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尔无力得反抗。他真希望此时有谁能来救他,特别是平时爱滋事的缪,如果他在这里,他一定会救自己的。
耳边忽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安吉尔内心一阵狂喜,好像沉溺在水中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金不悦地皱着眉:"什么事?"
门外是管家的声音:"陶先生来了,泰先生请您下楼。"
金不耐烦地应声,抬起安吉尔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安吉尔倔强得扭过头。金凝视着挂满泪痕的安吉尔,柔声道:"不要哭了,哭肿了眼睛就不漂亮了。"
安吉尔脸上一片潮红,不知道是被他的赞美迷惑了,还是在他温和的口吻下屈服了。
"一会儿我会让人送些吃的来。你空着肚子不要去碰酒精。"金拉开安吉尔,打开房门,在安吉尔能够反应之前关上了房门。随后,便是上锁的声音。
第四章
"这算什么?!"发问的人似乎努力压制着怒火,尽量让自己用平静的口气来质问,可是话语中的颤抖的尾音还是把他的内心出卖了。
被问的人悠然得端起咖啡,轻轻地呷了一口,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正如你所见。"不屑于回答他,金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就是这么回事。"
"你这根本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压抑着的愤怒几乎要爆发。
金小心地放下咖啡杯,没有回应他的意思。
"你赶快把那男孩处理了!"
金微皱眉头,显然不满他的语气,但仍然淡淡地:"你没资格命令我。"
陶的脸色顿时涨成猪肝色,眼睛就差从眼眶里瞪出来,久久地,憋出一句:"对不起。"
泰无奈地看着两人,在心底叹了口气。
"现在组织本来就不稳定,你还做这种危险的事。"陶不死心地劝诫道,"难道你要整个组织来为你承担风险吗?你想玩的话花点钱不是一样的吗?干嘛非要大费周折地弄个人来?退一万步讲,你现在已经玩过了,你也可以放手了。"
"我还没腻呢,你急什么?"
"你倒是说得轻飘,等你腻了就来不及了,把他留着本身就是个不定因素。"
"那你是对组织的防范措施没有信心罗?"
陶脸一红,避开金直射过来的视线:"我绝对相信组织,我只是......"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怕自己没有足够的勇气来说完完整的一句话,"我只是不想看到组织重蹈覆辙!"
空气顿然冷凝,一句话触到在场所有人的禁忌,那耻于提起的一段历史,那段日子在脑海中翻滚,卷起了波澜,好象刚愈合的伤口又被人狠狠地无情地撕开。
"陶!我们发过誓不再提起的!"眼看金脸上升起一片阴翳,泰吼道。
金一记冷哼:"他算什么东西,能有什么能耐,你未免太高估他了。"冷冽的目光向陶扫去。
被他一看,陶明显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又是长久的沉默,突然,金露出个浅浅的微笑,得意的炫耀的,但目光依然犀利:"有没有兴趣去看看我的新玩具。"
小心翼翼的几记敲门声,唏嗦的摩擦声,然后是钥匙的开锁声。
安吉尔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望向门口,光芒不经意得流泻,刺痛了他的眼睛,一下子很不适应,便抬手挡了一下。
进来了一个男孩,手里端着托盘,年龄约莫比自己大一两岁。
当那男孩看到安吉尔正在看自己,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珠灵活而有神,牙齿洁白光亮。
"金少爷让我送点吃的东西给你。"连他说话的感觉都是快乐的,让人不自觉得放松。
安吉尔一动也不动,也没有去看他端来的东西。
"我叫洛,你可以叫我小洛。"活力男孩自报家门。
安吉尔再次把目光聚在他身上,不带任何表情,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可能一夜的混乱,让他暂时失去一切可表达的感情。
洛触到他呆滞的眼神,也不觉愣了一下,也从未像现在这般仔细地端详安吉尔。突然他脸红了,害羞地扭过头,小声说道:"你真漂亮。"
是赞美吗?
听到他的话,安吉尔仍然没有表情,只是暗自垂下眼睑,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到阴影。目光一阵游走后再次回到洛身上。
"快吃些东西吧,不要饿坏了。"洛把托盘挪到安吉尔身边,笑着,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脸愈发红了。
安吉尔的目光在洛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下一秒猛得推开洛,只听得哐啷一声,托盘被掀翻了。早就意识到洛的疏忽,他径直朝外冲去。饭菜应该泼撒了一地吧,安吉尔心想。
"安少爷!"背后跟来的只是洛的惊呼。
外面的光很锐利,安吉尔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只是无意识得拼命奔跑。
说不定真的就可以这么逃走了,只不过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就会回到现实。只要把它深藏在心底,谁都不会发现。
还没跑出几米远,安吉尔便结实得撞在一堵肉墙上,然后整个人便像被拽起来似的,脚底一阵浮软。
"你想到哪儿去?"是他有些熟悉的声音。他想用眼睛确认,可眼前一片金星,什么都看不见。
被推倒的洛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恐惧胜过任何人。
"你怎么做事的!"
