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有涯[下部](长夜风吟)----横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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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随拉住他的一只手,有意无意地轻轻捏了捏。他拉了如梦影,便要推门出去,岂料如梦影竟神不守舍地被他拉得一绊,差点便跌倒在地。
尚随扶住他,按住他的腕脉试了试,展眉笑道:"听说,你武功被废,如今看来,传言果真不假。我也并不怎麽想留在宛郁家,处处仰人鼻息,不如,我带你离开,不再理会宛郁英的事情了。"
如梦影仿佛失了魂魄般,任由他拉著自己离开宛郁府。
尚随带著他在一家客栈里要了一间房,笑容得意之极:"我想了很久的事情,终於要成真了。"
如梦影被他摔到床上,始才惊醒过来:"你想怎样?"见尚随在自己身上打量来打量去,仿佛猎人打量自己的猎物,他不由心中不安起来。然而此刻,无论尚随想做什麽,他根本无力反抗。
忽然之间,他想起自己身上配好的药。正考虑当怎麽毒死他,尚随却已笑道:"虽然你没了武功,但我知道你身上带了不少药,怎会不防著你?"
尚随边说,边封了他的穴,慢慢搜出他身上所有的药,笑道:"多谢赐药。"
如梦影一时面如死灰,绝望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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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尚随神清气爽地下楼,探听消息。
楚中乾死了,倒在他意料之中。令他意外的是,宛郁家出了大事。不少人中毒而亡,其中甚至包括现任家主宛郁英。所幸宛郁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还不至於一下子陷入混乱,很快便有人出面主持大局。
莫非,如梦影一早便在宛郁府里动了手脚?不过,宛郁英死了,那倒真是件妙事。本以为摆脱了陈九之後,再也不必像女子一样婉转承欢,谁知五年不见,再与宛郁英见面时,竟得知他也对自己怀有那种心思。
初时为了求得宛郁英的帮助,借他的势力搜寻如梦影的下落,他只好虚与委蛇。如今可总算摆脱掉他了,尚随不禁心中畅快不已。
而且,之前,他们是以如梦影的名义,害死楚中乾父子俩的。现下,害死他们二人的所有矛头,全指向了如梦影。想来要不了多久,如梦影就会被指认为害死楚中乾的凶手。到时,只要他提了如梦影的人头去邀功,必定名声大振,被那些人引为大侠、英雄。
他心情大好地回到客栈,想起昨天的销魂情景,更是飘飘欲仙。如梦影的滋味果真是好极了,尤其是看他一脸痛苦耻辱的表情,心中当真酣畅淋漓。还有什麽比将所有自己受过的耻辱加诸於仇人身上,更令人快意的麽?何况,如梦影本来就是个尤物,上起来销魂无比,再香豔不过了。而且以他那种低贱的血统,本就该当是被人压的料。
走入客栈,竟见到一队官兵正搜查客栈,说是曼国派出的使臣临夏王养的一个妓子逃脱了,命全城搜寻。尚随不禁皱眉不已,为这种小事,居然劳动官兵,曼国那些贵族,当真不可救药。
上楼时,引来不少人的注目,那队官兵之中更是有不少人盯著自己看。知道那种眼神意味著什麽,尚随大为不悦,真是群色令智昏的家夥。尚随走上楼梯,那群官兵也跟著上楼搜查,一间间房推开来仔细查看。
眼见他们要搜查到自己的房间,尚随皱著眉抢先一步推门进去,回头道:"你们看清楚了,这里并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岂料那官兵头头一看如梦影,眼睛一亮:"谁说没有,我们要找的,就是他!"
眼见他们一拥而上围住仍旧昏迷不醒的如梦影,尚随大怒道:"胡说八道!他怎会是你们要找的人!"
那官兵头头道:"小李,快回去秉告王爷,就说人找到了。王爷吩咐过,一找到必须即刻通知。"
一人应声而去。
尚随冷哼一声:"你们这麽草率地秉告上去,就不怕找错了人,临夏王爷怪罪你们麽?"
