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kison’s Note————hifumi

作者:hifumi  录入:12-23

顾卫习以为常地瞟了一涟一眼:"也许他就是怕你太激动了才不告诉你的吧。"
一涟一下子住了嘴,只得沉着脸乖乖听顾卫说下去。
"你真的喜欢他?"
一涟被与主题无关的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到,好半天才红着脸点点头:"应该......算喜欢吧。"
"果然。"
"什么‘果然'啊?"
顾卫飘飘然地一笑,闪亮的镜片泛起光彩:"那个RIKISON......就是翟冉文。"
"哎?你怎么知道的?" 自 由 自 在
"上次我看到他把书评贴在书评栏上。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写一本叫《红线》的书。"
"那是漫画啦!"一涟顶了一句,顾卫口气里的轻描淡写让他不太愉快。冉文就是Rikison......不知为何,一涟早已在心中在这两个名字之间画上了等号。今天在顾卫口中得到了确认并没有让他感到多少吃惊。此时此刻,又有什么事情能比一凛更重要呢?
"要我说的话,有什么想不通的找到本人问一下不就都知道了吗?何苦成天躲着人家自寻烦恼呢?"顾卫笑起来的脸孔有着不合年龄的天真。看着这样的面孔,一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顾卫的说法。可是,不管什么事情都是说来容易做来难......

17
还没等一涟烦恼够,冉文就主动找上门来。
站在教室门口的冉文一脸严肃,往日的调侃取笑都不知被藏到了哪里。一涟拎起书包战战兢兢地跟着冉文出了门,一时间竟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天晚上让你看笑话了......"最终还是冉文最先发了话。
"啊?没有没有!"一涟急急忙忙地否认,"我才吓了一跳呢!你还真是有大人样啊!到底是比我大一岁呢!"
冉文似乎没有预料到一涟的反应,一个踌躇之后终于展开了笑颜道:"这才像你啊!......我之前的烦恼真像个傻瓜似的。"
看到冉文的笑脸,才刚松懈起来的神经又倏地紧绷起来。也许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就是这样子的吧?想看他笑,听他说话,可真当对方站在你面前时又莫名其妙地害怕着些什么。一涟甩甩头,突然想起了一凛的事。
要不要问他一凛的事?就算问了,他不愿意说怎么办?或许这之中真有什么苦衷......可自己真的想知道一凛的事情,即便只是一点点也好。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冉文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一涟顺着冉文的视线望去,却看到两个高挑的身影。
一个是严涵,他依然一丝不苟地梳着长长的马尾。脱下酒保制服换上衬衫、皮裤的他看起来英气逼人,漂亮的面孔上却挂着柔和的笑意。另一个是个身材不错的女人。长而杂的头发被专业理发师梳成了漂亮的发型,错落有致的发丝散落在肩头。女人的肤色很白,有些暴露的服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趋近完美的玲珑线条。
直觉告诉一涟,这个女人就是那晚打电话来的那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冉文皱着眉冲严涵低声吼道。一涟注意到他微微的怒气,却不知道这怒气的来源,只能乖乖地站在一边任由事态发展。
"抱歉,冉文。"严涵垂下头,马尾辫滑到了胸前,"我也不想这样。"
"既然不想就更不应该......"
"别对严涵发脾气,他又没做错什么。"女人取下太阳眼镜,长长的睫毛俏皮地颤动着,"哦,这个小孩是谁?"
"我可不是小孩,大姐。"一涟毫不客气地以牙还牙。
"‘大姐'?"女人饶有兴趣地重复着这个词,"你很有趣嘛,小弟弟!"
"All right. Christina,你尽管直说好了,你回国来做什么?"为了避免一场唇枪舌剑,冉文连忙插了句嘴。
Christina得意地抬高头,"呵呵"地笑起来:"我不是早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了吗?我是按爷爷的吩咐押你回去的。"
"现在还不行。"冉文叹了口气。 自 由 自 在
"为什么不行?"Christina两手插着腰,纤细的手指勾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皮包,"你玩也玩够了,该回家尽孝道了吧?"
"不是说了不行吗?"冉文有点不耐烦。
一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茫然地穿梭;严涵只是交叉着手臂靠在墙边,一脸看戏的表情。
Christina 没趣地"嘘"了一声,不满地抱怨起来:"有什么不行的?不就是为了那个‘贺一凛'吗?都半年了,你还忘不了他啊?"
当"贺一凛"三个字响起的时候,冉文的脸明显地绷了起来。一涟熟悉这种感觉,这是冉文每每提到美国时必然会出现的反应--冰冷而陌生,交织着恐惧和迷茫的感情。刹那间,空气顿时凝固起来。如果视线是剑,Christina恐怕早被刺得体无完肤了吧?
严涵也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刚才还等着看戏的男人此时按捺不住心悸,大大咧咧地拉扯着Christina的手臂示意她住口。Christina却没能理解男人好意的暗示,只是再三重复道:"你和贺一凛在一起,大家都没表示反对。不过现在人既然都死了,再伤心难过又有什么用?说什么‘回来偿罪'之类的傻话,你们要是真心喜欢对方的话又怎么会介意这些小事?"
"够了!"一涟终于难以自制地吼了出来。冉文和严涵陆续叫着自己的名字,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歉意和困扰。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一涟这时才清楚地认识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会和冉文住在一起并不是什么巧合,冉文对于在美国的事有难言之隐也并非空穴来风......事实上,哥哥在信中反复提到的最重要的人指的就是"冉文";而冉文之所以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为的就是赎自己没能阻止一凛自杀的罪;冉文对自己好,是出于对一凛的愧疚......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只是事先布好的棋局而已。只不过,只有他贺一涟一个人毫不知情地投入、付出罢了!到头来,什么感情也好、过去也好,都只是自己在一头热而已!

