气味不好。"朵发站在台阶上喊。
奶奶捂着鼻嘴一路咳进屋，喝了杯水才平静下来。看到朵发往外走，忙问他："天快黑了，你怎么还往外跑？"
"我找雅芳有点事。"
奶奶笑开了花："你跟司可爸妈商量一下，约个时间我和你爸上他家提亲去，你也不小了。"
"不急！"朵发说完带上门出去。
奶奶直摇头，这些孩子，都不知道他们成天想些啥......

大司可坐在餐馆里吃饭，无意中看窗外，见朵发在街对面买报纸，并顺手扔了封信到邮筒里。大司可拨拉着碗里的饭若有所思，又拨拉两口，然后匆匆站起来赶往克赛家。
克赛和英佛正在院里聊天，见大司可进来，便招呼他进内屋，刚坐稳，蓝兹从窗外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