那官兵头头道:"绝不会错,王爷给我们看的画像,上面画的就是他。"
"这怎麽可能?"尚随大感意外,质疑道。
见尚随生得秀美无伦,一双黑眸明亮动人,专注看人的时候,仿佛在凝视著自己的情人,多情而温柔。那官兵头头竟一时问什麽答什麽,颇为老实:"临夏王要找的人,确实是他。我仔细看过了画像,不会认错的。"
"会不会是仅仅相貌相像而已?"尚随又问。
"不是,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那幅画像上面,他神情显得很是吓人,脸色阴沈凌厉,而且一脸瞧不起人的样子......"
莫非,画像上的人果真是如梦影?尚随心中微惊,打断那官兵头头的话:"既然如此,你认为这样的人,可能是一个妓子吗?"
"临夏王爷要找,我们自然只能听命行事。"
知道已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尚随脸色微沈,忽然之间一掠而起,抱起如梦影便跳窗而出。那队官兵大惊,连忙追赶。
如梦影仍旧昏迷不醒,脸色极是憔悴。尚随抱了他,跃上屋顶展开轻功狂奔。一直避入一处小巷,见已甩开後面追赶之人,他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先出城避避风头。目前为止,一来时机尚未成熟,二来他还有些舍不得下手,所以暂且先留如梦影一条命好了。
然而到了城门口,他才知临夏王竟已封锁了全城,准进不准出。尚随只好转身离开,另寻去处。
然而他刚转身,城门口一个玄衣男子忽的拦住他,神色里是分明的怀疑:"你怀里抱著的,是什麽人?"
见此人眼睛盯在如梦影一头波浪般起伏的棕发之上,尚随心下一沈,袖口一扬,吐出数道银芒。下一瞬间,他转身疾逃。
玄衣男子侧身避过激射而来的银针,紧追而去。
尚随毕竟怀里抱著一个人,再加上那玄衣男子轻功甚是高明,没跑出多远便被追及。
二人当下过起招来。
尚随索性豁了出去,决心赌一赌那临夏王究竟对如梦影有没有恶意,遂用如梦影作盾牌去挡那玄衣男子的攻击。
那玄衣男子果然心存顾忌,始终不敢伤及如梦影。如此一来局势立时分明,尚随一路占了上风,将那玄衣男子逼得不得不转攻为守。没多久,那玄衣男子渐渐难以支撑,招式左支右绌。
眼见尚随就要制住那玄衣男子,一队人马忽然紧逼上来。
原来那守门的兵士早已著人通知了临夏王,没过多久,临夏王便亲自率人赶了过来。
如此一来,敌众我寡,胜负立分。尚随知道自己必败,便干脆以如梦影为质:"放我们离开,否则我立时杀了他。"
临夏王却脸色丝毫不变:"只要你不怕死,便杀了他吧。"从一出现,他的目光便始终停留在如梦影身上,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打量著,在见到他颈上露出几处吻痕之後,他脸上更是露出几分诡秘的笑意,"你尽管杀了他,本王可不会在意他的死活。"
见他是如此眼神,尚随心中略有了几分不安之意,然而却仍旧勉强冷笑:"你若真不在意,又何必下令不得伤他?"刚才那玄衣男子始终不敢伤如梦影,若非临夏王的命令,又岂会如此忌惮?这临夏王定然是在故弄玄虚。
临夏王微微笑了起来:"你动手吧。"尚随咬牙不语,一时竟难以决择。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瞬间,那玄衣男子已然趁机出手,已将如梦影夺了过来。
尚随脸色大变。
电光石火之间,局势陡变,一瞬之间,尚随已被临夏王身边的那群高手围了起来。
临夏王挑眉一笑,笑容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他从玄衣男子手里接过如梦影,带著他策马离去。

尚随束手就擒,被带回府衙,临夏王遂命人将他关入大牢。
随後,他清闲地坐在床边静候如梦影醒过来。
一直到下午,如梦影才终於醒过来。他初醒过来的时候,眼睛迷迷糊糊地微微一睁,复又懒懒地闭上。然而,大约是瞧见了床边的陌生人,他立刻猛地惊醒,睁眼:"你是谁?"他一手撑住床,似想爬起来,却猛感下体一阵刺痛,顿时白了脸,跌回床上。