洛被金的吼声吓到了,身体微微一颤,不敢抬头去看他,先前的快乐一扫而光,口中不断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
晕眩停止了,安吉尔终于能看清楚了,眼前抓住自己的男人的愤怒和自己之前所看到的并不完全相同,还多了一丝别的情绪。而他身后的两个人,一个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一个在得意地冷笑。安吉尔忍不住多看了后者一眼,却遭来他的一记瞪眼,不禁打了个激灵。
金拎住安吉尔的后衣襟便往房间里拖,其余一干众人也没人敢阻止或跟上去。
"你还真不是省事的!"金随手把安吉尔扔在床上,就像扔一只闯祸的小家猫。
安吉尔不哭不喊,只是瞪他,虽说眼神泛着怯意。
金狠狠掐住他的脸颊,拉向自己,仿佛要把他的下巴捏碎似的,强迫他贴近。"瞪我?!你再敢用眼睛瞪我!"或许对金来说,他的行为不过是发飙的小猫,可他还是忍不住对他的反抗发火。
很痛,但安吉尔极力忍住不让泪水落下来。
"你听好了,要是你再想逃跑,就别怪我无情,我会让你后悔,然后一辈子记住我!"金松开手,安吉尔跌落到床上,金凑上去亲他,与其说是亲,不如啃来得更确切些。
安吉尔扭动着躲避他的唇,高声呼喊,撕心裂肺。全身的气力似乎都已用尽,再也使不上一丝劲道,整个世界开始旋转,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第五章
传说,在时空之初,没有天地之分,有的只是一片混沌,是盘古辟开了这个世界,在天与地之间划下一道界线,从此世界便有了光明。那我眼前的黑暗将由谁来为我开辟呢?
睁开眼睛,仍然是这间没有窗户的房间,时间停止在十点二十五分。原来这不是一场噩梦啊!
"醒了?"
是个陌生的声音,也是张陌生的脸。他笑得很温和,像和煦的阳光沐浴身上。可奇怪的是安吉尔并没有觉得温暖。无论是谁,只要出现在这里,他都会用警惕的眼光去审视。
"别怕。"他已经有了些年纪,可从他眼神的流动和嘴角的微笑,不难看出他年少的风光。
安吉尔没有应他,只是坐起了身。
"吃点东西吧。"他端起搁置在一旁的粥,舀了一勺,送到安吉尔嘴边。
不习惯被人喂,安吉尔侧过头。
他笑了,似能洞察他人的心理,抽出安吉尔的手,让他拿住碗:"自己来吧。"他的手温暖柔软,有很仔细地保养。
安吉尔有些惊讶,重新打量眼前的人。
"我叫辛,只是个医生。"
辛走出安吉尔的房间,悠悠地下楼,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一直坐在楼下,从他一出来目光就跟随他的金。
"他怎么了?"金知道,凭辛的性格,自己不开口,他是不会主动说的。
"没什么,不过是饿坏了,可怜的小东西。"洛送上杯茶,辛双手接过,和颜悦色地向他表示谢意。
金不屑,似乎在嘲笑他虚伪。
"真不符合你的作风啊,金,居然用饿他这种下流的手段。这么个可人儿,你也舍得?"他用眼角瞥了他一眼。
金不受他言语讥讽,起身欲走。
"去哪儿?"辛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让金止住了脚步。
"去看看他不行吗?"金早就对他不耐烦,却始终隐忍不发作。
"我刚让他吃了点东西,现在他睡了。"
"他已经睡得太久了。"
"他--累--了。"依然保持着微笑和温温的语调,可放慢的语速,听起来格外有力。
当看到金重新回到座位上,他脸上的笑容得到了扩大:"绑来的?"他若无旁人得喝着茶,好象在说这茶真香之类的话。
金没有回答,或者说他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
"不怕吗?"辛的脸上泛出丝奇异的光彩。
"有什么能让我怕的?"金反问。
辛有意做出吃惊的表情。
"我和杨是不同的。"金笑了,是嘲笑,冲着辛。
"好!好!很好!"辛的笑容从未停止过,就像是凝固在他脸上永不消散,"那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哦!"
再一次的醒来,没有人在身边。不会转动的钟,没有窗户的房间,好象已经有些习惯了。无所事事,除了躺在床上,等待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危机。静,连时钟的滴答声都不存在,幸好还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等我等得疯了吧。
安吉尔闭上眼睛,不愿去想。
缪,你这笨蛋,又在和哪个女孩鬼混。
泪水没有预兆地涌上心头,安吉尔慌忙压下去。
不能哭啊,太没用了,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做。
无助,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过。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双眼直盯着那扇门,像要用眼神把他熔穿。
一定要逃出去!
