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末路————北色

安吉尔付了一半的钱，拿到了资料，仔细捉摸着。这些资料显然是钱大同精心筛选过的，有内容却无法从上面找到蛛丝马迹来亲自调查对方。也就是说，如果想联系这个人，只有通过钱大同。手机响了，接起电话，是钱大同。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继续我们的买卖？"
安吉尔沉默了会："我有兴趣，下次什么见面？"
"后天怎么样？"
"后天？太早了，过一个星期吧。"
"那么久？你在拖什么啊？好吧，好吧，我等你一个星期，你要是爽约的话......"
"这你不用担心，我一向言出必行。"
"好，我相信你。还有，那时不要忘了把人一起带来，否则我会管不住我的嘴说假话的。"
"我知道，就这样。"
安吉尔挂上电话，带着一脸疲倦陷入沉思。

第二十五章
"你向我借这么多钱？"辛侧着脑袋，目光一寸寸割在安吉尔身上。一刹那间，无数个假设掠过心头。
钱大同这次联系的人的确有价值，若是能一起合作，利益不可限量。以组织的实力支付这笔中间费自然不是问题，但不想让金得到这么个伙伴，想要自己独吞。可这一口未免太大，自己不能完全吃下。以安吉尔现在的能力根本付不起昂贵的费用。尽一切可能，调动了所有资金，仍然无法全部凑齐。眼看一个星期就要到了，只得硬着头皮向唯一会帮他的人伸出手，尽管那人的用心可能非善。
"我可以借钱给你，但是你想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我可以知道吗？"辛用的是问句，可流露出的气势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
"我以为你无所不知呢。"
"我来猜猜，是不是利用帮金做事的机会，想从中间拦截点什么，但是又资金不够？"
安吉尔不置可否，辛知道自己定是说得八九不离十。
"你居然想到向我借钱，你那么自信我会借给你？"
"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会的。"安吉尔白玉般的脸上透着骄傲。
"哦？为什么？"
"因为你不希望金活得太开心。"安吉尔一语点中他的心迹，"而我，则是你能利用的最好的工具。"
"这话是不假，不过你也要明白，我没有帮你的义务。我可不想见到有人在组织里胡作非为。"
"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辛失笑："钱我能借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是什么？"
"我要看看你这个工具是不是能够达到我的要求。你也有段时间没来了，金应该有命令过你不许上我这来，不许和我有接触吧。"
"你一个人寂寞了吗？要是你想的话，我可以晚点回去。"
"呵呵，果然善解人意，我现在就开支票给你。"
"你怎不把人一起带来？"
"他来了，只不过在外面。"
"你让他进来啊！"
"想见他还不容易？我要的东西呢？"
"我约了他们明天这时，到时我引见你们。"
"你这次两头捞，赚的钱可以让你吃一辈子了吧。"
"这些钱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一根牛毛。好了，我不废话，我想要人。"
安吉尔摸出了一串钥匙："我为你开了房间，2107，你去等着。"
"你做事还真有计划。"钱大同淫邪无耻地笑道，"告诉他快点哦。"
他走了。安吉尔独自在座位上坐了一会。迷离的目光找不到视觉的焦点，颓然不动，好象是累地站都站不起来，已经坐了几千年。茫然中，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眼中的怅惘被藏到了不可挖掘的最深处。他起身离开。
车子刚要发动，安吉尔喊了声："慢着。"
"怎么了？"身边的洛关切地问道。
"我把手机忘在里面了。"
"忘哪儿了，我帮你去拿。"
"在2107房间，可能是放在茶几上了。"
"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为了自己，不得不把他牺牲了。看着洛匆匆的背影，安吉尔发现自己心中竟激不起一丝涟漪。难道已经麻木至此了吗？
那以后，洛沉默了许多，有时会失魂落魄地发呆。
"对不起，洛。"他口中说着抱歉，可心中却丝毫没有歉意。
"没关系。我想要是你自己回去拿，那他就会对你做那样的事。你已经吃过那么多苦了，我以前帮不了你。现在为你分担一些也好啊。"善良的洛对事实真相一无所知，单纯的以为这一切都是意外。
安吉尔回想起那天走进2107房间，一片的狼籍和惨不忍睹的洛。当他去抱卷成一团的他时，他首先做的是艰难地把捏在手里的手机还给了自己。
安吉尔走近书房，隐约听到金和泰的争执。
"应该多重视那几家公司的营运，有正当的谋钱渠道对我们的生意是必要的。"
"我没有说过不必要，可我们没那么多人投到那上面去。"金好象并不同意泰的看法。
"我们可以聘一些人啊。"
"你疯了，难道你要把组织的资产交给外人？"
"主导权还是掌握在我们手里，他们只是为我们经营。这几家公司要是运作地好，我们资金的流转就更方便了。"
"暂时没有这个必要。如果这几家公司利润太大，会引起注意的，这对组织是极其危险的。"
"但是，如果你始终做现在的买卖，那组织就永远被限在这个圈子里了。"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叫你做的事你还是先去做好。"