一瞬之间,他眉宇间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被尚随侮辱凌虐的情景一幕幕掠回脑中。见如梦影久久爬不起来,神态里竟颇有几分娇弱无力的韵味,临夏王瞧在眼里,眸中露出几分看戏般的冷冷嘲讽意味:"如梦影,久仰大名了。本王便是曼国临夏王卓见深。"
如梦影惊而回神,迅速地扫了卓见深几眼,张了张口,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卓见深起身从桌子取过一幅画卷,扔到如梦影怀里,斜倚著桌子:"如果传闻之中的如梦影竟是你这副情态的话,当真令人失望透顶。别告诉我,你被打击得再也爬不起来了。"
如梦影一咬牙,神色冷下来:"你待如何?"他拾起画卷展开看了看,神色更是冰冷到了极点。
卓见深微笑了起来,挑眉斜睨著他:"本王奉皇命行事,不打算如何。"
如梦影盯著画卷,一语不发,面沈如水。
画卷之上,一紫衣男子执剑而立。碧眸棕发,眉目美好如画,有著再清澈纯净不过的气质;却偏偏眼神冰冷阴戾,挑衅般地微仰著下颔,令人只觉他仿佛下一瞬间便会举剑杀人。
画卷上的人,自然便是如梦影。
一时屋内一阵静寂,良久,卓见深终於忍不住开口:"想必你一定还记得本王的皇兄吧?"
如梦影沈思了一会儿,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是见过他,但没多少印象了。"
卓见深扬眉露出一个惊讶的神情来:"没印象?本王敢保证,如果皇兄知道你竟是这样的回答,他一定气得七窍生烟。他对你可是记忆深刻,恨得牙痒痒啊。"
如梦影不置可否地瞟了他一眼,却不语。
卓见深摇头一叹:"据说你如梦影的大名,普天之下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你的事迹,就连本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十年前,如梦影令围剿炎影教的江湖中人一去不返,并且夺得炎影教教中大权。
八年前杀了叶国丞相和普兰国皇帝,并下令叶国与普兰国任何人不得再豢养和歧视夷人,尤其是混血妓子。
同年,普兰国大旱,曼国与宇国结盟,曼国攻打普兰国,宇国攻打叶国,一月之内节节胜利。谁想不久情势陡变,如梦影命人放弃了普兰国与叶国的百姓和城池,事先在普兰国与叶国接壤一带设了埋伏。那一带盛产金矿玉石,曼国与宇国自然不会放过。不可避免地,误入如梦影布下的埋有炸药的迷魂阵里,两国派出的军队因此而全军覆没。随後,宇国与曼国国内大乱,不少官员遭到暗杀。
此後几年,四国元气大伤,而尤以叶国与普兰国为甚,两国几乎被彻底毁灭在战争之中。这当然与如梦影所用的玉石俱焚的战略有关。
战後,如梦影一直不断派人暗杀宇国与曼国的臣子,甚至是王爷,逼得他们焦头烂额、人人自危。
一时之间,天下难民成灾,危机四伏,四国几乎瘫痪。
如林影行事太过偏激,不但己方人受害甚深,敌方更是对他的行径又怒又恨。
不过,他应当是深谙国家政事的,普兰国与叶国终究还是因他而受益匪浅。两国战後很快便恢复过来,朝政之上也十分安顺清明,民间更无大的动乱。
三年前,宇国大将狄连起事谋反,传闻,此事便是由如梦影唆使并且资助的。
两年前,长年来主持炎影教暗杀事宜的韩景宴在曼国遭到追杀,侥幸逃脱。不久,如梦影查到了幕後主使人,竟率兵攻打曼国,非让曼国将主使人,当时还未登基为帝的太子卓见羽交出来。曼国不备之下节节败退,卓见羽心知祸是自己惹下的,自告奋勇前往迎敌,曼国上任皇帝卓翊鸿也很是无奈,只得让太子出兵。
之後的事情,卓见深倒是不太了解,只知最後自己哥哥终於回来了,但是差不多也只剩半条命了,侥幸才活了下来。卓见羽回来之後,如梦影倒是没有再攻打曼国。而卓见羽却始终对自己如何让如梦影退兵的经过只字不提,并且只要有谁在他面前提到如梦影,他便会大怒。
"皇兄一听说你被炎影教逐出,他立刻便吩咐本王秘密寻你,将你带到他面前。想来,你若落到他手里,必然不会有好下场。"卓见深笑得两眼几成了缝。
如梦影咬牙不语。
"难道你便无话可说麽?"