18
一涟的手里握着一块八分之一的披萨,芝士一点一滴地沿着手臂滴落下来,却迟迟没有往嘴里送的意思。
顾卫漫不经心地吞了一大口可乐,不以为然地催促道:"好了,你也别折磨自己了。该吃东西的时候就好好吃饱,待会儿饿得哇哇叫的时候可没人给你做菜啊。"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太响,可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洪亮。
"你叫我怎么吃得下!"一涟赌气地把披萨扔回盒子里,故意忽略顾卫不满的"啧啧"声,"我哥哥他、他是个GAY!而且对象还是冉文!"
顾卫不紧不慢地把话接了下去:"后面一句话才是重点吧?你们兄弟俩竟然喜欢上同一个人......基因这种东西还真是奇妙啊!"
"话不是这样说......"一涟的声音低了下去。的确,那个Christina对一凛的那套说词让他高兴不起来,可真正让自己觉得难受的,还是冉文的态度。
为什么他一句话都不解释呢?他对自己的好只是纯粹出于对哥哥的愧疚吗?这样说来,被冉文的温柔迷得晕头转向的自己还真是个傻瓜......
"冉文他,"一涟像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道,"就要回美国了。"
"哦。"
一涟的眉毛一下子弯了起来:"就这么‘哦'一声啊?你的兄弟现在可是真的在烦恼呢!"
顾卫大口嚼着披萨,一边口齿不清地辩解:"那个女人不是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了吗?再说了,翟冉文的家人本来就都在美国。一年前会参加AFS大概就是为了让他早点适应那里的环境好在那里定居吧。所以他会回美国,本来就是预料中的事。"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一涟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倒在椅子上。也对,冉文的家在美国......他之所以每次提到美国就会露出那种心痛的表情,都是因为哥哥的缘故吧?如果没有哥哥,冉文根本就不会回国,自己也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和冉文见面......说起来,自己还要感谢哥哥才是。
可如果打从一开始就不曾认识冉文的话,自己现在也不会这么烦恼了吧?
哥哥喜欢上冉文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吗?难道喜欢一个人就不能只是单纯地一味喜欢着他吗?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困扰、害怕呢?
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我说,一涟,"顾卫的声音透着谨慎,"你要不要跟他表白?"
"啊?"
"翟冉文愿意待在你身边,可见他也不至于有多么讨厌你吧?与其像现在这样躲在这里猜东猜西的,直接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不就好了吗?如果等到他走了,到时候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
表白?
也是,我从来没有对冉文说过我对他的想法。
可是...... 自 由 自 在
"还是算了。"
"嗯?"这次轮到顾卫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涟的声音冷冷的,说出来的句子像刚从冰里捞出来的一样冒着寒气,然而他的脸上却全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如果我告诉他我喜欢他的话,依他的性格,也许会为了赎罪继续留在我身边。"一涟把脸埋进臂弯里,压抑的声音里混着鼻音,"与其这样,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的好。"

