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恋————杜露果

阿大转身，看见周秋至那张脸的同时，头部重重感到一阵锐痛．．．．．．血．．．．．．和盛夏的笑脸，是晕蹶前所有的感知。
16
接到电话的时候，盛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存在著的。
在赶去医院的路上，盛夏一直不让自己去相信听到的一切，可是双手却在颤抖。
他真的很恨秋至．．．．．．不单恨他的行为，也恨他将这一切通知自己．．．．．．
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秋至，明不明白，他将受到怎样大的伤害．．．．．．
站在医院的长廊上，他看到了自己的阿姨，看到了警察，看到了秋至，看到了一个一脸愤怒，想向秋至挥拳，神似阿大的男人．．．．．．
不是梦，一切都不是梦。
他可以选择走过去，或者离开，可是他的脚变得和双手一样，在打颤，然後他听到了小小的呼声，直觉自己坐倒了下来。
"盛夏？阿至，你叫他来的？"
盛夏感觉到阿姨朝自己走来，盛夏想动，却什麽也不能做．．．．．．"阿至这次．．．．．．盛夏，他活该，你不用为他担心的．．．．．．"
听到阿至的名字，盛夏抬头，怒视那少年，直到对方有些畏缩地低头。
勉强支撑起身体，盛夏似个醉汉般，踉跄走了过去，一把纠住周秋至，让对方的身体随著自己的双手一起颤动．．．．．．"为什麽？为什麽？"
摇头．．．．．周秋至显得并不是很快乐，事实上，看著阿大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而，此刻望著盛夏这种从未见过的将近崩溃的样子，他更加悔恨。
"混蛋！混蛋！"盛夏的怒吼，伴著拳头落下，一时间长廊里吵杂了起来，阻止盛夏的声音，盛夏自己的声音，还有参杂其间，属於周秋至的一声声，"对不起。"

高胜强看著那个近乎颠狂的青年，想到了什麽，皱起了眉头．．．．．．那种感觉，很遥远，却又有些熟悉。
"安静！谁是高正大的家长？"护士出来骂了一声，然後问。
"我。"高胜强看著护士严肃的脸，不由得很是不安。"去输血吧，很危险。"
说完这句，心情看来不好的护士不愿多透露一句，径自离开了。
"很危险．．．．．．"
盛夏不想，却不由自主地把这三个字，同死亡联想到一起．．．．．．他经历过的不是吗？他经历够了不是吗？
"天呐~"盛夏的呐喊，响彻整个楼面，"你还要我被剩下几次，他说过要用一辈子好好爱我的．．．．．．"被人强制松开周秋至，盛夏跪坐在地上。
一瞬间，高胜强懂了，周秋至的母亲懂了，很多人都懂了．．．．．．
旁观者开始小声议论，只是那些当事人，已经无暇去想这些了。
盛夏的眼泪，为阿大而流的眼泪，是震撼人心的。

阿大的情况很危急，手术动过了，能不能醒却是问题。
看著裹著白纱，插著氧气，躺在那里好像睡著的高正大，高胜强叹了口气．．．．．．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呀，竟选了和自己一样的路．．．．．．不顾妻子离去，也想留在身边的男人，却被老天收了去，那种痛，他是经历过的。
转头，看著长廊那头，颓然坐在椅上的青年，高胜强又叹一声，这次是为他们两个人。
"儿子，醒来吧。"他轻轻说话，得不到回应，三度叹息，然後起身，走出病房。