如梦影沈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能拜托你一件事麽?只要你答应,我什麽事情都愿意做。"
"什麽事?"
"我想见一个人。"
"谁?"
"凌青越。"
"曼国武林盟主的长子?"卓见深微微一怔,旋即笑起来,"本王听说,楚盟主与他二儿子被人杀了,而且元凶是你。你要见凌青越,是想澄清此事,还是想杀了他?"
虽然早料及楚中乾与楚青雅此时必已丧命,然而如梦影还是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这是我的事,你不必多管。只要你让我见到他,无论你让我做什麽,我都愿意。"
卓见深笑了起来,眼眸里含著几分戏谑之意:"无论什麽,都答应?"
如梦影点头。
"真的?"卓见深眼中笑意更深,目光在他脸上一扫,"那麽,本王想要你呢?"
如梦影呆了一会儿,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脸色微白,闭了闭眼,终於点头:"好。"只要见到了凌青越,他还肯救自己的话,要逃离卓见深,又岂是难事?只有先答应了再说,至於答应了後的下场如何,顾不了那麽多了。就只怕因为楚中乾与楚青雅的死,凌青越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如果他真不肯救,那麽,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卓见深不意他竟真的会答应,也呆了半晌,才道:"本王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死也不会答应这种事......"
如梦影笑了一笑,神色里却不但没有笑意,反而苍白得厉害:"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受辱,少一次多一次有什麽区别。只要能见到他,什麽都值了。"
卓见深又是一呆:"为了见他,什麽都愿意是麽?呵,你倒真是痴情得很,不过,你杀了他一家人,也不想想,他会领你的情吗?"
如梦影脸上顿时失了血色,过了许久,才勉强说出话来:"会......会的,他不是寻常人......"凤惜如因自己而死。楚中乾父子俩的死,他更是难辞其咎,有那封他亲手写的信作为证据,谁会相信不是他设计杀了他们的?
见他神色凄迷,卓见深也无心与他玩笑,神色一正:"既然你自己说,只要本王让你见他,便愿意做任何事情。那麽,本王若想龙袍加身,要你助本王一臂之力,你也办得到?"
如梦影闻言一惊,定定出神良久,才摇头道:"我......尽力而为。可我有一个条件。"
"什麽条件?"
"你登基为帝後,必须效仿普兰国和叶国,让夷人有跟你们一样的地位,而且最重要的是,禁止培养宫廷妓子。"
卓见深迟疑不决。
"你不答应,请恕我办不到你的要求。"
卓见深叹息一声:"也罢,答应你便是。从此曼国不再有宫廷妓子,夷人也将不再受到歧视欺辱。不过,本王也不得不提一个要求,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本王可在乎得很,所以你行事之时,顾忌一下本王的名声。"
一般的奴隶也还罢了,许多宫廷妓子培养出来可不是用来当下人,而是供人玩乐的。这些人除了拥有美貌之外,根本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就算不再豢养宫廷妓子,这些妓子还是必须得依靠养得起他们的人,才能活下去。想救他们出火坑,光下命令是绝起不了多少大的作用的。所以,卓见深想明白後,答应得极是爽快。何况,他也不是没了美人便活不下去。
当初,普兰国与叶国,便因为如梦影那个命令,乱上了好一阵子。不过,如梦影竟似并不了解此事般,露出淡淡的笑意,郁结的眉心微微舒展开来:"我不是不在乎名声,而是根本已无名声可以在乎。至於你,自然跟我不同。放心,我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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