"金，你太偏执了。"
安吉尔一直站在门口听着，直到泰出来。
泰看了他一眼，刚刚争吵过的泰神情略显不悦。
"泰！"安吉尔叫住他，"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
"你偷听我们说话？"
"你们说那么大声，我想听也很难。我只想告诉你我同意你。"
"你同意有什么用？金不这么认为。"
"我有办法让他同意，不过，我希望你能帮我。"
泰露出嘲讽的笑容："你在拉拢我。"
"是啊。"安吉尔也笑了，"大家都是为了组织，不是吗？"
他的笑容轻易地让泰收敛了锋芒。
安吉尔走进书房。
金看见他说："刚才我和泰的话，你都听到了？"
安吉尔点点头。
"你觉得他说的怎么样？"
"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金顿了一下，招手示意他过来。
安吉尔靠过去，被他抱在怀里。
"其实我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那你为什么......"
"从长远来看，他说的自然是不错。要打破组织的局限性，让组织的势力在各个领域扩大，从这几个公司入手发展是必然的。可眼下还不是时候。"
"因为我们现在缺少能管理公司又值得信任的人。"
"对，所以现在我们做不了什么。"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钱大同回来了，这次联系的人正可以为我们做这些事。"
"钱大同回来了？"
"他刚回来我就和他联系了。"
"那太好了。"
安吉尔口中的那个人当然不是钱大同原来联系的人，而是偷梁换柱的安吉尔的心腹。早就在关注组织需要怎么样的人，自己私下里偷偷地物色人选，培植下属。就这么从中一换，赢利岂止是翻一个倍这么简单。

第二十六章
安吉尔自以为他做的手脚没有人知道，但钱大同不知从哪了解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被找上门来。
"其实对于我来说买家是你或者是金，我都不在乎，只要给钱就行。不过我是个惟利是图的人，既然金不知道你从中搞鬼，我就觉得有利可图了。"
"你想怎么样？"
钱大同比划了一个钱的手势。
"我怎么能相信你拿了钱就不会乱说了呢？"
"说不说是我的事，信不信是你的事。"
"你想让我相信你，这事未免也太难了吧。"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我等你电话。"
看着钱大同远去的背影，安吉尔低声道："蠢货，你应该假装不知道。"他转身往回走，取出了手机，对方很快接通了："露露，我想要你替我做件事。"
回到家里，洛给他端上一杯热茶，安吉尔推开，要他换杯gin。
每次洛见到自己，他总有一股不知从何而生的快乐。当自己在考虑接下去该怎么把金的势力转化为自己的时候，他只需要考虑明天可能下雨，出门应该带伞。安吉尔开始觉得洛可恨，他每次纯然的微笑就是对自己的一个露骨的嘲讽。
为什么他能这么自由地活着，而我不能？我曾经幻想中的未来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我要遭受种种罪孽？难道是我做错过什么吗？曾经我也如此快乐，曾经我也无忧无虑，曾经我也倍受宠爱。可这些前尘往事都已不复存在，好象已经隔了几辈子。
痛恨金，带自己走上了不归路，让自己在罪与罚中饱受煎熬；更痛恨自己，明知他是无情的人，却无法抗拒他每一次的拥吻。
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如果让露露去杀钱大同，那他的死因定会让金起疑心，不如换个手法，让他清楚地知道是谁干的，也好脱了自己的干系。一个小小的计划在心中打磨。
"洛，过来。"
洛跑到他身边，安吉尔掏出枪，放到他手中。
"为什么给我？"
"防身用，会用吗？我来教你。"
夜晚的大街上出现了两个身影，逐渐走入视线。
"洛，今晚的电影好看吗？"
"好看，谢谢你，安吉尔。我真高兴能和你在一起。"
"你开心就好，下次我再带你出来。"
"好啊！"
安吉尔抬腕看了看表，又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个24小时店："你等在这里，我去买点吃的。"
"我去买吧。"
"我去，你等在这儿。"安吉尔水晶般的眼睛望着他，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走进便利店，安吉尔又看了看手表，好象在等待什么。在货架上随便看着，当他听到连续几声枪响，嘴角浮起似有若无的微笑，拎了东西往外走。
眼前是一场血腥。钱大同躺倒在地上，身上被射穿了几个窟窿，血汩汩涌出。
洛坐在地上，手里捏着枪，瑟瑟发抖，惊恐得瞪着双眼。
"洛！"安吉尔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演技这么好。
洛完全傻了，即使是眼前的安吉尔他也似乎看不到。
"洛！怎么回事？"他摇晃着吓傻了的洛，试图把他摇醒。
"呜哇！"洛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
"别哭，别哭。"安吉尔抱紧他，轻拍他的背。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跑出来的，说着一些奇怪的话，还想要亲我。"洛哽咽道，"我觉得好恶心，很害怕，所以我......我......"