19
折腾了半天,一涟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顾卫把刚才还在吵吵嚷嚷、此刻却安静得像只小猫一样的一涟放倒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盖上被子,留恋地凝视着他的睡脸许久才有些不舍地出去关上了房门。
此时已经是6月,因为梅雨的关系天气并不怎么燥热,只是空中整日灰蒙蒙的笼着一层刹风景的雾气。快到18点的天空依然明亮,顾卫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整个房间刹时浸润在一片清澈的白光中。顾卫平复了一下自己杂乱的心绪,翻开了今晚的第一本作业。
一时间,整间房子里静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顾卫屏息静气地呆坐了一会儿,竟隐约听到了隔壁房间里一涟均匀的呼吸声。是心理作用吗?顾卫自嘲地摇摇头,试图摆脱逐渐递增的心慌意乱。他重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作业上,可整副心思不知为何总是往一涟的方向飘去。顾卫自暴自弃地把书本扔在一边,取下眼镜,蒙头俯在了桌子上。
慢慢地,一涟的声音,那局促不安却又下定决心的话语重又在顾卫的耳边响起:
"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冉文了。"
"‘啊,他的确是个很出色的人。会喜欢上他也没什么奇怪的吧?'......不知道为什么,察觉到自己的心情的时候,我倒没有什么害怕紧张的感觉,只是满脑子都充斥着这样古怪的想法。
"我说顾卫,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子的吗?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只是就这么一下子,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一个人。想看他笑,想留在他的身边,本来觉得讨厌的事情一下子变得美妙起来,只因为这个人正站在自己的身边......
"以前在小说里看到这样的情节的时候只觉得好傻,没想到现在这种事就这么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来了。
"性别之类的事情,早就被划到考虑之外了。"
顾卫抬起头,细长的眼里透着愤愤不平的色彩。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这么轻易地接受那个男人?
门铃声突如其来地响起,顾卫显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急冲冲地戴上眼镜去应门,生怕吵醒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一涟。
"是你?"
门的那一头站着此时的顾卫最不想见的人。顾卫的口气听起来不太友好,冉文没有料到对方的态度会有这么明显的恶意,不由怔了一怔。
"没事的话,就回去吧。"顾卫想要关上门,却被冉文制止了。
"我是来找一涟的。他在这里吧?"冉文的声音很急,像是请求又像是在命令着什么,莫名地点燃了顾卫潜藏在心底的怒火。
"那和你没什么关系!"顾卫斜了对方一眼,"一涟想住哪里是他的自由。他今晚不打算回去,你找他也没有用。"
"那......起码让我见他一面,有些话我想对他解释一下。"冉文做出了进一步的退让。
顾卫"哼"了一声:"既然早晚都要告诉他,当初又何苦隐瞒呢?"
"那是因为......"冉文顿时没了声音。是啊,既然早晚都要讲,又何必苦苦欺瞒一涟到现在呢?到头来,终究是自己的私心在作祟。不想让他讨厌自己,不想让他躲避自己......谁知闹到最后,一涟还不是照样厌恶着、逃避着自己?
Christina说得对。一凛已经死了,再多的愧疚也挽回不了什么。最重要的,还是把握住活着的人。
"总之,我要见他!"冉文恶狠狠地吐出这几个字,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要把守着门的顾卫生吞活剥一般。顾卫回瞪了他一眼,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从小到大青梅竹马的兄弟会喜欢上这个男人?
种种疑问纷至沓来,困惑、不满、忿恨夹杂着失落感冲击着顾卫的思想。就在那一刻,一个恶作剧般的想法一闪而过。顾卫不再和冉文大眼瞪小眼,只是改用一种柔和的声调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说:
"你以为你见到他就能改变什么吗?"
"为什么不能?!" 自 由 自 在
"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回你的美国去了。仔细算一算,你和一涟认识的时间也就这么一个学期而已,你以为一涟会有多在乎你?照他那种性格,大概你走后不出几个月,他就可以把你忘个一干二净了。
"相反,我和一涟已经认识了16年了!而且我们还会把这种关系继续维持下去。"
冉文被顾卫突然的变化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却隐约可以猜到他这些话的结果:"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个人还真是死缠烂打!顾卫皱起眉,说下了狠话:"别再纠缠他了!你已经害了一个一凛,为什么还来打搅一涟的生活?一涟他有我就已经足够了,你的存在只会给他造成困扰而已!"

20
送走了不速之客,顾卫精疲力竭地关上门,心中还在为自己刚刚说的话暗暗吃惊。
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可是对他这种迟钝的人,不把话说绝一些的话,根本就收不到预期的效果。
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理由,顾卫舒了一口气,旋即感到刚才胸闷的感觉业已随着残酷的话语被抛到了冉文那里。心情一放松下来,因为刚才厉声声讨得太过激烈的关系,口渴的感觉便立时涌了上来。顾卫想去厨房倒杯可乐来,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站在房间门口的一涟的身影。
因为天热和刚才睡觉的关系,一涟的校裤已经被脱到一边去了,从头到脚只穿了一件松垮的衬衫。过大的领口暴露出他细致的琐骨和细长的脖颈,衬衫下的腿修长纤细,让人完全想象不到它们属于一个短跑健将。一涟的眼神有些涣散,蓬乱的头发横七竖八地朝各种方向竖起。
他在那里多久了?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吗?
顾卫装出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经过一涟身边时惯性地拉平他杂乱无章的头发,嘴里叨叨地嘱咐着:"站在那里干嘛?虽然现在是夏天,也不要穿成这个样子晃来晃去,会感冒的。"
"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顾卫往嘴里灌了一口可乐。
"刚、刚才冉文来过了吧?"一涟有些语无伦次,他习惯性地拉扯着自己的衣角,两眼直直地盯着地板。这些动作看在顾卫眼里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每次一涟感到紧张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重复这些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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