"换你吧．．．．．．"走到盛夏面前，高胜强这麽说著。
抬眼，盛夏在男人的眼中看到了理解，一时间，所有的脆弱又涌了出来．．．．．．"为什麽．．．．．．为什麽要让我们碰在一起．．．．．．那样的话，他会健健康康，我也可以继续躲在壳里，不用再去动心，再去依赖，再去尝一尝失去的滋味．．．．．．"
"你还没失去他．．．．．．你不懂那种眼睁睁在病床上看著他一天比一天虚弱，然後有一天，突然不再醒来的滋味。"坐到盛夏身旁，高胜强轻轻诉述著，"但我经历过．．．．．．不是很好的回忆，却是最珍贵的回忆，我们曾相约一辈子在一起，於是我坚信著这一点，陪在他身边．．．．．．"
"最後，你还是失去了他。"闭眼，盛夏也忍不住剖析自己的痛苦，"失去的感觉真的很可怕．．．．．．我失去过我的父母，失去过我的恋人，我曾告诉自己不要再拥有什麽，就不会在失去什麽．．．．．．．我好怕失去的感觉．．．．．．"双手双抱，盛夏轻轻颤抖。
"那就现在离开，不管他最後是生是死。"高胜强看到盛夏否定的眼神，笑了，"做不到吧。做不到就像我那时一样，相信，他会好的，相信关於一辈子的承诺。结果是很痛，但我觉得值得。记住，你还没有失去阿大，现在就逃，辱没了你们的爱情。用你的眼，陪著他，哪怕他真的不能离开，也要深深地把他留在记忆里，那是痛苦，却也是最珍贵的。然後．．．．．．为了所有的珍贵，继续让自己幸福下去．．．．．．"
盛夏看著男人，没有说话，因为他正努力去适应那些言辞，直到它们深在他的心上，成为身体的一部份。
"去吧．．．．．．他在等你，他是我儿子，所以我知道。他对你．．．．．．可是认真的。"
"．．．．．．你不在乎，我和他．．．．．．"
"小看我，我可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轰轰烈烈的爱我也谈过。去啦．．．．．．"
起身，盛夏小声说了句谢谢，谢很多，谢他接受了自己和阿大的恋情，也谢他给了自己对於失去和拥有，逃避和面对，很多新的定义．．．．．．让他找到了对阿大的爱法．．．．．．

"好像睡著一样，就在今天早上，你就是这样睡在我身边。"坐到阿大身旁，盛夏轻抚他包著纱布的头，"你有个好爸爸呢，虽然你在我面前说过他不少坏话．．．．．．阿大，我喜欢你，虽然迟了，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快醒来吧，实现爱我一辈子的约定，你守约的话，我也把自己的一辈子给你．．．．．．阿大，我等你，陪著你，我决定了．．．．．．不管结果怎样。"趴在阿大床边，盛夏承诺道，突然有了一种力量，一种执著，一种信仰．．．．．．他爱阿大，所以，他会陪著对方，不管属於他们两的故事，还有多长．．．．．．
17

"盛夏呀，那么大雨，你还赶过来呀。"
"是啊，没事做，干脆到这来坐喽。"和护士小姐说笑一句，盛夏与她擦身，进入病房。
少年就躺在那里，好像瘦了，当然会瘦吧，照他这样一直躺在那边。
窗外又闷又湿，房间里反倒是好得太多，盛夏注意到一旁在些夸张的鲜花，和鲜花旁的那包茶叶，应该是胡哥同何叔吧，那么阿大他老爸现在应该已经跟着他们两个去哪里喝茶了。
苦笑，盛夏脱下外套，坐到阿大旁边。
阿大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现在的问题是，他是不是能醒过来。
会醒的吧，盛夏会像等着阿大脱离危险期一样，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不管是多久。
"又是夏天了呢。"端详了少年一会儿，盛夏这么说着，"学生都放暑假了，去年，我们就是在这时候认识的。从未想过，夏天，也会让人心生感叹。再不久，就是我的生日了呢．．．．．．要是你能在那时醒来该有多好，不醒也没有关系，还有很多个生日，我们可以一起过的。阿大，该感谢你的，因为认识了你，爱是了你，我变勇敢变坚强了．．．．．．你还气不气阿至，你爸爸没有告他，不过他被我叔叔送去外地了．．．．．．今天收到他的一条短信，他说，过年时会回来，到时愿意接受你我对他的惩罚，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哦．．．．．．然后，祝福我们．．．．．．真希望那时你能醒来．．．．．．当然，不醒的话也没关系，我还是会等下去的．．．．．．呼，看你睡得这么香，我．．．．．．好像也有点累了．．．．．．"
伸展一下身体，盛夏将头枕在阿大的床边，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睡梦中和阿大所经历的一切如走马灯一样扫过．．．．．．游戏房的初遇，公司前阿大的挑畔，冰店，防身术教室，生日时的蜡烛，家里阿大的告白，自己的挣扎，蜡烛店的重逢，那夜的激情．．．．．．门口两人调笑的场景．．．．．．．
很美很美的梦，好像阿大就在自己身边一样．．．．．．好像闻到了阿大的气息，听到了阿大浅浅的喘息声，感觉到阿大手掌抚在自己脸侧的力度．．．．．．一切都好真实．．．．．．！
抬头，睁眼，阳光从玻璃窗里射进来，在光晕里的阿大坐起了身，灿烂地对着他笑，"早啊，你睡得真沉。"
那声音敲击在心头，让盛夏抑制不住地张大嘴，想唤，却有些艰难．．．．．．然后他哭了．．．．．边笑，边哭，此时的他更像个孩子。纠住少年的衣袖，他抽泣着开口，"傻瓜，已经下午了，我难得的半天假，又被你浪费掉了。"
"怎么是浪费呢，我们在一起．．．．．．"以额头轻点盛夏的额头，阿大幸福地叹了口气。幸福，从他醒来的那一刻，看见在自己身边睡着的样子，摸到盛夏白暂的脸庞时，就从未离开过他。
幸好活过来了，幸好．．．．．．要知道不能和盛夏厮守，他会含恨九泉之下的。
"．．．．．．我去叫医生。"冷静下来的盛夏这么说道。
"给个吻先。"阿大耍赖地要求。
如要求般印上一吻，盛夏起身离开，走出门口，又折回。
"怎么了？"阿大歪头看他。
"我爱你。"盛夏说完这句，感觉到阿大的脸比自己的还红，于是笑着离开，留下阿大望着门口，还是痴痴地笑了。如果更有力气些，他一定会欢呼尖叫的。