安吉尔环顾了下四周："别怕，有我在。走，我们先回去。"他拖着洛，洛跌跌撞撞地跟着他，逃离事发现场。
金了解了钱大同的死后，怒不可竭地训斥洛："你知不知道你杀的是什么人？"
吓坏了的洛不知所措地站着，茫然地睁大眼睛。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枪打下去，我们的损失有多少？"
"我、我不知道。"洛结结巴巴地说道，"是他自己过来要对我做恶心的事，还说、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什么钱什么......"
"是钱大同自己太过分了。"一直站在一边的安吉尔插嘴道，生怕洛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金转而看向他。
"钱大同无耻，想要侵犯洛。是我带洛出去的，当时我也在场，是我疏忽了，是我的错，你不要责备他。"安吉尔把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金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又指责了洛几句，打发他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金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为什么那么急着为他开脱，替他担当罪名。"
"如果我不带他出去，就没有这些事了。"
"你是觉得我不会罚你的，是不是？"
"不，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好，那你自己说，要领受什么惩罚？"
安吉尔与他的眼睛对视，心底揣摩他话中的含意。
"你不说话，我可要罚洛了。"金威胁道。
"你想怎么罚他？"
"钱大同一直为祖师联系人伙伴，带来不小利益，他死了，我们可亏了不少。洛也没什么多大的价值，只有命一条。"
"不要！"安吉尔脱口而出。将他推下火坑的时候，心中并未有太多的触动，但一想到他有可能离开自己，便从内心深处拒绝这个可能。
"那么你说我该怎么样？"
"我和他换吧，我说了是我不好，反正都是一条命。"
看着他说话时的神情，金觉得他的这句话不是随口而说的，而是酝酿已久成为一种自觉了，心中不悦："你想死还没那么容易呢。"
安吉尔有一瞬间的失神，低喃道："要是你让他离开我，我会觉得寂寞的。" 也许，他只是自私地站在自己的利益场做考虑。
金清楚地捕捉到他了这句话，很不是滋味，踌躇了一下，说道："有什么可寂寞的？"
安吉尔没有再吭声，低头看着地板。
金好想对他说"你不是一个人的"，但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空气中有一股微妙的气流在氤氲，两人都不再开口。
安吉尔静静地站着，脸的表情被阴影遮住了。金有想去抱他的冲动，但最终没有这么做。

第二十七章
睡前，洛赖在安吉尔的房间不肯走，挤在他床上。
"洛，对不起，让你是受惊了。"安吉尔继续安抚着他。
"不，我应该谢你才对。"洛感激地说道，"今天要不是你帮我说话，说不定我就被金少爷......"
"我要不带你出去，就什么事都没了。"
"可我很愿意跟你出去啊！"洛急道，"以后要是你一个人出去，我还是愿意陪你。"他紧张地看着安吉尔，生怕他不再有机会与他在一起。
殷切的双目看着自己，那么纯净不掺杂质。安吉尔感叹着他的单纯和幼稚。罪魁祸首就在自己身边却浑然不觉，还拼命地想与自己在一起。
无论如何，对于洛，他所受的伤害已经让自己找到了平衡点。他假笑着将洛搂进怀里，洛安然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历史惊人地相似，不知不觉中他做着和金相同的事。
时间流逝，心情无常。当透明的水晶蒙上厚厚一层灰尘的时候，已经快三年了。
安吉尔准备出行，车已经行了一段距离，却被另一辆车拦了下来。
见是陶从那辆车子里走出来，安吉尔也出来了。
"干什么？"安吉尔问道。
"你到哪儿去？"
安吉尔皱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