坐在金纯黑色的车子里,左边坐着一个属下,用枪指着安吉尔。
金端坐在前座。不愿去看他,安吉尔朝旁边的车窗看去。窗外的景物飞速向后倒去,记忆也随之后退:
"我说过要让你后悔的。"
这一次的逃跑比前两次成功多了,不但逃出了这间屋子,连那幢楼都逃出去了,最后是在前院被捉的。捉住他的是上次在金身后冷笑的人。当那人把他带到金的面前时,金气得当着那人的面扇了他一掌,然后狠狠吐出这句话。
坐得有些累了,略微动了下身子,感受到腰间那冷硬的物体。忽然他觉得好笑,无论是被一枪打死也好,还是跳下飞驰的车也好,总之死了也比现在好吧。但是如果自己死了,那父母就真的再也见不到自己了,他们一定会很伤心吧,还有缪和菲儿他们,也会为我难过吧......可我现在......好难受啊......
他要带我去哪儿啊?
第六章
车行渐渐缓了,安吉尔望向车外,却见眼前景物异常熟悉--这不是自己家附近么?!
难道这个男人大发善心,打算把自己送回来了?想到这里,安吉尔不禁失笑。
安吉尔正暗自思索着他的举动。车窗降了下来,刚才低调的景物明亮起来,他的视线被窗外发生的事吸引了。眼神由漠然转为迷惑然后惊恐。
"妈妈--!"安吉尔高声呼喊,毫不顾忌地想要冲出去,声音却淹没在一只巨大的手掌中--是坐在他身边的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艰难地拦腰抱住他死命挣扎的身体。金冷冷地从反光镜中看着他,满意地微笑。
只见滚滚的黑烟从安吉尔家的窗户中冒出来,冲出几米远,浓烟翻滚着,吐着信舌,如同食人的黑龙侵噬咆哮。楼下聚满了人,忙着抢救的,被疏散的居民,闲着看热闹的,跌倒的,奔跑的,躲得老远的,一片混乱。
可在安吉尔耳中却是一片寂静,有的只是满眼晃动的人影。他蹬着脚,应该是想逃出去吧,去干什么呢?寻找自己的亲人?还是闯进火场永远不再回来?并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但只是一味得想离开,哪怕还会被抓回来。
一个少妇捂着孩子的眼睛,从旁边走过。
"真可怜哪,一家三口都被烧死了。"一隔岸观火的人远远站着,离车不远,双手环抱。
"真的?那么惨?"一驻足的好奇路人。
"那当然,听说三具尸体烧得跟焦碳似的,卷缩在一起,不成人形了。"
三个?怎么是三个?
安吉尔的心在胸膛剧烈震荡,呼吸在这猛击下停止。
不要!不要这么对我!
脸上早就湿成一片。
爸爸!妈妈!
恐惧、悲伤、痛苦、绝望......
老天啊,你的眼睛是不是被烟熏黑了?我还活着,我明明还活着呀!
"走吧。"一直没开口的金终于发话了。
车窗恢复了原位,车子开始发动--没有人在意安吉尔无助的挣扎。
也许死刑便是在这一刻判定的。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冷呢?
那黑乎乎散着焦味的一团,不就是我的尸体吗?
而且别人也不都看到了吗?我和我的父母一起葬生火海了,永远在一起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可现在在这里的又是什么呢?
一具活着的尸体!
安吉尔灌了一口gin,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它带来的美妙的快感。纯净的液体在透明的杯中晃动。
最牵挂的不存在了,那么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金走进房间,意外地发现安吉尔没有乖乖地躺在床上。最后,在房内吧台的内侧找到了,紧闭眼睛,拳缩一团的他--手里还捏着一杯酒。
他以为他睡着了,便从他手中取出酒杯。他睁开了眼,没有反抗也没有看他,视线仍然朝着他闭眼时的方向。
"想什么呢?"金轻轻地扳过安吉尔的脸,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安吉尔正眼看他:就是他,杀人凶手,就在自己的眼前。
金吻上他的唇,吮吸着。他的唇柔软,温润,香甜,唯一缺乏的便是感情:没有迎合更没有反抗,尽管诱人却让人丧失欲望。
金不死心地继续更深的探索,舌尖试图撬开他紧扣的皓齿。安吉尔终于忍不住推开了他,忍住想吐的冲动,翻了个身,侧对他,再次闭上眼睛。
今天的金出奇的好耐心,对安吉尔的行为只是一笑置之:"听洛说你三天不肯吃东西了,光喝酒。怎么?你想用这种方式来表示你的不满吗?"
不满?他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好像只是不小心砸坏了个杯子。他做了这种残忍毫无人性的事,却还泰然自若地和我说话。他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放我走。"声音绵软无力。
金满脸惊奇:"你说什么?"
"放我走。"
惊奇又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嘲笑得摇着头:"你太天真了,怎么还想着要走?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宽大的手掌抚上他的脸,安吉尔颤抖了一下,但没有逃开,"你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你已经死了,除了这里,你没有任何地方可去。"
"你撒谎!我明明活得好好的,你怎么可以说我已经死了呢?"安吉尔恢复了生气般用尽所有力气喊道,眼中泛出一层薄薄的泪雾,使眼珠的闪动愈发晶莹剔透,流光异彩。
"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没有人!"他强调道,"你是属于我的。"