"学校的事，你爸帮你办了休学，不过新学期你要去上。其实你爸真的．．．．．．阿大同学，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盛夏被迫倚在病床一边，没想到阿大竟得寸进尺地把手伸进自己的衬衣里，不由喝止。
"我现在的状况。幸福到快要死掉的男人。"阿大咧嘴笑。每天都有盛夏陪在身边精心照顾，分明已然身处天堂之中。
"不要乱说话。"盛夏有些不满地以手敲击着阿大的头，显得忧心。
"放心啦，我要陪你一辈子。"阿大轻轻笑了，为自己存在的重要性而感动。
"．．．．．．阿大，总觉得你长大了，而我变小了。"盛夏感叹，忘了去继续阻止那双不怀好意的手。
"爱情的魔力。"阿大稍一用力,把失去警觉的盛夏翻身压到了身下。
盛夏吃惊，不管怎样，自己也不可能如此轻易被制服．．．．．．更何况，"你是病患吧。"
耸肩，阿大笑得很愉快，"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总有一天要打败你，我可是从来没有放弃过。"
看着他孩子气般的胜利表情，盛夏感到无力，哼哼笑了起来，"真的是被你打败了。"
"被打败了，也心甘情愿吧。"
这话让盛夏收起了笑，看着阿大清澄而闪耀的眼，他眨了眨自己的眼，伸手，勾上了阿大的颈项，"嗯。"淡淡地答，脸有些红了。
"喂，盛夏。"
"嗯？"
"可以吧？"
盛夏感到上身有什么顶着自己，不由苦笑，"你很杀风景耶，我正在为你的爱感动好不好？"
"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感动啊，不急在一时。"
阿大说这话时很自信，很坚定，于是，盛夏就变得很安心．．．．．．
安心把自己交给对方。
安心地被吻，安心地被拥抱，安心地被贯穿，安心地呻吟，安心地回吻，安心地在激情中放纵自己，一如在爱中放纵所有的感情一般．．．．．．
"还好，及时赶在护士来之间．．．．．．"匆匆穿上衣服，盛夏的气息有些喘。
阿大幸福地趴在那里，望着盛夏，呼了口气，那种带着倦怠的幸福感又开始漫延，但这次他没有不安，因为他知道，明年的盛夏，再明年的盛夏，以后好多个盛夏，好多个盛夏之外的季节里，他都能完全拥有面前这个男人。
"我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啊。"阿大忍不住感叹。
"．．．．．．．"盛夏听着却觉得这话应该是说自己，无意中看向窗外，看着明亮的天空．．．．．"阿大，下次陪我一起去给我爸妈和由杰扫墓吧。"
"嗯！一定要让他们看到我们超幸福的样子。"阿大会意地应着。
两人相视而笑，这天特别明媚，焦阳虽热，却格外清明，却怎也敌不过这室内的纯爱风景。
关于盛夏和阿大的故事，关于夏天的故事，将用他们的一辈子延续下去，一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